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礼。
这个名字刻在了迟暮的脑子里,他目送人远去,烦躁地挠了下头。
“……妈的。”
迟暮狠狠吐了口痰在地上,又用鞋底碾去。
有生之年,他迟暮竟然也要因为钱忍声吞气!
迟暮越想越烦躁,抡着铁棒用力砸了好几下墙。
几年前,他还是迟家的大少爷,花钱大手大脚,宾利SUV什么的都整了一车库。
迟暮是个中等Alpha,父母一个是低等Alpha,一个是Beta。
迟父听迟母的话,胆小懦弱,没有一点主见。
在那个意外没发生前,迟暮一直是家里的骄傲。
直到警察突然上门找到迟母,说迟暮不是亲生的,接着又带来一个男生。
警察说当年是医院弄错了孩子,但迟暮的亲生父母已经因为意外去世,所以导致现在才查出来。
迟暮当时正在KTV和狐朋好友大肆喝酒挥霍,被迟母的一通电话就这么叫回来家。
迟暮还稀里糊涂的,有点听不懂事情发展。
迟母一开始是舍不得迟暮的,对于回家的真少爷还有些膈应。
直到一年后,真少爷被查出是优质Omega。
迟母对迟暮的态度开始越发冷淡,甚至到了动手打人的地步。
迟暮自小哪受过这等委屈,看到真少爷脸上的嘲笑,他没控制住脾气,冲上去跟那人挥拳。
经历这件事后,迟母果断把迟暮赶出家庭。
那一天是晴天,但迟暮的心里很冷,只有迟父送他。
离别时,迟父则偷偷给迟暮塞了把钱。
再怎么说,迟暮也是他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迟母绝情,他做不到。
但迟暮毕竟娇生惯养惯了,住了个五星级酒店,不到两天就把那几万块钱花了个精光。
这下,迟暮便没了钱,躺在床上找自己之前的那些至交朋友借钱。
那群人自然是听说了迟暮的遭遇,一个个跟白眼狼似的,早已把迟暮删除拉黑。
迟暮这才意识到这社会的现实性。
第二天,由于没钱交酒店的钱,他便又拖着行李出去。
他勉强找了个还能住的破房里,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去低价当了,才交上一年的房租。
迟暮又出去找工作,但找到的工作他各个不满意。
他嫌累,嫌脏,嫌还要低声下气。
就这样,找了一整天工作的迟暮,悻悻地回到了出租屋里。
迟暮又想去做滴滴司机,毕竟他之前考过驾驶证。
结果钱没捞到多少,还被反骗了两千九。
因为少一百元,当地警察不给立案。
迟暮将那人加上,没头脑地又转了一百元,对方领后立马将他拉黑。
最终警察那边判定他是自愿赠予,依旧不符合追回立案条件。
三千块钱就这么打了水漂。
迟暮狠狠地给了他自己好几个巴掌。
那一百块要是不转,他就又能吃一天饭了!
看着手机里仅剩不多的钱,迟暮咬了咬牙,去当了饭馆服务员。
即将干到下班时,迟暮就被找了岔。
迟暮哪受得了,以前当少爷的脾性就又上来了,狠狠给了那人一拳。
“你怎么敢的?老子可是——”
迟暮戛然而止,突然意识到,他已经不是那个家里有钱、可以任性的少爷了。
在迟暮迟疑的瞬间,那人反过来给了迟暮一拳。
迟暮被打得朝后踉跄几步,脸上火辣辣的疼。
事情以他被扣完工资和被直接辞退为终。
迟暮再度空手而归,没有开灯,只是坐在床上。
现在的真少爷,应该已经在享受着无限宠爱和富裕的生活了吧?
迟暮苦笑一声,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
他还在想这些做什么,本来就是他夺走了原本属于别人的生活。
现在搞成这个样,都是他应得的。
右脸颊照旧还是一碰就疼,出租屋连个冰箱都没有,迟暮只能用手捧着自来水不停往脸上冲。
但还是没能逃过第二日醒来,他的右脸肿成馒头的事实。
迟暮都不敢照镜子,多丑啊。
迟暮下意识喊了声“陈伯”。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人回应他。
迟暮再度如梦初醒。
陈伯是之前家里的管家,平时对他很好,基本是有求必应。
可那天迟暮被赶出去的时候,他求助般地看向陈伯。
陈伯却抬起头,跟看不见一样,漠视了他的请求。
迟暮一回想起那天,心脏就像是被人揪着,一阵一阵的疼。
……算了,现在他是外人,为什么总要回想别人家的事情呢?
迟暮甩了甩头,继续找工作。
几天后,他终于找了个相对轻松的事儿——穿着玩偶服发传单。
玩偶服很沉重,也很闷热,但对迟暮来说,已经是求之不得了。
他已经好几天没吃肉了,想到发完传单就能买路边摊的烤肠吃,就一身干劲。
可是老天爷从不眷顾他。
一天下来,迟暮脱下玩偶头套,他已经被闷得大汗淋漓。
结算下来,他今天挣了十五块二毛。
迟暮率先买了一瓶一块钱的矿泉水,一口气喝完。
还剩十四块二毛。
迟暮美滋滋地盘算着,一碗炒面五块钱,吃完还能买一根两块钱的淀粉肠,买完就还剩七块二。
可以留着明天吃一顿好早餐。
迟暮排队等到属于他的那一份炒面后,刚要坐下乐滋滋地吃着,小桌子被人一踢。
炒面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迟暮顿时怒不可遏,站起来刚要看是谁,身后就传来几声低笑。
迟暮回头,竟然是曾经跟他玩的好的那几个哥们。
现在的他们看他,就像是曾经的他们看待乞丐,一脸不屑。
迟暮现在终于体会到了滋味。
他也同这些人般,没有一点能反抗的勇气了。
那群人见迟暮不动,就用路边环卫工人刚扫的垃圾倒在那摊炒面上。
“吃啊迟暮,这可是你今天的晚饭呢~”
其中一人恶劣地说着,又倒了些灰上去。
迟暮望向他,那个人是方猎。
当年,方猎可是他玩的最好最信任的人,他俩几乎无事不谈,去哪都在一起。
如今,迟暮看着人的嘴脸,只觉得可笑。
众目睽睽之下,迟暮蹲下身,将那被污染的炒面用袋子抓起,重新放回塑料碗里。
没有打人,也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拽住别人的衣领,就这样的,迟暮慢慢拎回了家。
不,那里也不是家,只是个出租屋。
迟暮开了灯,将冷掉炒面放在桌子上,静静地望着。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有灯光下,少年逐渐泛红的眼眶。
迟暮用筷子把那些垃圾都捡出来,实在捡不出来的,也就这样吃了。
是什么味,迟暮不知道,只是闷头囫囵吞枣。
最后一口哽在心头,迟暮捧了好几口自来水才勉强吞下。
第二天早上,迟暮吃着肉包,多买了一根他心心念念的淀粉肠后。
便自己哄好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