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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相对

作者:下雨天犯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从这天以后,安池就再也没有见过苏要。


    多是葛进和唐排来了解情况,苏安池怀着心思,回了市中心的房,见到洪姨正在打扫卫生,他有些急色地问,“这几天,苏要姐没有回来吗?”


    “回来过一次,小姐找小白说了些话就走了。”


    安池闯入小白的充电房,他有些恍惚。


    那是一个极其温馨的房间。


    入门就能见到门侧的小白黑着屏充电,淡绿色的墙壁,与整个大平层的格调都不同,有一个暖黄色的小沙发,放在小白旁,纱质的窗帘正巧与房间的朝阳的格局相得益彰,透过纱,点点斑斑的光影落下,地上的斑驳竟形成了一种看星光的感觉,沙发旁放着一堆零食,对面是一个投影仪大屏幕,窗边还有书架,上面的类型很杂,按他所知,有名著,也有漫画……


    周围堆着各式各样的玩偶,往里再进些,一张躺椅,躺椅上盖着一条毛绒薄毯,前有一张曲形桌,放着一台电脑。


    这是安池第一次进这个地方,他往日只知道小白在这里充电,但不知道这里是与外间的另一番风景。


    “检测有人进入。”小白的屏幕上露出表情,见到安池,打招呼道,“苏小少爷,你在找小白吗?”


    “嗯。”安池的唇翕合,“苏要姐过来,有和你谈到我吗?”


    “正在提取记忆,稍等。”


    等待的两分钟中,像是一辈子一般漫长。


    “并没有,苏小少爷。”特地设置的孩童电子音,可能是为了让小白听起来更亲切,但现在在苏安池的耳里却如刺一般扎耳。


    他还是好脾气地回,“知道了。”


    关上门前,苏安池深深看了内间一眼,这里不对劲,特别不对劲。


    没有苏要的日子,苏安池照常上学放学,放假时会去做临时工,日子过得算是平稳,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感觉。


    再见时,已经是深秋季节,连学校里那颗十里飘的桂花树也谢了。


    苏要到学校参加了他的家长会。


    一开始,苏安池并没有想过苏要会来开家长会,顶多让苏文榭替一下。


    只是进入教室的一瞬间,无数人的暗淡和侧窗边的簇拥,让苏要十分出众。


    她到哪,都被许多人所追捧,中央的位置偏移,随着她的加入而改变,裸色的唇彩也减不了眼中的明亮,高昂的额头,像从隐秘中踏雪而来捕食的狐狸,它慢慢抬头,眼中只充斥着疏离和平静。


    可能是苏要看到了他,她将人群遣散,低头看了眼手机,又抬眼望他。


    安池走上前,“苏要姐。”


    “嗯”的一声,让他空荡不安的心开始蓬勃。


    “这几周,很忙。”她对他解释。


    “你……没生气吗?”


    “生气?不至于,安池,你我不过是利益驱使者,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我为什么要生气。”


    语气冷静又温柔,像是事件的旁观者。


    心如入海的沉石,再也浮不上来。


    家长会上,安池不给苏要丢任何脸,他的奖状和荣誉堆满在苏要面前的桌上。


    只是苏要不为所动,仅仅在颁奖时微笑着接受,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结束时,苏要说了一句,“奖学金,奖状自己留着吧,我有空会去公寓看你。”


    他看起来内敛,但大胆的事却一直不落下,“你什么时候有空?”


    苏要开车门的手停住,她没转过身,“安池,你分得清吗?我对你来说,是一个被利用者,还是什么?”


    他欲言又止,眼神躲闪,又听,“你分不清,但我分得清,你越界了,安池。”


    特意强调的“安”字重音,仿佛是在告诫他认清自己的身份。


    苏安池默然,他侧转,坐上了平常接送的汽车。


    两车相背而驰,只有飘渺的尾气残留正当时。


    苏要很少食言,她又开始一周一见面的模式,周六会在中午准时到达,然后两人相顾无言,一个下午,她忙她的,他忙他的,最后在夜的世界里,苏要再驱车离开。


    偶尔,苏要若是在别处,赶不回去,也有苏文榭,尚玖气等等与她交好的人照料他。


    只是那次他开口,“如果你没办法过来,也不用让人过来了,我不想陪陌生人。”


    眼神是看不透的深邃,苏要慢慢咀嚼着口中的吃食,待到她咽下去时,才轻声道,“嗯。”


    从那以后,不知是不是生气,连苏要都减少了见他的频次。


    直至那个十八岁的夜。


    安池无论如何都在两年里姓苏,所以苏要将他十八岁的生日会办得热烈,比认亲宴更甚。


    也邀请了安澜和安母。


    一袭背部大蝴蝶结长裙,淡蓝色纱质的裙身,绸缎面的蝴蝶结肩带,安澜也是个极美的女孩,配上亮面白色搭扣平底鞋,这一身是苏要为她特意选出来的。


    就连安母也是一身黑旗袍,即便岁月的痕迹就存在脸上,但仍然风韵犹存。


    “今天很美,阿姨和安澜都很美。”苏要上前迎接,将她们往里面带,这是全场唯一让苏要亲自出门领的人,众人也将视线看向这边。


    安母的动作拘谨,眼里看向苏要的感激是无法忽视的。她迈着小步,含着笑,黑色的身型走向场中央。


    今日的苏要并没有格外穿得夺目,对比起安澜和安母,她的一袭白色抹胸长裙反而不甚起眼。


    唯有那脖子上的亮白珍珠才真正显得出她是会场的焦点。


    手中握住两只杯,相互碰撞,让所有的目光汇聚在苏要的身上,清脆的“噔”声,嘹亮又柔软,恰似她这个人。


    将左手的杯子递给服务生,低声道谢,一瞬间她的脸上就染上了灿丽的色彩,“今日,谢谢到场的各位,也谢谢不到场的人,毕竟今天没来找我事。”


    唇裂开得更大,哄笑声响起,手抬高,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苏要继续言语,“相信大家也都很熟悉在两年前有一个孩子寄养在我的名下,今天是这位小朋友的十八岁生日,让我们欢迎主角吧。”


    唇角不易察觉的弧度,小得可怜,身上是与安澜一样的蓝色西装,安池登场,今天的他十八岁了,两年的时间过得太快。


    场内轰杂的鼓掌,他并不在乎,他的双眼一直追随着许久不见的苏要,她已经有三十二天四个小时五十三分钟二十一秒没有见过他了,直至刚才入场,安池才看到她。


    他不知道这么些天里,她去哪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再次长时间不见他,更不知道,她是否仍在介意两年前的事。


    问,是个好办法,但他们之间却最是忌讳这件事,他没有资格,没有身份,甚至不配。


    一步一步,安池踏上台阶,站定在苏要身边,今天过后,他们将没有以后。


    “小池,和大家打个招呼。”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也是顺在背后的乌黑垂发和那硕大的钻石珠宝耳环,唯一不同,那钻石今日是殷红的,像是一滴殷血,倒让他想到滴血认亲,未曾想如今滴血割亲。


    “大家好,欢迎各位来到我成人的典礼,我是苏安池。”安池从右向左慢慢转头,不停地微笑点头。


    不知身侧的人是何想法,只见紧绷的眉眼松弛下来,上眼皮低了低,她是全场最看不透的人。


    寒暄太多反而过了,苏要和安池两人没两句话就下了场。


    大步向前迈的苏要被安池拽住手腕,“不想和我聊聊吗?”


    “有什么想聊的?苏小少爷。”她仿佛置身事外的观棋者,轻松脱口的身份便是他一辈子都遥不可及的存在。


    困在他脖子的桎梏太牢靠,安池别过脸,“今天过后,我就不是了。”


    “不,你一直是,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苏安池。”轻松甩开手腕上的禁锢,双手好整以暇地环臂,苏要嘴角的弧度看起来讽刺又柔软。


    掷地有声地拐杖声不断靠近,“苏要,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背对的苏要身形一晃,而站在她对面的少年眼里藏不住的警惕。


    但很快,苏要坦然转身,“父亲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两年,你确实做到了,苏要,哼。”身侧伏低做小的助理扶住翘起拐杖的苏文升,“可以回家了吧,小要。”


    “都是父亲教得好,”顿了顿,苏要向身侧跨一步,遮住安池大半的身子,“全听父亲要求。”


    “哼,你要是真听我的,也不至于养了两年一家子落魄户。”苏文升慢慢转身,话却不停。


    身后的青年握紧手,满脸只有漠然,仿佛并不在意那句数落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他只是明白至少这时不该给苏要添麻烦。


    苏文升离开后,苏要才收起刚才对待安池玩味的态度,脸色反而凝重,“安澜马上初二了吧,带着姐姐出去看看世界怎么样?初中而已。”


    说是建议,但是命令,安池听得出她的话不甚高兴,“出了什么事吗?”


    “没出事。”再一句,她一改之前的样子,“就是想让安家出去玩一玩,让你们占个便宜,不去算了。”


    前来敬酒的人越来越多,不敢面对她,只好跟安母敬酒的人也都一一涌现,但被苏要全部挡下,这些人放在平时当然没有那么大胆,可惜苏文升的到来打破平衡,失策得是她竟然忘了将苏文升留下来,这样好歹不会让他们看出什么。


    苏文榭赶来的时候,苏要的脸已经染上红晕,他很少见到自家姐姐会喝醉,就连在饭桌上都会给苏要面子,今天格外反常。


    “姐,怎么样?”苏文榭接过苏要手里的酒杯。


    苏要看清来人后,撑着的一口气卸下,手搭上苏文榭的臂膀,气不顺地说,“带我去坐一会。”


    临走的苏文榭还狠恶地乜了安池一眼,将今日的过错全都归结于他,可却忽略了安池嘴角刚遗留的酒渍,他自身本就难保。


    “去喊救兵。”


    “谁?”


    “奶奶。”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苏要吩咐苏文榭,只是不知苏家奶奶能否在宴会前赶到,能赶到还能让她少喝几杯。


    阴险狡诈的苏文升真是给她下了好大一个套。


    赶来宴请的缘由竟是给她一个下马威,不是让她回家吗?这是生怕她回去了,不给家里搅得天翻地覆,又或许他以为今天一事便会让她明白如果她没有苏家身份什么都不是,还有他。


    苏要抬眼看向人群中无法拒绝的身影,她朝他摆摆手,嘴形无声地说着,“过来。”


    少年定在她的眼前,她的眼现在是蒙了层雾的茫茫,红唇被深处的舌舔舐了下,迷人的她即便格外迷离却也是致命的诱惑,再次朝安池摆了摆手,示意他弯下腰,她要与他说话。


    咬耳朵的态势,热死腾腾在耳垂,鼻尖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和酒味的混杂,甜酸的度,他小口却频繁地喘息,只为贪食这香蜜的滋味,而那声音还哼哼在耳边,“去,去休息室告诉葛进,将妹妹和妈妈送走,今天晚上我不会输。”


    他不明白“输”指得什么,只是他明白绝对与他有关,今天晚上的整个宴请都与他有关。


    他转身,黯淡的情绪催促着他离开,做完苏要吩咐的一切,他回到宴厅,看到再次被众人簇拥的苏要,微笑的脸上藏着看不透的锋芒,那是一种想要掠夺的冲击感,荒芜的贫瘠仿佛再也开不出灿烂的花,只有野蛮的草,是他把她想得太过简单。


    苏要从不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而是蛮荒之地扎根深土的无害草,只是这草扎得格外深,拔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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