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员外,令公子这不是中毒,是中邪啊!”庙祝的话无疑是一记重锤砸在了老头子的心上。
庙祝道:“我是没本事解开这个邪的,劳烦何员外你令请高明。”
然后这才有了门房口中无数骗子前来骗吃骗喝的事儿,何公子的性命却岌岌可危。
“梦娘。”床上的何公子一声呻吟,司予微微皱眉,走到他的床边。
何元徽已经没了动静,只有眼珠还间或一轮,显示他尚有一口气在。
司予掏出一颗金黄的丹药塞进了何元徽口中,对何员外道:“公子的事我已知晓,不过今日是不能为公子驱邪了,待明日吧。”
“可,小儿的命……”
“放心,我已经喂了他仙丹续命。”
说来也怪,何元徽胸腔的起伏竟然真的大了一些,何员外千恩万谢,立马就要为两人安排食宿。
“陆道长和小娘子就住东苑最大那间吧,那间屋子宽敞。”何员外拱手。
“两间。”灵犀笑眯眯伸出两根手指。
何员外很意外,“丫鬟不是应该在主子跟前伺候着吗,这……”
“我家丫鬟生得金贵,必须独住一间房。”司予唇角微翘。
就这样,灵犀和司予住进了东苑相邻的两间客房。月上中天,院中静悄悄的四下都睡了,只有二夫人房中还亮着微弱的光。
二夫人咬牙切齿攥着小手绢,“这两个小王八蛋,要是敢坏我好事,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床上一团小小的身影翻了个面,从被子中探出头来,“娘,你怎么还不睡?”
“你睡你的。”二夫人呵道,小身影又裹了回去。
“哼,咱们走着瞧。”
司予独自在房中歇息,“梦娘?有意思。”
今日何元徽那声低吟只他一人听到,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就有趣了。
窗外“吧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正砸在窗台上,他走到窗边推开木格,灵犀正咬着饼攀着窗沿要溜进来。
刹那间灵犀和他记忆深处的某个身影瞬间重合在一起,司予有一瞬间的恍惚。
“干啥呢,让让,我要进去了。”灵犀很不满,这样攀着让她看起来很像一只猴。
司予侧身,灵犀呲溜一下就滑了进来。
“为什么要走窗户?”司予问。
灵犀道:“这三更半夜孤男寡女我走进的门人家会误会的。”
“走窗户就不会了吗?”
“也是哦。”灵犀认真思索一番,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司予叹了口气,“你吃的什么?”
见她叼着饼一脸认真,他忍不住想起了曾经养过的一只特别会接飞盘的猴子。
灵犀啃了口饼嘟囔,“何员外送来的宵夜啊,你没吃吗?还挺好吃的,里面酿的肉。”
说着她把咬过一口的饼掰开给他展示,一点没有难为情。
司予这才意识到,自己坐了许久,并没有注意到侍女送来放在一边的吃食。
“那你多吃点。”
见她一脸煞有介事还有点小得意,司予犹豫片刻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嗷,你一说这事我还真忘了。”
她摊开手,露出一张被油浸满了的草纸,看样子正是包她吃着的饼的那张。
司予低头,“包装不错。”
“这是纸鹤!”灵犀怒了。
“我做了只纸鹤放到二夫人房里,嘿,还真被我听到了不少好东西。”
她搬了张凳子坐下,“我一早就觉得那女人不太对劲,人家少爷要没了其他人都哭得伤心,就她在干嚎挤不出一点眼泪,然后我就叠了只纸鹤放在她房里。她倒是梳洗得很快,一会儿就把丫鬟侍女全谴出去了。”
“我心想她这是要干坏事了啊,果不其然,她居然骂我们俩是小王八蛋,还说明天要恁死咱俩,让咱们没好果子吃。”灵犀愤愤不平。
司予:“……”
“这就是你偷听到的消息?”得到了灵犀的肯定回答后,他扶额,道:“你可听说过‘梦娘’?”
灵犀想了想,“没。”
司予再度无语,“那么你的《妖物百科实录》是怎么过的呢?”
“我没过啊,我挂了啊。”灵犀认真地回答他。
和灵犀对视了半晌,司予彻底败下阵来。
“罢了,梦娘是传说中致人梦魇的妖物,没人知道她从何处来又消失在什么地方,除了能在梦中见到,她似乎并无实体依存。”
“这不可能,妖物怎么会没有实体,那不是魅吗?”灵犀反驳。
“所以梦娘是一个至今为止连我也没能参透的妖物,却不想她竟然会出现在何元徽的梦里。”
司予曾想要认真研究梦娘的成因,可他从未梦到过梦娘,而当他找到被梦娘纠缠的人时,他们早已奄奄一息。
“哦哟,竟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灵犀来了精神,但对上司予充满“关爱”的眼神,她立马换了口气:“这个梦娘真是厉害啊,连仙尊都能瞒过,不简单,十分不简单。”
司予很满意她的上道,继续道:“我那时想要救这几人,便从外强行祛除了梦娘,他们的梦魇虽醒,人却疯了,变得痴傻呆滞,满嘴只会‘梦娘,梦娘’的叫唤。”
那几人被梦魇折磨得形如枯骨,跟何元徽现在的情形如出一辙。
“那照你这么说何公子是没救了呀,不赶走梦娘他会死,赶了他又要疯,这梦娘看来跟他是有血海深仇啊。”灵犀皱眉。
司予看着她,道:“所以这一次,我们要入梦救他。”
一听到入梦,灵犀一个哆嗦,当年读书的时候她最不擅长入梦,每次小考她不是卡在由梦境变换出的高山深海组成的囚笼里,就是被梦中各种古怪离奇的狂躁怪物追杀。
最惨的一次直接进到凶杀现场,真情实感体验了一把临终之际无人搭救的悲惨境地。
“那什么,仙尊,咱俩交情也算不错了吧。”灵犀眼巴巴望着司予,司予不置可否。
“你看,虽然我平时总给你捣蛋,但是缺了我不也少了很多乐趣不是?俗话说的好,孩子是家庭的润滑剂,是温馨的源泉……”
司予:“你到底想说什么?”
灵犀:“你一定会留我一条狗命的对吧?”
在得到司予再三保证后灵犀终于放下心来,一高兴连那半张冷了的饼也吃了下去,丝毫不在乎会不会拉肚子。
吃饱后灵犀就彻底放松下来,她靠着桌边对司予打头阵她殿后的安排十分满意,频频点头。
而司予只是看着灵犀,并不说话。
“咋?”灵犀被看得浑身发毛。
“夜深了。”
“嗯,然后呢?”
“你是打算与我同塌而眠?”司予拉开了衣带,他脱去外衣,又看了她一眼。
灵犀立马站了起来,一鼓作气掀开窗子跳了出去。
“呵。”司予忍不住摇了摇头,太不经逗了,从前倒是不这样。
从前……回忆撞入他的脑海,房间内香炉才刚焚完,悠悠飘出一缕冷香。
何员外早早就在门外等着了,他一夜没睡只等天亮了两位仙人起床好救他的儿子。
何元徽的气色较之昨日好了不少,连脸颊都丰满了些。
灵犀很是惊奇,“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也给我搞两颗啊。”
司予侧头贴近她的耳垂,“你前两天不是还吃着的吗?”
他的气息喷在灵犀脸上,弄得她有些痒。
“?”
灵犀想不起来自己吃过什么灵丹妙药,前几天就只有神风给她买过金桔糖,一颗颗滚圆的糖果粘着熟糯米粉,也是这般大小。
“两位仙人,快快救救小儿吧。”
许是何员外太过忧心,今日的他看上去比昨日还要不萎靡不振。
二夫人也来了,她牵着一个还不到她腰高的孩子,那孩子脸圆圆的扎着两个发团子,正怯生生躲在二夫人身后,露出小半个脑门偷看灵犀和司予。
“女儿?”灵犀蹙眉,“怎么会?”
司予向何员外道:“我们正要入梦去救何公子,你只需将门窗全部紧闭,不得让任何人偷看就是。”
何员外立即应下,他吩咐下人把何元徽房间的窗子全蒙上黑布,并决定自己在外面亲自守着。
二夫人拉着她闺女站在一旁,见门窗全部关紧,表情冷了下来。
何元徽的梦很好入,他几乎没什么抵抗就让灵犀和司予进入到了梦中,这还是灵犀第一次没有费九牛二虎之力就成功入梦。
“嗯?”
灵犀很意外,何元徽的梦不仅好入,甚至连一点莫名其妙的场景都没有,他的梦太平实了,平实到他们不像是入了梦。
眼熟的街道茂密的老树,一个举着糖霜山楂串子的小贩在街边打盹,正是他们来到五里半的场景。
二人对视一眼,反是谨慎起来。
何元徽的梦太正常了,正常得不像梦,别说会遇到什么危险,灵犀甚至觉得对路人来说现在最危险的就是她们俩。
“这合理吗?你见过这样的梦吗?”她不解,司予同样心存疑虑。
“总之,谨慎点。”他嘱咐到。
二人再度敲开何员外家的门,这一次,何元徽一点事都没有,他不仅没事,还正虎虎生威训斥着下人。
“你们怎么搞的,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想被发卖了是吗!”
底下一群下人瑟瑟发抖,为首的更是抖得厉害。
何元徽一脚踹在为首下人的肩上,把他踹得一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