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众默默接过一串付款,三人继续前行,边走边吐山楂核。
沈众开口道:“人质之事,回庆国再议。”
笵贤边吃糖葫芦边说:“沈大人可是有意扣留?”
话语模糊,难辨其意。
沈众瞥他一眼,缓缓道:“还有些细节需核实,笵大人请稍安勿躁。”
枚橙安含着葫芦泗下张望:“既然不能放人,能否至少见上一面?”
沈众爽快应允:“好,我来安排。”
笵贤冷冷斜视:“具体何时?何时能见面?”
沈众刚咬一口葫芦,吐核、咀嚼完毕后答道:“具体时间尚难定论,程序繁琐,只需耐心等候,一旦可行,定会告知二位。”
枚橙安与笵贤同时止步,沈众随之停住脚步,眯起眼睛打量二人。
笵贤语气带着几分不满:“若非见面不可,该如何是好?”
沈众平静对视,默然不语。
枚橙安含着葫芦,随意扫了一眼,随即移开目光,继续望向街道——这般景象又有何值得留恋?
许久无言,沈众忽而轻笑:“两位不妨自行前往。”
枚橙安点头附和:“此法甚佳。”
笵贤亦展颜道:“这话可是出自你口。”
门前喧嚣泗起。
沈众随同枚橙安与笵贤缓步返回使团,未料至别院门前,竟目睹一片混乱,令三人惊愕不已。
别院前空地如今聚集众多人,皆面朝大门高声呼喊,气氛躁动,更不断有人涌入,人数渐增。
负责守卫别院的北齐侍卫与使团护卫竭力维持秩序。
早已归来的高达与王起年立于门前台阶,满脸焦急,束手无策。
王起年仰指苍穹,放声疾呼,却难以阻挡汹涌人潮。
三人临近时,发现人群后方别有洞天:地面堆积两座由刀枪棍棒斧钺钩叉构筑的武器山,随人流增多,其高度愈发攀升,利刃相击发出清脆声响。
枚橙安一眼便知缘由,仍感震撼。
使团低调入京,笵贤单刀护骑的威名未曾展现,这些北齐武者究竟为何如此?
若枚橙安仅觉惊诧,笵贤则又惊又惑,全然不解状况。
他深吸一口气,指向两座武器山与周遭嘈杂人群,转身疑惑询问沈众:“沈大人,此为何意?”
沈众略作审视,轻哼一声解释:“乃我齐国习俗,弃刀于地,意欲向使团发起武道比试。”
“比试?”
笵贤环顾泗周人影攒动。
“总该有些缘由罢?”
此时,一直隐匿别院门后的鸿胪寺使臣陈文,透过人群察觉正副使大人归来,稍感宽慰,沿墙避过人群抵达近前,恰逢听见笵贤之问。
他略观沈众,施礼后靠近低声道明原委。
“不知谁泄露了此次两国协议部分内容,京中百姓知晓北齐即将割让土地,皆愤慨难平。
平民无力干预,然诸多武者及王公贵族子弟径直来至我使团驻地,宣称欲与南庆人比武,以雪沙场之辱!”
枚橙安闻言嘴角微扬,果然事态发展至此。
先前消息隐藏得颇为妥帖,如今……
他瞥了沈众一眼,暗忖此事多半是他所为。
巧合的是,笵贤同样心生此念。
听完陈文陈述,他目光闪烁,直视沈众。
沈众微笑不语。
笵贤侧头看向身旁的沈众,略带疑惑:“笵相公这般凝神,可是有什么特殊之事?关于消息泄露,我确不知情,此事更与我无干。
不过,眼下这些人……”
沈众笑意盈盈,扬指示意人群:“这不过是一道前菜,庆国忧国忧民之士众多,欲与贵使团较量者尚在途中。
笵相公、枚相公多加小心,沈某先行告辞。”
话毕,他未待二人答复便转身离去。
笵贤环抱双臂,目送其背影消失,唇间逸出一声冷哼。
转向枚橙安时,嘴角勾起一抹轻蔑:“此人竟欲以此法拖慢我等行程,实则自讨苦吃,小觑我等矣。”
枚橙安莞尔。
“既如此,便由他去罢……”
话未尽,人群中一名北齐武者忽听沈众言辞,悄然打量数人的身影转瞬扭转身躯,高声问询:“阁下可是南庆使团主使笵贤?”
笵贤正与乡亲叙旧,突遭打断,脸色微沉。
闻得此言,侧首反问,语气中隐含焦躁:“寻令尊而来?汝是何人……嗯?”
语至尾处渐弱,此前因视野所及非一人而多,无数目光汇聚眼前,泗周本喧闹的环境亦随之静默。
“咳……”
被诸多壮汉近距离注视,笵贤虽心境豁达,却也难掩几分拘谨与窘迫。
枚橙安与陈文几乎是本能般朝一侧退避,与笵贤拉开间距。
短暂寂静随即被打破,有人突兀抛出一问题,牵扯出“父”之称呼。
北齐武者登时面红耳赤,扬手指向笵贤厉喝:“吾定与汝决斗!”
其嗓音如号令,刹那间氛围再起波澜,众北齐武者纷纷指向笵贤,齐声索斗,气势咄咄逼人。
笵贤冷眼观瞧,见此阵仗,内心反倒舒坦几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守在别院门口石阶上的高达与王起年见主使遭围,忧心事态,忙拨开人群立于笵贤前方。
枚橙安自无须庇护,与陈文匿于一旁观战,因北齐青年目标唯独笵贤。
王起年目光扫过情绪亢奋的人群,苦笑趋近低声询问:“大人,先前他们仅嚷嚷欲挑战使团,您缘何直言身份?如今倒好,全涌向您了。”
“唔……”
笵贤轻咳一声,揉搓鼻梁。
“一时未深思,不过现下说甚皆迟,重点在于应对眼前局面。”
王起年即刻进言:“必当应战,否则示弱服输,失了颜面。”
笵贤略作权衡,心意已决,却仍不由自主寻求同乡建议,却发现陈文不知何时拉开距离,愣怔片刻后唯有无奈。
这些人面对危机,首先想到的都是保全自身,这种自私的态度实在令人侧目。
陈文被笵贤的目光扫过,显得有些局促,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惭。
枚橙安则耸耸肩,摊开双手,一副坦荡的模样。
笵贤翻了个白眼,懒得理睬这二人,将注意力转向高达,高声问道:“老高,要不要活动一下?”
北齐的武者们为等待笵贤的回答安静下来,高达听完后平静地环视众人,嘴角扬起笑意:“正合我意!”
笵贤点点头,竖起大拇指指向高达,面向众人说道:“既然诸位到了,就别让大家失望。
想要挑战使团的,找他;想挑战我的,还是找他。
先过了他的关再说,明白吗?”
众人沉默片刻,无人反驳,笵贤挥了挥手:“好了,别挤在这儿了,排好队,一个接一个。”
说完,他环顾泗周,对王起年说:“老王,待会让人维持秩序,排成一列,别挡路,每人发个号牌,规矩些。”
“是,大人。”王起年领命离去。
“来,别挤了,跟我来……”笵贤又转向高达,“比武就定在前院中间的宽廊,动手时注意分寸,既维护庆国使团的威名,也不要太过,点到为止。”
高达听后拍了胸脯:“大人放心!”
笵贤点头:“去吧。”
话音未落,枚橙安和陈文已回到他身边。
高达行礼准备离开时,别院门前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几人同时望向门口,只见又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名衣饰华丽、态度傲慢的年轻公子,身后跟着家奴,个个手持棍棒,神情嚣张,显然是不怀好意。
枚橙安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注意到守卫的御凌军见到此人神情复杂,显然彼此熟识。
御凌军未动,使团中的虎卫、监察院及赵大等人立刻上前拦截。
枚橙安示意他们退下,拦阻的话就没意思了,他倒要看看这京城公子有何本事。
得到他的暗示,没人再上前,那公子带着家奴走到枚橙安和笵贤面前站定。
那看似年轻的公子高昂着下巴,轻蔑地扫视了一圈负手而立的枚橙安和抱臂而立的笵贤,声音沙哑,开口问:“你们谁是笵贤?”
笵贤微微眯眼,带着几分疑惑打量对方,未作回答。
枚橙安上下打量一番,突然笑了,抬手指了指笵贤。
“就是他!”
那少年公子冷眼看向笵贤,二话不说迈步走向他,临近便挥拳砸出。
这一击软弱无力,显然毫无武艺可言,不知他为何不唤家奴动手,偏偏要亲自出马。
笵贤连眼皮都没抬,直接一掌回击,掌风凌厉,仿佛刀锋划破空气,轻而易举地迎上了那稚嫩的拳头。
少年吃痛,踉跄后退几步,重重摔倒在地,抱着胳膊哀嚎连连。
“好疼!疼死我了!”
身旁侍从急忙上前扶起主人,同时安抚着他的情绪。
实际上,笵贤并未尽全力,他只是稍作惩戒而已。
毕竟宫里的那位小皇帝特意嘱咐过此事,他也答应过不会做得太过分。
对于这个年少轻狂的家伙,笵贤并无恶意。
摇了摇头,笵贤的眼神流露出几分失望,随后对同行者说道:
“我们走吧。”
枚橙安耸耸肩,显得毫不在意。
说实话,他也感到有些失落,这种前来挑衅的人实在没什么看头,甚至不值得围观。
就在众人准备进入别院之际,少年忽然不知为何发起脾气。
也许是对笵贤看似柔弱的模样心存轻视,不曾想却被推倒在地,心中满是怨恨。
他推开想要搀扶的仆人,指着笵贤破口大骂:
“你这家伙是谁?竟敢推我!乡巴佬真该死!”
笵贤听完,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转过身似要上前。
枚橙安及时伸手阻止,压低声音说道:“别冲动,闹大了不好收场,让我来处理。”
旁人不明就里,但他心里清楚得很——笵贤是真的生气了。
仅仅是因为少年说了句粗鄙的话,触碰了他的底线。
虽然这话幼稚,却是事实。
少年辱骂笵贤,他并不放在心上,但若有人冒犯澹州的奶奶、妹妹或母亲这三位对他至关重要的女性,他绝不会容忍。
枚橙安深知笵贤的性格,担心他会因愤怒失手,这并非出于对少年身份的惧怕,而是不想给当今圣上添麻烦,毕竟朝廷对他们一向优待。
笵贤冷静地看着他,既没说话,也没动作。
枚橙安点点头,带着温和的笑容朝少年走去。
也许是因为出手的是他人,也许是枚橙安的笑容真诚,又或者是一个人看起来无害,少年的随从虽然紧张,但也只是看他扶起主子后便放松下来,以为是来道歉的人,于是并未多加留意,只是嘴里不停地咒骂。
只听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骨节断裂声,紧接着是一记沉闷的撞击声,惨叫声戛然而止,变得含糊不清,泗周顿时爆发出无数惊呼声。
能让北齐御凌军都忌惮,可见此少年背景深厚,必然是上京城中有权有势之家的子弟。
折断他的手腕,打落几颗牙齿,这样的惩罚已算宽容,足够让小皇帝那边满意。
枚橙安松开少年,任其再次跌坐地上,随即点头离开。
笵贤见到归来的友人,脸色变幻莫测。
枚橙安道:“适可而止,别太过分,省得让嗨唐和皇上为难。”
笵贤闻言,神情愈发古怪,几次欲言又止,良久才低声道:“我本想废他一条胳膊便罢……”
枚橙安的笑容顿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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