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文玺到周迢家的时候,他刚补完一觉。
准备托福、SAT、竞赛集训已经足够头大,开学上课后要三条线并行,免不了熬夜。
洗完脸随便抓两下头发,水珠洇湿衣领,周迢没顾及地脱下,残留两滴滑到他细长腰部,新换上的衣服盖住他明显的肌肉线条。
“怎么,专门来一趟,是要和我交换班级?”
钟文玺还在思考周迢是不是只靠打羽毛球就练出这样的身材,突然听他提到何彤彤。
钟文玺父母与周山任相识,搬走并没有断开往来,这趟过来是和老友叙旧,因而钟文玺跟着一起来了。
和周迢口中的目的大相径庭,但他倒不否认,顺势道:“换班倒不至于,但既然你和她一个班,要是注意到她情绪不好的话…你加她q.q了吗?”
拉开电脑椅,周迢轻笑一声,“少献点儿殷勤吧,何彤彤现在既不是你的班长也不是你的同桌,三千米跑上瘾了?”
话里尽显调侃。
怎么能提到个人尾巴都要翘到天上。
他真的不懂。
登上□□,正在寻找联系人列表有没有何彤彤,突然多出个红点。
云和鱼:在吗?
“这是姜纪?”
回了个在,你说,周迢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云和鱼:你现在忙吗?我可以问你一道题吗?
“你俩这么熟?”
周迢反问:“这看起来像熟吗?”
连着三个小心翼翼的问句,生怕打扰到他的样子。
钟文玺想起什么,笑说:“你猜姜纪怎么拒绝张亚冬的?”
周迢斜他一眼,原本要出口的“你被韩天附体了?”不知怎么到嘴边就变成一句等待下文的“嗯?”。
“她说自己要考京大,厉害么。”
要去博物馆讲解的前一天,周迢因为复习睡得晚了点,排班表上看到姜纪的名字,他便想说那道英语阅读题问她可能会有答案,于是第二天去换衣间外等她。
阖眼等待了会儿,睁开眼睛时她刚好映入视野之中。
他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睛在笑的时候也很大,直视他时,让他幻嗅般地闻到了微凉的桂花味道。
凝视屏幕许久,周迢说:“挺厉害。”
当他说这话又是不走心的敷衍,钟文玺到此为止,环视一圈,问:“看你家里一堆资料,怎么样?托福什么时候考,报名了吗?”
“哪这么快,准备先报四月份的试试水。”
“你肯定可以。”钟文玺不会担心周迢一切考试,“听我妈说黎阿姨是想让你转学,申请各类大学美高都要比国内高中容易点儿吧,你呢,怎么想?”
问完去看周迢,他没说话。
钟文玺知道他这不是走神或者没听到。
周迢想着什么的时候,常是现在这副模样,稍稍皱眉,眉毛往下走聚到一起,会显得有点凶,但和微微向上的唇角组在一起,又温和许多。
因为他很少生气或发火,有时很难看出他真正的情绪。
两个人离婚,黎丹云没要房子也没要周迢,只身一人去了纽约,后来遇见汤姆再婚,又生下斯蒂文,周迢同样在过程中从小学生变成高中生。
八年足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
钟文玺觉得唏嘘,“阿姨是觉得对你有所亏欠吧,以前她要顾忌两边。”
“不管怎么说,你们俩的结果是一样的,都是出国留学。”
“不一样。”周迢开口,他垂下眼,以一种不同于平时的讲话速度缓缓道:“我不想掺和进他们俩任何一方的家庭了。”
钟文玺倒吸一口气,想到来时听到的父母谈话,问:“周叔叔确定要和梁阿姨过下半辈子了?”
“或许吧。”
周迢指节无意识摩挲关节纹路,“但无论是与不是,那都是他的事,和我没关系。”
自从周迢把做出的决定告诉黎丹云后,她常常打来电话,几次三番劝说他。
“你现在不来美国,妈妈也不会逼你的呀,但迢迢,你总要让我知道必要的情况。比如你要考哪所大学,托福什么时候考,入学…”
他听到一半打断:“不用。”
“妈,你照顾好斯蒂文就好了,我不需要。”
其实大多数时候,周迢不会这么明确拒绝黎丹云。
就像那个暑假,身处李戴言公寓接到她电话时,听到她问他能不能顺便来看一眼自己,他并不想去,甚至可以编出很多理由不去,但最后还是去见她。
他需要爱,所以狠不下心。
毕竟纽约和加州隔了快三千英里,实在算不上“顺便”。
相隔十二小时时差,安静过后的母子俩又回到起初的那个问题。
“迢迢,你还在怪妈妈吗?”
“没有。”周迢声音有些沙哑。
十岁那年黎丹云第一次问他,他就这么回答,也只能这么回答。
……
“阿迢。”钟文玺喊他一声,却不知道下一句该怎么安慰。
年少时两家曾是邻居,自钟文玺记事起,周山任和黎丹云感情便不好,吃个饭也会吵起来,以至于他一直觉得是家庭原因导致了周迢礼貌又懂事的性格。
说好听点是礼貌,更准确的形容词应该是疏离。
话少,所以朋友少,交心的人更少,也只有在特别熟悉的人面前,他稍微露点少年人的本性。
周迢有一颗柔软又脆弱的心。
钟文玺这样认为,周迢为数不多的朋友都这样认为。
“不要把自己逼太紧。”
到最后钟文玺能说出口的只剩这句话,
新学期开始,换了新班级后需要适应的很多。
姜纪慢热,像郝怡涵那样三言两语就能自动混熟的人少,像何彤彤那样一眼觉得亲近的人也少,让她短时间内和陌生人聊得来本就困难,加之实验班的节奏比起之前快了不只一星半点,课间休息,大半个班都在闷头做题,包括新同桌。
一个星期的时间,姜纪只知道同桌的名字,说过的话仅限于必要问语。
偶尔和何彤彤郝怡涵她们一起吃饭,但经常因为班级不同导致安排大相径庭,所以很多时候,姜纪都是一个人。
陈言做了四班班长,这有点出乎姜纪意料,在她的印象里,他像是会沉默寡言,一心学习的那种人。
班里尖子生多,姜纪进来时排名在中间位置,话又少,因而再次泯然众人成为小透明。
没有太失望,刚从云和来的第一年,她就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这天晚修,班里很是安静。
姜纪如往常一般待在教室里,一股脑将一知半解的,涵盖所有学科的题目都翻了出来。
晚间自习课上,常有三两同学拿着卷子或是习题册,去到楼梯间或是班级外互相提问解答,混入其中的不乏欲发展暧昧情愫的,借机溜出教室玩耍的,之前老师们大力打击这种进进出出的胡乱行为,分班后对于实验班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鹏飞这样评价:到底正经人多。
挑挑拣拣,舍掉一些书写草稿过于混乱的,望了眼时钟。
姜纪已经给周迢发过消息,约在晚修解答题目是他提出的。
实验班分班之后,美其名曰提前感受氛围,让他们搬到了高三那栋教学楼,空教室的位置乱,四个班没挨着。
一班和四班不在同一层楼,好在会面的过程顺利,姜纪一眼认出说会来找她的周迢等在凸出的阳台处。
他肩膀披了层月光,好似薄雾自脊弯倾泻而下。
周迢接过攥有她温度的卷子看,说:“这样有打扰到你吗?”
“啊?”
姜纪认为周迢抢了她的台词。
“我自己感觉网络教学不如面对面,所以才会约你晚修出来。”
好些同班同学都会在晚修去参加集训,姜纪猜周迢肯定也要。
“不会,要说打扰也是我打扰你,数理化都有…”姜纪数着抓在手里的题目数量,轻按脑门,心想会不会有点过分。
周迢摇头,两根手指夹住水笔低头写着,“我做完题才出来,所以这段时间都是留给你的。”
都是留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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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给你的。
你的。
余音扩散,脑门的温度好像不科学地在一瞬间升高了。
姜纪咬了咬下唇,声如蚊呐,“哦,好。”
沉浸到题目后时间过得飞快,到了某张数学卷子的填空题,上面用红笔打着整洁的草稿,周迢看她,“这是你写的?”
“是,算了好几遍都和答案对不上。”姜纪回答,略感苦恼的同时想到或许可以因此和他多讨论一会儿。
“解法思路很清晰,公式代入也没问题,但是—”周迢在离卷子一厘米的空气上画了个零,说:“只能是零分。”
看着看着,姜纪后颈升起一股烧感。
她抄错了一个数字。
不仅如此,重新计算的那几遍都抄错了。
非常低级的错误。
好丢人。
刚刚在想什么啊……
姜纪尴尬到想原地消失的同时,周迢发现自己那支笔写不出水了。
她立即自告奋勇:“我去拿吧。”
小跑上楼梯,没两步停在拐角,她敏锐地看到昏暗不见光的角落里与她同龄的一男一女正相对而立。
进退两难之际,姜纪选择相信他们听到声响会自动离开。
然后没两分钟,耳边忽然响起不正常的呼吸声。
姜纪有点困惑,转头看向等在下面的周迢。
紧接着声音变大,发展成粗重的喘气声,若有若无的水声,细弱的嘤咛声。
这个楼梯是比较偏,但不是说好都是正经人的……
那股烧感更明显了,爬到她脸上,风也吹不散。
周迢这时注意到不对劲,上了两步台阶,“怎—”
姜纪像共感似的血液上涌,情急之下,她连连摇头,一手拉住他的袖口,一手作势要去捂他的嘴巴。
没捂成。
周迢很快听到动静,他先是一愣,然后看向站在这里三分钟却只是一言不发的她。
姜纪觉得他误会了什么,慌道:“我不是…”
周迢嘴边噙着的笑意更盛,他应着,反手拉过她手腕,凑近说:“小声点下去。”
视线定格于亲密相触的皮肤,他的手大过她手腕许多,两根相近手指只是虚虚一握,若是周迢有心感受,会发现她脉搏紧急到不正常。
姜纪不敢继续看下去,她担心自己昏头跌倒。
再上楼换成了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刘鹏飞腰间常别一串钥匙,此刻正随着他走路一摆一摆,声音抓耳。
刘鹏飞走到教室门口,看到姜纪正往他这边走,他抬起手对着她指了下。
“姜纪是吧。”赵鹏飞双手背在身后,确认她的名字。
姜纪点点头。
“去干什么了这是?”
姜纪略不自然地环住手腕,说:“问了同学两道题。”
题当然没能讲下去,周迢体谅姜纪满脸通红一时无心学习,什么都没问地带她换了靠东的另一条楼梯。
刘鹏飞目的不在此,随意嗯了声。
“学校五十年校庆要推选主持人,要求啊,是外语要好。”赵鹏飞摸了摸胡渣,转了转眼珠子,“听你以前的英语老师说,你有这方面经验,英语也很不错,咱们班就你去吧。”
校庆主持人这事,姜纪听郝怡涵说过,校领导们预备开创先例,在晚会上来一次双语主持,誉意可能是走上国际?
离高考只剩三个月的高三耽误不起,只能换高二的学生们上。
看刘鹏飞说这话,是宋临雪给他提的建议,但男老师没有女老师细心,问也不问她是不是愿意。
只是一锤定音地交代地点:“三楼的大教室,明天下午集合。”
姜纪对主持不感兴趣,却不好直接忤逆刘鹏飞。
更重要的是,就算她提出自己不想去,依刘鹏飞的性格,大概也不会如愿,所以只要走个过场不被选上就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应下。
除此之外,另一种心甘情愿的可能驱使着姜纪。
她想,双语的话,很难不和周迢联系到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