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钰连着吃了三天清明果,若不是孟兰时阻止,他恨不得每一餐都要以清明果为主食,即便如此,也没少吃,差点积食。
连着下了几天小雨,天晴路干后,萧承钰陪孟兰时一起回村。
孟家人的所作所为以及他们签的断亲书和卖身契,让孟兰时彻底对他们死心,根本就不想见到他们。
马车经过村口的时候没有停下,孟兰时在里头指路,他们直接去了村尾的山脚下。
孟兰时打算先去祭拜一下娘亲。
上山时,萧承钰突然说他也去,孟兰时没在意,只当萧承钰是想上山看看,便在前面带路了。
孟兰时拎着个小篮子,里面是他买的一些香烛纸钱,还准备了些瓜果点心,都是他平时爱吃的种类。
东西都是孟兰时用自己攒的钱买的,如今有了银子,他也想带些新鲜东西来看看娘亲。
上山时萧承钰想帮他拎着篮子,孟兰时没让。
两人一路走,没说话,越走越偏,孟兰时在半山腰的地方停了下来。
萧承钰朝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墓碑,只在不远处有个小土包,他想到了什么,朝孟兰时看去。
眼见孟兰时在土包面前停下,萧承钰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雨水滋润,坟茔前长满了草,看来今年也没有人来祭拜过。
哪怕心里清楚他爹不会来给他娘扫墓,孟兰时看到坟茔前的杂草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孟兰时放下手里的篮子,动手拔起周边的野草,他没带工具,只能用手拔。
正拔着,孟兰时突然发现萧承钰也动手了,他喃喃道:“少爷……”
萧承钰手脏了,没法摸孟兰时的脑袋,他轻声道:“我和你一起,两个人更快些,希望小春能看在我帮忙的份上,等会儿也让我拜一拜你母亲。”
孟兰时听着,眼眶更红了。
萧承钰一个外人尚且能做到如此,和母亲有过夫妻之情的父亲却那般无情,后娘进门后,再也没有来此处祭拜过母亲,也不让他来。
每年清明和过年前,孟兰时都是一个人偷偷来,连祭拜都不敢太久,香烛纸钱什么都没有,只能带上林婶子给他留的一些吃食。
今年不仅有人陪着他一起,还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
前几日下过雨,野草虽然及腰长,但还算好拔,孟兰时和萧承钰一起,花了些时间终于把坟墓边上的杂草都清理干净了。
拔完后,孟兰时将带来的瓜果点心一一摆好,准备烧纸钱上香。
却在跪下去前被萧承钰拦住了。
萧承钰像初见时那般,脱下了外袍,垫在了他面前。
“少爷这是做什么?!”孟兰时急忙要去把衣服拿起来。
萧承钰拦住孟兰时,对他说:“地上潮湿,跪这上面。”
“这怎么可以?”孟兰时惊呆了。
“如何不可,只是一件衣服,山里潮湿,你若是跪久了寒气入体容易生病,身体才刚刚养好些,可不能这时候乱来。一件衣服而已,哪有你的身体重要。”
萧承钰说完,孟兰时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他偏过脑袋抹眼泪,萧承钰只当没看见他的动作,烧了香,先孟兰时一步在衣服上跪下了。
孟兰时手里的香已经烧了一小截,他不再和萧承钰争论,听话地跪在了萧承钰的衣服上祭拜。
将香插好,孟兰时和萧承钰一起端端正正地给母亲磕了三个头。
起身时,孟兰时的眼泪直流个不停,萧承钰拿出手帕给他擦眼泪。
萧承钰看着眼前的坟茔,在心里暗自发誓,这辈子都要对这个小傻子好。
萧承钰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他在不远处等着,留孟兰时单独和他母亲说会儿话。
本以为孟兰时要呆很久,没想到一会儿他便提着篮子过来了,手里还抱着萧承钰的外袍。
萧承钰意外,接过孟兰时手里的小篮子,指了指衣服:“怎么还拿回来了?”
“我带回去给少爷洗干净。”孟兰时抱紧了衣服。
萧承钰没多说什么,问孟兰时:“不再多待一会儿?”
孟兰时摇头,抱着衣服往山下走:“不用了。”
他就是想告诉娘亲他现在过得很好,在萧府吃得饱穿得暖,大少爷对他也很好,让娘亲在天上不用担心他。
山上树多,出了点太阳也不是很暖,树叶遮挡住的地方格外阴凉。
萧承钰将外袍脱了,时间久了肯定会冷,孟兰时想早些带他下山。
马车里有萧承钰出门前怕他冷带上的披风,虽然对萧承钰来说有些小,但也能保暖。
林子里安安静静的,偶尔会传来鸟叫声。
坟墓的位置偏僻,以往每年孟兰时一个人祭拜完母亲离开时心里既难过又害怕。
如今那个高大的身影落后他一步,在他斜后方跟着,孟兰时心里无比踏实。
想起萧承钰在他娘亲坟墓前的举动,孟兰时又有些鼻酸,他用力将萧承钰的外袍抱得更紧了一些。
回到马车里,孟兰时将萧承钰的外袍叠好放在一旁,拿起他的披风给萧承钰披好。
萧承钰由着他忙活,问:“要不要回村子里看看。”
他知道孟兰时还另外买了一些东西,是准备送人的。
孟兰时有些犹豫:“我……想去看看一位婶子。”
“那便去吧。”萧承钰道,知晓他在担心什么,安抚道,“别怕,我在呢,没人敢对你做什么。”
见孟兰时还是不放心,萧承钰不经意道:“没准他们出门了,没人在家呢。”
孟兰时想了想,虽然对萧承钰的话不做很大期望,但还是点头低声道:“希望如此吧。”
马车驶进村里,引来围观。
越接近孟家,孟兰时心里越紧张,看见紧锁的大门时,他猛地松了口气,心跳都要停了一拍,他赶紧回头看萧承钰,正见对方对着他挑眉。
孟兰时放心了许多,下马车直奔隔壁林婶子家而去。
林婶子家两个儿子儿媳都下地去了,家里就她和孙子孙女。
孟兰时敲门,林婶子来开门时差点都没认出来,仔细瞧了瞧,才惊呼:“是兰时啊!”
孟兰时笑眯眯地将手里拎着的点心布匹都拿进屋,东西有些多,他一人拿不下,萧正替他拿进屋,又回马车上等着了。
林婶子惊呆了,看着孟兰时仿佛脱胎换骨,换上了新衣裳,眼见也长肉了,连忙拉着他问发生了什么,一时间站在院子里都忘了让人坐下。
孟兰时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捡重点和林婶子说了说,末了告诉他:“婶子放心,我现在很好。”
是很好,林婶子听他说话感受出来了。
孟兰时现在说话温声细语的,脸上带笑,不再是以前那副愁眉苦脸,低着头的模样,总看不见他的脸。
林婶子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老天保佑,我们兰时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当初萧家找上门,她才知道那黑心肝的孟仲良和孙翠玉为了银子竟然将孟兰时送上了花轿。
萧家来要回了银子,将那一家子打了一顿,孟兰时却迟迟不见回来。
到底是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身世又苦,林婶子一直记挂着孟兰时,却又打听不到他的消息,如今见孟兰时好好地回来了,她终于是安心了些。
转而想起隔壁那一家子的糟心事,林婶子庆幸道:“幸好你晚回来了几日。”
孟兰时不解:“怎么了?”
“孟小冬去赌钱了,欠了赌坊一屁股债,这不前几日还被人追上门来要债了,那一家子拿不出钱,被赌坊的人打了一顿。”林婶子唏嘘道,“听说这几日出门借钱去了。”
难怪屋门锁着,没人在家,竟是出了这样的事。
孟兰时心里惊骇的同时忍不住有些庆幸,还好他不在,还好他已经和孟家脱离了关系。
还好今日那家人不在家,否则……孟兰时闭着眼都能想到他们厚着脸皮缠上来要钱的模样。
林婶子见孟兰时脸色不好,想着安慰他几句,家里的孩子这时候围了上来,说想吃桌上的点心。
林婶子回头,这才发现孟兰时带了许多好东西来,她连忙要将东西收起来让孟兰时带回去:“你这孩子,来就来了,怎么能带这些东西来呢!”
孩子们围在桌边看着,好多都是从没见过的吃食,眼馋得很,但看见林婶子收起来,也没吵着撒泼打滚说要吃。
孟兰时连忙去阻止林婶子,他将点心打开,分给一旁的孩子:“这些都是特意带回来给您的,要不是您这些年的照顾,哪还有今日的我呢。婶子可莫要再推辞了。”
林婶子听着心里既不是滋味又感动,想到曾经那瘦瘦小小的孩子如今过得这么好,是真的打心底替他感到高兴。
林婶子听孟兰时的话收下了他带来的东西,想要留他在家吃午饭。
孟兰时连忙道:“婶子不用麻烦了,我不在村里待太久,这会儿就要回去了。”
林婶子不解:“这么赶吗?”
“府上的大少爷同我一起来的,他回府还有事,我要和他一起回去。”孟兰时解释道。
“是吗?”林婶子暗自吃惊,送孟兰时出门时才发现自家院子外面停了一辆马车,不远处站着不少村里人在围观。
眼见孟兰时出来了,萧承钰从马车上下来,隔着些距离对林婶子点了点头。
那通身的气派,即便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村妇也知道此人非富即贵。
还没来得及担心孟兰时在萧府会不会被欺负,孟兰时便和她提出告辞:“那我便先告辞了,以后有机会我再回来看婶子。”
“诶,好。”林婶子连忙收起担心,叮嘱他,“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下次来切莫再带许多东西了。”
“我知道的。”孟兰时道。
萧承钰站在马车边看他们道别,没有上前打扰,等孟兰时过来时,动作自然地扶着他上马车。
好似他下马车就只是为了这一件事。
林婶子终于是瞧出了点不对劲。
孟兰时给人家当书童,可上马车时竟是人家大少爷在一旁扶着他先上马车,萧家大少爷在后头才自己上去。
这顺序莫不是反了?
直到马车走远,林婶子都没有想明白。
没等她继续想,一旁早就好奇得不行的村民们立马就将她层层围了起来,叽里呱啦问起了各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