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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4 泪池塘

作者:苦月颓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姜瓷从病中恢复过来时已是秋天的光景了,但休养了这么一两个月,仍是有些咳嗽,胃口也不好。糜岭便让陈青柏去百杏林中药堂瞧瞧,假如英嬅在那儿坐诊,就请她上金园山庄,给姜瓷诊脉。


    陈青柏接了英嬅来,车开上山道,正是晌午时分,太阳一照,点出满山红枫中几星闪烁的金光。陈青柏指着那光对英嬅说:“姐姐你瞧,就是那儿,那小洋房真漆了金的。”


    英嬅打量几眼,问:“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陈青柏说:“是周盛业在外面的孩子,叫姜瓷,他的身体有点儿……不寻常,姐姐一会儿见了就知道。”


    “能劳动你舅舅来请我,定是不寻常了。”英嬅浅浅笑着,仍用探寻的眼神望向陈青柏。


    她头发梳得妥帖,挽了个简单的髻在脑后,浑身上下只耳上两点米粒大的金饰,穿着绣了金竹的黑旗袍,肩上一件薄白的丝绸披肩,两手轻轻合在腿上,坐在摇晃的车里连身子都不歪一歪。


    陈青柏对着这样的她,哪里讲得出糜岭同姜瓷的那些荤事儿,想到刚才下山的时候,还见着那两人腻在花园里你侬我侬,一时心里又妒又恼,几番欲言又止,最后道:“姐姐,我多想你做我的小舅妈。”


    英嬅眉毛一动,还是笑意盈盈的:“十多年前的事情怎么还拿出来讲,跟小时候一样,说这些话来哄我给你买零嘴?”说着真从手边小药箱里拿出一个蜜饯罐子来递到陈青柏手里,“原本备着给诊脉时总要哭闹的孩子吃的,你拿去。”


    陈青柏笑着接过了,和英嬅说了些闲话,车子就到了金园。


    不知佣人们是不是都在午歇,山庄里静悄悄的。两人进了屋,王妈迎上来招呼,端了茶水点心来,说姜瓷和糜岭在楼上睡午觉。


    陈青柏见她眼神躲闪,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就料定她在说谎,心里很不痛快,不耐烦地道:“不是睡到十一点钟才起来吗,这会儿又睡觉?我去叫他们,哪有请了人来还要人等的?”


    英嬅拉着他说:“有什么要紧,等等就等等吧。”


    这下也只好作罢,他便说:“那我带姐姐去花园转转,你不知道这儿的花园,比我的小公馆还大,简直走不到头,养的那许多花我连见都没见过。”


    英嬅跟着陈青柏去到后院,瞧见一大片绿草坪,走上鹅卵石小径再往里,渐渐四周树木葱郁起来,又过去一段路,到了一处全是桂树的地界,到处黄灿灿的金桂,花香四溢。


    陈青柏拨开挡在英嬅头前的一株桂树树枝,说:“姐姐,这儿往右拐,挖了个顶大顶深的池塘,修了亭子和廊桥,假山啊鱼啊水藻啊,真真一个小园林,我看全香港再没有比这儿——”


    突然间一连串甜软滑腻的笑声荡过来,打断了他。两人对视一眼,绕过桂树往那儿一望,赫然看见糜岭泡在池塘里,两臂拨着水面,掀得池上几片凋敝的枯荷叶都飞起来。


    英嬅以为他落了水,吓得要叫,却被陈青柏按住。陈青柏说:“姐姐,那就是姜瓷。”


    她定了定神再看,这才发现池上的廊桥边坐着个人,穿着妃色透空纱袍子,下摆撩到膝盖处,两腿荡在空中,脚尖轻轻点着水面。


    他抬着白软的手臂往池子远处一指,说:“阿岭,你再到那边瞧瞧!”


    糜岭便游到那处在水里摸索,也不知在找什么东西,大约是没找到,又游回来,到了桥边,要去抓姜瓷的脚踝,姜瓷笑着一躲,把腿收了上来,摘了桥边一丛木芙蓉的枝条,再俯身到池边,把那枝条仿佛鱼竿似的往空中一甩,糜岭叫着“小宝”去抓,眼看要够着了,姜瓷又把枝子收回来,叫他只抓了满手粉花瓣绿叶子,几番来回,真把糜岭当鱼一样的钓着耍玩,笑得东倒西歪。


    后来糜岭攀住桥沿,终于抓住姜瓷,拽着他脚踝一下把他拖到桥岸边来。姜瓷便把腿没进水里,轻踩在糜岭肩上,糜岭一手托着他腰,一手摸到他衣服里。姜瓷虾子似的蜷起身体,抱紧他脑袋,轻轻吟了一声。


    英嬅看着臊得脸红,转过头拉着陈青柏要走。陈青柏纹丝不动,直勾勾盯着园子里,冷哼道:“睡午觉睡到池塘里来了……姐姐,这一回姜瓷生病,就是小舅舅闹着他在雨里乱来害的,今天又做这种事,入了秋,山里更凉,还泡在水里——”


    “好了,别给你舅舅听见了,随他们去吧。”英嬅又轻轻拉他一下。


    “姐姐你先回去吧,”他沉着脸顿了片刻,忽然地面朝园子里喊,“小舅舅,英姐姐已经到了!”


    园子里姜瓷被陈青柏这一声喊吓了一跳,险些跌进池子里。糜岭托着他腰扶他坐稳,抬头往桂树那儿望了望,虽然见陈青柏站在那儿,但还是又把头往姜瓷怀里埋。


    他那件妃色纱衣浸了水,湿哒哒黏在腿上,托得他花儿似的绽着,简直比桥边木芙蓉还要艳而香。


    糜岭舍不得走,撑着桥沿一下跃上岸去,把姜瓷压在身下。姜瓷软白的身子桥一样拱起来,又水一样地荡漾。


    病了这许多时日,糜岭三天两头就上山来陪他,只比往日更热切,全不像那晚雨夜说的那般看低他,只是因为他病着,没有闹他,但现下糜岭黏糊糊抱着他,他再撒不开手了。


    两人说话调笑的动静幽幽飘到桂树这儿,陈青柏听了更是窝火,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再也忍不住,踏着流星步子就朝他们走过去。


    糜岭听见声响,立刻拽过脱在草地上的一件披风罩住姜瓷,安抚地亲亲他,便抱他站了起来。回身对上陈青柏,两人对视一眼,沉默着一前一后往园子外走去。


    姜瓷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地缠他,他腿脚不方便,走得磕绊,只好如了他的意,把手伸进他披风里,哄他:“小宝,先见了英嬅,晚上舅舅再陪你,我跟你说的你还记不记得?”


    姜瓷脉脉望着他,把披风一掀遮住了两人。糜岭又低头吻他。姜瓷附在他耳边说:“记得……你要我叫她姐姐,她给我看病。”


    两人亲在一处,就这么跌跌撞撞进了屋子。


    陈青柏见他们这样难解难分,满腔的怒气,走到客厅对正喝着茶的英嬅道:“姐姐,我先下山去了!就叫小舅舅的司机送你回去吧!”


    英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一径跑了出去。她转身,眼睛再一瞥,正看见糜岭抱着姜瓷进门,把他按在走廊口墙壁上,旁若无人地亲。姜瓷挺着身子往他身上靠,白滔滔云朵似的挤到他颊边。他鼻端顶着圆白的月亮似的肩膀,半阖眼帘,嘴唇蹭得石榴般红。


    英嬅被他们这幅孟浪劲儿吓得心惊肉跳,故意地清了清嗓。


    那头一阵窸窣的说话声,不一会儿,糜岭走出走廊来,向她点了一点头,把姜瓷护在怀里掩着带上楼去后,很快又下来,手里拿着干毛巾擦潮湿的头发,对她说:“左手边第二间房,他前段时间闹风寒,养了这么久还是咳嗽,胃口也不好,你去瞧瞧他,我换身衣服就来。”


    英嬅看着他这幅狼狈样,调笑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真亏你有这样的气力,这么凉的天跳水里去哄人家高兴。”


    糜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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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但不应她,只说:“他有点特殊。”


    “青柏也说他不寻常,到底哪儿不寻常?”


    “他是男人,也是女人。”


    英嬅愣了愣,讷讷答道:“哦,哦……是这样……那我先去看一看他再说。”


    她拎了小药箱进到房里,看见湖白帐幔里一个人影,便轻轻问了声好。


    姜瓷也问她好,说:“姐姐,辛苦你来给我看病。”声音听着软糯的,一点儿女气,又确有一点儿男人的英朗。


    “不辛苦。”她笑着坐下来,从药箱里拿出脉枕放在床畔,姜瓷便把手腕搭在上面。她凝神诊了半晌,说:“小瓷,我叫你小瓷可以吗?我还得看看你的脸和舌头,你把帐子撩开好吗?”


    姜瓷轻轻应一声,一手撩开帐子,用床沿一只金钩把帐子钩住了,再往床边挪了挪,凑近了,对上英嬅,有些羞赧地又叫:“姐姐。”


    英嬅见着他的脸,眼睛一下睁圆了,脱口而出道:“是你?”


    姜瓷懵懵懂懂望着她,答说:“是我呀,姐姐见过我?”


    英嬅笑起来:“我当是什么样的人能让糜岭神魂颠倒,原来竟就是他一直放心尖尖上的爱,这么多年了,他还收藏着你的一张小像呢。那时候,我还以为你们马上就会结婚,不想他说你留下一封信后不辞而别,后来他夜夜流连那些个舞厅酒馆,我们身边人眼看他颓废下去,心里着急,正商量要把他扭回正道上,结果不多日子他就出了车祸,带着腿伤孤身一人到英国去了。”


    姜瓷听了慢慢敛了眼中笑意,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英嬅自以为是提起往事惹得他伤心,忙拉了他的手安慰。他摇着头捂住胸口咳起来,断断续续地道:“我没有拍过相片,没有给他过小像,也没有写过信,我、我不是……”


    他又抬头看看英嬅,猛然间一口气噎在胸中,吐不出来。原来糜岭有一个心尖尖的爱,现在英嬅将他错认成了那人,那么也就是说……他长得与那人很像?回想起与糜岭初见,在舞厅里,他见识了糜岭太过柔和的笑容,那些尤为包容体贴的举止,那个贴着脸颊的过分亲昵的吻,那一句万千柔情蜜意的“别怕”……是了,假如他不与糜岭的心上人容貌相似,糜岭怎会对一个陌生人那般情浓绵绵?


    原来,在五年前那短暂的一曲舞里,他就已经被糜岭当成了某个人的替代,而五年后的现在,重逢后的现在,糜岭不仅已忘了他,还在他无知无觉中又一次利用了他。


    他一手攥紧了那金钩束起来的白帐幔,只觉得胸中火烧喉间泛苦,一股郁气澎湃地从肺间涌上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所以糜岭可以一边贬低他是个娼妓,一边热切地溺爱他的脸和身体。


    他大口喘着气,把嗓音里的哭声往回咽,咽不下,直拽得那帐子摇摇晃晃,束帐的金钩撞在床顶叮叮咣咣,整个人也发起抖来,颤着身子又咳两声,那帐子竟被他扯得裂开来,带着他往床沿倒,一倒下去,胸口那股郁气再憋不住了,哇的一下,他吐出一口血来。


    英嬅惊得大叫一声,忙拿手巾去擦他嘴角,一边朝门口大喊:“糜岭!你快来!”


    糜岭正走在楼梯上,听得这声唤,加快脚步进了屋,看见姜瓷倒在床边呕血,顿时满背冷汗,奔到床边把姜瓷搂进怀里,抚着他的脸急急地问:“小宝,你哪里不舒服?”


    姜瓷抬头去看他,泪眼朦胧,根本瞧不清他的神色,眼睛里的水仿佛比花园池塘里的水都多,一点点漫上来,把糜岭从他的视线里淹走,带到别人那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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