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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唱戏

作者:曦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场谈话让两人不欢而散,宋宛楠觉得郑邵不可理喻,郑邵气宋宛楠太偏向顾睢。


    节目要排练,宋宛楠也不可能不跟顾睢说话。


    排练厅窗外,蝉声嘶鸣到了最盛处,几乎要将沉滞的空气撕裂。


    排练的间隙,道具组刚把几把新赶制的竹骨折扇分发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新鲜竹片和胶水的生涩气味。


    导演老师被一个紧急电话叫了出去,没了约束,三三两两的学生各自散开,低声交谈,或者对着刚拿到的折扇练习着手势。


    顾睢独自坐在角落的旧琴凳上,小心地将那把朴素竹扇摊开在膝头,抚平新扇面上细微的褶皱。


    “山伯,在看什么?”少年清冽的声音如玉石落地般打破了屋内的沉闷。为了更好地适应角色,宋宛楠在排练室都称呼顾睢为“山伯”。


    顾睢回头看去,一身白衣飘袂的少年,当真当得起“冷浸溶溶月”这几个字。


    将视线从对方身上拉回,顾睢垂着眼帘,过长的额发已经被束起,露出饱满好看的额头,容貌便于清瘦俊朗,他却很不习惯似的埋着头,轻声道:“扇面上有一首词,是丘处机的《无俗念》,词写得很好。”


    宋宛楠凑过去看了一眼,笑了笑:“确实”,顿了顿,又道,“只是和梁祝身处的朝代不符,不过这是道具,也不用太在意细节。”


    顾睢的眉眼形状其实有些锋利,平日被头发遮挡着看不出来,此时凑近了看,宋宛楠倒被对方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顾睢那双幽黑的眸子不知何时定在了他的脸上,宋宛楠偏过头问道:“怎么了?”


    顾睢抬了抬手,缓缓伸向他的脖颈处,指甲轻轻在皮肤上触碰了一下:“这里,留了疤。”


    宋宛楠顺着他的手摸去,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块凸起,很小,是浅淡的粉色。平时倒是看不出来,但是只要他一激动,那块疤痕的颜色就会加深,性状似一只展翅欲飞的幼蝶。


    “对不起…”顾睢埋着头,声音很低,好像受委屈的人是他自己。


    见状,宋宛楠索性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拨动了一下道具琴,铮然的声音跃然于耳,引地顾睢抬头看他。


    “顾睢,你不能总是一副任人欺凌的模样,你越这样,别人就越觉得你好拿捏。”宋宛楠支着下颌,他那浓长的眼睫半合着,眼神定在琴上,浑身有股自然流露的贵公子气派。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琴弦,淡淡道:“就像这架筝,琴弦绷得越紧,声音就越清脆动听,如果有人强行拨动,还可能被划伤手。但一但弦松动得久了,不能为人使用,这就是把废筝,就要被尘封抛弃。”


    藏拙掩锋是可以,但是掩藏得久了,就会变成真的浊物。


    顾睢怔怔地看着他,宋宛楠微微笑着看他,依旧是那个温和清冷的少年模样。


    顾睢的神色微动,他觉得自己看错了对方。宋宛楠是温和善良,但却绝不是忍气吞声。他的柔软无争是带着刺的,看起来好看无害,真要上手了,能扎得满手血腥。


    与此同时,不远处屏风的陆铭深听着二人的交谈,露出了一个饶有兴味的神色,嘴唇轻动,貌似不屑地吐出两个字:天真。


    排练开始,顾睢长身玉立低眉敛目,行动之间,俨然一副谦谦书生模样,当真有了寒门贵子梁山伯的气质。


    而宋宛楠质弱矜贵,肤白气清,比之富贵人家的小公子有过之无不及。


    两人在台上对词,却不知台下阴暗角落有两个人一直默默看着他们。


    与宋宛楠几天不曾说过一句话的郑邵定定地盯着台上人的脸,只听身边的男生刻意笑道:“果然人靠衣装,平时看顾睢这小子贱得跟流浪狗似的,一身破烂,还以为是个丑货见不得人,没想到打扮一下还真可以,长得挺周正。”


    郑邵冷冷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男生又看向宋宛楠,摸了摸下巴:“不过还是校草好看,可惜不是个女生,要不然我也得…”


    “你特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吗?”郑邵皱着眉看向他,冷嘲道:“脑子里全装得下半身?”


    “嘿,急什么,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难得见到比他还好看的人,男女通吃啊。”男生嘻嘻笑着,“你俩关系这么好,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比如宋宛楠有没有喜欢的人?”


    “管你什么事”,郑邵突然升起一股怒火,“他谁也不喜欢!”


    “怎么可能?追到的人都多得都排到护城河去了,他就没有一个相中的?”男生对此不置可否,“他怎么对顾睢那么好,你说你这发小会不会喜欢男的啊,喜欢顾睢?口味挺独特的嘛。”


    “闭嘴,少在那胡说八道!”郑邵目光凶狠地瞪着他。


    看了眼郑邵的神情,眼睛转了转,扯出一个笑,“我说,你不会是暗恋人家吧?”


    “陆铭文,管好你自己的嘴。”郑邵拎起对方的衣领,像是随时都会给他一拳。


    “干什么你们俩?戏还没开始,就演上了?”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


    陆铭文眼睛亮了亮,挣开郑邵的手喊了一声“哥”。


    “郑邵,打狗也得看主人吧”,陆铭深挑了挑眉,缓缓道。


    “你骂谁是狗!我看你才是老狗”,陆铭文不满,并对他哥恶语相向。


    郑邵看了这俩人一眼,觉得他们都不是什么正常货色。但是他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也不能闹得太僵,郑邵打断陆铭文的污言秽语:“有没有什么办法,把顾睢赶出学校。”


    “为什么要弄走?有个乐子在不挺好玩的嘛?”陆铭深看了他一眼,“玩腻了?”


    “宛楠和他走得太近了。”郑邵皱了皱眉,“不能让他继续在学校里。”


    陆铭文哈哈一笑:“哥,我就说郑邵暗恋宋宛楠吧,我赌赢了,记得打钱。”


    陆铭深没理陆铭文,将眼神投向台上的两人,“他现在有你爸和宋宛楠母亲的依仗,你想怎么动他?”


    郑邵也看向台上的宋宛楠,垂了垂眼帘:“我只要他不出现在这里。”


    “那就只能从他奶奶那里下手了,听说他奶奶有尿毒症,每周都要透析”,陆铭深笑着道。


    愣了一下,郑邵有些迟疑:“这…是不是太阴毒了点……”


    陆铭深仿佛很诧异似的打量着他:“你在装什么好人啊郑邵,和宋宛楠待久了,也感染了他的慈悲心肠?”


    郑邵皱着眉,压低了语气:“我不想宛楠知道,一旦被他知道,他不会原谅我的。”


    陆铭文此时插嘴道:“你给顾睢下套逼他走,就不怕被宋宛楠知道了,这两件事情性质不都一样嘛,难道你真是蠢啊郑邵。”


    “闭上你的狗嘴”,郑邵非常想给陆铭文的两上来上两拳。


    眼看弟弟要被打,陆铭深先下手踢了对方一脚,让陆铭文闭了嘴。他看着郑邵,沉吟道:“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你们家手底下不是有家酒吧?听说招的都是年轻人,生意不错。顾睢缺钱的话,那里是个好去处。”


    郑邵和陆铭深是在一场宴会上认识的,两人一见如故臭味相投,表面上是一表人才的公子少爷,实际上一个好暴力占有欲极强,一个笑里藏刀以凌虐人为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郑邵在宋宛楠面前装的很好,只露出了自己任性妄为的一面。然而宋宛楠不知道,他们家基因里便带着暴力的种子,从他把自小便动手打他开始,郑邵也学会了以暴服人。


    陆铭深则更是个坏种,将他爸表里不一虚伪自私的模样学了个十乘十。


    “行,别闹太过了。”郑邵并不怕惹事,但到底顾忌着宋宛楠,不敢太肆意妄为。


    “事成之后,把你家那辆限量款保时捷给我。”陆铭深大言不惭,“别跟我说不是你的,你家的车太多,放着也是放着。”


    陆铭深家里不缺钱,但是能白拿的,何乐而不为。


    宋宛楠的戏份结束了,轮到陆铭深上台了,他一身黑色锦衣,面容虽俊美,却带着邪气。


    这场戏是马文才与梁山伯同时去祝家庄提亲,而祝英台只见了梁山伯,婉拒了马文才。在回程的路上,梁马两队人马狭路相逢,马文才恼羞成怒,暴打梁山伯,威胁他退亲。


    宋宛楠在台下看着,陆铭深先是向他微微一笑,转向顾睢时,脸上笑意不变,眼神却是一冷,嘲讽道:“梁山伯,别跟我给脸不要,你一个小小县令,何以跟我马家与祝家相提并论,祝英台跟着你只有吃苦的份,要是个男人,就自己退了这门亲事…”


    顾睢微一颔首,神情淡然:“我与英台两情相悦,早已许下生死相随的誓言,马公子又何必强人所难,实非君子所为…”


    两人各自说完自己的台词,陆铭深便一步步逼近顾睢。


    两人同样的身高,只是顾睢稍显单薄,但却不曾因此退步,目光相接时,顾睢静静看着对方,周身的气势变得阴冷而凛冽起来。


    陆铭深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扯唇一笑,抬腿一脚蹬在了对方的胸口之上。


    顾睢随着力道倒在地上,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疼痛像是真实存在的。


    宋宛楠猝不及防,下意识地要上台去扶顾睢,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胳膀。


    “演戏而已,宛楠,你就这么紧张他吗?”郑邵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目光下移,在对方锁骨处的红痕上停留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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