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柏林，工大宿舍的窗帘缝隙间漏进几缕淡金色的阳光。沈掠星跪坐在行李箱前，指尖轻轻抚平那件浅蓝色亚麻衬衫的褶皱。这件衣服她特意在柏林买的，因为靳临也有件相似款式的。
"真的不打算告诉那位''建筑师大人''你今天走？"艾米丽倚在门框上，手里晃着的咖啡杯在晨光中泛着瓷白的光泽。她故意把"建筑师"三个字咬得又慢又重，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促狭的笑意。
沈掠星的手指顿了一下，行李箱里的德语手册不小心滑落在地，扉页上密密麻麻的"J.L"签名暴露在晨光中。那些字迹从最初的生涩到后来的流畅，记录着她多少个夜晚的暗自描摹。
"哇哦～"艾米丽弯腰捡起本子，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笔迹，"连笔锋的力道都模仿得这么像，我们东方小天才什么时候改行做笔迹鉴定专家了？"
"还给我！"沈掠星扑过去抢，两人笑闹间撞倒了床头柜。一个深蓝色丝绒小盒子从抽屉里滚落出来，盒盖弹开的瞬间，那枚在跳蚤市场买的银杏书签在晨光中闪烁着温润的铜色光泽。
汉莎航空的航班穿过对流层，舷窗外是棉花糖般的云海。沈掠星望着机翼在云层上投下的阴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的边缘。空乘推着餐车经过时，她下意识选择了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就像靳临常喝的那种。
苦涩在舌尖蔓延的瞬间，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李昭宁发来的消息：
「你家母上大人今天来学校了！问我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不知道，但某人肯定知道@靳总监」
后面跟着三个坏笑的表情符号。
沈掠星差点被咖啡呛到。她正要回复，通知栏突然弹出程见微的邮件：
「星星，苏黎世那边临时需要会诊，妈妈明天一早就走。冰箱里准备了食材。靳临说她明天回国，需要她接机吗？」
她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注意到邮件发送时间是凌晨3:17——这个时间妈妈通常刚下手术台。而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靳临怎么会知道她的航班信息？她明明特意没有告诉任何人具体的返程时间。
首都机场T3航站楼的灯光在凌晨时分显得格外冷清。沈掠星拖着行李箱走在空荡的到达大厅，橡胶轮子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她低头查看手机里积攒的消息：
「地表最强学习小组」（4）
[昭宁今天破产了吗]：@星星不闪退 你到没到？江婉非说要给你准备惊喜
[江婉]：在B2停车场C区等你
[昭宁今天破产了吗]：才不是！我们在...
消息突然中断。沈掠星抬头，出口处的玻璃门映出她略显疲惫的身影。然后，另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镜面——靳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牛仔裤，发梢还带着夜风的湿气，右手拿着一杯咖啡，左手插在口袋里，正微微侧头看着航班信息屏。
"靳...阿姨？"沈掠星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行李箱的拉杆突然变得烫手，她不得不松开又握紧。
靳临转过身，晨光从她背后的落地窗透进来，给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光。"航班改签了。"她走近几步，递过那杯咖啡，"焦糖玛奇朵，你喜欢的。"
沈掠星接过杯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靳临的手腕。温热的皮肤下，那条编织手绳的纹路清晰可辨——正是她去年圣诞节偷偷塞进靳临公文包的那条。
"李昭宁她们..."
"在停车场等你。"靳临看了眼腕表，表盘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说要给你办''归国宴''。"她说这话时嘴角微微上扬，眼角浮现出几道平时难得一见的笑纹。
沈掠星跟着靳临走向电梯，注意到她的衬衫后领沾着一点靛蓝色的颜料——像是刚放下画笔就匆忙赶来了机场。
B2层停车场弥漫着淡淡的汽油味和橡胶轮胎的气息。沈掠星刚走出电梯，就听见一声夸张的呼喊：
"Surprise！"
李昭宁从一辆粉色MINI Cooper里探出半个身子，耳垂上的钻石耳钉在停车场惨白的灯光下闪闪发亮。江婉安静地站在车边，手里举着个手写牌子：「欢迎沈大学霸载誉归来」。牌子右下角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星，旁边标注着"物理系认证"。
"你们怎么..."沈掠星话没说完，就被李昭宁拽过去一个熊抱，香水味扑面而来——是某个奢侈品牌的最新款，甜得发腻。
"别问！先看我们给你准备的礼物！"李昭宁神秘兮兮地按下车钥匙，后备箱缓缓升起——
里面堆满了薯片、巧克力和各种零食，最上面放着一本精装版《德汉建筑术语词典》，书脊上烫金的德文字母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这..."
"江婉挑的！"李昭宁挤眉弄眼，手指卷着自己精心打理的卷发，"她说某人肯定用得上～"
沈掠星耳根发烫，余光瞥见靳临正低头查看手机，但嘴角明显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公寓电梯的镜面映出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沈掠星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和靳临单独在这个时间回家。电梯里的香氛系统散发着淡淡的雪松味，和靳临身上的气息微妙地重叠在一起。
推开家门，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沈掠星发现冰箱上贴着程见微的字条：
「星星：苏黎世那边需要紧急会诊，妈妈明天一早就走。食材在冰箱第二层。靳临说她明天回国，我让她帮忙看看你的建筑模型——别熬夜！」
字条旁边，用银杏叶形状的磁铁压着一片真正的银杏叶标本，叶脉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你妈妈很细心。"靳临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沈掠星转身，发现靳临已经自然地挽起袖子，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饿了吗？"她问，声音里带着长途飞行后的轻微沙哑。
二十分钟后，厨房里飘出蒜末爆香的香气。沈掠星靠在流理台边，看着靳临利落地将番茄切成均匀的薄片，刀锋与砧板碰撞发出规律的哒哒声。这个切菜的姿势——手腕的角度，下刀的节奏——和程见微如出一辙。
"我妈妈教你的？"沈掠星忍不住问。
靳临的手顿了一下，刀尖在番茄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大学时，"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我们合租过公寓。"
沈掠星突然想起什么，快步回到卧室，从行李箱夹层里取出那个深蓝色丝绒盒子。当她回到厨房时，靳临正在往锅里下面条，升腾的蒸汽模糊了她的侧脸轮廓。
"在柏林看到的，"沈掠星递过盒子，声音不自觉地放轻，"觉得...很适合你。"
靳临关小火，擦干手指才接过盒子。当她取出那枚银杏书签时，一枚小小的金属物件叮当落地——是靳临某件衬衫上丢失的第二颗纽扣，在厨房的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空气突然凝固。沈掠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看见靳临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看见她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原来在这里。"靳临突然轻笑出声，弯腰捡起纽扣。然后她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什么，"正好，物归原主。"
躺在靳临掌心的，是那枚在法兰克福分别时，沈掠星"不小心"掉在她车上的银杏叶胸针。
窗外，北京的晨光渐渐染亮天际线。而厨房里，两颗心在蒸腾的热气中越靠越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