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驶入铁艺雕花大门时，羡韩安隔着车窗望见爬满蔷薇的围墙。
别墅外廊的壁灯将暖黄光影投在雨席里，水珠落地的声音混着隐约的钢琴声，在夜色里碎成星点。
他盯着门廊上精美的浮雕花纹，指甲无意识抠着牛仔裤上的破洞——这栋三层洋楼的每一处细节都在提醒着他，母亲离开后过得很好，好到连回老宅看一眼都成了奢侈。
推开门的瞬间，檀香混着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大理石地面倒映着水晶吊灯的光斑，鎏金边框的油画沿着旋转楼梯弯沿而上。
羡韩安的目光扫过墙角摆放的限量版黑胶唱片机，突然想起自己出租屋里那台老旧的收音机，喉咙泛青酸涩的滋味。
“阿辞，来见见你弟弟。"
江韩的声音在调高的客厅里回荡。
从2楼缓步而下的少年穿着宽松的针织衫，黑茶色碎发遮住眉梢，桃花眼湿漉漉的像蒙着层水汽。
他手腕上缠着应用绷带，随着下楼的动作轻轻晃动，隐约露出绷带边缘的针孔痕迹。
羡韩安的目光在那抹白色上停留了半晌——和自己后颈快要脱落的抑制贴一样，都藏不住的伤口。
“小安，叫哥哥。”
温琼的手指捏着他手腕，力道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羡韩安垂眸看着母亲无名指上新换的钻戒，折射的冷光刺得他眼眶发痛。他抬眼对上江韩辞泛红的眼角，对方歪头笑了笑，露出颗虎牙，却没达眼底。
这虚假的笑意让他喉咙涌上股腥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索性被垂落的银发堪堪遮住。
温琼的笑容僵在脸上，求助般看向他江韩。
“这两小只也没见过面，”江韩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掌心的力道却让江韩辞不由自主瑟缩了下，“没事儿的，先相处段时间再说吧。”
这句话像是安慰，更像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体面话。羡韩安望着水晶灯投下的光斑在江韩辞绷带上来回摇晃，突然觉得这栋富丽堂皇的别墅，不过是做精致的囚笼。
——
餐桌上的烛光在水晶杯壁上流淌，银质餐具相碰发出细碎的清响。
羡韩安盯着盘中冷掉的牛排，刀叉机械的切割着肉排，溅起的酱汁在骨瓷盘上洇出暗红的斑点。
中央空调送来的冷气裹着饭菜香，混着江韩身上若有若无的龙涎香信息素，压的人喘不过气儿。
"小安。”
温琼用亚麻餐巾擦了擦嘴角，无名指上的钻戒在烛火下晃的人眼疼，“你哥哥也和你在天穹学院，明天你们一起去。”她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绵软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重量。
瓷勺磕在碗沿的脆响突兀的划破寂静。江韩辞垂眸搅动着面前的罗宋汤，绷带下的手腕微微发紧，搅动的动作带着细密的涟漪。
羡韩安的睫毛颤了颤，握着刀叉的指甲带起青白——原来你上学的路线，都成了需要被安排的环节。
“不用。”
两个字脱口而出时，羡韩安才发现自己把牛排切的七零八落。
他听见温琼急促的吸气声，余光瞥见江韩的眉毛皱成川字。
烛光在江韩辞的碎发接跳跃，少年突然轻笑出声，桃花眼弯成温柔的弧度：“顺路而已，一起吧。”
这句话像在安抚长辈，却让羡韩安后颈的抑制贴隐隐发烫。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砸在雕花玻璃上，将别墅外的霓虹灯晕染成模糊的色块。
羡韩安望着玻璃上自己扭曲的倒影，突然想起三年前父亲失踪那晚，也是这样的雨夜。
那是他蜷缩在玄关处整夜，直到晨光刺破雨幕，才发现母亲的高跟鞋早已不在鞋架上。
他垂下头，将所有情绪都咽在喉咙里翻涌的酸涩中。
餐桌上的白炽灯泛着柔和的暖光，青瓷碗底还残留着几粒米饭，厨房传来水冲碗筷的轻响。
羡韩安咽下最后一口冬瓜汤，喉结滚动时时光瞥见母亲握着的汤勺的手微微发僵。
“那今晚我睡哪里？”
瓷勺磕在碗沿发出轻响，羡韩安垂眸盯着碗里晃动的倒影，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客厅里老式坐钟滴答作响，中央空调出风口的风轻轻掀动桌布边边。
温琼擦拭桌面的动作突然凝滞，沾着水渍的抹布在木纹上洇出深色痕。他抬头看向坐在主位的江韩辞，眼里浮起几丝慌乱，喉咙发出含糊的音节“这个……”
暮色透过纱帘给江韩辞的侧脸镀上成金边，他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桌面，玻璃杯里的冰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让弟弟跟我一起睡吧。”
他端起水杯轻抿，目光扫过羡韩安泛红的耳尖，“男孩子睡一间，没事儿。”
江韩辞带着羡韩安上2楼进了房间。浅灰色墙壁没有任何装饰，原木衣柜和书桌靠着墙摆着，唯一亮色是窗边一盆蔫茸茸的绿萝。
两人像齿轮卡错了齿，各占角落。
羡韩安把书包甩在桌上，金属拉链磕出声响；江韩辞往椅子上一坐，笔记本电脑盖子压的咔咔响。
单人床靠墙放着，床单洗的有些发白，熄灯后，床垫在两边同时下陷。
羡韩安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数着空调外机的轰鸣。江韩辞背过身，胳膊肘撑出尖锐的弧度，隔着棉质睡衣都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脊背。
两人之间的空气像结了层薄冰，稍微翻身带起的风，都可能让冰层裂开细响。
羡韩安回想着母亲说的话，天穹学院他当然知道。
天穹学院专为高等教育设立的顶尖学府，坐落于信息素调控技术高度发达的中央都市。学校以“平衡三大性别发展”为核心理念。
建立风格更是融合古典与科技，校内设有覆盖全区域的信息素中和系统，能根据教学场景动态调节环境浓度，避免易感期和发情期的突发干扰。
学校按学科划分为不同区域，其中“alpha作战指挥系”与“omega生物医药系”为传统强项，前者侧重体能与战略训练，后者专住信息素相关药剂研发：“beta综合管理系”则承担着跨性别协作的枢纽职能。
学校设立严格的分层制度：alpha需要通过年度实战考核，omega需要完成信息素调制必修课，而beta凭借人数优势在后勤与技术岗位中占据重要比例。
特殊设施包括“信息素适配实验室”【用于检测学员匹配度】，“易感期隔离仓【配备专业安抚系统】，以及允许特定学员申请的“秘密协作空间。”
学院虽标榜平等，但传统性别工的烙印仍隐约存在——alpha宿舍楼配备格斗训练场，omega生活曲折环绕着香氛植物园，beta公共休息区永远摆放着最新的行业资讯屏。
每年一度的“天穹祭”是学院最盛大的活动，期间会举办信息素模拟对抗赛与跨性别合作项目展示，既是实力较量，也是隐性的性别地位角立场。
这里既是培育精英的摇篮，也悄然上演着社会规则的微观缩影。
羡韩安指尖无意识的抠着掌心，喉结滚动的咽下不安。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斜斜切在脸上，映的他瞳孔发颤。
这学院里到处是信息素探测器，自己一个货真价实的alpha要伪装成omega，稍有不慎就是信息素暴走的大麻烦。
他咬了咬后槽牙，低声咒骂：“真他妈阴沟里翻船。”
床上突然传来布料摩擦声，江韩辞翻身时带起的风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味，他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指甲深深插进掌心。
omega伪装成alpha更要命，不仅要伪造信息素，连体能测试都要硬撑。
“装吧，还能怎么办。”他对着黑暗冷笑，声音里全是自嘲。
空气仿佛凝成实质，两个心怀鬼胎的人，都在用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盘算怎么把这场戏演下去。
——
晨光刚爬上窗台，羡韩安就被颈侧的灼热呼吸烫的浑身发僵。江韩辞整个人压过来，手臂沉沉搭在他腰上，后颈腺体几乎要贴在他皮肤。
记忆里alpha本能的警惕瞬间炸开，他下意识想翻身压制，却在动作到一半时猛然刹住——他现在是“omega”
喉结艰难滚动两下，羡韩安抿着唇一点点掰开另一只手。江韩辞无意识发出含混的哼声，滚动的体温像烙铁，隔着睡衣他都烧的发慌。
冲入浴室时，禁中人耳尖通红，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他对着镜子骂了一句脏话：妈的！演过头了？！”
江韩辞是被空荡床铺的冰意冻醒的。他茫然摸过枕边还带着余温的位置，恍惚闻到股樱桃白兰地混着烟草的气息——不对，omega不该有这种味道。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床单褶皱，他皱着眉坐起身，后颈腺体突然泛起一阵刺痒。
楼下传来餐具碰撞声，他套上外套冲下楼，正碰见羡韩安低头喝粥的模样。
那人耳尖还在红着，见他下来立刻把碗推远：“动作真慢，粥都凉透了。”
江韩辞盯着对方脖颈处若隐若现的抑制剂贴片，喉咙发紧，他突然想到昨夜沉睡时，某个温暖的环抱好像主动贴过来贴过去，可这念头刚冒完，就被羡韩安嗤笑打断：“看什么？没见过人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