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小医仙的福，裴不秋这个夜晚过得要比想象中更简单。
小医仙的故事很简单，不过是因为貌美，被一个去寻他治病的魔女看中，魔女大闹了一番杏林在西大陆的分部，险些真把小医仙带回了魔宫成婚。只是最终被杏林的病人压制。而裴不秋当时正去杏林寻药，将这场闹剧从头看到了尾。
因着丢人，杏林是无人会主动在明面上提这事的，也只有裴不秋同楚霁清关系好，也能把这事当笑话讲给越怀冰听。只是说完之后，裴不秋还是欲盖弥彰地提了一句：“怀冰听了便也罢了，不要再与旁人提，否则小医仙大人可是要同我大闹一场的。”
越怀冰自然听得出裴不秋口中与楚霁清的亲昵，笑道：“我听了便忘了，只是师兄似乎同小医仙关系很好？是在西大陆游历时结交的吗。”
这不是什么秘密，并没什么不能说的，裴不秋便回忆了一番，尽量言简意赅地同这位小师妹解释：“不是，我与霁清是在东大陆就结识的。
你是主峰弟子，应当知道我是即墨裴家的人，像我和他这样的世家子弟，从刚刚显露天赋的时候，消息都会传遍东大陆宗门世家。我和他年纪相仿，又同是医道天才，一个入了檀渊宗，一个预备接手杏林，从我们还没见面时，彼此就已经开始较劲了，输了半分，都是在给背后的势力丢人。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不见面，对方的消息也是要每月送到案头，被人耳提面命的。我和他都不是什么甘于人下的性子，当时又年轻气盛，干脆趁着回裴家探亲的时间，跑去了杏林。
说来也巧，他当时正接了杏林的任务，隐姓埋名在路边义诊，结果遇到了医闹，故意想要讹钱，我当时以为他就是个凡人，坐在那手足无措，就主动出了头，和他两个人一起给闹事的人诊了脉，相见恨晚。
结果，他坐在那里根本不是什么手足无措，是想要发脾气却被师姐死死压着不让动手。我和他在那边一块坐了一天，我不知道他是小医仙，他也只以为我是个想去杏林找人的普通凡人，最后临近分别，我和他才互通了身份姓名——”
说到这里，裴不秋也忍不住失笑：“之后的事，你大约也就能猜出来了。我同他都没想到能与对方投缘至此，却又被家里教得都把对方当对手，便这么成了一对损友，就连我去西大陆，他也把自己去西大陆代管分部的时间提前，未曾断了联系，时常比试一番。”
字字句句里都能听出裴不秋与楚霁清的好感情。
越怀冰眼眸带笑：“那这些年来，是师兄胜得多，还是小医仙胜得多？”
裴不秋不假思索：“一千二百五十九次比试，我胜他六百三十一场。”
楚霁清胜六百二十八，这差距，的确不少，毕竟那可是足足三次的胜负。
越怀冰垂下眼睑，挡住自己几乎无法遮掩的笑意，语带促狭：“那等到仙门大赛，便是六百三十二了。”
“自然。”
夜色把两人的谈笑声吞噬，出自墨家的人造秘境太阳用光唤醒人类。
越怀冰仰头看着毫无预兆出现的“太阳”，它挂在天边，同月亮一样洁白。
裴不秋道：“冥火秘境没有日夜交替，幽暗无光，但人不能如此，杏林便从墨家采购了这种机关太阳，模拟出日夜，否则，常年驻守在秘境中的杏林弟子要远比其他弟子容易滋生心魔。”
南影抹了把脸，已经完全从睡梦里清醒过来，凑到了越怀冰身边，同样抬头看向那轮“太阳”。
它太明亮，太洁白，却并不炽热，像是——
像是爆炸之后的留影。
越怀冰收回视线：“这种太阳价格昂贵，若是能和杏林一起买，墨家能打个折吗？”
这便问到裴不秋的知识盲区了。若要问他药材价值几何，他能说的头头是道，可像这种墨家器具，他也就是能听说过罢了：“怀冰不愧是主峰弟子，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事的。”
越怀冰抬手揉了揉脸，笑的太久让她的脸都有些僵硬：“上次师尊清点账册，我恰好看到这项支出罢了。”
裴不秋便也不再说话。
南影把两人交谈身影看在眼里，抬手塞了一块糖进嘴：“一夜没睡？”
越怀冰点头：“守夜。”
蒙着眼睛的燕意州准确寻到几人身影：“那今晚我与南影守夜，你与裴师兄休息。”
越怀冰不置可否，毕竟她们尚且不知距离“珍宝”还有多久，只是看着那日益鲜明和粗壮的箭头，隐约可以猜测今日大约就能寻到珍宝，可能并不需要再守一次夜。
谭烟离寻了处空旷位置联系自家队友，虽说听得不大清楚，但隐约可以知道他们昨夜过得并不算安宁，接连被妖兽与幽魂袭击。南影扫了一眼燕意州，见他没有什么特殊反应，便知道谭烟离并没与队友谈什么特殊的事，队友的遭遇也只是普通。
楼安萤已经收好了自己的东西，原本以为马上就要离开，却又看见越怀冰掏出一个熟悉的小圆桌。
差点忘了，还要吃早饭。
一行人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又开始与天斗与地斗与妖兽斗与幽魂斗。
谭烟离苦不堪言，找了个休息时间，也不敢抓越怀冰的手，只抓着她的衣摆，神情戚戚：“你们自己进秘境的时候也这般吸引妖兽吗？”
言外之意十分鲜明，就差没直接说你们自己进秘境的时候也这么不要命吗。
越怀冰也十分坦然：“若是只有我和小影，是不会在元婴秘境中这么干的。但像金丹期秘境也还是会主动吸引妖兽。”
谭烟离目瞪口呆：“难怪你们能这么强，还能当上檀渊宗的掌门弟子。我打架不行，只能当个辅助。”
南影耸了耸肩：“当上掌门弟子是走的后门，靠祖宗荫蔽，和打架没关系。”
越怀冰这个小祖宗也是祖宗。
“再者说，打不过我还不能跑吗，又不是偷了他们宝贝，要对我们穷追不舍。入门第一年除了练剑，我们可都只学了步法，就是为了不死在外面。”
裴不秋听说过这事，据说起因是前代主峰弟子死了个干净，最后只剩下现在的掌门，所以现任掌门对弟子的跑路能力格外重视。
但谭烟离显然不知道：“檀渊宗弟子也这么惜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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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叫什么话，都是人，谁不惜命。”
谭烟离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讪讪笑了一声，便不再往下问了。只是越怀冰刻意分给她的妖兽与幽魂也少了许多，让她对付起来也简单不少，至少不至于像之前那样狼狈了。
“燕意州，接着！”
破空之声响起，燕意州迅速反手朝身后抓去，一袋清凌果被他抓在手里，不远处，南影笑得十分满意：“出去几个月手速没降嘛，我还特意用了灵力，你也可以抓住。”
燕意州耳羽微动，回头看向南影的方向：“万一我没抓住，你也不怕掉湖里去吗。”
南影笑盈盈的：“你不是抓住了吗，我相信你可以的。”
裴不秋蹲在湖边，深深叹了一口气。越师妹和南影师妹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活泼了些。刚刚那袋果子，离他聪明绝顶的脑子可就差一寸。
可南影却没听见他叹气，毕竟他的叹气声太轻。她尚且在那里一边捣鼓火堆一边喋喋不休：“总之你抓住了就行，帮我把果子洗了一人分一个——哎说起来果子，怀冰你记不记得六师兄家里新出生了一只小狐狸，小名就叫果子，说是贱名好养活。他们妖族也讲这个吗？”
越怀冰掰了一半点心递给南影：“讲的吧，毕竟是民间习俗，应该也不分种族？”
南影难得追根究底：“燕意州——？”
楼安萤怯怯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一点，是有这个习惯的。我认识过的妖族起名都会起个比较普通的小名，叫石头叫小树的都有。”
燕意州头也不抬，低头让流水冲洗过清凌果：“你不是知道吗，还是你忘了。我没被师父起名前，大家都是喊我雀鸟的。”
南影喔喔喔地乱叫：“我没忘我没忘，我怎么会忘了你的事呢！我就是一时没想起来！”
越怀冰咽下去嘴里面的点心：“行行行你没忘，大家都信了。”
南影撇嘴：“我就是没忘嘛！没看燕意州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真忘了可想不起来这事。哎说起来你们都有小名，那六师兄是不是也有。上次他说的时候忘记问了！”
越怀冰迟疑道：“应当是有的吧？我也没问过。不过狐妖孩子少，若是小狐狸有，六师兄应该也有小名的。”
南影点头：“说不定真的也有呢，能起这种小名，可能就是给六师兄起了个小名然后成功了。我听说六师兄小时候身体也不好。”
裴不秋道：“确实有这事，我看到过万俟师兄的病案。”
越怀冰用手撑着脸：“裴师兄小时候也有这种小名吗？”
裴不秋一顿：“我爹娘他们会喊我小竹。”
越怀冰道：“裴竹。”
裴不秋回头看向越怀冰：“……也好，也好。怀冰，我在呢。”
南影看看裴不秋，又看看越怀冰，最后还是选择抱住越怀冰的手臂：“怀冰，我也在呢。”
正闲聊间，却听树林里骤然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那声音行得极快，不过须臾便已袭到近处，越怀冰将身一扭，一块阵盘已然落地，将几人护在其中：“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