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也是劝道：“你带着好几个人回来，难道回去的时候就自个一个人回去？未免太不像样！你那奶娘不要也就罢了，她年纪大了，也该回去养老！几个丫头还是都带着吧，遇上什么事情，也能护着你一些！”
嘴里这般说，依王熙凤的性子，这等倚老卖老，仗着奶过姑娘几年，就在姑娘那里作威作福，将姑娘的体己都掏空了的老东西，就该处理了。如今这老婆子居然因为迎春这点善心，可以回去安然养老，那真是走了大运。
迎春摇了摇头，说道：“嫂子，事情已经这个地步，何必多饶几个人进去！”
王熙凤犹豫一下：“要不，将她们都叫了过来，也问问她们是怎么想的，你要是硬是让她们留下来，也是伤了你们之间的情分！”
绣橘竟是说道：“姑娘，琏二奶奶，我不出去，我就跟着姑娘！我七岁就被送进来做丫头，一开始就是跟着姑娘，如今司棋姐姐不在了，我要是也走了，姑娘身边就连个正经说话的人都没了！至于其他的，我一个丫头，有什么好怕的！”
平儿悄悄在王熙凤耳边说了几句话，王熙凤立马明白了。绣橘的娘前些年去了，爹就另娶了一个婆娘回来，这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府里头其实很少真的插手下人的婚事，说了配小厮，一般也是让家里头自个去寻，唯有一个在主子面前有体面的会到主子身边求了哪个丫头给自己做媳妇。
绣橘也是家生子，她爹却不是在府里伺候的，而是在外头庄子上，连个管事都不是，只怕回去之后，家里就不知道要将她配个什么人，说不定比起那孙绍祖还要不堪，与其赌回去之后家里给她找个好人家，还不如继续跟着迎春。
王熙凤点了点头，说道：“你倒是个忠心的，好好伺候你们姑娘，回头有你的好处！”
迎春在一边苦笑，却也没提给绣橘放良的话，放良了就得出府了，不可能再给迎春当丫头，要不然爆出去就是以良为贱。而且孙绍祖一旦知道绣橘放了良，有的是别的手段。这年头，外头的平民真未必比那些奴仆多多少保障。随随便便伪造一张欠条，就足够逼得一个小康人家倾家荡产。
平儿又叫了迎春另几个陪嫁丫头过来，连着奶娘也叫过来了，问迎春想要将她们留在府里，不想跟着去孙家的就留下来。
迎春在孙府过的什么日子，大家都看在眼里。贾家这边的男人甭管内里头什么想法，最多就是抄着棍子打儿子，没几个打女人的。但孙绍祖却不一样，他性子发作起来，那是狗路过都得踢一脚。
迎春嫁过去之后，首当其冲，但她身边伺候的人也是动辄得咎，孙绍祖心情一个不好，看见谁都是一个耳刮子扇过去，这还是轻的。不仅如此，这位还是个贪图女色的，但凡相貌周正一点的，叫他看上了，就直接拖上床，偏生他在床榻之上还特别粗暴，大家对他畏之如虎。
迎春身边的丫头也几乎都被孙绍祖给糟践了个遍，做丫头的不讲究什么贞洁，孙绍祖对迎春这么个正牌娘子都毫不尊重，动辄打骂，何况是对下头的丫头。
这会儿听得迎春有意将她们留在府里，甚至她们愿意的话，还可以放良，一个个简直是喜形于色，颇有些逃出生天之感。
瞧见几个丫头这般模样，王熙凤心中就是有些不乐意，但平儿拉了拉她，她便也不多说了，叫几个丫头给迎春磕了头，然后便叫她们老子娘进来将人接出去。至于说放良什么的，王熙凤才不管，没直接将这些跟背主无异的丫头给提脚卖了，就是她心善。
迎春却是怕她们回去之后日子不好过，又将自己身上几件首饰给分了出去，绣橘劝她，她也只是说道：“她们也都是爹娘养的，要不是跟了我一场，也不用受这个罪！”
之后便是奶娘王嬷嬷，这位这会儿也不口口声声说什么从小将迎春奶大之类的话了，一听能脱身，恨不得立马就走，嘴上才说了几句舍不得的话，结果平儿刺了她一句：“既是舍不得，那不如陪着二姑娘回孙家吧！”
奶娘一听，立马急了，讪笑着说道：“姑娘大了，都出嫁的人了，又不用再吃我的奶，我跟着过去，岂不成了老厌物，我年纪大了，就不去给姑娘添乱了！”
迎春也懒得跟奶娘掰扯，只是说道：“嬷嬷年纪不小了，自管回去养老便是，日后我若有个不好，嬷嬷替我掉几滴泪，也不枉这些年来的情分！”
王嬷嬷听得愈发不自在，忙不迭说道：“姑娘多福多寿，好日子在后头呢！那孙大爷脾气便是躁了点，但外头男人多半如此，多有男人喝多了打老婆孩子的，姑娘回头有了孩子，孙大爷那边哪怕看在孩子的份上，难道不给姑娘一点体面？到时候姑娘要是不嫌弃，我再去帮姑娘带小爷！”
绣橘忍不住讥讽道：“是啊，到时候再多拿几年小爷的体己，岂不是好？”
王嬷嬷正要歪缠，迎春叹道：“那我就先谢了嬷嬷吉言，我这边也没什么东西能给嬷嬷的，嬷嬷也别跟我多计较吧！”
王嬷嬷瞧着几个丫头都拿了好处，自己没拿到，正要发作，却见王熙凤眼神不善，只得闭了嘴，老老实实退了下去。
绣橘只觉自家姑娘还是心肠太软，她跟着迎春送走了王熙凤平儿主仆，回来又忧心走了这么多人，孙家那边如何交代，正急着呢，就听迎春说道：“只怕今儿个孙家那边就要来接了，绣橘，你陪着我再逛一逛园子吧，以后只怕未必有机会再见了！”
绣橘听到迎春言语悲凉，愈发难受起来：“好姑娘，你别这么想，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迎春只是摇了摇头，绣橘又试探道：“要不，我去请了其他几位姑娘一块过来，陪姑娘说说话？”
迎春觉得自己前途未卜，哪怕对其他人再好奇，也还是按捺住了，她叹道：“罢了，昨儿个就叫她们跟着不痛快了一回，何必再惹得她们也跟着伤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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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迎春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