是荀净生的声音。
晏方重依旧没有从惊魂未定的情绪中缓解过来,尚未出口的惊呼埋在胸膛里,在胸口不断郁结,上下起伏,甚至颈侧都出现了几滴冷汗。
他的视野一片黑暗,只能感受到荀净生手心里传来的冰凉的触感,一点点抚平他的躁动。
荀净生感受到晏方重的睫毛在他的掌心发着细微的颤,他将环在晏方重腰上的手慢慢收紧,近乎是要把晏方重整个人都掩盖在自己的身躯之下。
他附在晏方重的耳边低低开口:“别怕,这只是梦。”
梦?
这是梦?
他还是在做梦?
但是晏方重还没能仔细思考这句话,荀净生的声音已经开始逐渐远去。
他开始感觉到自己的五感也逐渐远去,意识的世界慢慢在黑暗中崩塌。
雷声消失了。
雨声也消失了。
敲门声也消失了。
他的也意识也消失了,或者说是出处于苏醒的阶段。
光芒逐渐开始渗入,耳边也开始听见了细碎的鸟鸣。
晏方重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晏方重发现依旧是熟悉的天花板,但是房间内不再是被黑暗笼罩,相反是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过来。
即便是自己很讨厌阳光照射到自己的皮肤,晏方重也顾不得那么多,急忙去下床打开窗帘。
唰——
窗外阳光明媚,丝毫看不出昨天下过雷雨的痕迹,玻璃上也是干干净净毫无血渍。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梦?
他立刻打开房门,站在二楼的栏杆处,观察楼下李夏的身影。
李夏依旧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电视机里的声音环绕在公寓里,因为听不见晏方重的动静,她依旧没有回头。
晏方重又扫视了一圈又一圈,除了李夏,他还是没有看见荀净生的身影。
难道这又是一个梦?
突然,他感觉到背后一阵发凉,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甚至于在逼近他,可他却无法行动,好像是施了什么定身咒一般。
晏方重又一次看向客厅里的电视机,但是电视机依旧是正常的。
这到底是?
直到一双手直接把晏方重揽住,整个人径直撞入一个怀抱,清脆的银环声又一次在他的耳边响起。
“娘子,早啊,睡得好吗?”
荀净生的声音有些低哑,但是尾音却微微上扬,散漫又慵懒,鬼魅般低低地缠上晏方重,使他的耳膜阵阵发麻。
晏方重莫名觉得身子有些软了,不知道是因为低血糖还是因为荀净生的神出鬼没,但是他顾不上这些,也没有去像之前一样挣脱着这个骚扰狂的动手动脚,问着:
“我不是在梦里?”
话音刚落,晏方重感觉到这个怀抱的力度更大了。
谁知荀净生却有些莫名委屈地回答着:“原来娘子的梦里都没有我啊,夫君我真的是太伤心了。”
听到这话,晏方重本来就有些焦躁的神经更是生出一股无名火:“不说人话就滚。”
荀净生又用粗糙的指尖揉捏着晏方重没有带眼罩的左眼,勾着嘴角说着:“你不是在你的梦里,你在李夏的梦里。”
“什么梦里不梦里的?”
“很简单,你陷入了她的执念,而她的执念未解,你就会跟着她的执念一起轮回。”
说完,荀净生又握住了晏方重的手腕,将它举起,指节细细摩挲着他手腕处的煞痕,淡淡道:“你的煞痕记住了她的血,所以你就会一直陷入她的轮回。如果你想找到自己的轮回,你就必须解决她的轮回。”
但是说到这里,荀净生话意一转:“不过我在你身边,你可以什么轮回都不用解决,就像是昨天的梦,你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我自然会带你出来,谁都不会伤你分毫。”
这话确实是十足十的诱惑,什么都不用做,确实符合其他人对于晏方重这个二世祖的基本印象,永远只需要当一个米虫就好,反正他人口舌也不会让他真的过不好。
毕竟舆论和名声都不可以当饭吃,当车开,当房子住。
名与利总是会在一起狼狈为奸,但在十足的利下,名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晏方重的身躯随着他的一声冷笑而颤动了一下,清润却带着轻佻的声音从荀净生的怀中传出:“你这种鬼话留着跟鬼说吧。”
说完,他挣开了荀净生,接着说道:“我确实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因为我什么都不缺,就缺条享福的命,不明不白地死了以后,也像你一样随便找个不顺眼的活人结阴亲?而且我说过,我想要做到什么,我就一定会做到,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养一大家子鬼,听懂了吗?要不要翻译成文言文给您听,夫君?”
荀净生听完这话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间,脸上依旧挂着诡异的笑说着:“那好吧,看来我们这种轮回之人只能一起狼狈为奸了。”
晏方重懒得给荀净生脸色,直接走下楼去找李夏问问情况,荀净生也不恼,看着他身上字诀的痕迹和李夏身上同样的痕迹,只是屁颠屁颠地跟着晏方重一起下了楼。
刚刚走到沙发旁边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晏方重的身影挡住了一部分来自窗外的光,李夏察觉到了晏方重来了。
她朝着晏方重笑了笑,用手势向晏方重比了一个早安。
晏方重脑子里依旧是昨晚梦里李夏坠楼惨死的模样,一时之间很难装作及其自然的模样面对她,只好有些生硬地扯着笑容,也用手势比出一个“早安”来。
早安吗?晏方重一点都不觉得很“安”,他感觉自己差点都要活不到这个早上了。
他坐在和李夏有些安全距离的位置上,不过不是因为李夏的梦吓到他了,而是他作为一个成年男人理应对她保持距离。
李夏不会说话,晏方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个人之间陷入了沉默,或者说晏方重单方面的沉默之中。
当然也不是完全的沉默,因为荀净生还在玩着他们之间的血线,好像想试图将它编出一朵花来。
他沉默良久,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宿醉的难受感依旧弥留在他的身体里,只好又从沙发上起身,去厨房接了一杯水,又拿着止疼药和一袋面包走到了自己的书房。
晏方重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李夏真的很喜欢看电视,已经看了一晚上没停过,仿佛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娱乐向的电子设备一样。。
电视会坏掉吗?
算了,坏掉就换个更大的,反正也不差钱。
在书房里,晏方重吃了点面包垫垫肚子,随后喝下了止疼药,又揉了揉自己酸疼的太阳穴,整个人在不适中缓了许久,好不容易等止疼药起了点作用,对荀净生说出了自己的疑点:
“梦里面有个人在看李夏,李夏也在看他,甚至于我感觉这个人在看着我,但是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加上之前李夏手里的那个单子,我猜测应该就是王志强,但是……”
晏方重的神经又是一阵胀痛袭来,甚至于牵动着他的胃里也有点翻江倒海,他灌了口水,试图去压一压,又缓了一会才继续说着:
“我之前找人问过,王志强已经死了,可是李夏为什么还是有执念,明明自己最恨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说不定还死了很久了,那么她又在执着什么?那个给他糖的姐姐?”
他慢慢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仔细想着这几个人的联系。
现在这几个人唯一的联系就是都来自于这个“艾阳福利院”。
他应该去这个“艾阳福利院”看看情况吗?
荀净生好似能读出晏方重的心理活动一般,直接走到了晏方重的后面,用双手托着晏方重的下巴,将他的整个头微微上扬,与自己的面庞正对,垂落的发丝打在晏方重的身上,开口说着:“娘子想去那个地方?”
晏方重微微掀起眼皮,之间荀净生被长符覆盖的大部分的脸正对着自己,说话时舌头上的铜钱若隐若现。
他之前学民俗学的时候学过:部分民俗认为,亡魂最后一口气,或者说是殃气,含秽物,铜钱可封堵,防止扩散,也就是俗称的“含殓”。
这么说话也不大舌头也是个神人,哦不神鬼。
“我是想去,怎么你也要去?”晏方重不咸不淡地回着荀净生的话。
“娘子不需要个护卫吗?”
哦……
保镖啊……
“做我的护卫要求可是很高的,不是随便来一个就可以做的,”晏方重直视着荀净生,“比如随叫随到,你昨天貌似也没有做到吧?”
昨天他叫了这个兔崽子两次就毫无反应。
荀净生的手指微微蜷缩,晏方重觉得自己的下巴出现了一些痒意,缓缓道:“娘子不是说要查清楚这件事情吗?如果我过早地插手,那你能看见那个黑影吗?我都是顺着娘子的意思来的啊……”
“轮回就是这般毫无结果的痛苦。”
荀净生放手了,只是继续看着晏方重。
因为是抬头,整个视野都呈现出一种倒转的形态,包括荀净生毫无血色的脸。
“所以你就这么看我笑话啊?”晏方重抬手拽住了荀净生的头发。
荀净生的脸距离晏方重更近了。
他摇摇头,说着:“我看的是你,不是你的笑话。”
但是晏方重只是自嘲地笑笑:“无所谓你说什么,反正看我笑话的人不止你一个。”
这时,还没等荀净生开口说着什么,晏方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发现手机上写着赵琛名字,按下了接听键,习惯性地打趣说着:“怎么?赵大少今天不多睡会?舍不得多穿会你那条红秋裤?”
“你死一边去,我说正事呢,我查到了关于那个铁轨的一些消息。”
“……说?”
“就是那个铁轨附近其,其实总是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几年前那边会在一个大晴天里突然出现一场泥石流,死了一个车的人,然后那边就老有人失踪。”
听完赵琛的话,晏方重又想起了宿疾山那几个失踪案。
不过晏方重也不知道这几件事情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么邪门的地方也能被你找到,怪不得你撞鬼呢,”晏方重继续打趣着赵琛,“还有呢?”
赵琛深吸了口气,接续说着:
“还记得那个艾阳福利院吗?就在这个铁轨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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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起文来就发了狠忘了情
码字哪有不疯的[心碎]
最近因为晚上吹空调感冒了,喝了感冒药之后就陷入昏睡魔咒,感觉写文都像老奶奶说梦话……
大家也注意别感冒呀![摸头][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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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