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每次都看见主角攻在暴打受》 第1章 厕所挨打 刚入学高一,宋宛楠就察觉到了班里的氛围很奇怪。 一到下课时间,三五成群的学生就围在教室角落垃圾桶的位置。 他们当然不是去倒垃圾,而是去嘲弄那个被安排坐在垃圾桶角落的异类,班里唯一一个穷学生。 宋宛楠所在的班级是他们这所学校最好的人才班,当然不是说他们都是成绩实力拔尖的人才,而是能进入这个班的,那以后必定都是社会的人上人,主要是靠得家族庇荫。 可想而知,依靠捡垃圾凑生活费的顾睢在这里会多引人注意。 宋宛楠从来没看清过顾睢的脸,因为对方的头发长地盖住了眼睛,脸上挂着副黑色镜框,镜片厚度堪比啤酒瓶底,整个人总是缩着隔壁埋着头,生怕别人看见他似的。 然而,不看见是不可能的,这人瘦得营养不良皮肤苍白,个子却极高,走动间如同挂着破布的麻杆。 每次经过宋宛楠的位置时,他都担心对方会被风吹骨折了。 “宛楠,给我个巧克力,我快饿死了!”同桌郑邵对着他嚎了一嗓子,扒着他的肩,脑袋拱在他怀里,试图将头钻进他的课桌。 宋宛楠被他吓了一跳,收回视线,轻声道:“等一下,我找找。” 郑邵松了手,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眼他:“你在看什么呢宛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嗯?没看什么啊”,宋宛楠将巧克力递给他,“快上课了,赶紧吃点。” 郑邵身形比宋宛楠强壮得多,却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看着很可爱,但却是个暴躁性子。连忙撕开包装要了两口,又捧着水杯咕咕灌水喝。 宋宛楠再次偷偷看了眼垃圾桶的方向,没看到顾睢。那边几个人推推攘攘的你一言我一语,脸上的笑都不怀好意,顾睢的桌子被一个人坐着,那人时不时地踢两脚椅子,又拍着手对身边的人嬉笑着什么。 宋宛楠皱了皱眉,却被郑邵强行扭正了头:“啧,还说没看什么!那边的垃圾有什么好看的,别脏了眼。我说宛楠,你可别心软去多管闲事啊,人各有命,少掺合那些烂事。” 他和郑邵是发小,十多年的交情,自然会听他的劝。宋宛楠点了点头,小声道:“别吃了郑邵,老师来了。” 郑邵赶紧住了嘴,朝宋宛楠使了个眼色,宋宛楠默契地将身体向前靠了靠,挡住了老师的视线。 班主任老师拿着一张单子,踩着恨天高,慢慢踱进了教室。先敲了敲讲台桌子,清了清嗓子:“安静,同学们。” “糟了,月考成绩下来了。”郑邵偷偷摸摸凑到宋宛楠耳边小声说:“不知道我爸这回要怎么抽我。” 宋宛楠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问道:“你怎么确定考得很差?” “啧!班里有人找那穷小子要了答案,结果这小子的答案全是错的,我也抄了一部分”,郑邵皱着眉,语气有些阴沉,“看着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没想到是个会耍阴招的,真不怕被人打死。” 宋宛楠有些惊讶:“你说谁?是顾睢吗?你们让他给□□?” 郑邵一脸不愿多说的模样,扯了个乖巧安抚的笑容:“宛楠,这事你别管,自然有人会给他个教训。” 宋宛楠不赞同地摇了下头:“你们……” “现在按照成绩单选座,念到名字的同学可以先选择座位。”班主任老师抬手扶了扶黑框眼镜,“顾睢、宋宛楠、周尧之…” 宋宛楠现在的我位置靠窗,离讲台不远不近,他不想挪窝,但没想到顾睢会选择他旁边的位置。这个位置是郑邵的,只见他脸色很难看,坐着没动。 顾睢垂着头,看不清脸上是什么神色,也不说话,瘦长的个子立在课桌旁上很显眼。 “郑邵同学,现在你的座位是顾睢的,如果不服气,下次就要考得比顾睢好。”班主任能在这所顶级贵族学校教学,家里和自身也是有实力的,并不会畏惧班里的学生。 郑邵绷着一张娃娃脸,捏紧了拳头,看样子很想在顾睢身上舞动几拳。 “郑邵,你别冲动,放学你爸还在家等你呢。”宋宛楠见势不妙,连忙偷偷拉了拉他的袖子,“别气了,下次好好考。” 郑邵转头看了眼宋宛楠,憋着口气:“宛楠,我…” “郑邵同学,抓紧时间换位置,后面的同学还等着呢。”班主任敲了敲黑板,十分不近人情。 郑邵抱着书本,恶狠狠地瞪了顾睢一眼,从他身边走过时,低声威胁道:“你给我等着。” 宋宛楠看着顾随瘦弱的身板微微颤抖了一瞬,他垂了垂长睫,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于是扯了扯嘴角:“顾睢,你好。” 然而对方依旧埋着头,如同没听见宋宛楠打招呼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将背着的旧书包里的课本一个个码进课桌。 宋宛楠见对方不理自己,也没觉得有何不妥,礼貌地点了下头,将视线收了回去。 然而这一幕却被身后的郑邵看了个一清二楚,他磨了磨后槽牙,眼神变得晦暗起来。 到了放学时间,郑邵早早地收拾了书包在门口等宋宛楠。 宋宛楠这人做事细致性格温和,旁边塌着肩膀埋头整理作业的顾睢动作更是不急不躁,反倒是一向慢性子的宋宛楠要先收拾好。 见状,郑邵皱着眉走到顾睢的座位旁,狠狠踹了一脚顾睢的桌腿:“你特么就不能快点吗,磨蹭什么,没看到堵着人了吗?” 他这一踹,把宋宛楠也吓了一跳,小声制止道:“郑邵,你干什么!” 宋宛楠见顾睢仍旧闷不吭声,便温声道:“没事,你慢慢整理,不着急。” 顾睢此时恰好收拾好作业本,单肩挎上破旧的书包,埋着头往教室门口走。 郑邵一见他那怂样就气不打一出来,又踢了脚课桌:“也就你脾气好,要是我早揍得他哭爹喊娘了。” 宋宛楠无奈地摇了摇头,边走边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讨厌顾睢,他并没有做什么坏事?” 闻言,郑邵也愣了愣,翻着眼睛想了想:“不知道,反正就是讨厌,又怂又窝囊,看着就来气。” 宋宛楠表示不能理解,“讨厌在心里讨厌就行了,郑邵,你千万不能动手,也不要主动去招惹人家,知道嘛?” 傍晚的夕阳余晖照在宋宛楠清秀的侧脸上,那浓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头下一团黑影,像是振翅的蝴蝶,清冷又雅致。 郑邵看得有些恍惚,直到一只骨节纤长肤色白皙的手在眼前晃动了一下:“郑邵,你记住没有,不然我就告诉你爸。” 郑邵回过神,偏过头,掩藏起眼底的情绪,低声道:“知道了,就你心地好,可人家也不领情嘛不是。” 宋宛楠笑了笑,打闹似得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我关心的是你,要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只是担心你会走错路。” “切,就他这样的,能把我怎么样?”郑邵不屑地小声反驳道。但他见宋宛楠脸色不好,也不想继续为了个外人和他见气,拉着对方的胳膀晃了下,“行了宛楠,我知道了,早点回家吧,今晚我爸铁定不会放过我。” 宋宛楠也知道他现在听不进去,点了点头,摸了一下衣服包,脚步一顿:“你先在校门口等我一下,我手表好像忘记拿了。” “啊?那我和你一起回去吧。”郑邵摸了下头发,跟着就要和他一起回教学楼。 “没事,等我一会儿就好”,宋宛楠摆了下手,脚步往后退了几步,就要跑向教学楼。 “行,那我在门口等你”,郑邵的右手在裤兜里捏了捏,像是想起来什么事,也就没坚持。 与此同时,男厕所里,顾睢被一只脚狠狠地踩在满是污渍的瓷砖地面上,那人一手拽起他后脑的头发,将人狠狠磕在地面上:“敢耍我们是吧,顾睢,你胆子大了,皮厚实了是吧?” 顾睢痛得闷哼了一声,只觉得头昏脑胀,闻着厕所的臭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苍白着一张脸,乌黑的发丝被冷汗打湿,紧紧贴在脸上,像只刚从河里爬出来的水鬼。 “你这个窝囊废,没用的东西,穷鬼……”那人好似气不过,一边咒骂,一边又将他的头磕向地面,连着磕了几下,顾睢虚弱地垂下眼帘,呼吸都微弱了许多。 宋宛楠进了教学楼,路过厕所时,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痛叫声,然而门却关地严严实实的。 他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正要走开时,只听一声响亮的撞击声从里发出,接着是一声痛骂:“啊!你妈的敢反抗老子!” 宋宛楠愣了愣,皱着眉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在里面吗?” 里面的声音立马顿住,接着是一阵细碎的声响,以及门开合的声音。 “你哪位?”开门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生,长得很帅,然而一身破洞名牌衣服,脸上的表情很拽,看着就不好惹。 宋宛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往里看去,却被面前的人故意遮挡了一下:“我兄弟拉肚子了,里面丑得很,要进去上厕所吗同学?” 仔细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宋宛楠收回视线:“需要帮助吗?” 男生愣了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你要怎么帮?帮他擦屁股?” 宋宛楠皱了皱眉,觉得这人说话很呛人,有些不想跟他多说,又看了眼厕所,便转身要走。 这时,耳边传来冲水的声音,宋宛楠的脚步一顿。 而那男生反应也快,朝里面喊道:“让你快点听不到吗,拉了半小时了,人都拉脱肛了,臭死了!” 宋宛楠有点洁癖,听到臭这个字仿佛鼻间都能闻到那股带着腥臭的水汽,偏过了头。 正巧这时郑邵上了楼:“宛楠,还没找到手表吗?” 视线被门口男生挡着,宋宛楠淡淡扫了他一眼,对方回了他一个呲牙咧嘴的笑容。 于是宋宛楠抬脚朝郑邵的方向走去,恰好厕所最里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人影摇晃着,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传奇耐打王上线[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厕所挨打 第2章 道歉 “你的手表找到了吗?会不会今天没带啊?”郑邵见宋宛楠蹲在桌前翻找着,鼻尖都沁出了汗,用食指轻轻刮了下他的鼻梁。 “今天带了的,就放在桌子里,不知道怎么找不到了。”宋宛楠没注意他的小动作,皱了皱眉,思索着小声喃喃道。 那是手表是宋宛楠过世的奶奶给他的,他每天都戴着,只在下午有体育课的时候摘了下来,担心磕坏了。 郑邵也蹲在他身边,见他把课桌都翻了个遍还没找到,沉吟着:“会不会是,被人拿了啊。” 宋宛楠停下了动作,看了郑邵一眼,慢慢摇了摇头:“应该不会,那只表也不值钱,只是对我有纪念意义而已。” 郑邵咽了口唾沫,悄声道:“对我们而言不值钱,对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宋宛楠的目光一闪,知道他话里有话:“你是想说什么?” “算了宛楠,明天把这事告诉老师吧,调一下监控看看”,郑邵见宋宛楠的眼眸清澈表情严肃,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以开口。 宋宛楠看了眼右手腕处比周围皮肤更白的表带印记,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 路过厕所时,宋宛楠不经意间朝里看了眼,地面上有滩水渍,里面还散布着点点猩红,像是血迹。 郑邵也看向里面,一脸嫌弃:“看什么呢,厕所臭得很,快走吧宛楠,林叔还在下面等我们呢。” 宋宛楠心里的不安若隐若现,于是当他们到了校门口时,宋宛楠对保安亭的人撒了个小谎,说教学楼的厕所里面藏了外校的人,可能是混社会的,让他们仔细检查一下。 这所学校的学生非富即贵,出了事那就是大事,保安也不敢怠慢,连忙答应下来就拿着工具去巡逻。 郑邵冷眼旁观了一会儿,也没搭腔,笑嘻嘻地拉着宋宛楠上了车。 郑宋两家住得近,两人从很小一起长大,上学放学都是家里司机接送,有时是郑家的林叔,有时是宋家的王叔,今天王叔有事,于是郑邵就让宋宛楠和他一起回家。 “有你在,我爸还是得顾及着脸面,不会抽我,今晚就在我家住吧宛楠。”郑邵死皮赖脸地拉着宋宛楠不让他回家。 “好吧,那我跟家里打个电话。”宋宛楠每次都拗不过对方,无奈地跟着他回了家。 好在郑邵的爸爸吃完饭就出去谈生意了,暂时没空料理儿子。郑邵高兴地拉着宋宛楠去楼下影音厅看电影,两人翻来找去了好一会儿,最后选了盘外文封面的碟子看起来。 顾睢逃过了一顿毒打,她没想到保安会突然进厕所检查,打他的男生慌里忙张地跑了。 拖着残破的身躯,顾睢在九点前终于回到了他的家,一座破败的二层小楼,林立在垃圾场的附近。 二楼是卧室,住着顾睢和他的奶奶,一楼则摆满了奶奶捡来的瓶罐纸箱。顾睢的卧室里有张小桌子,上面摆着一碗面条,面上盖着一荷包蛋。 他将书包放在桌子上,用手颤抖着拿起筷子夹面,发丝上黏着血迹,遮挡了视线。顾睢用胳膊撩开头发,露出一双好看却幽黑森冷的眸子。 三两下吃完了面,他将碗筷在清水下冲了冲,好在碗里没油,清水也能洗净。 顾睢去翻自己的书包,准备写作业。然而拉开拉链后,却看见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东西。 一块表带雪白的腕表,上面的花纹精致典雅,价格不菲的样子。虽然看起来款式老旧,但看得出主人很珍惜。 顾睢神色一怔,微皱了眉,面上表情又变得平静无波。他没去动那块表,只拿出自己的作业就这昏黄的灯光写起来。 …… 宋宛楠和郑邵看电影看到一半,发现了不对,这片子讲的是一对同性恋人相爱相杀的故事,此刻正播放着两人高马大的男子接吻的画面。 郑邵尴尬的按了暂停键,“宛楠,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睡觉吧。” 宋宛楠也看得有些不适,点了点头:“好,那我先上去洗澡,你也早点休息。” “好,你先去!”影音厅的光线很暗,郑邵的脸发烫发红,他背着光,不想让对方看自己的脸色。 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对性知识的接触很少,两人心照不宣地掩饰着微妙的情绪。 这晚,郑邵难得睡了个早觉,梦里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轻轻地喊他,但他又看不清是谁,越是着急,这声音就越是朦胧。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背影,他扑上去,想要抓住对方,但抱住那个柔软身躯的一瞬间,只觉得一股热浪翻涌,郑邵猛地睁开了眼。 “郑邵,该起床上学了。”门外传来宋宛楠清朗的声音。 郑邵声音微喘,用手擦了把脸上的热汗:“好,我先洗个脸,等一下宛楠。” “嗯,早餐客厅桌子上,你出来先吃点。” 门外的脚步声渐远,郑邵吐出口热气,掀开被子,看到了裤子和床单上的一片湿润,他垂了垂眼,神色有些怔忪。 两人到了学校,宋宛楠远远地便看到顾睢被一个高大男生一把抢过了单肩包。顾睢其实和那人一样高,只是可能吃得不好,身上不长肉,单薄得像张纸,不然不一定能让对方欺负得了自己。 宋宛楠被郑邵拉过手臂拽着往反方向走,但宋宛楠却固执地停下了脚步:“我们过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感觉那个人在欺负顾睢。” 他看到那个高大的男生推搡了顾睢一把,然后准备拉开他的书包。然而一向沉默忍让的顾睢却猛然夺过书包,准备逃跑。 那男生似乎被激怒了,从背后用力踹了一脚顾睢的腿,将人踹倒在地,然后抢过对方的包翻着起来。 郑邵正要阻拦宋宛楠,然而却被他挥手挡开了,只见他径直走向正在争执的两人。 “包里藏着什么?遮遮掩掩的?”那男生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却未及眼底。男生的相貌很是俊美贵气,一看便出身不凡,却不知道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和他看起来完全联系不到一块的顾睢。 宋宛那加快了脚步,看到顾睢偏过头,看向他的目光。 两人的位置其实有些偏辟,只是在偏僻,那阵仗这么大,也渐渐吸引了一些学生的注意。 “还给我!”顾睢将视线从宋宛楠的身上收回,冷冷地看向正在乱翻他书包的男生。 宋宛楠走得近了,听到了顾睢发狠的声音,这是他第一次见对方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但接下来,让他更意外的是,那个男生竟然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块手表。 宋宛楠听到郑邵说:“宛楠,那表不是你的吗?” 而男生也似意外般挑了挑眉,嗤笑了一声,低声质问道:“这表看着不错,顾睢,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顾睢的余光撇了停在不远处的宋宛楠,只见对方神色有些恍惚,他咬了咬牙,对男生道:“是我捡到的,不知道是谁的,还给我!陆铭深。” 陆铭深垂眸一笑,突然将目光转向宋宛楠和郑邵,自言自语道:“这个点,看热闹的人还挺多。” 郑邵走上前,对陆铭深点了下头,打了个招呼:“这表似乎是我朋友的,能给他看一下吗?” 陆铭深又扫了眼宋宛楠:“可以,反正是顾睢见到的。”他的重音落在这个“捡”字上,刻意地有些明显。 郑邵接过表递给宋宛楠:“你看看,是不是你丢的那块。” 周围的人此时都在打量着他们,交头接耳地小声说着话。 顾睢此时艰难地站起来,也不说话,仍旧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宋宛楠接过表,听到人群中有人说顾睢看着一副穷酸阴暗的模样,肯定是小偷,周围也有人附和了几声。 “同学,看清楚了,这表是你的吗?到底是不小心丢了,还是被人偷了?”陆铭深嘴角微微勾着,好似真的在诚恳提醒一样。 “是我的…”宋宛楠用拇指摩挲了一下表带,他此时心里有些乱,情感上不相信是顾睢拿的,但又无法理解表为什么在对方的书包里。 “怎么可能是丢的,我朋友昨天下午放教室课桌里的,难得自己长了腿跑出来的?”郑邵冷嘲了一声,看向顾睢的表情很轻蔑。 陆铭深点了点头:“那就是被人偷了,顾睢,你能说一下是在哪里捡到的吗?” 宋宛楠看到乌黑发丝遮挡下的脸很白,是那种不正常缺乏血气的白。顾睢垂着头,高瘦的个子被那些窃窃私语钉死在原地,他无可辩驳,只说自己没偷。 四周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甚至有人指着顾睢,说他看着就像是会偷偷摸摸的人。 郑邵和陆铭深几不可查地对视了一眼,又默不做声的移开了视线。 “我相信他,待会儿我回去找老师看监控,以事实为证。再说,哪有小偷敢把脏物带身上的,依照顾睢的智商,也不可能是他。”宋宛楠挡在顾睢身前,挡住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见状,陆铭深一挑眉,看着面前这个高挑清瘦的少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的东西,你想怎么说都行,大家散了吧。” 郑邵看了眼宋宛楠维护顾睢的模样,垂下的目光愈发冰冷。 陆铭深正要走,却被宋宛楠叫住了,宋宛楠看向陆铭深,语气清冷又坚定:“那你呢?随意翻动别人的书包,还动手打人,是不是该道歉?”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第3章 出头 陆铭深停下了脚步,很诧异似的看向宋宛楠,笑着歪了歪头:“你说什么?” “你侵犯别人的**,该你道歉。”宋宛楠直视他的目光,两人一高一矮,气势一强一柔,同样出色的样貌身世,倒像是一出势均力敌的好戏。 陆铭深头一回被这人这样强势地对待,略感稀奇地看着面前的人:“道歉?真是个让人感到陌生的词,出生到现在,我还真没跟人道过歉…” “那就从现在开始,也算开个好头。”宋宛楠并不相让,声音依旧柔和清冷,只见他微一颔首:“陆铭深,我知道你父亲是司长,也是这所学校的名誉校董,但我们所认知的陆司长公正严明,秉公执法,应该教不出一个任性妄为,恃强凌弱的儿子吧。陆铭深,你父亲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周围的窃窃的声音再度响起,陆铭深听了听,垂眸看向少年,脸色由阴沉转为愉悦,声音低沉悦耳,微笑着道:我当然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人,我和顾睢之间…有些误会而已。” 郑邵此时也出声道:“我看也是,大家都是一场误会而已,宛楠,算了。” 陆铭深又看了眼郑邵,两人目光一触即离。顿了顿,陆铭深将冷浸的目光投向宋宛楠,提了提嘴角:“你是宋老将军家的孙子宋宛楠是吗?请代我向老将军问好。宋宛楠,很高兴认识你。” 宋宛楠不懂这人变脸为何这样快,点了点头:“谢谢,但你们即便有误会,也不该当众这样欺负顾睢。” “你说得对,我向他道歉,这确实是我的问题”,陆铭深友好地笑了笑,转头看向一旁的顾睢:“抱歉,我不该随意翻你的东西。” 顾睢垂着头,没理他,视线从宋宛楠身上扫过,转身走出了人群。 “你看,他就是这么不懂礼节的人”,陆铭深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又看向宋宛楠,神色微动,笑着道:“快上课了,再见,宋宛楠。” “…再见”,点了点头,宋宛楠跟着郑邵走向教室。 “宛楠,你不该为了一个外人,跟陆铭深交恶。”郑邵皱着眉,他倒不是怕了陆铭深,只是宋宛楠公然为一个“下等人”出头,让他感觉不舒服。 郑邵冷漠地认为,他宋宛楠就不该去关心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下贱”货色。 然而,一向低调内敛的宋宛楠却一反常态地反驳了他。 “手表不可能是顾睢拿的,一来有监控,他不会不知道。二来,他拿了表,也换不了钱。这只表是定制的,表带内有刻字,看一眼就知道,何必要冒这个险,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宋宛楠将手表重新戴在手腕上,边走边道。 郑邵见他一只手很难戴上,便握着他的手腕站住,小声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觉得你不该为了他出头,顾睢这种人,有什么值得你…” 终于扣上了表带,宋宛楠摩挲了一下花纹,打断他的话:“哪种人?郑邵,每个人生来平等,我们哪来的权利看不起别人?” 郑邵看着面前清澈纯白的少年,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宛楠,我们和他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我,甚至陆铭深,我们这些人生来就被家族安排好了一切,而我们得到的所有,也将以另一种方式回报给家族。我们生来就高人一等,这就是家族赋予你我的权利,也是责任。” 他的话语一顿,一张娃娃脸上难得出现了些深沉的东西,缓缓道:“至于顾睢,高中三年之后,他想见我们一面,都需要门槛。” 宋宛楠看着面前朝夕相处十多年的玩伴,感觉他似乎突然变得陌生了起来,只听他用冷漠的声音笑着道:“宛楠,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这个人身上。” 宋宛楠只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再回过神时,两人已经进了教室。 顾睢埋着头,不知道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宋宛楠有些好奇,但也没偷看,他需要进到里面的位置。顾睢合上本子,起身给他让座。而郑邵却故意撞向顾睢,将人撞得一个趔趄。 “郑邵!”宋宛楠立即扶了他一把,怕他真得被撞倒下去。 郑邵见状,脸色更加不好,对着顾睢冷哼了一声,走到后面的位置坐下。 “你没事吧?”宋宛楠松开手,见顾睢依旧不说话,便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翻出课本预习。 顾睢此刻也跟着坐下,他垂头看着本子,模样很拘谨似的,动了动嘴唇。 “什么?”宋宛楠有些意外,这还是顾睢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他轻轻问了一句:“顾睢,你说什么?” “你的手表,不是我拿的。”那声音低沉而坚定,是陈述,也像是控诉。 怔了怔,宋宛楠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我相信你的,待会儿下课我会请老师调一下监控,还你清白。” 顾睢迟缓地点了点头,再没说什么。 然而,当宋宛楠跟着老师去查监控时,却被告知他们教室的监控已经坏了几天了,根本没有记录。 “宛楠,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班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我会调查清楚…”班主任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满脸严肃地道。 “老师,我突然想起,昨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和顾睢都在收拾课本,我…我想起我不小心将手表放进了其中一个书包,没留神,大概放进了顾睢的包里,很抱歉麻烦你们了。”宋宛楠不想这件事情闹大,他故意说是自己弄错了,想让这件事情赶紧过去。 “宛楠,你确定吗?再仔细想想?”班主任明显有些怀疑。 宋宛楠故作沉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确实是我的失误,是我放错地方了。” “既然这样,那你也该像顾睢好好解释一下,毕竟他受了委屈。”班主任其实也不信一个学习的好苗子,未来顶尖学府的高材生会做出这种小偷小摸的脏事,“宛楠,你们两个是班里我最放心的学生,有什么事情都好好商量一下,同学一场,不要伤了脸面。” 宋宛楠认真地点了点:“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这件事宋宛楠给出了解释,有人不信,有人同情顾睢,也有人干脆骂起了宋宛楠,说他白莲花,装无辜害人。 郑邵气不过,跟骂宋宛楠的人打了一架。此后,那些对宋宛楠不满的声音,便暂时掩藏了起来,在阴暗的地方滋生发酵。 这件事之后,宋宛楠没再和顾睢有交集,直到学校举办了一次文娱活动,每个班都要出人,随意出一两个节目,两人恰好被选了上去表演。 刚开始并没人报名参加,班主任让抽签,抽中了宋宛楠和顾睢。 顾睢不想去,他更想多点时间学习。然而班主任说参与的同学有五百块参与费,拿到一等奖还有五千的奖金。顾睢便同意了,还为此遭到了郑邵的嘲讽。 只是让宋宛楠没想的是,还有高二年级的陆铭深。 他们要表演的节目是《梁祝》,按照投票,宋宛楠扮演女扮男装的祝英台,顾睢演梁山伯,陆铭深则是马文才。其余不重要的人物则采取自愿参与原则。 郑邵知道后起了个半死,阴沉着一张脸,“宛楠,你退出吧,跟那小子演情侣,太晦气了。” “郑邵,你别乱说。”宋宛楠正在看话本,闻言蹙紧了眉,“他没做错什么,你不能这样对他。” 郑邵看着宋宛楠认真的神态,突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他将双手抵在宋宛楠的座位两旁,以俯视的姿态看着眼前冷淡的少年。 此时教室里没什么人,宋宛楠见对方一直凝视着自己,神态很不对劲,想要伸手去推他:“郑邵,你怎么了?” 然而还未等他推开对方,却被郑邵一把握住了手腕。宋宛楠吃痛,想要抽回手,却被对方在手中攥地死死的。 宋宛楠有些茫然,怔怔道:“你……” “嘶!”滚烫的水撒在了郑邵的手臂上,他痛地立即收回了手,回头看去。 “抱歉…”只见罪魁祸首埋着头,像是也没料到这个场面。他手上拿着个杯子,里面还盛着半杯水,还在轻轻摇晃着。 郑邵猛地一把抢过杯子,一脚踹向顾睢的肚子。顾睢连着他的桌子一起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地上散布着他的课本试卷,发出的巨响声吸引了教室里仅剩的几个人。 “郑邵!”宋宛楠冲出挡在顾睢面前,那滚烫的热水被泼在了他的脖颈上,立即绯红一片。 “宛楠!你…走,先去医务室!”郑邵没想到他会挡在面前,手一抖,杯子摔在地上,如同取消了暂停键,所有人回过神,朝他的方向走来。 然而宋宛楠却抽出被郑邵扶着的手,忍着疼,垂下长睫冷淡道:“郑邵,我希望你能冷静一下。” 郑邵怔愣地看着被拒绝的那只手,“宛楠,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但是你最近的情绪真的不好,郑邵,我们都冷静一下。”宋宛楠蹲下身,不再理他,转而看向顾睢。 “宋宛楠,顾睢…你们没事吧。”班长周尧之扶起地上的顾睢,对方站不住似的要往地上躺。 见状,宋宛楠夹着顾睢的另一只胳膊,“我们先去学校医务室看看,麻烦班长帮我们跟老师请一下假。” “好,你俩能行吗?”周尧之皱了皱眉,见两人的身形都不怎么强壮,相互依偎着,看着有些可怜。 “没事,我先扶他过去”,宋宛楠点了点头,他原本雪白的脖颈此刻红地吓人,由于皮肤太薄,看着倒像是被烫掉一层皮。 “宛楠…”郑邵看着两人出了门,他恍惚地喊了声对方的名字。 “哎我说郑邵,你看顾睢不顺眼就算了,怎么连着宋宛楠一起下手啊,还下这么重的手?”周尧之挑了下眉,有些好笑似的锤了下他的肩。 郑邵收敛起眉目,冷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啧,你看给人烫的,差点毁容了,嫉妒人长得漂亮是吧?”周尧之可不管他什么心思,继续嘲道我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耳朵聋了吗?”郑邵眼中盛着怒意,压低了声音。 周尧之噤了声,郑邵的父母一个经商一个行政,家里背景是他家得罪不起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周尧之点了点头,笑了笑:“好,那你待会儿跟班主任解释一下吧。” 周尧之说完就回了座位,郑邵没搭理他,只垂下眼,神色阴沉得吓人,自言自语道:“顾睢,你这个下贱的东西,都怪你…” 第4章 决裂 校医院没几个人,宋宛楠的烫伤比顾睢身上的伤要严重得多,脖子上那脆弱的皮肤被凉水冲掉了几块。 校医是个很善良的中年妇女,一边给他处理,一边哎哟哎哟心疼地直喊:“多俊的小同学,哪个造孽的干的事,这要是处理不好,就要留个难看的疤,破了相了。” 闻言,顾睢突然将目光转向宋宛楠,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地握成了拳,嘴唇绷成了一条线。 宋宛楠痛得皱了眉,却还在笑着:“我是男生,留疤也不算什么事。” 校医将纱布小心地缠在他脖子上,揉了揉他的头发:“如果是我家那小子,早就哭天喊地起来了。” “那是因为知道你疼他爱他,如果我母亲在这里的话,我也要哭了。”宋宛楠轻轻碰了碰脖颈的纱布,很粗糙的布,磨着皮肤有些疼。 校医好像很喜欢宋宛楠,带着他俩去了一间干净的病房,还给他们一人拿了瓶牛奶,让他们休息。 宋宛楠正在打量着病房,身体突然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他吓了一跳,立即挣动了起来。 肩上掉落了几滴水渍,宋宛楠愣了愣,只听身后的人压抑着哽咽,声音轻不可闻,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宋宛楠不动了,任对方抱着,他抬手拍了拍顾睢的肩:“不是你的错,不用对不起。” 温热的呼吸打在宋宛楠的头顶,明明对方比自己高了很多,然而宋宛楠却觉得顾睢弱小得可怜,他听说顾睢的父母早逝,只有年迈的奶奶养着他,可是奶奶又能陪他多久呢。 宋宛楠突然觉得一阵辛酸,他对顾睢道:“你不要害怕。” 身后的人僵了一瞬,慢慢地松开了手,顾睢又塌下了肩膀,垂着头,他又变回了那个寡言唯诺的少年。 宋宛楠没想到,这件事闹到了几人家长那里。一间小小的办公室,挤着政商两界的重点人物,还有一位满头白发的沧桑老人。 “宛楠过来。”周扶兰一眼便叼住了自己的儿子,拉过宋宛楠左看右看,心疼地摸摸对方的脑袋,恨不得立即将儿子打包回家做个全身检查。 “妈,我没事。”宋宛楠有些尴尬,他拍了拍母亲的手,示意对方这里还有其他人在。 而郑邵的父亲则要体面地多,一个眼神就让郑邵站着不敢动,沉声道:“你小子,又闯祸了。” 宋宛楠看向顾睢,却见他主动扶着他奶奶,而他奶奶正在向班主任询问情况,脸上的神情既卑微又小心翼翼。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电话里我已经跟三位家长简单说了一下情况,监控我也看了,顾睢回座位时,将热水洒在了郑邵的手上,郑邵踹了他,原本要将水泼向顾睢,但是宋宛楠帮他挡了。” “顾睢,你先解释一下为什么将水撒在郑邵的手上。”班主任先安抚了一下老人,对顾睢道。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路过的时候,我被脚下的桌子绊了一下。”顾睢轻声说着,头发盖着他的眼睛,垂着头的模样像是在认真道歉。 而正在播放的监控里,顾睢走到座位旁边时,确实身体摇晃了一下,导致水撒了出来。 点了点头,班主任扶了扶眼镜,道:“郑邵,那么你为什么想要接连殴打顾睢呢?” “我以为他是故意的,想要教训他一下。”郑邵嗤笑了一声,瞪着顾睢,“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 郑父呵斥了一声:“闭嘴!还闹!” 班主任叹了口气,又看向宋宛楠母子:“这件事宋宛楠完全是被连累的,我叫几位家长来也是想让你们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怎么处理这事。” “郑邵,道歉!”郑父脸色不好,原本一个重要的商业会议也被推掉了,又是自己儿子鲁莽行事,他恨不得抽出皮带当场给儿子一顿教训。 “爸,明明是他先烫得我,要道歉也是他道,凭什么认为是我一个人去的错!”郑邵捏紧了拳头,脸上满是不忿。 然而没想到,顾睢立即对着郑父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顾睢的奶奶也低着头,像是也准备道歉。 见状,郑父的脸上愈发挂不住,揪住郑邵的领子一巴掌甩了过去:“还犟,回去再好好教训你!” 郑邵捂着脸,瞪着他的父亲,又看了一眼震惊的宋宛楠,转身踢开办公室的门,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这臭小子,都是他妈平日里惯的!”郑父捂着胸口喘气,脸上通红一片。 周扶兰忙道:“算了老郑,孩子都这么大了,也要脸面,哪有当众打人脸的,回去你们好好说说,一家人用不着这样。” 郑父叹了口气:“我家这小子要是赶上宛楠的一半,我就省心了。” 周扶兰微微一笑,摸了摸宋宛楠的头发,又走到顾睢面前:“小同学,阿姨知道你受了委屈,我家宛楠也挺喜欢你的,这样吧,你高中的学费生活费阿姨赞助了,你只管好好学习就行了。” 顾睢怔了怔,他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和宋宛楠眉眼相似的温柔又美丽的女人,“我…” “这件事我家小子也有错,叔叔赔你医药费,也赞助你学杂费,直到你高中毕业。”郑父摸了把脸,露出一个爽快的笑。 顾睢像是有些不知所措,“谢谢,但是我…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 “你若以后是个人才,那就来我公司上班,能做到什么职位,看你的本事。”郑父拍了拍顾睢的肩,他是个惜才的人,他的企业能做这么大,和他的唯才是用的处事原则有很大关系。 顾睢缓缓点了点头,只见周扶兰也笑着道:“报答就不必了,宛楠的性子很闷,你帮阿姨多陪陪他就行了。” 宋宛楠看着顾睢答应下来,他笑了一下,随即又对班主任道:“老师,我先去看看郑邵。” 顾睢耳朵动了动,幽黑的眸子从头发丝里放出一道痴缠的目光,看着宋宛楠出了门。 宋宛楠在学校的明月湖旁边找到了郑邵,对方坐在长椅上,看着湖水发呆。宋宛楠有些庆幸不是在天台,因为他是在有些恐高。 他走过去坐在郑邵身边,对方回过神,看向他的脖子,抬手伸了伸指尖,像是像触碰一下,最后却垂下手,低声道:“宛楠,对不起。” 宋宛楠摇了摇头,递给他一个东西。 郑邵接过看了一眼,是烫伤药。宋宛楠拉过他被烫伤的手臂,约莫是他手上的皮肤比较厚实,只是烫红了一片,远没有宋宛楠脖子上的伤那么恐怖。 “很痛吧,这个药效不错,涂上就不痛了。”宋宛楠让他打开药盖,从衣服里拿出几根棉签,蘸了药膏涂在他的伤处。 “宛楠,对不起,我们去医院看你脖子上的伤吧,我让我爸找人,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的”,郑邵盯着宋宛楠缠上白纱的脖颈,那里有很重的药味。 宋宛楠正仔细地将药覆盖住他手臂的伤痕,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医生说会好的,别担心。” “宛楠…”郑邵轻轻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侧脸。 “怎么了?”宋宛楠偏过头看他,清泠泠的一双凤眼像是能看透人心。 郑邵只觉心脏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他缩回了手,“宛楠,我觉得顾睢是故意的。” 宋宛楠的动作顿了顿:“是你怀疑,还是确定?” “你想,怎么会那么巧,他就端着热水倒我手上了,而且你丢手表的那次,监控坏了,但他又解释不了表为什么在他那里,总之,我觉得他是故意的”,郑邵语无伦次地说着,像是将顾睢想像成了一个心机深沉满腹诡计的人。 宋宛楠静静地听他说完,拍了拍他的肩:“假设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他怎么知道我会放过他,如果我咬死了是他偷的,那他就会被学校开除,顾睢图什么?” 郑邵只觉的脑子很乱,隐约有些头绪:“他在赌,赌你的善良,他知道你会轻拿轻放。” “赌赢了又怎样,拿自己被开除的风险做赌注,顾睢是疯了还是傻了?”宋宛楠不理解地摇了摇头。 “顾睢在接近你啊宛楠,换位置、偷表、泼水,他在一步步接近你!”郑邵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像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就是个变态,妄想攀上你!他想要…” “郑邵!”宋宛楠打断他的话,面上隐隐有些怒意,“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为什么要把顾睢想得那么坏?他没有得罪过你,为什么你要跟他过不去?” “我跟他过不去?要不是因为…”郑邵死死盯着宋宛楠,突然止住了话题,“好,我不管他想怎样,宛楠,你是选他,还是选我?” “什么意思?”宋宛楠皱着眉,不懂一起长大的玩伴为何变得这样色厉内荏。 “我要你不许跟他做朋友,不许你帮他说话,不许你跟他有过多的接触”,郑邵一字一顿面色肃穆,“你如果还当我是朋友的话。” 宋宛楠无法理解地看着他,气极反笑:“郑邵,你不觉得这些话很幼稚吗?如果我和顾睢做朋友,你就要跟我绝交,是吗?” 郑邵死死咬着后槽牙,一张娃娃脸已经初具青年规模。他长得像他父亲,双眼皮的折痕很深,脸上没表情的时候倒是很严肃冷厉。他定定看着宋宛楠,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是。” 第5章 唱戏 这场谈话让两人不欢而散,宋宛楠觉得郑邵不可理喻,郑邵气宋宛楠太偏向顾睢。 节目要排练,宋宛楠也不可能不跟顾睢说话。 排练厅窗外,蝉声嘶鸣到了最盛处,几乎要将沉滞的空气撕裂。 排练的间隙,道具组刚把几把新赶制的竹骨折扇分发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新鲜竹片和胶水的生涩气味。 导演老师被一个紧急电话叫了出去,没了约束,三三两两的学生各自散开,低声交谈,或者对着刚拿到的折扇练习着手势。 顾睢独自坐在角落的旧琴凳上,小心地将那把朴素竹扇摊开在膝头,抚平新扇面上细微的褶皱。 “山伯,在看什么?”少年清冽的声音如玉石落地般打破了屋内的沉闷。为了更好地适应角色,宋宛楠在排练室都称呼顾睢为“山伯”。 顾睢回头看去,一身白衣飘袂的少年,当真当得起“冷浸溶溶月”这几个字。 将视线从对方身上拉回,顾睢垂着眼帘,过长的额发已经被束起,露出饱满好看的额头,容貌便于清瘦俊朗,他却很不习惯似的埋着头,轻声道:“扇面上有一首词,是丘处机的《无俗念》,词写得很好。” 宋宛楠凑过去看了一眼,笑了笑:“确实”,顿了顿,又道,“只是和梁祝身处的朝代不符,不过这是道具,也不用太在意细节。” 顾睢的眉眼形状其实有些锋利,平日被头发遮挡着看不出来,此时凑近了看,宋宛楠倒被对方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顾睢那双幽黑的眸子不知何时定在了他的脸上,宋宛楠偏过头问道:“怎么了?” 顾睢抬了抬手,缓缓伸向他的脖颈处,指甲轻轻在皮肤上触碰了一下:“这里,留了疤。” 宋宛楠顺着他的手摸去,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块凸起,很小,是浅淡的粉色。平时倒是看不出来,但是只要他一激动,那块疤痕的颜色就会加深,性状似一只展翅欲飞的幼蝶。 “对不起…”顾睢埋着头,声音很低,好像受委屈的人是他自己。 见状,宋宛楠索性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拨动了一下道具琴,铮然的声音跃然于耳,引地顾睢抬头看他。 “顾睢,你不能总是一副任人欺凌的模样,你越这样,别人就越觉得你好拿捏。”宋宛楠支着下颌,他那浓长的眼睫半合着,眼神定在琴上,浑身有股自然流露的贵公子气派。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琴弦,淡淡道:“就像这架筝,琴弦绷得越紧,声音就越清脆动听,如果有人强行拨动,还可能被划伤手。但一但弦松动得久了,不能为人使用,这就是把废筝,就要被尘封抛弃。” 藏拙掩锋是可以,但是掩藏得久了,就会变成真的浊物。 顾睢怔怔地看着他,宋宛楠微微笑着看他,依旧是那个温和清冷的少年模样。 顾睢的神色微动,他觉得自己看错了对方。宋宛楠是温和善良,但却绝不是忍气吞声。他的柔软无争是带着刺的,看起来好看无害,真要上手了,能扎得满手血腥。 与此同时,不远处屏风的陆铭深听着二人的交谈,露出了一个饶有兴味的神色,嘴唇轻动,貌似不屑地吐出两个字:天真。 排练开始,顾睢长身玉立低眉敛目,行动之间,俨然一副谦谦书生模样,当真有了寒门贵子梁山伯的气质。 而宋宛楠质弱矜贵,肤白气清,比之富贵人家的小公子有过之无不及。 两人在台上对词,却不知台下阴暗角落有两个人一直默默看着他们。 与宋宛楠几天不曾说过一句话的郑邵定定地盯着台上人的脸,只听身边的男生刻意笑道:“果然人靠衣装,平时看顾睢这小子贱得跟流浪狗似的,一身破烂,还以为是个丑货见不得人,没想到打扮一下还真可以,长得挺周正。” 郑邵冷冷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男生又看向宋宛楠,摸了摸下巴:“不过还是校草好看,可惜不是个女生,要不然我也得…” “你特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吗?”郑邵皱着眉看向他,冷嘲道:“脑子里全装得下半身?” “嘿,急什么,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难得见到比他还好看的人,男女通吃啊。”男生嘻嘻笑着,“你俩关系这么好,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比如宋宛楠有没有喜欢的人?” “管你什么事”,郑邵突然升起一股怒火,“他谁也不喜欢!” “怎么可能?追到的人都多得都排到护城河去了,他就没有一个相中的?”男生对此不置可否,“他怎么对顾睢那么好,你说你这发小会不会喜欢男的啊,喜欢顾睢?口味挺独特的嘛。” “闭嘴,少在那胡说八道!”郑邵目光凶狠地瞪着他。 看了眼郑邵的神情,眼睛转了转,扯出一个笑,“我说,你不会是暗恋人家吧?” “陆铭文,管好你自己的嘴。”郑邵拎起对方的衣领,像是随时都会给他一拳。 “干什么你们俩?戏还没开始,就演上了?”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 陆铭文眼睛亮了亮,挣开郑邵的手喊了一声“哥”。 “郑邵,打狗也得看主人吧”,陆铭深挑了挑眉,缓缓道。 “你骂谁是狗!我看你才是老狗”,陆铭文不满,并对他哥恶语相向。 郑邵看了这俩人一眼,觉得他们都不是什么正常货色。但是他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也不能闹得太僵,郑邵打断陆铭文的污言秽语:“有没有什么办法,把顾睢赶出学校。” “为什么要弄走?有个乐子在不挺好玩的嘛?”陆铭深看了他一眼,“玩腻了?” “宛楠和他走得太近了。”郑邵皱了皱眉,“不能让他继续在学校里。” 陆铭文哈哈一笑:“哥,我就说郑邵暗恋宋宛楠吧,我赌赢了,记得打钱。” 陆铭深没理陆铭文,将眼神投向台上的两人,“他现在有你爸和宋宛楠母亲的依仗,你想怎么动他?” 郑邵也看向台上的宋宛楠,垂了垂眼帘:“我只要他不出现在这里。” “那就只能从他奶奶那里下手了,听说他奶奶有尿毒症,每周都要透析”,陆铭深笑着道。 愣了一下,郑邵有些迟疑:“这…是不是太阴毒了点……” 陆铭深仿佛很诧异似的打量着他:“你在装什么好人啊郑邵,和宋宛楠待久了,也感染了他的慈悲心肠?” 郑邵皱着眉,压低了语气:“我不想宛楠知道,一旦被他知道,他不会原谅我的。” 陆铭文此时插嘴道:“你给顾睢下套逼他走,就不怕被宋宛楠知道了,这两件事情性质不都一样嘛,难道你真是蠢啊郑邵。” “闭上你的狗嘴”,郑邵非常想给陆铭文的两上来上两拳。 眼看弟弟要被打,陆铭深先下手踢了对方一脚,让陆铭文闭了嘴。他看着郑邵,沉吟道:“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你们家手底下不是有家酒吧?听说招的都是年轻人,生意不错。顾睢缺钱的话,那里是个好去处。” 郑邵和陆铭深是在一场宴会上认识的,两人一见如故臭味相投,表面上是一表人才的公子少爷,实际上一个好暴力占有欲极强,一个笑里藏刀以凌虐人为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郑邵在宋宛楠面前装的很好,只露出了自己任性妄为的一面。然而宋宛楠不知道,他们家基因里便带着暴力的种子,从他把自小便动手打他开始,郑邵也学会了以暴服人。 陆铭深则更是个坏种,将他爸表里不一虚伪自私的模样学了个十乘十。 “行,别闹太过了。”郑邵并不怕惹事,但到底顾忌着宋宛楠,不敢太肆意妄为。 “事成之后,把你家那辆限量款保时捷给我。”陆铭深大言不惭,“别跟我说不是你的,你家的车太多,放着也是放着。” 陆铭深家里不缺钱,但是能白拿的,何乐而不为。 宋宛楠的戏份结束了,轮到陆铭深上台了,他一身黑色锦衣,面容虽俊美,却带着邪气。 这场戏是马文才与梁山伯同时去祝家庄提亲,而祝英台只见了梁山伯,婉拒了马文才。在回程的路上,梁马两队人马狭路相逢,马文才恼羞成怒,暴打梁山伯,威胁他退亲。 宋宛楠在台下看着,陆铭深先是向他微微一笑,转向顾睢时,脸上笑意不变,眼神却是一冷,嘲讽道:“梁山伯,别跟我给脸不要,你一个小小县令,何以跟我马家与祝家相提并论,祝英台跟着你只有吃苦的份,要是个男人,就自己退了这门亲事…” 顾睢微一颔首,神情淡然:“我与英台两情相悦,早已许下生死相随的誓言,马公子又何必强人所难,实非君子所为…” 两人各自说完自己的台词,陆铭深便一步步逼近顾睢。 两人同样的身高,只是顾睢稍显单薄,但却不曾因此退步,目光相接时,顾睢静静看着对方,周身的气势变得阴冷而凛冽起来。 陆铭深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扯唇一笑,抬腿一脚蹬在了对方的胸口之上。 顾睢随着力道倒在地上,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疼痛像是真实存在的。 宋宛楠猝不及防,下意识地要上台去扶顾睢,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胳膀。 “演戏而已,宛楠,你就这么紧张他吗?”郑邵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目光下移,在对方锁骨处的红痕上停留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