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素试验法案（新纪30年修订版）。】
【任何涉及零素相关的试验，负责人必须提交完整试验方案、核心参与人员详细信息，经由特防部科技司办公室、部长办公室批准备案，方可实施。】
……
【任何人、任何组织及机构，不得以任何理由招募志愿者，进行零素相关人体试验。】
夜色从地平线上升起，吞没了天空，昏暗的室内没有开灯，唯有电脑屏幕的光照在林薇明的脸上，她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表情。
她在体检中心的二楼观察了许久，沦为试验品的受害者在被注射之后，过去了大约半小时，开始显现零素化现象。
那张痛苦到扭曲的脸，以及慢慢染上紫罗兰色的虹膜，让林薇明也恍惚了片刻，才将这个场面作为证据拍摄下来。
接下来，又是一次注射，但管中的药剂透明无色。
空旷的废墟间，林薇明听见对面的病房中传来凄厉的叫喊。无需再分辨情绪，她也知道这是一项惨无人道的试验。
受害人身上的零素化竟奇迹一般地渐渐消散，可是脸上依旧挂着生不如死的神色。
再来一管镇静剂，受害者陷入了沉睡。
林薇明看见负责试验的人露出了满意的笑脸，与受害者之间是鲜明的对比。
今日的试验好像就到此为止，她又蹲了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其他同样遭遇的人。
【该委托涉及违法犯罪行为，亲自营救弊大于利。】
这件事的严重程度超过了林薇明的预测，她决定迅速离开息壤，将线索送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回到家之后她迅速联络了委托人。
明析：[照片]
“找到你哥哥了，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不是单纯的失踪，事情比较复杂，我不能亲自救他，必须由特防部出马。”
“请放心，后续通知特防部的事情就交给我。”
林薇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算不上完成你的委托，尾款我就不收了。”
没料到她百分百战绩的业余调查员生涯就此出现了意外。
新账号刚刚起步，正是积累口碑的时期，但林薇明也不想为了这个委托，把自己扯进什么官方明令禁止的人体试验案件当中。
违法和“业余调查员”的灰色职业可大不相同。
委托人暂时没有回复，林薇明先切到了搜索引擎，查了查有关零素人体试验的有关法令。
这道法令在十年前重新修订了一次，新闻网站上显示着缘由：
十年前，时任特防部部长遭人检举作风不良，再被揭露其默许某研究所进行人体试验，经调查，确认这间研究所选取零素抗性B级以上的未成年进行试验，理由是“研制治疗零素化的药物”。
药物没有研制出来，反而葬送了众多孩童的性命，其罪行令人发指，震动整个晶海城。
研究总负责人左明喆被判死刑，其余协助者也依法判刑。
林薇明是第一次了解这件事。
十年的跨度足以掩盖住许多记忆。况且在这片阴霾大地之上，比起灾祸与绝望，人们更想一窥未来的希望之光。
她迅速浏览完这些界面，不知道有没有用处的知识又增加了。
灯塔网的标签闪了闪，她总算看到了委托人的回复。
“唉，知道他还活着，也算是安慰吧……”
“今天妈妈的病情好像有点好转，也许还能再等等他。”
“不管是不是你亲自救下哥哥的，如果他能顺利平安地回家跟妈妈见上一面，我还是会把尾款打给你！多谢！”
林薇明努力理解对面的情绪，手指在键盘上毫无目的地滑来滑去，终于打出一行字：“你哥哥一定会平安。”
这么回复，应该没问题吧。
【剩余电量：20%】
林薇明看了眼时间，当务之急是将整理线索，匿名发送到特防部的手里。
她拿出一个开口的金属圆环，撩起脑后扎得低低的马尾。
“啪嗒”一声，圆环在她的脖子上合拢了，一圈蓝色荧光绕着圆环亮了起来。
佘栖称呼它为“外置传输器”。
林薇明用一条数据线连接传输器与电脑。
白天在息壤之内拍摄的照片与录像，很快就呈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筛选完有用的讯息，终于结束了线索整理，林薇明又有了新问题：
所以，怎么联系上零号小组？
【剩余电量：15%】
只要低于20%，电量消耗的速度就会更快。
对林薇明而言，机体电量的流失，就好比人类消耗能量渐渐陷入了饥饿状态。
她极力忽略电量的提示，继续在电脑前搜索。
除了偶尔会出现在采访里的零组组长周星晓多了些家庭介绍，特防部机动作战司王牌小组的成员信息，都呈现了一种高度保密的状态，
突破特防部防火墙这样的事情，很危险，林薇明也做不到。
没办法，她只好选择一种迂回的方式，把邮件发送到了机动作战司办公室。
林薇明估算着，这封邮件里的线索，最早也只能在明天上午出现在零号小组的面前。
将近十点钟，特防部办公室的人应该早就下班了。更何况，这可是一封来路不明的邮件，他们收到之后必定会谨慎处置。
不过，他们无论怎么确认来源，都只能得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结果。
【剩余电量：10%】
不能再拖了，充满电得花费接近七小时，明天林薇明还得去咖啡店开早。
人类有句名言：“时间就是金钱。”
林薇明感同身受。
透明的玻璃充电舱像一只巨大的试管，中间安放了一把座椅，等到林薇明坐上去之后，座椅将会自动感应，同那个外置传输器一样的东西会附着到她的脑后，开启充电模式。
所以这段时间内，林薇明只能被关在充电舱里，什么都不能做，哪也不能去。
【已开始充电，预计8月20日5:02完成。】
【启动休眠模式。】
一早满电“醒来”，林薇明看见窗外的世界拢着一层淡紫色薄雾。
她点开了手机。
【轻度零素霾预警：预计20日凌晨4时至上午10时，晶海城全境将有轻度零素霾，请各位市民减少外出、居家办公。出行时请穿戴防护服，请勿在室外长时间逗留。】
自从零素灾难爆发，零素霾成了一种新的污染气象。
“居家办公”——话是这么说，但在这过去的五十年时光里，人类对零素能量更加熟悉，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该上班的日子还是要上班。
林薇明为了在同事面前遮掩自己的身份，也被迫穿上了防护服去店里。
她选择咖啡店店员作为兼职，是因为经过她的观察，咖啡店每日有许多客户，认为此地极其适合观察不同的人类。
恰逢“浮雪”在招聘，她就顺便联系了店长，当场入职。
结果忙起来眼里只有咖啡，偶尔人少的时候才得以看看周围。
人类用咖啡因这种东西强行调动精神，曾经让林薇明很好奇，她尝过几口店里的咖啡，只觉得很苦，她不太喜欢。
零素霾加上周六，今日店里的客人不过工作日的半数，过了九点，就只零零散散地来了几个人。
“我去趟卫生间。”
同事说完就跑。林薇明习以为常，这一趟没有半小时回不来。
听说这是人类工作时间用来摸鱼的方法。
林薇明看着落地窗外的淡紫色渐渐散开，热烈的日光拨开阴霾，又将这世界染上亮堂的色彩。
她盯着外面行形形色色的路人，习惯性地观察他们的动作与神色，推断他们要做些什么。
她瞥见一个很显眼的橙色影子走到咖啡店门口。
门开了。
林薇明收回了目光，落在来人身上，保持一个店员应有的素养，神色自若地说了句“欢迎光临”。
“好巧。”孟燃真脸上挂着笑意，来到她面前，“从医院回特防部的路上，正好想买杯咖啡。”
两天内遇到三次，林薇明并不认为很巧，特防部能查到她的工作地点，孟燃真绝对是特意挑了“浮雪”这家店。
她看向他，木然地点了点头，对“巧合”的说法表示一个友好的默认，开始走程序请他点单。
孟燃真一次性点了五杯，大客户。
林薇明不多言语，转头有条不紊地开始工作。
孟燃真坐在一旁等待，毫不遮掩地观察林薇明。
她有一张线条柔和的脸，眼尾走势平缓，嘴角也自然地上扬，看起来完全是人畜无害的类型。
谁能想到她是暗网“灯塔”的头部调查员0012呢？
制作咖啡的间隙，她也不曾抬头，似乎对曾调查过她的特防官毫不在意。
同初次见面时一样，孟燃真在她周身感受到一种怪异的氛围，林薇明有一种冷淡的气质，但也说不上生人勿近，她的眼神、动作还有言语之间，有一种刻意。
林薇明将咖啡一一做好，抬眼就看见孟燃真投过来的眼神，假装没放在心上：“这五杯咖啡都打包吗？”
这莫非就是绑匪口中“沾上特防部这辈子有了”？
昨天自己的身份暴露没有？
林薇明纵使有好些个疑问，也只能面不改色地将咖啡放进打包袋里。
孟燃真没同她说别的，接过咖啡，笑着来了一句“谢谢”，转身就走。
那轻快的背影，仿佛在说林薇明多虑，他孟燃真的目的就是那么纯粹。
她找到的线索，现在该传到零号小组手里了吧？
林薇明竟生出些期盼来，巴望着这件事情过去，再也不要同特防部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