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尼敲了两遍门，文羽的办公室里，无人响应。
按说这个点她应该还在。
不由分说推门进去，零落一地的纸张，案上高高堆起的厚文件里，秘书小姐睡得正香。
“……文小姐？”
她猛地抬起头——发现自己压着一张被口水湿透的投诉信。
强压心底的尖叫，文羽保持优雅，遮着脸，抽两张纸巾擦了擦嘴：“……嗯，什么事？”
“……哦……泽勒太太让我们今晚抽空上门拜访一下……”秘书乔尼装作没留意文羽的狼狈。
“泽勒太太？！”文羽瞬间清醒，那是科尔顿现任的夫人，“为……为什么？”
美人的脸色青红皂白的像在调调料盘。
乔尼不由得联想起沸沸扬扬的绯闻，却只能盯着桌上水晶天鹅的摆设：“……呃……不太清楚，只说有事吩咐。”
文羽一下子睡意全无，一直挨到下班，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搭乘乔尼的车，一起来到科尔顿家中。
管家将二人一路引进会客厅。
没过多久，身着红丝绒睡袍、散挽着发髻的太太就出现在门口。
二人起身迎接。
“坐吧。”太太面无表情地示意。
文羽局促坐下，目光落在膝上的小皮包上，摩挲着它。
但泽勒太太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客套嘘寒问暖之后，她将一份纸质清单递给乔尼，满满列了十几件珠宝首饰和收藏品。
文羽悄悄瞥了眼，琳琅满目的，还贴心地附上实物图，像怕他们不认识。
“明日晚八点，依旧在阿莉雅水晶城露天花园，战地儿童基金会将会将组织一场慈善拍会。”泽勒太太吩咐，“你二人将以我的私人名义，将清单上的商品尽数拍下。”
“由于拍款将同比捐赠，用于保障战区儿童的生活，我希望我的竞拍金额在九亿以上。只许多，不许少。”
文羽瞳孔地震。
第一次见捐款还有KPI的。
乔尼却见怪不怪，干脆利落地接下夫人的要求，文羽也只能在一旁诺诺连声。
*
“水晶城的拍卖会？”何千劈里啪啦敲着全息终端，一边和文羽通讯，一边给李渊和发消息。
举办方是国际组织。
当局施压手劲过大，看来科尔顿支撑不住，想着法子转移资产。
“九个亿……这得把航天局的卫星拍下来吧。”文羽叫苦不迭。
“别……别急，李总刚才说了，”何千看着李渊和的回复，目光一沉，“幻界来帮你抬价。”
李总还说了，要麻烦何千出面。
她又加了一句，一直宅在酒店里不好，光吃不运动会长胖。
当初花狸子怎么没把她干掉呢？
*
阿莉雅水晶之城，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商会长夫人的坐席被安排在最前列。以当人群一阵唏嘘之时，文羽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问题。
她回过头，入口处站着一袭正装的女人，西装包臀裙，皮质高跟鞋，胸针在紫水晶簇灯的照耀下闪烁，是一颗醒目的六芒星。
何千。
侍者正把验资材料和凭证递还给她，引她落座。
……幻界的人怎么出现在这种地方？
花璃总裁也需要洗钱吗？
窃窃私语逐渐平静，何千的出现致使人心惶惶，唯独文羽心下稍安。
基金会出于尊重，确实给幻界拍去请帖。
但会议性质，所有人心知肚明，没人料到花璃真的会派人来。
也许是来凑热闹的，或者这个喜欢乱来的女人，真的看上某件拍品，也未可知。
红幕拉开，灯光聚焦。
第一件拍品是著名油画，文羽看了看清单，不在其列。
哪一件拍品，由哪一位富豪拍走，其实都是内定好的。与会众人互相做托，将价格刷得虚高。
“六百万。六百万第二下……六百万第三下……成交！”拍卖师敲槌，油画被戴着手套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搬了下去，“第二件拍品——维多利亚二世梳妆奁。”
红幕揭开，一只小巧的首饰盒被扣在玻璃罩里，黄金的盒身串满珍珠，搭扣上透亮的红蓝宝石光芒晃眼。
“起拍价：两百万。”
“三百。”乔尼举牌。
“四百。”身后席位传来加价声。
“一千。”文羽举牌。
乔尼在干什么？他们两人的任务可是花光九个亿！
沉默三秒，竟然无人接价。
竞价有风险，这个出价已经远远超过梳妆奁本身了。与科尔顿交好的企业家，也不禁思量再三。
“两千。”
拍卖师刚要敲槌，何千面无表情地举牌。
文羽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五千。”有台阶就下，文羽接价。
会场上传来一阵悉索声，众人不安地察觉，科尔顿的动作有些过于明显了。
商会长向来是众企业家的风向标，他这么急着把资产转移，说明商会已经顶不住压力。
梳妆奁被搬下台，文羽悄悄拭掉额角的汗珠，才松懈下的神经忽而再度紧绷。
第三件拍品也是她的。
一条祖母绿铂金项链。
那颗宝石足有鸽子蛋那么大，幽幽地吞噬着光芒，十分美丽。
不用近看，都能知道必定是上上乘品质。
起拍价一千万。
“一亿。”
文羽还没开口，一旁的何千率先举了牌。
听到幻界开价，全场一片掩饰不住的哗然——这是怎么了，科尔顿要跑也就算了，幻界也凑热闹？
世界要末日了么？
“两……两亿……”文羽察觉到自己举牌的手在抖。
“五亿。”话音未落，何千再次举牌。她倒是一点都不慌。
话说回来……就算花璃要跑，也不用把宝全压在一条项链上吧……
这不着调的二代总裁，不会真的只是单纯看上了这条项链……而已吧？
“六亿。”文羽硬着头皮跟了。
虽然很感谢何千暗中帮忙……但她是不是用力过猛，几乎在扰乱会场秩序了。
三分之二的KPI，就这样被文羽拿下了。
*
回到庄园复命时，夜已深。
乔尼和文秘书的任务完成得出色，清单上列明的商品，尽皆收入囊中，同时只多不少地花光了九个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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款项已经汇出，拍品比他们先一步抵达庄园。
两位秘书走进会客厅时，泽勒太太正在把玩那只小巧的妆奁。
虽然是货真价实的黄金和珠宝，制作工艺也巧夺天工得精巧，但却实在不值这么多钱。
“干得漂亮。”科尔顿微微笑着向文羽点头。
“先生……夫人，”受到表扬的文秘书显得有些拘谨，“我第一次参加拍会，全程都是乔尼先生在教我的……他可真会竞拍那一套。”
“言过了。”乔尼赶忙谦辞。
他没料到文羽会突然替他说话。
这新来的同事还真能处。原本流言蜚语的，说她每两日就上位，背后必定有龌龊交易。现在看来，为人倒是地道。
科尔顿又看了她一眼。
多数人，邀功还来不及。领导都夸了，哪还有这么老实巴交地抬举同事的。
这姑娘真是被哥哥保护得太好了，这个世道，让了别人一步，可能就永世不得翻身了。脸皮薄不得。
他顺手拿起那枚天价拍回来的祖母绿项链，扔给文羽：“拿着吧，送你了。”
她一个激灵，赶忙伸手去接。受宠若惊地连连弯腰道谢。
夫人嫌她烦了，挥挥手，把二人打发出去。
*
“款项都转出去了，然后呢？”何千没好气地问李渊和，“您就光顾着帮那小姐上位呗？”
“急什么。九个亿，海关起码得卡五天。”李渊和漫不经心地打着通讯，讲话含含糊糊的，感觉像塞了一嘴吃的。
“开玩笑！您想让他交税交破产？”
“哎呀，放心好了。虚高溢价原则上是出不去的……”
“您也知道是原则上！”何千简直要起跳了，血压瞬间升高，“海关什么时候真正拦下过拍会的东西？价格虚高！证据呢？”
爹的，价格不是被幻界抬上去的吗？
“没有鉴定文书吗？”李渊和把零食咽下去，“搞一份过来，让黑狗交到当局手里去。一条项链六个亿，这光有发票，就能立案调查。”
让何千怼着一件抬价，不是没有道理。
“……我……我试试吧……”
何千萎了下去。
她那位可亲可敬的领导向来这样，把蓝图画好，然后让她们徒手造航天飞船。
操作性在哪里呢？鉴定文书，让黑狗去偷吗？
“我感觉……似乎不用这么麻烦。”
令楚星忽然插嘴。
通讯两头都静默下来，看向她。
“文羽刚才发消息过来说……她拿到了一个实货。”
*
“花老板！”
花狸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气急败坏地打开李渊和的门。
一身睡衣，现在是凌晨两点。
“干什么！”
“饿……饿了。”李渊和无辜地晃晃空薯片袋子，看着花狸子一脸仇恨，有些心虚。
该吃饭的时候不好好吃饭。
侍者都在睡觉，现在谁去给她拿吃的。
“我去给你热牛奶。”强压下暴躁，花狸子关上门，深呼吸，“早点睡。”
不过她心情似乎不错。
李渊和心情当然不错，大肥鲤鱼咬了钩，可以开始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