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听见机器人的心跳吗》 第1章 调查 被传唤到特防部，就乐观的角度来看，是一次非常新奇的体验。 被叫过来的原因，林薇明也无从知晓。不过既然没被特防官上门缉拿，她在他们眼里应当还不在“犯罪嫌疑人”的范畴内。 “人脸识别失败，请出示访客验证码。” 圆柱形的机器报了一串访客数字，滑动着指引她向大厅右侧的走廊深处走去。 这一早咖啡店的高峰期刚过，一则全息通讯就传到了林薇明的手机上。 屏幕上明明白白显示着“特防部”三个大字，告诉她这个通讯最好不要拒绝接收。 信息处理系统迅速反应。 【推断一：伪造人类身份有暴露危险。】 一般情况下，这类事务由安管局负责。但鉴于林薇明的创造者身份特殊，移交给特防部也合情合理。 【推断二：暗网委托人遭遇风险。】 劳动特防部出马，肯定不是小事。 【推断三：最坏的情况——前二者结合。】 人在暗网走，总有一天法网就会从头顶落下来。 但通讯影像里的特防官三缄其口，只说不便透露，要求她立刻前往特防部接受调查。 特防部全称零素灾害特殊时期特别防护部，比居民安全管理局权限更高，又比军队更贴近民众。 在这个对抗灾难的年代，这个机构可谓是群英荟萃。 正因如此，林薇明判断此行难度系数有点高。 与人类交往本就是她的弱项，特防部的人，肯定更难对付。 林薇明场景模拟了一路，用以调试脸上的表情，收获了路人几道异样的眼神。 这个时候，作为一名晶海城的良好公民，林薇明是因为生活拮据不得已才在暗网接委托，所以她该有两分心虚三分顺从五分诚实。 诚实不能达到十分，因为不到迫不得已，机器人的身份不能暴露。 “尊敬的访客，目的地已到，请进。” 圆筒机器人的显示屏上露出一个像素笑脸，等着她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 至少她现在还是“尊敬的”访客。 林薇明在门上轻叩了两下，转动了把手。 年轻的特防官随意地斜靠在办公桌边，林薇明调动基础视觉系统迅速地扫了他一遍。 他的领带系得很松，左臂的衬衫袖口卷到胳膊肘，另一边却拉到手腕处。夏末的阳光照在他冷白的皮肤之上，却显得更白，仿佛有层化不开的寒霜覆盖于此。 在他胸口的特防部部徽之下挂着工作牌：“机动作战司零组，中级特防官，孟燃真。” 看见门口站着的林薇明，这位特防官露出一个弧度恰好的礼貌微笑，那双尾部微微上翘的眼睛也跟着弯了弯。 “林薇明女士？你好。在通讯里已经见过，就不多介绍了，请坐。” 坐定一秒的时间都没有，对面的人手里的平板电脑就转了一圈，屏幕向她。 上面是一个中年男人的照片。 “苏峰，38岁，会计，林女士应该认识他。” 林薇明点了点头：“认识。” 不仅认识，苏峰还欠了委托的尾款没给。 孟燃真没等到她解释更多，继续开口补充：“他失踪一周了。家属报案之后，经安管局调查，发现他一直以来还有采集零素结晶的副业，而他失踪之前曾进入过污染区‘息壤’。” 他的目光定在林薇明脸上：“是你带他进去的。” 失踪了？难怪她催了两回也没收到钱。 林薇明面不改色地抬眼看他：“我是接了他的委托，但我也带着他出来了。” “有证人吗？” 林薇明摇头：“没有。旧临江区低污染区入口的监控是坏的。” 她顿了顿：“我带他原路折返，回到无污染区域就分开了，他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我不会过问委托和付款之外的事。” “好，我知道了。”孟燃真的手在平板上划拉了几下，“还有些细节要问你，请如实回答。” 林薇明别无选择地配合问话，她时不时对上孟燃真的目光，那人的表情还算友善。 但她知道，人类的心思很复杂，她察言观色的能力还太弱，更不可能猜透一个初次见面的特防官。 孟燃真一面提问，一面观察着林薇明的表情。 平板显示器上是她的资料。 【姓名：林薇明；年龄：24岁；零素抗性等级：S。】 【自由职业，在咖啡店“浮雪”担任店员，下班后兼职在暗网“灯塔”上接取进入污染区的委托。】 就职于特防部，孟燃真当然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林薇明表面上极为顺从，问什么就答什么，可那双眼睛里却读不出情绪来。 “最后一个问题……稍等。” 林薇明看着孟燃真又敲了敲平板的屏幕，等待片刻，暗网“灯塔”的界面出现在她眼前。 再往下看，一个昵称为“0012”的账号信息一览无余。 “这是你的账号？”孟燃真问。 林薇明所答非所问：“二十年前我在污染区‘归尘’的次生灾害里失去了父亲，刚刚成年母亲也去世了，我一个人生活实在是……” “等一下。”孟燃真打断她，“我好像没有要听你的……人生经历？” 林薇明的眼睛往屏幕上一瞥，终于是不甘心地认下：“对，是我的账号。” 卖惨对特防官不顶用。林薇明默默记下。 孟燃真这才满意地收回了平板：“你的账号特防部没收了，初次只做警告处理，希望不要有下次。” 林薇明安静地盯着他，下垂的嘴角配上圆眼显得很无辜。 孟燃真并不买账，反而劝她：“看你接受委托的记录，也算是经验丰富了。一个月之后可以去零素灾害支援协会登记，成为官方认可的正式调查员。” 可是协会委托钱很少，有时候甚至是无偿的。 她沉默着把目光挪到桌面上，还是没吭声，像是一种静默的抵抗。 孟燃真清了清嗓子：“林女士，如果你生活有困难，可以向安管局提交援助申请。” 他再度露出那个营业式的笑容：“问话到此结束，特防部可能还会联系你，请留意我们的通讯，感谢你的配合。” 等她动作僵硬地起身离开，孟燃真一下向后靠在办公椅上：“小助手，出来吧。” “光学迷彩已解除。” 随着这句机械音响起，周围的空气居然肉眼可见地抖动了一下，一台漂浮在空中的飞碟状小型机器人渐渐显现。 它飞到孟燃真眼前，落在办公桌上。 “审问录像已完成，鉴定中。” “审问对象表现异常值低，证词可信度较高。” 孟燃真低头看着它的显示屏：“你不觉得怪怪的吗？” 小助手的信号灯闪了两下，过了几秒才发声：“异常值低，证词可信度较高。” 与此同时，林薇明脚步飞快地出了特防部，解锁她停在门口的电驱单车。 机器人的身份没被识破，可喜可贺。 但她用了三年、委托完成率全“灯塔”唯一100%的高级账户丢了。 官方一直对所谓的“业余调查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牵涉到严重事件，封号也只是轻度处罚。 三年了，她挑选委托时一直很谨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林薇明已经向店长请了假，无事可做也只能回家。 路过市政广场，她瞥见写着“热烈庆祝新纪40周年，人类终会战胜灾难”的红色横幅已经高高挂起。 工作人员在周围布置广场，一派喜气洋洋的场面。 在四十年前，联合政府成立，将纪年方式改成了“新纪”，寓意为人类将战胜灾难，建立美好的新世界。 这已经是人类对抗零素灾害的第五十个年头。 零素能量产生于曾经给人类带来无限繁华的天外矿产“虚晶”。 五十年前，在庆祝虚晶科技正式应用的十周年前夕，各地研究所接连被引爆，虚晶被毁，零素能量蔓延开来，形成大量结晶挤占了城市，污染生物导致异变。 人类在废墟之上建立了新的城市，旧晶海城临海而建，本就繁华，而今镇守全球最大的污染区“归尘”，新晶海城又成了一座备受瞩目的城市。 机遇与危险同在，既然身在污染区边上，就有人依靠污染区的产业为生。 比如—— 作为完全不受零素污染影响的机器人，简直没有什么比业余调查员这样一份不需要同别人交往、又可以自己筛选的工作更适林薇明了。 她点开暗网“灯塔”的界面，试探地输入了账号“0012”的密码。 【该账户不存在，请重试。】 特防部为了案件收了她的账号，林薇明能理解。 可是……账户里还有钱没提出来！ 林薇明呆呆地看了登录界面下方的红字几秒，把目光移向电脑屏幕的右下角。 【时间：新纪40年8月19日。】 离交房租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个月暂时无需维护机体，还可以再攒些钱。 真不是有人往她的出厂设置里加了“贪财”设定。 谁让她出自厄里克研究所那位人工智能天才佘栖之手？ 超仿生智能机器人造价昂贵、工艺精密，林薇明激活的五年里，更是没有见过同类。 但佘栖工作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没能把林薇明彻底完成。 为了佘栖的遗愿，林薇明几次尝试进入归尘，却总失败而返。 她终于发现自己缺少了太多功能，于是学着周围的人类打工赚钱，再把这些钱扔进私人机器工坊。 独自跌跌撞撞了两年时间，林薇明被人关心过，也被骗到身无分文过，总算在第三年发现了暗网“灯塔”，对她而言算一份稳定的收入来源，生活也就此走上了正轨。 现在有人把她面前的轨道拆了。 林薇明特别自然地叹了口气，放在键盘前的手顿了顿，又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通。 暗网论坛的界面再度展开。 【欢迎您回到“灯塔”，愿我们的光芒指引您穿越迷雾。】 第2章 不幸的巧合 网站右上角的用户界面处显示的却不是“0012”，而是一个叫做“明析”的新人账号。 在灯塔网发布委托，部分用户也会设定对调查员等级的需求，也是个防止重要委托无法完成的措施。 低级调查员账户权限很低，林薇明也曾坐在屏幕前对着重金委托望眼欲穿。 现在她手里只有这么一个小号，不得不重新开始她的业余调查员生涯。 无论如何，想要完成佘栖的最后指令，她就得将残缺的功能升级一遍，想要升级，就必须赚更多的钱。 林薇明开始浏览灯塔网的界面。 【求助：刚刚注册成为业余调查员，要注意些什么？】 【闲聊：零素抗性能力B级，做了五年业余调查员，为了身体健康打算改行了。】 【重金悬赏，不限等级：寻人委托！十万火急！我哥哥失联了！】 重金，且不限等级。 林薇明看了眼帖子发布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前，于是果断地点了进去。 【楼主：我哥哥两天前进到息壤采集结晶，结果一直没回家，也联系不上。母亲病重，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最后一面！求求哪位调查员帮忙寻人，具体线索接取委托后私聊！】 【二编：别问我为什么不找安管局报案了！不是说了我哥是干哪行的吗！时间紧迫，我本来是想找0012的，但是突然搜不到大佬的账号了。不管是谁，希望能尽快帮忙确认到他的情况！】 【2L：都这样了，还不快点去找安管局，在这里等调查员接委托，还不一定能成。】 【3L回复2L：可能他哥零素结晶采集量已经累计到能在安管局住几天的地步了。】 【5L：住几天就住几天，人都没音讯了，先确认还活着最重要吧？】 【8L：说不定已经被安管局抓了才失联的。】 【10L：放心吧安管局抓人会打电话给家属的。不对，这样一来那就更不能放心了……】 【18L：只有我在意12号大佬的账号没了吗？刚刚去搜了，真没了！发生什么事了！】 【25L：我去！大佬账号没了？不会是被安管局带走了吧？吐点黑泥，感觉灯塔网迟早要完。】 【26L回复25L：一整个销号，感觉是被特防部逮了。】 【37L：有没有人在意一下楼主的委托！我听说息壤这两个月发生好几起失踪案了，不会是有关联吧？】 【42L：我还是个萌新调查员，瑟瑟发抖。】 【49L回复37L：对的对的，我在安管局有点人脉，就听说这个事已经移交给特防部了，人脉跟我说最近少去息壤。】 整栋楼很快围绕着49楼的人脉、失踪案还有0012的消失展开，居然没人接委托。 林薇明没有犹豫，按下了接取的按钮。 【179L：已提交接取申请。】 十分钟之内，这层楼下面倒是收到了不少回复，质疑声居多。 毕竟楼主最先可是想指名灯塔网的头号大神，而这个“明析”不过是个最低等级的账号。 林薇明在被特防部调查之后还继续接委托，已经算顶风作案了，跟网友们承认自己是0012的小号，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她选择沉默，就这样望着屏幕，直到私信亮了红点。 不用面对面，直接交谈委托相关的内容，林薇明的效率很高，几分钟就拿到了所有的线索，和委托人确认了定金和委托时限。 最后委托人还来了一句：“感觉你有12号大佬之姿，加油啊。” 林薇明：“谢谢。” 时间刚刚迈过中午十二点，林薇明既不需要进食，也无需休息。资料载入完毕，她径直起身去了衣柜前，换了身宽松的连帽黑卫衣，什么都不用带，就可以出发。 多数业余调查员喜欢在晚间出没污染区，期望以夜色为掩护，不易被发现。 以致安管局每月末冲业绩的时候，也喜欢挑晚上去抓人。 所以林薇明反其道而行之，白天在污染区遇上人的概率不高，再加上夜幕降临之后，零素能量更加活跃，就容易撞见畸变物。 她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还没升级战斗系统的残次机器人罢了，遇上个低危的II级畸变物，都得努力逃命。 林薇明骑着她业务伙伴电驱单车，渐渐接近息壤低污染区入口，目之所及尽是被人类抛弃的废墟，因为接近污染区，就连无家可归之人都不愿在此落脚。 抬起头时，能看见以污染区中心呈辐射状在天空中散射开的紫色光线。 零素污染感应系统出现了反应。 【零素能量值：5%】 林薇明将电驱单车藏在破破烂烂的居民楼楼道里，徒步向前。 摄像头就像林薇明先前在特防部交代的一样，还是坏的。 铁丝网是进入息壤唯一的阻碍，上面还挂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标牌。 【零素污染高风险区域，禁止明火。】 【抗性等级B级以下禁止进入。】 【请穿着防护服进入污染区。】 林薇明抓住铁丝网，稍一使力，就翻了过去。 这种时候，还是做机器人比较方便。 不需要笨重的民用防护服，就连污染区的地图、委托人提供的资料也全都加载好了，林薇明一身轻松地向旧临江区而去。 又是旧临江区，她思索着。 零素能量活跃区域，零素结晶就会不断生成，加工后还能提取出虚晶来，虽然不够纯粹，但人们依然趋之若鹜。 那个失踪的苏峰做采集已经有两年多了，但他是个路痴，林薇明接到他委托的时候，他高价购入的全息地图被畸变物弄坏了，正在维修，不得已找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调查员给他带路。 回程路上她有些印象，苏峰掏了全身上下的口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委托人不开口，林薇明也不知道该不该管。 她有过几回多问两句就被指责“多管闲事”的经历，搞不懂人类究竟要怎样，所以不再多言。 也许苏峰是回头找寻丢失的东西，不慎失踪了。 晶海城的旧临江区在灾难前曾经是最为繁华之处，林薇明在旧日的资料里看过照片，高楼林立，人来人往，就连路边的绿化都得到了精心打理。 如今这一切都已经化作云烟。 深紫色的零素结晶蚕食着昔日的高楼，到处破败不堪，草木枯萎，暴露在外的土壤上留了几道畸变物的爪印。 不知道畸变物白天都藏到哪里去了，林薇明像是这个地方唯一的活物。 如果有自主行动能力的机器人也算活物的话。 林薇明在脑海中调出委托人给的标记点，那是委托人哥哥计划采集结晶的位点。 零素结晶和虚晶都不能接触明火，否则就会引发严重的能量溢散，这一点，五十年前就被验证了。 这群采集工作者又担心噪音会引来危险，用的都是最基本原始的手段。 林薇明捡到一把镐子，拿在手里各个角度转了一遍。 【照片已拍摄。】 也不知道是不是委托人哥哥的，先保留照片备用。 失踪在污染区，凶多吉少。 她在委托人提供的位点查勘了一遍，除了这个镐子，却没有发现更多线索。 【零素能量值：15%】 这就一路到了旧临江区的南部。 “晶海城临江第八中学”几个字还顽强地挂在墙上。 这里不是林薇明的目的地，但是直接穿过这座废弃的中学有一条近路，她迈进这所学校走了几步，视觉系统突然捕捉到了本不存在于此的东西。 她迅速地转过头，看见一辆车停在教学楼后边，有些隐蔽，从她的视角，也只是看见了车的尾部。 林薇明看清了车上特防部的标志：这是他们的公务车。 除了这天上午去过特防部，她没有同特防官打过交道，就以安管局的工作效率为基准，自然而然地推断特防部不会这么快就派人来现场调查。 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才是最佳选择，这条近路林薇明不走也罢。 她转过身的一瞬间，却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来不及了！ 林薇明一个闪身躲到一旁断裂的墙体之后。 脚步与说话声很快就变得清晰起来。 “……把教室摆成这个样子，是在做什么神秘召唤仪式吗？” “这个案子给三组绰绰有余了吧？为什么落在我们组头上？” 是个女声。 她说话的语气，令林薇明想起咖啡店那个每天吐槽工作，上个月才辞职的前同事。 【记忆库比对中。】 【未查询到一致音色，鉴定为陌生人。】 “部长点名让我们组来办，谁拒绝得了啊。” “有计划有组织，比起失踪案，更像是绑架。” 这道声音对林薇明而言倒是耳熟。 原来牵涉到的不是失踪案，而是绑架案吗？她将这话给记了下来。 信息处理器却传来了别的消息。 【检索完成，该声音与特防部中级特防官孟燃真100%一致。】 人类一般将这类事情称为巧合。对林薇明来说，这应该是一个不幸的巧合。 但她待在原地没动，又调动了一下听觉系统，想借此收集到更多的信息。 “现在没有别的线索，该回去开会了。”她听见孟燃真说。 “行！好不容易到周五了，速速开完会我要下班！” 陌生女人似乎是消极怠工的类型。 听到他们打算离开，林薇明也渐渐放低了警觉程度。 “你觉得副组长会轻易让你下班？” “那就先做组长的思想工作……嗯？干嘛？” 闲聊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就连风也停得恰到好处，四周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林薇明没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知道他们没走，于是维持着贴墙而站的姿势，一动不动。 电光火石间，一支箭“唰”地擦过林薇明身边，插入她斜前方的地砖缝隙上。 那支箭的箭头呈现一种比零素结晶更为纯粹的深紫色，林薇明对它的材料心知肚明。 常年要在污染区工作的特防部回归使用了冷兵器，但制造兵器的科技自然是与时俱进。 被发现了。 太阳再度被映照成紫色的云层遮掩，林薇明看着地面上影子的一角随着光源渐渐变化，已经明白了暴露的缘由。 她听见左右两边传来极其细微的脚步声，两位特防官正在接近。 【正在调动高速运动模块。】 【道路规划完毕。】 林薇明抬眼看向前方的围墙，脚下正在蓄力。 【高速运动模块已加载完成。】 就是现在！ 跑！ 第3章 试验 箭已搭在弦上，孟燃真和同事唐皎皎从两侧接近目标。 前一箭没能引出任何动静，但污染区内危机四伏，零素能量和畸变物是一种危险，心怀不轨的不法分子又是另一种。 小助手的屏幕上显示着“未检测到有机生命体征”，刷新了一回，还是一样的结果，这反而更令人担心。 知道躲藏和保持安静，并不是一个失智的零素畸变物会做的事，所以孟燃真才出手试探。 如果什么都没有，一切平静如常，他们白费了功夫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就在孟燃真即将到达目的地的瞬息之间，一袭黑影从墙后飞奔而出，以他和唐皎皎来不及反应的速度直接跃上前方的围墙。 “小助手！追！” 小助手机器人被孟燃真扔过了围墙，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唐皎皎张了张嘴，还没从刚才的所见之中缓过来，在公务车上坐下来后才问出口：“那是什么东西？” 孟燃真捣鼓着面前的屏幕，表情很严肃：“不知道。” “正在接入小助手，自动驾驶启动中。” 受到零素能量的干扰，小助手的信号传输略有延迟。 “已标记前方高速移动物。” 小助手传来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上面只有半截人形。 “小助手，你确定没有生命体征？”孟燃真问。 等了半晌，小助手的声音才响起来：“确定。” “难道是全新进化的畸变物？” 唐皎皎看着屏幕上的地图，上面显示了三道光点，在大路上的绿点是公务车，另一个蓝色的则是小助手，红色则是那个不明生物，此刻蓝点和红点正在附近的小巷里兜圈子。 小助手仍然缓了一会：“未检测的零素畸变物特征。” 红色光点专门挑选小路前行，车是开不进去了。 唐皎皎上划了两下屏幕，指着地图上的一条小巷：“我猜这家伙大概会从这个地方出来，我们就直接过去堵。” 她在零号小组一直负责侦查，对污染区的情况最为熟悉，孟燃真默认了她的决定。 车内响起了提示音：“您已进入零素能量值20%区域。” 话音刚落，“咚”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落在了车顶上。 孟燃真和唐皎皎抬头看过去，透过天窗，一只人形的I级畸变物趴在那里，漆黑的“脸”上，两只紫罗兰色的眼睛睁得很大，正茫然地转来转去。 两人习以为常，脸色毫无变化，只看了一眼就回头继续追踪他们新的目标。 “再开快点，不然小助手就要脱离信号范围了。”唐皎皎头也不抬地说道。 她却忽然感到公务车一个急刹，车身在路上直接转了九十度，唐皎皎忘了系安全带，直接往前倾倒，头狠狠地撞在了车窗上。 车顶上的畸变物也被甩了出去。 唐皎皎捂着额头：“孟燃真！你在干什么？” 孟燃真手扶着方向盘，扬了扬下巴：“看看外面。” 车窗外，他们本要继续行驶的道路上生成了一堵紫色的结晶墙，而地图上却是畅通无阻。 要是让自动驾驶系统跟着地图走，恐怕他们要撞死在这。 “该死的！这地图又要更新了。”唐皎皎骂道，“最近变动的频率是不是比之前高了？” 孟燃真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小助手的呼叫打断了。 “小助手即将脱离信号范围，是否返回？” 没人作答，这句机械音又重复了一遍。 孟燃真看着屏幕上的红点越来越远，他们却被挡在这里，要花点时间重新规划路线，足够那个移动速度相当快的家伙逃走了。 是否返回的问题重复到第三遍，他才开了口：“返回。” 林薇明远远望见那个造型小巧的机器人不再跟着自己，终于停下了脚步。 【剩余电量：43%】 她最近新升级了这个高速移动的运动模块，今天是第一次用，虽然效果不错，但耗电的速度未免有些快。 不知道工坊能不能收到好一点的电池？ 佘栖给她的原装电池是最基础的民用款，等到她的功能渐渐增多，就经不起用了。 这么一想，要交的电费变多了，升级的花销也多了一项。 本就缺钱的生活雪上加霜。 林薇明已经偏离了她所接委托的路线，但是特防部的人可能还会继续搜索她的下落，她暂时不能再继续那个委托工作了。 【特防部的工作效率比安管局更高，特防官也非常警觉。】 她先记了一个备忘录。 接着又毫不费力地攀上了眼前半塌的居民楼，站在顶部，从高处确认四周的状况。 没在周围发现那辆特防部公务车，算一件好事，但她在附近破旧的商场外围又看见了一辆小型货车。 货车的车厢敞开着，从它干净的外部来看，可不是灾难爆发时被扔在这个地方的。 今天的污染区息壤，也太热闹了？ 有前车之鉴，林薇明没敢靠太近，她就躲在居民楼上面，放大了视觉倍数，将所见拍摄下来。 有两个穿着民用防护服的人，用担架抬着个人从商场里走了出来。 林薇明细看担架上的男人，那个人已经被零素能量感染，半数露出的皮肤上已经覆盖了零素结晶。 人们将这种现象称作“零素化”。 至于零素化之后，是直接死亡还是化作畸变物，尚无准确的说法，目前只用概率来解释。 【外貌已和记忆库相匹配，确认为曾经的委托人苏峰。】 他死了。 林薇明望着那个担架上紧闭着双眼的人，攥着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她有最基本的情绪反应系统，但这个系统不能通过软件升级来完成进阶，一切都得通过对人类的模仿积累经验。 有时复杂的情绪会让她无从分辨，这对她来说，是个比升级更加艰难的项目。 林薇明将自己从对情绪的探究之中抽离出来，继续盯着那两个将面容隐藏在防护口罩之下的人。 他们将苏峰抬到花坛边上，又分别弯腰拾起了铲子。 “我们不是才转移过，怎么又要跑？”厚重的民用防护服下传来闷闷的声音。 “听老大手底下的人说，安管局把这件事移交给特防部了。”另外一人回答。 “靠！早知道不接这活了！本来在污染区混日子就烦得很！安管局还好敷衍，惹上特防部这辈子有了！”那人骂道。 “你怕什么？咱们帮派早就债多不愁了。更何况金主的人不也在这边？你就放心吧，老大他最会甩锅了！快别抱怨了，赶紧把这个人埋了，早点收拾收拾转移。” 这是遇上了杀人埋尸现场？ 苏峰受到零素能量的感染，难道是他们导致？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慢？都给我快点！”又有同样装扮的人从商场当中走了出来，怀中抱着一个箱子，对着那挖土的二人颐指气使。 本来就怨气十足的人重重地将铲子插进土里：“在干了在干了！这不是才把人抬出来吗？” 他又低声地嘀咕了几句，林薇明的听觉系统没能捕捉到。 接下来，陆陆续续地从商场当中走出好些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几乎都抱着箱子往那辆小型货车的车厢中放置。 有两人抬着一台林薇明不认识的设备，走得小心翼翼。 “稳点稳点！就这么一台机子！” 【照片已拍摄。】 【正在录像。】 不管了，通通录下来再说。 “东西都放完了吧？把人都带出来。”有人命令道。 虽然他们人多势众，但没人注意到躲在高处将他们的行为尽收眼底的林薇明。 她索性坐了下来，靠在墙边目不转睛地看。 又有一群毫无防护措施的人被带了出来，手腕全被麻绳捆住。 【推断：场景类似于绑架案，已抢先发现特防部调查事件的线索。】 “还不给我进去！” 绑匪手持武器，将这群人塞进了货车车厢。 林薇明的目光在这群人当中游荡，扫过一张又一张沮丧绝望的脸。 【照片比对成功，发现目标。】 方脸、鼻梁上有一道短小的疤痕、平头，失踪那日穿着深蓝色T恤，黑色长裤。 林薇明在这之中找到了委托人的哥哥。 她想到刚刚被埋进土里的苏峰。 【共同点：都是零素结晶采集者，抗性等级可能都达到A级以上。】 【检测到多人佩戴采集者常用手套装备，推测受害者多数为高抗性等级的污染区作业人员。】 他们绑架这些采集者做些什么？要免费劳动力吗？ 林薇明没有更多线索，不过她的首要目的还是确认委托人哥哥的所在。 破案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做吧。 车厢的门缓缓闭合，也将林薇明的视线隔开。 一绑匪上好了锁，回头对着同伙们招手：“行了，可以走了！” 一辆面包车从商场后方开过来，几个人匆匆挤了上去，车像不堪重负一般抖了两下，随即响起发动机的声音，沿路开走。 另留了两人进了货车。 林薇明看着货车缓缓发动，也站直了身子，再度启动了高速运动模块。 货车调整好了方位上路，林薇明也成功地扒上车尾，爬到了车厢顶端。 零素能量值变动了好几回，从原先的20%跳到30%，进入中度污染区。绑匪似乎在绕路，过了一阵子，能量值又回到了15%左右。 林薇明一直趴在车顶上，直到货车慢慢减速。她抬起头，前方的大楼入口顶部还留着“住院”二字，多半曾是一所医院。 门内走出十来人，手里都有武器，她远远地就看见那擦得锃亮的刀刃上的反光。 林薇明看不出他们有多大本事，极有自知之明地直接从车顶跳了下去，猫着身子一路跑向与住院部隔了一条单车道马路的体检中心。 她奔向二楼的窗口，调整好观测倍数，那群受害者正在下车，又被带进了医院内部。 【正在连续拍照。】 绑匪们就近带着他们上了二楼，身在相似的高度上，正好便于林薇明继续观察。 透过破损的玻璃窗，她看见有人拿着一支注射器，里面是一种不明的紫色液体。 【物品不清晰，未能成功识别。结合颜色和地点，推测是某种内含零素的造物。】 受害人身陷囹圄，挣扎无果，被强行拉起胳膊，注入了那管紫色液体。 林薇明皱起了眉。 他们在做人体试验！ 第4章 线索 【零素试验法案（新纪30年修订版）。】 【任何涉及零素相关的试验，负责人必须提交完整试验方案、核心参与人员详细信息，经由特防部科技司办公室、部长办公室批准备案，方可实施。】 …… 【任何人、任何组织及机构，不得以任何理由招募志愿者，进行零素相关人体试验。】 夜色从地平线上升起，吞没了天空，昏暗的室内没有开灯，唯有电脑屏幕的光照在林薇明的脸上，她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表情。 她在体检中心的二楼观察了许久，沦为试验品的受害者在被注射之后，过去了大约半小时，开始显现零素化现象。 那张痛苦到扭曲的脸，以及慢慢染上紫罗兰色的虹膜，让林薇明也恍惚了片刻，才将这个场面作为证据拍摄下来。 接下来，又是一次注射，但管中的药剂透明无色。 空旷的废墟间，林薇明听见对面的病房中传来凄厉的叫喊。无需再分辨情绪，她也知道这是一项惨无人道的试验。 受害人身上的零素化竟奇迹一般地渐渐消散，可是脸上依旧挂着生不如死的神色。 再来一管镇静剂，受害者陷入了沉睡。 林薇明看见负责试验的人露出了满意的笑脸，与受害者之间是鲜明的对比。 今日的试验好像就到此为止，她又蹲了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其他同样遭遇的人。 【该委托涉及违法犯罪行为，亲自营救弊大于利。】 这件事的严重程度超过了林薇明的预测，她决定迅速离开息壤，将线索送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回到家之后她迅速联络了委托人。 明析：[照片] “找到你哥哥了，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不是单纯的失踪，事情比较复杂，我不能亲自救他，必须由特防部出马。” “请放心，后续通知特防部的事情就交给我。” 林薇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算不上完成你的委托，尾款我就不收了。” 没料到她百分百战绩的业余调查员生涯就此出现了意外。 新账号刚刚起步，正是积累口碑的时期，但林薇明也不想为了这个委托，把自己扯进什么官方明令禁止的人体试验案件当中。 违法和“业余调查员”的灰色职业可大不相同。 委托人暂时没有回复，林薇明先切到了搜索引擎，查了查有关零素人体试验的有关法令。 这道法令在十年前重新修订了一次，新闻网站上显示着缘由： 十年前，时任特防部部长遭人检举作风不良，再被揭露其默许某研究所进行人体试验，经调查，确认这间研究所选取零素抗性B级以上的未成年进行试验，理由是“研制治疗零素化的药物”。 药物没有研制出来，反而葬送了众多孩童的性命，其罪行令人发指，震动整个晶海城。 研究总负责人左明喆被判死刑，其余协助者也依法判刑。 林薇明是第一次了解这件事。 十年的跨度足以掩盖住许多记忆。况且在这片阴霾大地之上，比起灾祸与绝望，人们更想一窥未来的希望之光。 她迅速浏览完这些界面，不知道有没有用处的知识又增加了。 灯塔网的标签闪了闪，她总算看到了委托人的回复。 “唉，知道他还活着，也算是安慰吧……” “今天妈妈的病情好像有点好转，也许还能再等等他。” “不管是不是你亲自救下哥哥的，如果他能顺利平安地回家跟妈妈见上一面，我还是会把尾款打给你！多谢！” 林薇明努力理解对面的情绪，手指在键盘上毫无目的地滑来滑去，终于打出一行字：“你哥哥一定会平安。” 这么回复，应该没问题吧。 【剩余电量：20%】 林薇明看了眼时间，当务之急是将整理线索，匿名发送到特防部的手里。 她拿出一个开口的金属圆环，撩起脑后扎得低低的马尾。 “啪嗒”一声，圆环在她的脖子上合拢了，一圈蓝色荧光绕着圆环亮了起来。 佘栖称呼它为“外置传输器”。 林薇明用一条数据线连接传输器与电脑。 白天在息壤之内拍摄的照片与录像，很快就呈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筛选完有用的讯息，终于结束了线索整理，林薇明又有了新问题： 所以，怎么联系上零号小组？ 【剩余电量：15%】 只要低于20%，电量消耗的速度就会更快。 对林薇明而言，机体电量的流失，就好比人类消耗能量渐渐陷入了饥饿状态。 她极力忽略电量的提示，继续在电脑前搜索。 除了偶尔会出现在采访里的零组组长周星晓多了些家庭介绍，特防部机动作战司王牌小组的成员信息，都呈现了一种高度保密的状态， 突破特防部防火墙这样的事情，很危险，林薇明也做不到。 没办法，她只好选择一种迂回的方式，把邮件发送到了机动作战司办公室。 林薇明估算着，这封邮件里的线索，最早也只能在明天上午出现在零号小组的面前。 将近十点钟，特防部办公室的人应该早就下班了。更何况，这可是一封来路不明的邮件，他们收到之后必定会谨慎处置。 不过，他们无论怎么确认来源，都只能得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结果。 【剩余电量：10%】 不能再拖了，充满电得花费接近七小时，明天林薇明还得去咖啡店开早。 人类有句名言：“时间就是金钱。” 林薇明感同身受。 透明的玻璃充电舱像一只巨大的试管，中间安放了一把座椅，等到林薇明坐上去之后，座椅将会自动感应，同那个外置传输器一样的东西会附着到她的脑后，开启充电模式。 所以这段时间内，林薇明只能被关在充电舱里，什么都不能做，哪也不能去。 【已开始充电，预计8月20日5:02完成。】 【启动休眠模式。】 一早满电“醒来”，林薇明看见窗外的世界拢着一层淡紫色薄雾。 她点开了手机。 【轻度零素霾预警：预计20日凌晨4时至上午10时，晶海城全境将有轻度零素霾，请各位市民减少外出、居家办公。出行时请穿戴防护服，请勿在室外长时间逗留。】 自从零素灾难爆发，零素霾成了一种新的污染气象。 “居家办公”——话是这么说，但在这过去的五十年时光里，人类对零素能量更加熟悉，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该上班的日子还是要上班。 林薇明为了在同事面前遮掩自己的身份，也被迫穿上了防护服去店里。 她选择咖啡店店员作为兼职，是因为经过她的观察，咖啡店每日有许多客户，认为此地极其适合观察不同的人类。 恰逢“浮雪”在招聘，她就顺便联系了店长，当场入职。 结果忙起来眼里只有咖啡，偶尔人少的时候才得以看看周围。 人类用咖啡因这种东西强行调动精神，曾经让林薇明很好奇，她尝过几口店里的咖啡，只觉得很苦，她不太喜欢。 零素霾加上周六，今日店里的客人不过工作日的半数，过了九点，就只零零散散地来了几个人。 “我去趟卫生间。” 同事说完就跑。林薇明习以为常，这一趟没有半小时回不来。 听说这是人类工作时间用来摸鱼的方法。 林薇明看着落地窗外的淡紫色渐渐散开，热烈的日光拨开阴霾，又将这世界染上亮堂的色彩。 她盯着外面行形形色色的路人，习惯性地观察他们的动作与神色，推断他们要做些什么。 她瞥见一个很显眼的橙色影子走到咖啡店门口。 门开了。 林薇明收回了目光，落在来人身上，保持一个店员应有的素养，神色自若地说了句“欢迎光临”。 “好巧。”孟燃真脸上挂着笑意，来到她面前，“从医院回特防部的路上，正好想买杯咖啡。” 两天内遇到三次，林薇明并不认为很巧，特防部能查到她的工作地点，孟燃真绝对是特意挑了“浮雪”这家店。 她看向他，木然地点了点头，对“巧合”的说法表示一个友好的默认，开始走程序请他点单。 孟燃真一次性点了五杯，大客户。 林薇明不多言语，转头有条不紊地开始工作。 孟燃真坐在一旁等待，毫不遮掩地观察林薇明。 她有一张线条柔和的脸，眼尾走势平缓，嘴角也自然地上扬，看起来完全是人畜无害的类型。 谁能想到她是暗网“灯塔”的头部调查员0012呢？ 制作咖啡的间隙，她也不曾抬头，似乎对曾调查过她的特防官毫不在意。 同初次见面时一样，孟燃真在她周身感受到一种怪异的氛围，林薇明有一种冷淡的气质，但也说不上生人勿近，她的眼神、动作还有言语之间，有一种刻意。 林薇明将咖啡一一做好，抬眼就看见孟燃真投过来的眼神，假装没放在心上：“这五杯咖啡都打包吗？” 这莫非就是绑匪口中“沾上特防部这辈子有了”？ 昨天自己的身份暴露没有？ 林薇明纵使有好些个疑问，也只能面不改色地将咖啡放进打包袋里。 孟燃真没同她说别的，接过咖啡，笑着来了一句“谢谢”，转身就走。 那轻快的背影，仿佛在说林薇明多虑，他孟燃真的目的就是那么纯粹。 她找到的线索，现在该传到零号小组手里了吧？ 林薇明竟生出些期盼来，巴望着这件事情过去，再也不要同特防部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