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子》 第1章 相遇 “姐,我到了。” 一位穿着西装的男人下了那辆亮黄色的跑车,若不是西装革履,还真让人以为是哪家的败家少爷。 电话的另一头是带着一副无框镜片眼镜,头发挽在一旁,微微侧头,听着免提电话,手中不停地动作和那双目不斜视的眼都表明着她的认真,荷叶边的白衬衫隐隐约约透出嫩白的肌肤,双腿交叠在桌底。 那双眼镜并不似看上去那般会显得人老气,反倒为精明干练的形象平添一丝媚气,她低低回应一声,漠不关心。 男人靠在跑车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前,手里玩着刚从口袋里摸出的打火机,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这下,连西装也掩不住吊儿郎当的气息,“你真要这么做?姐,你想清楚了吗,你现在不是还在老头手下做事吗?” “别对孩子抽烟。”女人听到电话里传出的声响,不自觉蹙眉,看向黑屏的手机,似乎那人就在身旁,嘱咐道。 男人呵呵笑道,“没抽呢,忍不住,叼一根,你之前不就已经说过了,我怎么敢听不进去?” 过了良久,女人也没有多说话,“苏要,我跟你说的话,你没听见吗?”男人突然有些正色,把叼得烟拿下,大步迈向一旁的垃圾桶,扔掉,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但嘴边的话说得急切,甚至模糊不清。 那个叫苏要的女人叹气,“苏文榭,人还没接到吗?”她根本不接他的话,只是一下又想到什么,“把他送到城区中心那栋房,洪姨在那。” “你昨天就已经跟我说过了,你对这个小儿子还挺上心。”苏文榭不再追问,他这个姐姐一向比他有分寸。 a市苏家,往日是风光无限,可近几年连连跌股,虽说谈不上致命,但按这个趋势下去,难保会一朝败落。 为何会这样,还要从苏要和苏文榭的父亲,苏文升说起。 男人,说白了也就那几件事,淫,赌,瘾。 苏文升一辈子洁身自好,到头来还是犯了“淫”祸。 苏要和苏文榭的母亲去世后,苏文升找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常伴左右,按理说,并非不妥,只是这姑娘出现得太巧,又加上刚入苏家没两个星期就被检查出怀孕三月多,而苏家真正的夫人才不过离世一个月。 豪门的那点事,谁又能比谁高尚,只是撞上了苏要这个枪口,苏要是个烈性子,她听了怀孕的消息,就算傻也该明白怎么回事,接着便回了苏家,直接扇了美娇人一巴掌。 姑娘在苏文升那里哭,可苏文升也没办法,苏要就是这样的性格,又加上最近公司里隐隐偏向苏要的风,他不能动她。 这边安抚完美姑娘,那边就出了事,苏要直接把事情捅了出去,直说不让姑娘嫁进来,让她生完孩子就滚出去。 而三儿生了孩子,苏要却说只要苏文升认了孩子,苏家就没有她,所以孩子至今没有姓苏,三儿至今也没有名分。 这件事让苏氏这几年的公司运营闹哄哄,并且股市一直不好。 而苏文升也不是个好惹的主,他直接大手一挥,等苏要在公司里的位置大概坐稳但又人心惶惶时,便要将她嫁出去,说是帮助苏氏回到巅峰,但这一手就是让苏要的全部功亏一篑。 联姻对于现在的苏氏确实是个好办法,并且苏文升要面子,自然不会把苏要嫁给什么烂人,可苏要不会愿意,她直接放出消息,要接个养子回家。 苏要今年二十八岁,接回来的孩子十六岁,即便听起来年龄相差甚远,而安池有个年纪小的妹妹,不禁惹人遐想,又加上当年那些事,更是让人议论纷纷。 “你是苏要?”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孩站在苏文榭身边,他头发遮眼,看不出情绪,一身已经洗得掉色的白短袖,外面套着校服,下半身的黑裤子有些短,背上的书包说是书包,还不如说是个买菜袋更贴切。 但少年的个子很高,十六岁已经长得比苏文榭的肩膀高,并且很瘦,像是风一吹就能倒的干瘦。 苏文榭似乎当惯了大少爷,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心想苏要找得人是不是也太丢苏家的脸了,但对于这个姐姐的决定,他从不干涉,“我不是,我是苏要的弟弟,苏文榭,她让我来接你。” 说着,苏文榭拉开后车门,“我这车后备箱放不下行李箱,你把行李箱放后座,你坐副驾,行不行?” “我没有行李箱。”男孩的嘴巴里吐出的话有些震惊苏文榭,按理说以苏要的性子,以防后患,不会让他在以后余生跟以前的人和事扯上关系,那为何他不彻底搬空,难不成还想回来吗? “那,那你看你想坐哪里吧。”苏文榭也不管他那么多,只是眼底闪过一丝嫌弃。 少年抓住他眼里的情绪,没有任何反应,像个木头人一般没有任何波澜,上了后座。 两人坐上车,一前一后,苏文榭问,“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安池。”少年的薄唇吐出两个字。 苏文榭自己嘴里喃喃,“苏安池,倒是个合适的名字,也不知道我姐会不会给他改名。” 将安池送到苏要指定的城区中心的楼房,洪姨就出来迎接,“少爷,这位就是小姐吩咐的小少爷了吧。” “对,洪姨,我交给你了啊,我走了。” “少爷慢走。” 刚出了门,苏文榭的手就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神情耐烦,不知道苏要怎么想的,接个“麻烦”回来,这样一来,倒是没人想和她结婚,但哪有人用“麻烦”挡麻烦的。 楼房内,洪姨给安池递上拖鞋,“小少爷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叫我洪姨就好。” “洪姨,是小要回来了吗?”一个到安池腰间高的白色机器人从房间里出来,“咦,检测到外来人员,进入一级防御状态。” 刚才还活泼声动的声音一下子变成了真正属于机器的机械声,而面前那个黑色的变换表情屏幕也变成了红色的警告状。 “小白,这是小少爷,不是外来人员。”洪姨看着那个机器人,笑道。 而安池就安安静静地注视这一切,那个红色警告听到洪姨的话又变成原先的模样,“扫描,输入人物信息,小少爷。” 突然机械音变了样,可爱的孩童声传出,“我叫小白,小少爷叫什么名字呢?” 洪姨一脸期待地看着安池,安池眼神暗了暗,“安池。”这是他今天第二次介绍自己的名字,不过下一次介绍,估计就要改名了吧,就像那个叫苏文榭的男人说的那样。 “人物信息补充,苏安池。” 因为身份是“小少爷”,这让小白直接带入安池姓苏。 洪姨见安池也没多说什么,就笑着说,“小少爷,跟我来您的房间吧,您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跟我说,跟小白说都可以。” “我还没问完呢!洪姨!”小白在身后跟着,只是洪姨一声令下,就让它离开去做事。 安池很少说话,只在洪姨必须得到需要回应时,才堪堪嗯一声,这让洪姨犯难,倒不是孩子乖不好,而是太乖了,竟没有一点要求和表达,那要是和小姐吵起来,这沉默的样子定是会让小姐一气再气。 饭是洪姨做的,只做了安池一个人的,他在吃饭的时候,听到小白和洪姨的对话。 “小要到底什么时候来啊,洪姨。” “不知道呢。” “她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小白不要多想啊,这不还有小少爷的吗?小姐总归会过来的。” 洪姨被派到来这里时,是苏要刚要在这里长住的时候,后来小白出现,苏要和洪姨,小白,一起生活了很久,再后来就出了事,苏要就很少来这边住着。 小少爷来这边的意思,估计小姐也是不太想管,不然也不会送这边来,洪姨心想。 确实,如她所想,安池到这里快一个星期,苏要也没有见过他一次。 倒是苏文榭见了好几面。 一次是来给他送衣服,鞋子,一次是来给他送银行卡,还有一次是带他出去吃饭,如果不是清楚收养自己的是这个男人的姐姐,安池都怀疑是不是搞错人了。 后来他偶然听到苏文榭的电话。 “姐,都办妥了。你啥时候自己来一次啊?”苏文榭叼着烟,在阳台上擦着脚踢腿,语气里听不出有任何不满意,但表情上大抵还是暴露出了不愿。 安池想,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讨人嫌的,那个叫“苏要”的女人估计也会不喜欢自己,他不在意地摇摇头,准备默默走开,他没有特意偷听的习惯,但他停住了脚步,原因无他,因为电话的那头传出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在说,“苏文榭,你别不乐意,我是给你好处的,无论这个孩子是什么样的,但他都是我苏要的孩子。” 这头的苏文榭突然跺了跺脚,正色又着急地称道,“我知道的,姐,我哪敢不乐意,你每次说得我都办到了,真的,不信你自己过来看。” “等我从加拿大回去,就不需要你了。我会安排好的,这几天安池这个孩子刚来,我怕他人生地不熟,麻烦你了,苏文榭。”苏要拿起手机,走到办公地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处低矮的楼房,想起她第一次见安池的模样。 苏要是准备养个孩子来挡联姻这件破事的,但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就例如她想找一个临近成年,不必给自己找太多麻烦的女孩。 是的,女孩,她并没有准备找一个男孩,但临近成年又乖巧懂事的女孩太少了,所以她把年龄范围拉大,也并没有考虑过找一个男孩。 遇见安池,只是误打误撞。 那是她去的第六个福利院。 “苏总,我们这确实没有符合您的要求的孩子。”一旁福利院的院长对着她低头,尴尬地笑道。 苏要触碰上院长的肩,微微紧了紧自己的手,安抚着面前这个年过半百的院长,“不必在意,院长,可能我跟这里的孩子就是有缘无份吧。” 她对院长笑了笑,准备在回到停在福利院门口的汽车,可是看到了一个扭扭捏捏的男孩,男孩模样青涩,看上去十分稚嫩,但个子却十分高,又很瘦。 苏要本不打算插手这个男孩做得事,但他领着一个女孩站在福利院门口,却让苏要感到好奇,那个女孩和苏要后面放宽的范围差不多大小,她吩咐让葛助理去查这件事,而自己坐着车离开。 结果来得很快,男孩的名字叫安池,女孩是他的妹妹,身体不太健康,有脑肿瘤,急需钱治病。 本着不给自己找麻烦的苏要根本不愿再听下去,她更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 但她未阻止葛进继续介绍下去,父亲离世,母亲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传统手艺工人,因为没钱看病便想将妹妹送去福利院,这样就有人为她花钱看病,但福利院一直不接受。 确实,若是人人都像他这样,那福利院的支出会超额。 继续,出乎意料,安池的学习成绩在那个不起眼的小学校异常好,经常会得奖,拿到奖学金。 苏要若有所思,吩咐下去,“你去帮我办这件事吧,给点钱,收养那个男孩。” 安池这个人除了性别与她要求得不同,其他倒是一模一样,收养一个家境贫穷的孩子,并不会有多大的难处,再者说,她也可以用资助的名义得到这个孩子。 后来便是她让苏文榭去接孩子的事。 安池的眼神波动,她知道自己叫安池,也是,收养孩子怎么可能不调查清楚。 苏要给得条件很丰厚,她答应全程为安澜治病,并且还给了母亲一笔不菲的财产,足够让他的妹妹和母亲下半辈子无忧无恙,他又怎么可能不答应“做她的孩子”这件事,况且她说十八岁以后,不会再对自己有任何限制,这两年乖些罢了。 他背靠自己的房门,仰着头看天花板,怎么会这样呢。 他也不清楚,就是知道妹妹要看病,他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第2章 相见 苏要从加拿大回来已经是两周后,这个合同实在太棘手,她也头疼了许久。 “今天是去御海湾吗,苏总?”葛助理在旁边拿着平板传输文件,嘴上却问得另一件事。 苏要低低头,沉声问,“这个校对的事是谁做的?” 葛助理听出意思不对,“我去联系。” “如果再有下一次,葛进,还是让唐排跟着我出差吧。” 默不作声,苏要黑了黑脸,她本身长得就十分妖娆魅惑,脸上染了沉意,反而看起来并不好惹,像是肃杀的冬日,饿狼一般地扑食。 “去市中心的公寓。”她吩咐,但手上还是忙不迭地做自己的事。 傍晚,苏要到了公寓推开门的一瞬间更多是安静。 洪姨这几天放假回家,所以听到开门声没有一个人来迎接苏要。 苏要只好一个人脱掉鞋,在鞋柜里拿拖鞋,穿上。 安池出门的时候就看到这幅场景。 一个女人穿着白色短袖,简单的logo在左侧,是一个他之前在手机上看过的名牌,下身一条黑色西装裤,是冰丝那种垂下来的质感,脚上踩着黑色的高跟鞋,鞋底在抬起时正好露出,正红色。 女人一手扶着旁边的鞋柜台,一手握住后抬起的高跟鞋,脱下。 头发自然因头侧时而垂落,右侧脸除了些碎发,全都整齐地拢到耳后,耳朵上那颗不知真假的钻石闪着从灯中透的光,很大,是安池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克拉,但在他的印象中这种钻石都是镶嵌在钻戒上。 他被这样的样子惊艳到呆住,那个电话中听起来雷厉风行的女声却长得如此美艳绝色。 苏要抬头起就看到安池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 不像第一次见到他那样的窘态,身上穿着干净的深蓝色衬衫,下半身穿着深蓝色牛仔裤,就是,头发,有些长。 “你就是安池吧,你好,我是苏要。”苏要笑得明媚大方,伸出右手做出握手的姿势。 安池伸出手,与她那双白皙的手放在一起,不觉有些自卑,“嗯,你好。” “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苏要松开手,转身去了吧台,倒了杯水,身子坐上高脚凳,喝了一口水,右侧的头发早因她的走动,从耳后移动到耳前,乌黑的发挡住她大半的脸,唯有高挺的鼻梁突兀而又妖娆。 还未等安池回答,正在充电的机器人小白竟然出来迎接苏要。 “小要小要小要!你回来了!欢迎回家!”那个电子屏幕上变成了笑眯眯的表情,格外生动活泼,就连在这住了很久的安池也没有见过这么久的笑容。 玻璃水杯放在大理石台上的声音清脆,一只脚从高脚凳上下来,稳定住稍微侧了侧的身子。 “对啊,小白,我回来了。”苏要笑了笑,但不似刚才那样的笑,这次甚至连唇角的弧度都少得可怜。 “这次回来还会走吗?小要!”小白还在围着苏要问东问西。 但从高脚凳上直接起身的女人朝着沙发处走,而在路过他时,侧头,对他扬了扬头,“为什么不回答我?看我太美,哑巴了?” 那种语气让人不容置疑,确实,如果他是苏文榭,他也不会对苏要反驳一句,更别说苏文榭是多么不喜欢,他这个所谓的养子。 然而,安池也确实在看苏要,他的目光在他想来都是一样的平淡待人,却被苏要一语戳破,她并不简单,所以为什么要收养自己,并且还要支付这么一大笔为自己家庭的开销。善意吗?她不像那样的人;利用吗?他这个人是不值得的。 安池听到自己的声音,“习惯的,洪姨和文榭哥都对我很好。” “呵,是吗?以后少跟苏文榭在一起。”苏要看起来倒是不屑一顾,但笑意明显比之前更深,她揉着太阳穴,“明天带你去办转学手续,回房好好休息吧。” 刚进门,门又被敲响,“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苏要的声音在门口传进来,“我可以进来吗?” 安池的眼眸闪了闪,尊重对于一个人来说是极其重要的,这本就是苏要的地方,她可以想进就进,但她还是给了自己足够的尊重,足以可见她的姿态正是与她身份相当,“请进吧。”他尽量学着文邹邹的用词方式来说话,这是他能够想到不给苏要丢面子的唯一方式。 “在你成年之前,我都希望你能姓苏,但你仍然可以叫安池,待到你成年后,你可以随时更改这个姓氏,可以吗?”苏要开门后边走边说,她的语气是询问,但安池明白自己不能拒绝。 “好。”他起身迎了迎苏要。 白嫩的手再次伸出,“那重新认识一下,苏安池,我是苏要。”女人的脸再次露出刚见面的笑容,像妈妈织得围巾,围在身上很温暖,而笑容照在身上,奇异地热。 “你好,苏要,我是苏安池。” 还是苏要率先松得手,“那……明天需要去改名字吗?”苏安池注视着面前的女人,心里想的与嘴上的话根本不搭边。 “不用,既然领养你了,我在领养你的时候就把这些做好了。但明天我带你去换个市民卡和身份证。”苏要倚着墙面,扭了扭脖子,嘴角一侧勾了勾。 “你……多大了?”苏安池还是把心里的疑问问出口,只是手在背后不停地绞着衣服。 苏要敛了敛笑意,故作严肃,“知道吗?问什么都不该问女人的年龄。” 男孩吞了吞口水,看着那双眸子深刻又勾人“不……不……” 笑声打断了他的回答,“逗你的,你也挺好玩的,不过小朋友,你来这么久,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证,市民卡不能用吗?我还担心你该怎么办,但看你适应得还挺好的。” 苏安池低侧过头,双颊带上些粉红。 “28,叫我姐也行,想按户口本上叫妈也行。”苏要甩甩头发,一根手指轻触上苏安池的下巴,抬起,双目对视,“这么不经逗啊,以后不逗了,最近洪姨不在,有什么事,找我吧,找小白也行,但它有时候有点人工智障。” 说罢,女人像哄小猫一样挠了挠苏安池的下巴,“走了,等吃饭了,我告诉你。” “那个……”苏安池的脸已经红得不忍直视。 女人迅速转头,“嗯?” “我怎么联系你?”话语声越来越小,像是害怕,又像是自卑。 苏要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对,那我们俩加个微信?” “好。” 快要吃饭的时候,苏安池自觉出门。 夕阳洒落在阳台上,女人已经换下衣服,穿了一条吊带睡裙,头发已经挽起来了,白嫩的背脊隐隐约约露出,亮色照在她的侧脸,优越的五官迷乱人眼,她在打电话,嘴里不断谈吐着什么,看到出了房门的苏安池,抬起另一只空手,隔着玻璃门朝他挥了挥,算是打招呼。 余晖映射在玻璃门上,昏暗又净亮,那种感觉让苏安池的心不断怦然,越来越快。 这个年纪的男孩最容易有所遐想,但显然,以苏要的性子,仅仅把苏安池当作了个小孩子。 这是苏安池今天第三次心悸。 电话挂断后,苏安池也没有动身,他不知道该做什么神态动作,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个招呼。 但苏要倒是无所谓这些,就是拉开阳台的门,进了屋,笑道,“你个小鬼,怎么就傻站着,既然叫你出来吃饭,去饭桌吃就好了。” 走到饭桌前,苏要还忙不迭嘟囔了一句,“这么傻,成绩该不会是假的吧。” 听到这句话的苏安池,有些急了,他快步走到苏要身侧,但没注意两人的距离,直愣愣地说,“没有,成绩不假的,我就是想……” 刚说到这就停了,苏要转过头来,细碎的发丝顺滑下来,遮挡了些面孔,但仍然挡不住那双狐狸眼,如同夺舍人的魂魄一般妖孽。 苏安池不禁遐想,苏要的“要”真不是“妖精”的“妖”吗? 看面前的人不说话,苏要挑挑眉,“又哑了?你想怎么样?” “想等你一起吃。” “那快坐下来吧,别傻站着了。” 饭菜是托人送来的,苏要一一打开饭盒,饭菜上还冒着热气。 看得出苏要确实很忙,她一边吃饭,一边还要回别人的消息。 他大胆开口,“不好好吃饭,会对身体不好。” 坐在对面的女子斜睨过来一眼,只一眼便让他露了胆怯的心,那一眼好像在说你又是谁怎么敢管我。 “是我不对,但我现在有些忙,要不你先吃,等我忙完了,我自己会吃的。” 出乎意料,苏要主动认了错,随即她开始减少拿手机的频率,认真吃起来。 两个人吃饭并不说话。 直至快要吃完了,“饭菜还合胃口吗?”苏要咽下最后一口菜,看着早已等着她的苏安池。 “可以的,”紧接着生怕对话的人觉得敷衍,跟上一句,“好吃的。” 哼哼两声,苏要看着这个从她进门开始就不知所措的男孩,想起苏文榭口中那个沉默寡言的人,只是嘴上还是说着原来的事,“那在洪姨没回来之前,我就让助理送这家餐过来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会做饭。”苏安池自从有了说第一句的勇气,第二句说出口也不算难。 苏要手支着下巴,故作思考,“嗯……你会做什么呢?万一不好吃,我不会吃的。” 顶多以为不是拒绝就是同意的他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有些急,“我……做些……家常菜,应该,是没问题的。” “你这孩子还真不经逗,我对吃什么菜没想法,你不觉得麻烦,可以每天做。”苏要似乎找到了乐子,总要逗逗他。 他有些手足无措,也有些欲言又止,他摸不透苏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按陌生人来讲,他无非遇到两种人,一种鄙夷他,一种可怜他。 苏文榭就是鄙夷他的一员。 按理说收养他,帮助他的人应该是可怜他的,再多些就是怜爱他。 悲惨的身世,坚韧的性格,懂事的态度,会为他平添更多的心疼的色彩。 但苏要似乎真得把他当普通人家的小孩一样,没有歧视更没有怜悯,甚至还把逗他当作一种乐趣。 “那我来收拾吧。”苏安池揽下收拾桌面的活。 苏要不满地“啧”了一声,簇了簇她那与眼同弯的眉,“洪姨在的时候,你也这么喜欢揽活吗?” 听到前面的语气,他的心如同揪起来一般,原来她也是苏文榭那种人吗? “没有,洪姨不让我干。”他老实回答。 女人起身拉起苏安池已经半弯下去的腰,“那就不用你收拾,既然不用做,那就不做到底。” “那这……”他还没有询问完,就听见苏要说,“小白!过来收拾一下。” 眼见着刚刚还在房里的机器人便屁颠屁颠地出来,站在餐桌边猛地将下面的底座抬高,伸出两边很少见的翼膀,开始收拾起来。 他还没有见过这个形态的小白。 “你下次劝劝洪姨,让她也别收拾了,这多容易啊。”正要走向屋里的苏要突然转头,朝他笑着说。 她与旁人真得不一样。 苏安池垂下眼眸,待到人离开,才缓缓抬起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第3章 相处 太阳已经西落,月亮不断东升,听说妖怪都是夜间出没,夜黑风高的时候吃人心最是安全。 而苏安池怎么觉得月亮还未见顶,自己的心却被掏空,像是被妖精夺取了一样。 他这个年纪的男孩,最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夜晚的纸巾一叠一叠地减少,明明是夏日,苏安池的手还是很凉,正适合解决身上的灼热。 毫不意外,即便睡前已经结束,但睡着时的梦也会让他动情:先见女人蝴蝶般的背脊,摇晃着脑袋,头发挽成侧丸子,另一侧白嫩的肩膀被烟斗的白气遮掩,是那种仙气缭绕,雾蒙蒙的感觉,他刚上前一步,女人便侧过脸,那双狐狸眼笑眯眯地对着他,“哪里是仙气缭绕,明明是妖气啊,哈哈哈哈,怎么这么不经逗啊?嗯?”女人看着他停住的脚步笑道。 他刚想触碰的时候,雾开始浓起来,他就这样醒了。 床单上的污渍让他有些难堪,她真是影响太大。 苏安池将床单放到洗衣机里,出了房门,看到正在跑步机上运动的苏要。 她的脸上还有密密的汗渍,身上穿得是紧身的健身服,耳朵上戴着黑色的运动耳机,低低马尾辫会随着身体一摆一跳地律动,胸脯不断起伏,一呼一吸地喘动能看出女人极其规律的运动习惯。 苏要像是十分警觉的动物,她不多时就停下来,转了头,“傻站在那儿干嘛呢?去餐厅吃饭吧,我冲一下澡,等会带你去办事。” 安池几乎是一瞬间屏息,他清晰地看到女人脸上的红晕,亦如昨夜的梦。 落座吃饭,嘴里的早餐虽然是热的,但苏安池的嘴巴里味同嚼蜡。 他对一个28岁的女人,对他的养母,有……性反应。 虽然地处小县城,上得学校并不怎么样,去得地方也并不多,但安池敢确定他见过许多美女,从未有一次像这样的时刻,这样难捱的事件。 他也明白这是不对的,是不被允许的,并且他一旦表现出这些,他的妈妈和妹妹该如何生活,不能为了私欲不顾亲人。 苏要出来时就看到苏安池心不在焉。 “吃好了吗?” “嗯,好了。” 苏要拿了之前已经装好的餐盒和已经灌好的水杯,“那走吧。” “你不在家里吃吗?”安池不傻,但他还是想问。 “等会办好你的事,我还要去公司,应该没多少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苏要穿着鞋,嘴里淡淡地解释。 安池没多说,只是跟上,“好。” 上了车,他总认为像苏要这样的人,会有司机的,但是当她坐上驾驶位的时候,又别有一番感觉。 “坐稳了,马上拿驾驶证了,你放心啊。” 他终于听得出,这是在逗他。 表情终于不再做出各种惊喜的变化,苏要看了一眼后视镜,“呦,进步这么快?看来智商确实没问题了。” 仅一句,他的表情又出现一丝松动,嘴巴微微抽动。 开车还是要认真,苏要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多说。 他能从后视镜里看到苏要不随意说话时的认真模样,像那天在阳台上打电话时的情景,眉眼放松,嘴巴微微紧抿,头发披散在肩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方向盘,有时跟着红绿灯的秒数,有时跟着车内传出的音乐。 别开眼,他不能再看下去了。 到了一所学校,校门就特别豪华,几个大字雕刻在石板上,远远就见到有人来迎接,不是迎接他的,是迎接苏要的。 “苏总,你好,我是我们学校的校长,这位想必就是爱子吧。”校长从苏要一下车就陪着笑,不是握手,就是夸赞。 “李校长,不必如此,我们就是来看看学校环境。”苏要朝那位李姓校长笑了笑,像那天对小白的笑,安池感觉自己错了,她对于陌生人怎么会和对小白一样的情绪,洪姨说过苏要很喜欢小白。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李姓校长,安池不怎么会说话,更多是苏要与校长的交谈。 了解了各种各样的信息,苏要问了他一句,“你想在这上学吗?” 苏安池看向那双眼,安静平淡,似乎他上不上都无关自己,而她的身后的眼睛比她还要亮,是一种期待,他不明白苏要给学校允下了什么样的条件,只是绝对不低,“可以。” 他听到自己这样说,其实在哪里上学都一样,只是苏安池看得出苏要应该很忙,她没多少时间陪着他。 手续办得很快,而且几乎不怎么需要两个人做任何事,办身份证和市民卡也如同这样快速,好像顶着一个“苏要”的身份,去哪都很方便。 拿到新的代表身份的卡让苏安池还有些恍惚,一个上午,她带他解决了需要很多天的问题。 上车后,“我送你回去,下午想自己做饭就自己做饭,不想做饭自己点外卖,或者跟小白说一声,它也会点外卖,不用选择困难了。”苏要一边挪车一边对苏安池道,在印象里这个男孩总是犹犹豫豫,做不出选择一般。 “我没有选择困难……你还回来吗?”苏安池没有忘记苏要这次过来就是帮他解决身份和转学问题,但解决完了,她还会回来吗?是个问题。 苏安池记得她有许多房子,好几次听洪姨说她不喜欢来这边的房子,一开始还以为是讨厌自己才将自己安排在那里,但这一天看下来,应该是不讨厌的吧。 “嗯?回哪?” “回家。” 苏要没有立刻接上,许久没有听到有人同她说“家”这个字,她有些沉默,其实自己住在哪里都无所谓,有时甚至会为了图方便住在公司里,但这个小孩子问出这种话,倒让她思考了一会,“嗯,今天会回家。” 车到了楼下,他下车后,看着车离开,迟钝地对着转弯处已经消失不见的影子,挥了挥手。 凌晨一点。 那句“今天会回家”还记在苏安池的心里,但看着紧闭的大门,心里只有不断涌起的酸,餐桌上橘子还未熟透的气味散发,他不信,尝了一口,舌尖上的酸涩味弥漫在唇齿。 他不想再这样不知时间地等下去了,回房间。 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要开门的声音从门口传出,声响细微,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但夜里太过安静,这点声音让苏安池就像下起小雨的水面,涟漪缓而广。 不觉间,他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上,安池起了个早,为了给苏要做顿早餐。 但他看着那间空空如也的卧室,不禁低头笑了笑,他早该想到的。 即便是自己做得早饭,也如嚼蜡一般难咽,他隐藏得比谁都好,他也明白两人之间已经不是一句不可能就能概括,而是云泥之别,难于登天。 门在这时开了,喘着气,穿着运动服的苏要从外面赶回来,她有早上运动的习惯。若是天气好些,苏要更喜欢出门晨跑,新鲜的晨风会为她的一天开辟美好的心情。 “你自己,做饭了?”苏要看了一眼坐在餐桌边的苏安池,象征性地客套一句。 “嗯……你想尝尝吗?” “可以啊。” 战战兢兢地把盘端到餐桌上,他的手修长纤瘦,捏盘子时泛着白,苏要仅仅是瞟了一眼,就暗暗想着要把这个孩子养胖点。 “呦,还是摆了盘的。”乐此不疲地挑逗,她总爱这样,或者说她总爱找点事,是谁都无所谓。安池与她相处不到三天,也习惯了这些话,就鲜少见她认真的一面。 “怕你觉得不好吃。”他木楞地解释。 苏要与苏安池挨得很近,餐桌是长方状,他站在短边拐角,她站在长边拐角,同一个拐角。 感觉到有人的目光炽热,安池抬眼便与苏要对视上,两人的面庞在对方的瞳孔里不断放大,不到一掌的距离,终究是安池率先败下阵,可能是苏要本来也没把这当成“战场”。 “看着我干什么?” “你这孩子,我丑话说前头,难吃的东西,多好看,我也不吃。” “知道了。” 他的那句话说得小心,又说得执拗,像是闹脾气。 入口是浓郁的芝士酱,三明治的菜不多,反而肉多。 将口中的食物咽肚,“这么喜欢吃肉,怎么不胖?” “不……不是,这是给你做的。”似乎是怕误会,又补一句,“我的没有那么多肉。” 苏要第一次对苏文榭口中的男孩有了辨析,苏文榭说男孩估计有些怕生,或者压根没准备把这儿当自己家。 之前苏文榭那句沉默寡言,苏要觉得假,而“压根没准备把这儿当自己家”,一开始她还不信,但现在感觉这句真不假,不知道这孩子的脑回路怎么样,只是感觉不怎么聪明,遇到机会不会抓紧。若是自己有这种咸鱼翻身的机会,应该会利用一切资源,为己所用,但可惜自己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有这种机会。她已是顶峰上的人。 “要做,就做一样的,你和我不一样算怎么回事,还是你多吃点肉吧,太瘦了。”苏要第二口下去,芝士酱真得太多,嘴边已经沾上,倒不是觉得多不雅观,而是她本身就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第二口下肚,“以后少放点芝士酱。”苏要说话的语气不像对孩子,反而像对下属,突然意识到,“我不喜欢太甜的东西。”好像,越描越黑,根本没什么变化的态度,让她更加像命令。看着苏安池也不大在意的样子,她干脆不多说。 “好。”苏安池喜欢甜,他总觉得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味道,他想把这种味道带给苏要。 话毕后,各自吃各自的餐,并不语其他。 思虑间,苏要早已明白是安池喜甜味儿,只是她当时没有多想。 她曾看过一篇研究报告,儿时的影响可能会伴随一生,在吃食习惯上就能深刻体现。一个孩子越不让他吃什么或者他无法品尝到什么,他就会产生好奇心理,不断尝试,并且爱上这种味道,终究影响一生的饮食。 当时餐桌上的她并不在意,苏要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何况是小小的吃食,她几乎没有什么爱吃的,要说味道,偏爱辣味多些,也不过是因为辣味在生理上就相较于其他味道更加开胃。 而对于面前的男孩来说,爱吃甜,又是哪种影响。 “我比较喜欢吃辣,其他都差不多,太甜会腻。”苏要脱口而出,其实并没有过脑,就是想说便说出口,还要补上一句,“你要是爱吃甜的,苏文榭前段时间从国外带了些巧克力什么,我让他给你送过来。” 安池明显没有想到,她还会说这些,只是神色松了松,嘴角微抬,“嗯,谢谢苏要姐。” 应该是心理在作祟,他不愿叫她妈,即使是名义上的妈。 吃完饭,苏要用纸巾擦了擦嘴,就走向门口。 苏安池明白她很忙,只是仍带着些许期盼说,“今天回家吃饭吗?” 正在穿鞋的苏要扬头看了一眼,“嗯?”她不解,难道孩子不都是希望家里没人管,更自由吗?至少她小时候就这样想。 “你要是回来,我就多买点菜,你还没吃过我做得饭,我怕你不喜欢,先试试。”一口气解释下来,男孩的睫微颤,心更颤得强烈。 “嗯,晚上应该会回来。”她并不确定,昨天助理发给她的行程表里,晚上并没有什么饭局,但保不齐会中途安排。 突然想到什么,收拾的手顿下来,“小白。” 苏要看了看那个说话比她还要小声的人,“大声点,它在房间里充电,这儿隔音还挺好的。小白!”紧接着,女人就踩着那双高跟出了门。 再一次,她帮助他。 这似乎是个坏习惯,之前自己从没有这么怯懦过,带着妹妹乱闯,需要极大勇气。 “小要叫我什么事?”小白环视一周也没见到女人的身影,“小少爷,小要呢?” “走了,可以帮我收拾一下餐桌吗?”安池的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关门时的声音和那阵高跟声。 “当然可以。” 他站在餐桌的一旁,看着矮矮的机器人亦如上次一样抬高自身,收拾饭桌,心里思忖着晚上做些什么菜。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第4章 相约 “苏总,刚才周总那边打电话,约您晚上去老地方。”助理等待着会议结束,插上话。 会议室的人纷纷离开,但苏要没有动身,她看着最后那张ppt,“唐助,我是不是说过会议时不准接电话?” 姓唐的年轻姑娘突然呆住,“是刚才前台传上来的消息,我没有接电话,苏总。”她怎么会不明白黎明的意思。 “哈哈哈哈,小唐,你跟我这么久,也没习惯我喜欢逗人的性子呢。”苏要起身摆了摆手,“你还是和刚毕业的时候一样可爱。” 唐排有些无奈,许久没有开玩笑,突然来这么一下,必然吓人。她的老板有时也挺幼稚,根本不像会议时那样果决严肃。 回了办公室,苏要想起那个第二天就能适应自己玩笑的男孩,也就聪明在这了。 唐排去安排接下去的工作,苏要晚上出去,就要提前说好第二天的情况。 “明天早上九点海外的会议视频,大概中午十二点到一点结束,下午您就要赶去机场飞z市了,那边在等您,还是葛助理跟着您。”唐排恭恭敬敬地站在办公桌前。 苏要笑,“哼,是等我呢,还是等我送钱呢?” 没人回答,唐排在这种时候只能选择闭嘴,但还是要继续说下去,“晚上周总那边是您自己开车还是安排司机?” “我自己来吧。”苏要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识趣的助理退出门外。 一天过得飞快。 看着饭桌上能够四五个人吃的菜,安池不禁紧张,酸甜苦辣咸他都考虑到了,甚至还会担心苏要平常吃惯了大鱼大肉,看不上他的家常小菜,有几个难做的菜是他一整天试了一遍又一遍才做成的。 苏安池不停地踱步在房间,耳朵竖起听着外边的声音,但凡有点动静都要屏息凝神,发现不是苏要后,才会松那一口气。 他是六点多做完的菜,但他等到了八点多,心里想着苏要下班太晚,胃会不舒服。 另一边,苏要刚到地方,就上了牌桌。 “叫我吃饭的?”她挑挑眉,看着一侧好整以暇的周庆然和对面眉眼柔和的徐静思。 周庆然手里鼓弄着麻将,“这不人还没齐吗,而且菜也没上。” “你们公司倒闭了?” “说什么呢?” “公司还有宁君义。”一直没开口的徐静思回答。 门再次被打开,“姐,你也在啊。”刘文榭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深红色卫衣,神态轻松的男子。 苏要没回话。 话多的周庆然憋不住,“小尚总,来来来,玩一局,四缺一。” 刘文榭听到这话就不乐意,“怎么不叫我?” 尚玖气直接把他推到一边,坐上空缺的位置,“你自己牌技有多烂,自己不清楚?” 不是其他人不想赚牌技烂的钱,而是刘文榭的牌技烂到动不动就要突然问一下自己有没有胡牌,找人帮他看。 “姐,你看他们。” “别叫我,我赞同。” 四个人正好凑齐,牌局开始。 尚玖气和苏要自然沆瀣一气,另外两个是一家人,不能让他们赢。 “你怎么也来打牌了?”苏要不打紧地问了一句。 平日里,尚玖气追着那个宠上天的公主追得紧,生怕有一天看不住。 “谈恋爱了。” “我去,那你速度够快的,尚总。”周庆然插了一嘴。 抬眼剜了他一眼的徐静思,撞了撞周庆然的胳膊。 “她谈恋爱了,不是我。”尚玖气语气轻松到无关他一样。 苏要岔开话题,“怎么还不让他们上菜?” “还有一个呢。”苏文榭盯着苏要的牌。 “自摸,不好意思了各位。”今天的运气格外好,苏要第一局就毫无悬念地拿下,“还有谁?徐仰明?” 徐静思顿了顿,“他今天不来。” “裴总,裴之惜。”周庆然按了几下自动麻将机,一副新牌出现。 “他怎么也在?”苏要有些惊讶,“你们今天约好的?来坑我钱的?” “到底谁赚谁钱啊?”周庆然看了看刚转账的手机。 几轮下来,苏要的手气照常,已经赢了好几次,而剩下没赢的几次都是徐静思赢的,尚玖气和周庆然只有转账的份。 裴之惜风尘仆仆地开了门,苏要咳了两声,闻见他身上的烟味,“来,替我。” 她实在饿,便不想打了,菜上得快,但这一局刚开始停不下来。 起身后被刚进门的男人接上,苏要拿起手机,看到消息,嘴上道,“钱赚了算他的,亏了算我的。” 一条新消息,是那个孩子发过来的,“你什么时候回来,饭凉了,不好吃了。” 这是继“我是安池”后的第一句话。 苏要这才想起来自己答应安池吃饭的请求,拿起包,就要走。 “赚钱去啊,苏总。”周庆然调侃。 关上门的刹那,苏要露出笑,“孩子还等着我回家,今天我请客,记我帐上就行。” 周庆然有些不解,刚想问,人就走了。 而苏文榭看出他的疑惑,“领养的那个孩子。” 苏要到家时已经入了深夜,客厅的灯还亮着,从窗外就能看到。 开门的响声没有吵醒熟睡的少年,男孩蜷缩在沙发的角落,平稳地一呼一吸,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巡视一周的苏要看到人,才安心下来,很久没有吃饭,实在是饿得慌。 进了厨房,发现放在冰箱里的菜,有许多样式,甚至还是摆过盘的模样,看得十分有食欲,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她拿出来,准备放在微波炉里热一热。 并没有多大的动静,却似心灵感应一般,厨房门口出现揉眼苏醒的苏安池,“我来吧。” 苏要没有看他,只是回答,“不用了,这点事我也能做。” 饭菜上桌时,苏要拿了两双筷子,“来吃点。” “我吃过了。”苏安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吃得什么?” “饭菜。” “我想听实话。” “白米饭。” 苏要不说话,只是下巴抬了抬,眼神示意他坐下吃饭。 “我……” “先吃饭。”她打断。 一餐没有一句话,只有不停地夹菜时,衣袖与桌面的摩擦声,轻柔又微小。 拿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苏要见苏安池早已不动手夹菜,便招呼小白过来收拾,“明天洪姨就回来了,以后不用做了,”说完,又觉得不太对,“要是想做,提前和洪姨说一声,让她给你打下手,别累着自己。” 他咬唇,不说话,又抿着嘴,眼神躲闪,“今天的菜没有及时吃,热了一下应该不太好吃,我下次再……” “你知道我为什么看重你吗?安池。”苏要的神情严肃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与自己相处不过三日的孩子。 她认真起来,连公司的管理人员都觉得有压迫感,更别说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安池抬头,看到那双狐狸眼微微眯起,像是在看猎物一般。 狐狸这种动物最是奸猾,它们既吃得起珍馐肉食,又忍得下乏味草素,有野心,更有耐心,不到手的猎物,它总会以假乱真地亲近。 “因为我快成年了,好……摆脱。”他不愿吐露真话,但又不得不说实话。 “狐狸”抬了抬头,傲视万物一样的眼神像是势在必得,“不,我看中你的聪明,听说你成绩还算不错,所以我想成绩不错的人,脑子也应该好用。” 安池略显迷茫,他说错了。 “这样的人给苏家带来的不会是蒙羞,而是强盛,我相信。”坚定而又自信的语气,是真实的她,“可我在你身上,至少在现在,我并没有看到我认为的聪明。” 再次羞愧低下头,他的脸已经发热,确实如苏要所说,他聪明而又不聪明。 “这是苏家,你姓苏,你不是佣人,你是苏家的小少爷,不必做任何低三下四的事,不然我真会觉得自己看走眼了。” “没有,我只是想做点能做的回报你。” “你知道我最缺什么吗?” 苏安池终于敢与那双狐狸眼对视,无论她缺什么,他都愿意为她争取。 “我缺数不尽的钱财和至高无上的地位,有时候我想,或许……我当个皇帝会更好。”戏谑的表情出现在苏要脸上之前,苏安池真得当真了,可“皇帝”一词直接暴露。 “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苏要姐。”苏安池摇了摇头,无奈笑道。 “真聪明,但比起有一个照顾我的佣人,我还真是更想拥有钱。以后别再做这些事了,会有别人做,你还是好好学习,好好长大,以后赚了钱还我就行。”苏要站起身,身子向前倾,双手撑着桌面,朝着安池弯了眼。 “知道了,苏要姐。”安池看着那唇角边的笑窝,这是他一开始见到苏要就发现的点,一张妖精脸却在左唇边有一个窝,真得恰到好处,不失另一番韵色。 离开餐桌,苏要停在苏安池的身侧,身子一转,两根修长的手指微弯,轻轻敲了敲桌子,“你啊,乖些,妈……姐姐不会亏待你的。” 本想提“妈妈”,但安池一直喊得都是“苏要姐”,又加上自己本就感到自称“妈妈”的怪异,只好换了称呼。 苏安池沉了沉眸子,不说什么,只是看着刚才敲过的桌面。 苏要早已回了房,连人影都不见。 真正的掌权者哪里有每天待在家里的空隙,更不用说苏要是位女性,多得是人觊觎她的位置。 过不了两天,苏要就赶去哥伦布,她真得很忙,这一走,脚不沾地就是一个月。 安池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他马上就要去新的学校上高二,但也没有见苏要有要回家的意思。 一开始,他还不会给苏要发消息,生怕打扰她,大概过了一个星期,按耐不住地心尝试控住手问她何时回家的问题,是时差,她回复他时已经很晚。 但时差并不像是哥伦布的时间,他又小心翼翼似的问她在哪。 又过了很久,她才说自己在伦敦。 后来,他得寸进尺,每日给她发消息,先是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又是告诉她今天自己做了些什么。 总会收到晚回的消息,总会收到回音,她比他想象中的耐心。 一个月后,苏要主动给他发消息,说自己要回来了。 他醒来后,看到那条消息,不知道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反正不好受。 想为苏要做顿接风饭,但他到现在还看不懂苏要到底喜欢吃什么。 是夜,繁星升空。 开门便闻到一阵香味,不像之前闭着灯的房子,烟火气从厨房飘出,暖黄的灯光映射着忙碌匆匆的人,包括那碗面。 苏要凑近,正在摆盘的人才恍然发觉,无措地擦了擦手,“苏要姐……你回来了。” “是啊,做得面?” “嗯,西红柿鸡蛋面。”他刚才正在撒葱花。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洪姨呢?” 他的眼神不定,“我让她回去了,我想着给你做饭,又怕洪姨会主动帮忙……”安池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从未忘记苏要的一句话,包括不愿让他做这些事的话。 但他想和她单独待在一起,哪怕只有一晚也好。 她坐下,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西红柿鸡蛋面,“怎么想起做这个面的?” 照常的客套话,苏要一直得心应手。 “我……”苏安池不知道该不该提,但他总觉得现在不要骗她得好,“妈说,人很久不回家,安宅的神仙会生气,只有染上些家的味道,才能让神仙安心。之前,我们家都是做西红柿鸡蛋面的,所以我也做了。” 吃进的面咬断,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好啊,那以后希望我的小神仙每次都能在我出差回来,给我做顿西红柿鸡蛋面跟你的安宅神交代,我不是故意惹他生气的。” 安池脸色变得舒缓,他并没有看出苏要的不悦,反而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 “过阵子是不是要去上学了?”苏要提了一句。 “嗯。” “上学要准备的东西,我找个助理陪着你去买?”询问的语气,她尊重安池自己的选择。 “不用了,我自己能去买。” “行,你妹妹是不是也要上学了?” “嗯,她今年上初一。” “停学一年吧,我去给她办,身体养好再去上学。” 因为苏要的资助,安澜的病很快做了检查,手术也已经确定时间,只要静候等待。 “谢谢苏要姐。” “这有什么,答应了不就是要做到吗?”苏要转机转得有些累,吃下几口就不想吃了,放下手中的筷子,补上一句,“挺好吃的,我有些累,先回去补觉了。” “好。”苏安池唇角带着笑,目送着苏要回房间,他的心跳缓下来,安心更能安宅。 第5章 相看 苏要这一次回来,没过多久就又要离开。 不是出差,不是生意,而是搬家。 她还是不习惯住在这个之前不常住的地方,之前住在御海湾,很舒服,她不准备搬过来。 这几次看在苏安池的面子上,她都是回到市中心这个房子,但终究住得不自在。 她与苏安池提起这事,“你以后和洪姨还有小白住这里,有事可以发消息给我。” “为什么搬走?” “我本来就不常住这里,御海湾我比较熟悉,而且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苏要吃着水煮蛋,看着一脸失落的男孩,解释。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安池似乎被她养起了性子,刚进来连小白都不敢使唤,到现在能明目张胆地问她,倒也是好的,她过来住几天的本意就是如此。 “周末吧,有空我过来看你,平常就不打扰你上学了。” “好。”纠结一二,安池还是开了口,“现在不是还没有上学吗,怎么就要搬走。” “御海湾离公司近,在你没搬过来的时候,我都住在那,在那里我会更方便。”她耐心如常。 “好。” 这一别,又是一个多星期。她并没有如约在周末来见他,或许他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人。 只是苏文榭在周一来过一次,他不与安池说话,似乎就是个完成任务的工具,但苏安池明白他代表着苏要,也算她完成了约定。 安池不愿经常打扰她,给她发消息,如果说之前还有问她回家的理由,而现在连唯一的理由都没有,他又怎么可能去打扰苏要。 另苏安池惊喜的算是苏要来送他入学。 洪姨本来说让她来送,苏安池不愿意,苏要听了这件事,停了手头的工作,赶回来。 “怎么不愿让洪姨送?”苏要开着车,又与平常不同,她习惯双手握住方向盘,习惯座位靠前,习惯频频向右看。 坐在后座的男孩细心地观察这一切,但也不忘回应,“我自己上学又不是不行。” 之前,还没有遇到苏要时,他上学都是一个人,无论是入学还是毕业,他从不在意这些。 苏要不多说,今天的她心里还挂着事,这个孩子对于她来说确实是一种益利关系的产物,但既然允诺了人家的亲人,要好好照顾,她自然不会食言。 本来,她就打算今日来送,但公司的事让她心生厌烦,便让洪姨去送。 想来想去,安池又不愿让洪姨陪着,只好自己回来。 到了之前看得学校,老师们和校长都在迎接入学的孩子,这个学校里非富即贵,这样的场面,苏要见惯不惯。 “下车吧,晚上……”苏要本想有始有终,来送又来接,但那一滩烂泥事儿还不一定处理到什么时候,便转了话,“我让司机来接你。” “好。”总感觉安池变得没有之前那样局促,但也没了之前的乐趣,苏要也少了逗他的心思。 短短一个星期,两人各怀鬼胎。 人刚开车门,那边就给苏要打电话,“苏总,人来了,一直吵着要见您,股东,董事会的人也在赶过来……” “你先拖着,我马上赶过去。”苏要打断。 唐排认真地跟苏要强调,却压低声音,“苏总,您开会中途退出去,已经引起不满了,您下次真不能这样了。” “呵,开会的那几个算什么东西,敢跟我不满,那就辞退吧。”苏要明白唐排身边有人,特意扬了扬声音。 车门被关上,苏安池看着车内语调听起来轻松,实则眉头已经拧成麻花的女人,她比他想象中的艰难,他以为富家小姐都是逛逛商场,到处旅游旅游,收养他不过是为了图新鲜,顺带应付各种联姻,她与这样的生活有些差别。 车飞快地开走,并不是她语气中的平静。 安池盯着车开远,才转身进了学校。 另一边,唐排面带微笑,招呼着各位领导人物,从苏要上位以来,这种事屡见不鲜,出了几分钱的,也都要过来找点事做,她应付得不算得心应手,也算驾轻就熟,“王总,我们苏总马上就回来了,您再稍微等会儿。” 心里腹诽比谁都多的唐排,看不得这种自己不行,要靠着苏要撑着公司,每年拿着分红,还要找刺的男人,只是她不能说,苏要不在,她就代表苏要。 过了十几分钟,推门而入的女人大笑,“什么风把各位叔叔们吹过来了?” “小苏啊,不是我们要来,你说说你今年都二十八了,是该找个对象,你领那个孩子,我们也不说你了,但你看看你是个女人,有些事肯定不方便……” 绕来绕去也说不出所以然,唐排在一旁已经闭着眼翻白眼了,苏要也不恼,直接打断这些废话,“我也想找个男朋友啊,叔叔,可这不是公司需要我吗?要不我退位让贤,把公司给您怎么样?” 说是这么说,难道谁不想要偌大一个苏氏吗?不,谁都想要。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甚至苏要当时真得退位,结果愣是没有一个人能处理苏氏这个烂摊子,一上位就发现,公司里早已亏损严重,而苏要能撑起来,还能给他们分红,不知道自己往里面添了多少钱。 “叔叔不是这个意思啊,你的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像是想到了什么,男人突然抬高声音,“但你这工作态度不行啊,听说你开会开到一半就离开了,你去干嘛了啊,小苏。” “叔叔不是要我找男朋友吗?最近认识了一个,去约会了。”苏要为男人面前的水杯斟上茶水。 “你这,那哪天带给叔叔来替你把把关。”男人一脸笑意,似乎在说,你看女人就是这样,整日幻想爱情。 苏要不愿再啰嗦,秘密地说,“我这都回来了,叔叔,想听我们开会吗?哦对,这个季度,苏氏的收成还不错,叔叔再多加点钱,能大收一笔。” 男人眼珠子转了两转,小心翼翼防着其他人问,“小苏啊,给叔叔个准信呗。” “大概是这个数。”苏要伸出五根手指头。 看着那张开的手掌,他咽了咽口水,“真的?你可别骗叔叔,听说上次你李叔被你骗得惨。” “哎,王叔咱俩什么关系,嗯?你要信不过我,我找别人去了。”苏要也刻意压低声音。 “信信信,叔回去给你打帐上啊。”根本不堤防,似乎苏要就是什么赚钱的工具,但要如此说也没什么问题,苏要的能力从能让苏氏转好就能证明。 送走一堆叔叔,苏要哼唧唧,坐在旋转椅上,心情大好,“唐排,等会入账的钱填给公司。” “好的,那股东和董事会剩下的人怎么应付?”唐排刚刚还接到好几个人的电话,语气激烈,都是来向苏要讨说法的。 “啧,入账的钱还不够堵他们的嘴吗?”苏要一手抵着扶手,托着腮,眉头皱起,不满意道。 这句话才让唐排反应过来,苏要准备用姓王的投资放任给苏氏那一群血盆大口中,“可是,苏总,这样以后他们会不会不信您?” “爱信不信呗,他们还要靠苏氏吃一天饭,就要给我忍着,那个姓李的给得钱只能填两年,真烦,也不知道这个姓王的能填几年。” “那,难道不会传开吗?”唐排知道自己多嘴,但还是耐不住。 “哼,唐排小宝贝,你还是不了解男人呢。”苏要勾起唐排的一侧刘海,放到她的耳后,“像他们这种人呢,最害怕别人抓住他们的错误,从而毁了他们的面子,在他们看来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万一……”唐排还是经历太少,只是心里担忧苏要。 而苏要直言,“没有万一,只要他们想收苏氏一天钱,那就动不了我。” “我知道了,苏总,”唐排低头,接着瞬间转换工作状态,“协会那边催您交款,您看?” “苏氏的款不是交过了吗?” “不是苏氏的,是那边的。” “那就不交,小本生意还要给他们交钱,而且本来那里也没加入协会。” “协会催得紧,应该是看入账多,眼红。” “那就告诉他们,苏氏应该不会同意交两份钱。” “那您的身份还保密吗?” “哼,他们真能一猜一个准,猜到那边就是我掌权?谁不知道苏家苏文升想要复出,苏文榭是正宗苏家少爷?而且唐排,来来来,告诉我,我是谁?”苏要朝着唐排挥了挥手,招呼她靠近。 “您是苏总。” “对啊,我是那个忙着管苏氏都应接不暇的苏要。”苏要一拍手,坐着椅子转了个圈,背对着唐排,“行了,走吧走吧。” 唐排欲言又止,但看着苏要的态度还是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一瞬间,轻声叹气响在偌大的办公室里,窗外的阳光洒进落地窗,打在脸上,侧头的女人总觉得有些晃眼,按了个按钮,窗帘遮挡住艳阳,又觉得室内太暗了,开了灯,笑声突兀地回荡,“果然还是自己控制的东西更舒服。” 不是苏要不愿与唐排交流,而是知道太多,确实对自己和唐排都不利,人心最是难测。 今日也是照常忙碌,只是没想到今天那么好打发那些小人。 她没有下班,只是在快到放学的时候去接了一趟苏安池,司机开着车,苏要在后座看着报表和资料,眼神越发冷冽。 总有人说狐假虎威是狐狸借了老虎的威风,才得以万兽敬仰,可狐狸如果没有足够的魄力又怎么承受如此大的威望,苏要就是那只“狐假虎威”的狐狸,人人都以为她依靠着身后苏文升这只大老虎,所以无人敢撼动她,可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的人不在少数,又有谁能撼动她。 无论是狐假虎威也好,豺狐之心也罢,苏要如今能让苏氏起死回生,也有能让它一夜崩塌的能力。 按了两下蓝牙耳机,“唐排,你让这次项目组经理明天不用来了,公司可以有废物,但不能有叛徒。”苏要关上电脑,看着越来越近的学校,松一口气。 背着书包,缓慢地挪动,男孩身边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脸,是个女孩。苏要这才发现这几天在自己身边的孩子长得除了有点干瘦样外,还是有点姿色。 安池并不搭理身边的人,但女孩似乎并不气馁,她跑向自家汽车前还朝男孩挥了挥手。 他很熟悉苏要的车,看到就朝这边走来,内心里带着一丝期希,拉开副驾驶,看到了司机的脸,低着声道,“我坐后面吧。” 还没完全拉开后车门,就听见里面的女声,“给谁甩脸色呢,小少爷?” “你……”安池不敢置信地看着女人玩着自己那双涂着鲜红色美甲的双手,“你来接我了?” 还是个问句。 “是啊,我要是不来接你,可看不到你被小女孩追着的场面了,那姑娘怎么样啊?”苏要朝他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苏安池坐上,“没有,我就是不怎么跟她说话,她好奇我……” “好奇你什么?”下巴小弧度抬起,狐狸眼微眯,明明是平视却有一种俯看的即视感。 “家庭情况,她比较喜欢说话,都问了个遍,但我,”他停了停,“不愿说。” “说呗,苏家让你蒙羞啊。”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那!”安池不由抬高音量,只一个字就停下。 苏要偏不让他停,步步紧逼,“那?” “不一样。”声音比正常说话还要小。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人人都知苏家有两个孩子,一位大小姐,一位小少爷,并且双双都是要成婚的年纪,我如果自称苏家的人,根本不对,名不正,言不顺。”他突然胆大妄为,敢直视那双质问意味十足的狐狸眼,“而且,你收养我,本就有很多闲话了。” “啧,谁跟你说的?”苏要听着这段话,心里不是味,“苏文榭?”她一猜一个准。 “不……”人在惊讶的时候,瞳孔会放大,他已经露馅但还是无力反驳。 谁知女人直接摸上他的头,揉了一把,“是与不是我比你清楚,知道这件事的一共就那几个人,而且你来这边见过的人,甚至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最近挺忙的,过段时间,办个认亲宴,之前确实是我疏忽了,不好意思哈。” 他垂下头,清楚脸上热意不正常。 而苏要权当孩子还在跟她赌气,因为没有给他正名,干脆不理,重新打开电脑看着上面的文件。 第6章 相随 将安池送回公寓,苏要还紧紧盯着电脑,修改着手上的文件,听见毫无波澜地询问,“你这周末回来吗?” 手上的动作慢下来,她侧头看那个在车外,半弯着腰,耳尖泛红的人,“怎么这么想见我啊?” 她轻笑,“回来,记得做好你的西红柿鸡蛋面啊,小神仙。” 后面的话他都不敢听下去,便打断,“别再跟我开玩笑了,苏要姐。” 说罢,就转身离开。 这次,苏要确实遵守约定,她特意将周六空出来,回去见苏安池。 “以后周六都要空出来吗,苏总。”唐排坐在她身侧,手上的平板操作着行程表。 “嗯,都空出来吧,周六有重要的事提前跟我说,再看怎么安排。”苏要侧着脸看向窗外,本以为苏文榭也能代表自己去看看孩子,没想到却给孩子留下个大问题,养孩子还是要自己来。 天边泛着鱼肚白,预示着好天气,还是热,根本没有入秋的征兆,只是绿叶旁再也没有隐藏的歌声,路上汽车一辆接着一辆,多得是行色匆匆的路人。 身着黑色短袖,下身一条白色短裙,28岁的人称是18岁,也有人信,苏要没有工作,心情大好,没有人喜欢工作,包括她。 直接输了密码进门,看到穿着围裙的苏安池和洪姨在布菜,“小神仙,洪姨,我回来了。”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洪姨笑着迎接,为她递上拖鞋,与苏要抱了抱,接着是苏安池,他没有上前,看到那个怀抱,他更多是退缩的心态,“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 洪姨在苏要一侧说好话,“小少爷一大早就开始忙了,说今天您要回来,还不让我动,哈哈哈。” 苏要也不在意,孩子闹些脾气,她并非不允许,收起双臂,跟着安池到厨房,“今天有没有西红柿鸡蛋面啊?” “等吃好饭,你要是没吃饱,我再给你下面。” “啊?今天没面了。”苏要背着洪姨和安池尝了一口桌上那盘金黄的小酥肉,结果一抬眼就发现苏安池盯着他看。 她指了指洪姨,用口型说:不要说。 刚想张口,又改为点头,安池瞥过眼,有一种“家人”的真实感,安澜平日里也喜欢偷吃一些零食,不让他告诉妈妈,与刚才的苏要无二。 陷入想妹妹的思潮,自己刚才想说的话忘记,饭的倒计时已经结束也没有察觉,安池的手搭在电饭煲的上方,突然感到手被拍打,“想什么呢?” 是苏要轻轻用手打了一下他挡在盖子上的手。 “想妹妹。”他垂头,打开电饭煲,一碗一碗盛出来。 苏要也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回答,就是将手附上他的肩,“吃完饭带你见妹妹去,怎么样?” “不用了,安澜估计还在生气,对病情不好。” 当时安池过来的决定,只有安澜一个人反对,她不愿意用哥哥的后半生换自己的健康,直至安池走了以后,她也没有与安池说过一句话,但两人还是分开了。 当事人已经拒绝,苏要并不会以自己的善意来改变别人,所以她准备换个方式。 出了厨房的门,她走到阳台,打了个电话,“城南那家小型游乐园今天的营业怎么样?” “今天是周六,应该不错。”唐排二十四小时候着。 “那帮我打个招呼,联系一下。”她倒也没傻到有钱不赚,为了哄一个养子而清场。 “是苏少爷吗?我去联系。”唐排没见过苏要去这种游乐园,只有苏文榭谈恋爱的时候总会求苏要行方便。 “不,是我和安池。” “好的。” 安池不仅盛了他和苏要的饭,还给洪姨盛了一份,说一起吃。 走到饭桌的苏要正巧赶上两人的推搡,一个说一起吃,一个说不妥。 真正的主人赶来发话,“洪姨一起吧,这些日子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洪姨摆摆手,顺从地坐在饭桌的角落。 苏要看过去,也不多说,但安池却有话又止。 洪姨在,两人的话不好太多,洪姨也不舒服,干脆没吃多少就离开了。 人走后,苏要率先开口,“洪姨不愿意在饭桌上吃就不要勉强她了,她从小就带着我,很少会跟我们一起吃饭,主仆有别的意思不仅仅是你所自认为的我可能看不起她,而是她自己本身就不愿意,你难道会愿意和你的老师一起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吗?反正我是不愿意和董事会那群老东西一起吃饭的。” “好。”安池看着她神色认真。 “等会吃完了,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嗯。” 苏要感觉安池话变少,她以为还是妹妹的事让他伤心,解铃还需系铃人,看来她需要联系一下安澜。 想着想着,又要考虑到与安澜说话的语气,对话的话题,自觉感到麻烦,只能扶着额摇摇头,心里暗想再议。 而苏安池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向来话少,只是前些阵子,他至少要试探出苏要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 他看着苏要的动作幅度,嘴角偷偷上扬。 吃完饭,苏要知足地擦了擦嘴。 “还饿吗?”苏安池将筷子轻放在饭碗上。 摆摆手,苏要一只手扶着脸,看着对面的人,“不饿了,我本来也吃不多,你今天又做这么多菜,怎么可能还会饿,你快吃吧。” 他们俩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很少,有时候安池先吃好,有时候苏要先吃好,但苏要先吃好的时候特别少,她总喜欢挑挑拣拣,挑些自己喜欢的吃,营养一点都不均衡,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锻炼的习惯,苏要不胖不瘦,正好处于健康的类型,不像苏安池一看就瘦得不对劲。 摸清楚苏要的饮食习惯不容易,苏安池心里再次默默记下今天多夹了哪几道菜,又有哪几道菜尝了一口就放弃。 苏要盯着苏安池垂着头吃饭,他心里被看得发慌,“你……别看着我吃饭。” “哦,我就是看你吃饭还挺好看的,多看了一会儿。”苏要惯会用那逗人的技巧,说话滴水不漏,随后,她就起身离开了饭桌。 明知道她是随口就能开玩笑的人,苏安池却还是偷偷红了耳尖,干巴巴咬了几下筷子。 其实苏要这次没有开玩笑,她有时候也会在玩笑里加一点实话,只是不让别人发觉而已,刚才确实觉得这小孩吃饭斯斯文文的,有种温润如水的感觉,还挺好看,可惜就是说话太呆了。 如果是她,她绝对不会对主人家说大白话,什么“想妹妹”,什么“你别看我”之类的,也就亏她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换家人估计早觉得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哧地一声,算了,事教人才能一遍就会,两年的缘分说散就散了。 到了阳台,苏要看得是远处的楼。 她在这套市中心的房子不是她自己选得地段、楼层,而是别人。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地段是好地段,楼层也是好楼层,一共四十层,她住三十二层,那年她二十三,似乎一切都预示生命的欣荣,但选楼的人却是个“坏种”。 哼笑声从阳台传来,身后的苏安池止住脚步,他望着那背影,并不孤寂,反而更觉得她身边就不该有人伴着,包括自己。 当年的事,苏要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坏种”呢?做得太狠,重逢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呢。 苏安池也随着她的目光远望,拧着眉,样子并不好看,反而满脸哀楚。 待到苏要转身,看他那副样子,来到他身边,抬手抚平眉眼,“小孩子别想太多,少年老成的不好看。”这句也是实话,她想,即使让苏安池当个像苏文榭那样的二世祖,也比整天愁眉苦脸的小老头好,刚想抬脚走,仍以为安池重情重义,不放心嘱咐,“安澜那边我会去试试看,你不用太在意妹妹说的气话,亲人都是这样的,收拾收拾,咱们出去玩。”她甚至还反手顺了一下安池的背脊,那种感觉不轻不重,说不清楚,反正被触碰的人眼神躲闪,指尖的衣角被扭变形,那是一种不好受的感觉,和看到她回来的消息一样。 只是他的话还憋在心头,“苏要姐!”他将她叫住,看着那洋溢灿烂笑容的脸转过来,“今天不是不给你做西红柿鸡蛋面,你是搬家了,不是长时间不回家,不需要请安宅神,如果……”他看苏要还没有打断的意思,“如果你下次出差回来,有空的话,可以来这边,我再做给你吃。” “不出差就没有?”苏要看着眼神不断飘忽,就是不看她的男孩,走近了两步,“那看来我要常出差了。” “不是的,”忽然抬眼惶恐的模样,“平常你想吃,可以告诉我。” “那这安宅面和普通的面有区别吗?”苏要哼哼两声,就是看着孩子青涩,套话确实容易。 安池摇了摇头,只听见“那以后这安宅面给我再打个全熟的整蛋,不要西红柿炒鸡蛋那种碎的。” 盯着她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应声道,“好!” 眉眼的笑意直达深处,苏要不得不承认母爱这种东西比男女之间的**散发得更快,“去收拾收拾吧。” 第7章 相安 苏要连司机都没带,自己开着车带着安池到城南的游乐园。 她没有带着苏安池走大门,而是从侧边的员工通道进去,里面已经有人点头哈腰地迎接他们。 “苏总,您今日想如何玩?”这个游乐园的经理一早听说苏要会赶过来,立刻召集了各个园区的总负责人,往日里只需要打发手下的人去工作就好,结果今日齐聚一堂,连苏文榭来时都没这样的待遇。 而苏要却觉得正常,她习惯了这样众人包围的环境,可是她敏锐察觉到苏安池的心态。 “你们不需要围在这儿,该做什么做什么,给我开个VIP通道就行。”苏要侧目说。 众人散去,经理去给苏要办理证件。 苏要开玩笑与身边人,“你这样,还想要名分呢?那群人在宴会上就能把你圈起来不剩渣。” “不是的。”安池看向走在前面的人,他不是紧张,不是害怕,而是自卑感瞬间的包围让他变得沉默。 听到话,她并不搭理,现在孩子都要面子,何况还是男性,更是,啧啧,她边走边主观臆断。 在苏要看来,一些男性都是这样爱面子且自大妄为,总以为自己能在众人中突出重围,其实单单放在男性群体中,都黯然失色,更别提在女性中。 其实她见过太多优秀的男性,也见过太多恶俗的男性,以偏概全确实不好,但无奈家中有个苏文榭,印象太过深刻,孩子无非都一样。 手搭过那细瘦的腕臂,“行了,是带你出来玩的。”她感受着那骨相和经络,太瘦,真得太瘦,待在这儿好几个月,都没能增重,这孩子真得好好吃饭吗?疑惑之外,她看向安池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整张脸干净,青春期的孩子都会长痘,他却没有一点印记,骨相明显,额头饱满,鼻梁高挺,眼睛总是胧着一层雾,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眼尾向下垂,低眉顺眼,瞟了一眼那薄薄的耳垂,一颗痣跃然在眼前,不是正统的黑色,而是偏棕一点的颜色,很淡,再向下,嘴唇并不薄,并且下唇比上唇稍厚,听说薄唇的人都薄情,看来这孩子不是这样的人,苏要笑笑,利落地调侃像是说惯的话,“你这孩子还挺帅的。” 那双垂眸的眼猛地抬起上眼皮,看得见说话的人嘴角噙着笑,又垂下眼,“谢谢。” 他不愿再纠结这句是玩笑还是实话,也不愿再要求苏要不去开玩笑,不能再有太多感情,安澜现在还没做手术。 进了游乐园,人来人往,安池看着苏要打量一切的态度,心中暗暗有点想法,“这是你开的?” 心下一紧,眼中闪过冷色,苏要将拉起的手松开,“怎么?” “不怎么,就是好奇为什么不用买票就能有VIP通道。”安池察觉到腕上的温度变化,看下去,那只修长的手已经插进口袋,应该不会再握回来。 苏要的心放下,又感觉自己太过敏感,一个到现在也不会利用资源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现在突然有想法,“是,这个游乐园我投资建的。” “先玩什么?”安池快几步跟上,自然而然抓住苏要的衣袖。 感觉到身边的动作,苏要伸出手,“抓这个,你想玩什么,带着我就行。” 眼角一痛,那只手甚至比他还瘦,他想,这还要让他多吃些。只是苏要伸出时太过顺畅,让他有些恍惚,看到她不在乎这些细节的态度,估计就是把自己当孩子,他抓上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向前面的游乐设施指去,“去摩天轮。” 本来就是为了陪孩子过来玩一下的苏要根本不在意干什么,这些设施在建立时,她就已经全都亲身体验过一遍,要不是城南这家游乐园小一些,人少一些,能让安池多玩一些,她应该不会选择这家。 就比如现在,作为VIP的两位,根本在VIP通道看不到其他会员的身影,两人直接顺利地上了摩天轮。 进了摩天轮,苏安池把手放开,苏要与他一人坐一边,像是不认识一般,也不说话。 她侧头看着窗外的景色,这个游乐园的摩天轮能看到a大,那是她毕业的学校,想着如果有机会,苏安池也能顺利考上a大,她转头,看到对面的人根本没在看风景,而是盯着自己,心中的疑问压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指了指大学的方向,“那是a大,我在那里毕业,要是有机会,你考上那里还能当我学弟。” “嗯,有机会。”他附和。 一下子,一阵抖动让摩天轮停下运作,苏要抓住旁边的扶手,等待平稳,苏安池不需要她多说,也学着这样做。 没有气愤,没有懊恼,苏要只是感受到稳定后拿出手机给唐排打了个电话。 与游乐园联系的都是唐排,她以为不需要和这种小场所的领导人有任何瓜葛,没想到今天却遇上这件事。 “唐排,城南游乐场的摩天轮出现不明故障,现在我和安池都困在上面,我需要经理的一个解释。” “好的,苏总。” 电话并没有挂,唐排作为一个全方位的助理,有多个手机并不奇怪,当苏要处于危险状态,不挂电话才能更快联系。 那边一阵窸窣的话语声,紧接着唐排就开始汇报,“十分钟内可以修缮。” 没有过程,只要结果,苏要的一贯作风都是如此。 “去财务处给你算加班费。” 一切的一切都看在苏安池的眼里,只是除了打电话的那只手外,她的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扶手,她比谁都害怕,却还是能冷静处理,亦如之前她带给他的印象。 “你很害怕。”苏安池点出来。 神色一怔,苏要没想到他在这种时候还能说她害怕,松散的语气并不说明她的内心,“你不害怕吗?要命了啊。” “应该害怕吧。”说实在他的内心挺平静,甚至比感受到苏文榭的嫌恶时还要平静,只是他照顾着苏要的心思,看着对面的人眼神不定,手指紧紧嵌入手心中,呼吸也慢慢加速,而他连握扶手的力都是虚的。 “我可是很惜命的。”苏要还有心情调侃,只是不知真假。 苏安池打量着她,判断话语的真假,只是还没有一会儿,摩天轮重新动了起来,安池默默放下手,但苏要还是握着不放,直至开门。 摩天轮打开门,安池先一步迈下去,苏要不知是腿麻,还是腿软,瞥了他一眼,“你先等我一会,我下一趟再下。” 不是苏要不愿意下,而是她确实被吓到了,要说二十八岁的苏要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死。 只是安池跨了一步,碰上那轻轻颤抖的手,柔声说,“松开手,倚着我下来。” 借力苏要还是会的,刚走下来,她便站不稳,整个人不停地抖动,今天的短裙突然变得格外冷。 “回去吧,我不想玩了。”还没等苏要开口,苏安池就扶着她往外走。 他们出了摩天轮区域的瞬间就被人群包围,是刚入园时那群领导。 “苏总,您有没有受伤?” 似乎见到这群人,苏要就打了鸡血,靠在安池身上的重量消失,身下的双手本想分开,却被安池紧紧牵住。 他率她先一步开口,“我们有事,先走。” 说完就想拉着她离开。 但是苏要停住,她没有负责经理的个子高,语气却居高临下,威慑众人恐惧,“今天的损失和错误,我希望下次不要再看到,明天交给我近期园区的修检报告,如果有半点虚假,你可以退位让贤。” 离开时还是潇洒自如的状态,上了车后,苏要就靠着车窗,不知道到在想什么。 一共就两个人,苏要没有心思开车,苏安池试探性地问,“我找代驾?” “等会司机会来,唐排都安排好了。” 他再次意识到,坐在自己身旁的女人并不普通,她的一切变化都会带来巨大的影响。 而他永远阴暗在潮湿的泥潭,就算跻身爬上路面,也遇不上山顶的她,或许,他最该庆幸的,是她施舍底层的泉水,让他不再满身泥污,除此之外,别无他念。 安池的话比来时更少,苏要洞察人心,今日的园区有责任,但她也有。 手搭上男孩的肩,“下周,我给你办认亲宴。” 眼睫微微下垂,苏安池“嗯”了一声,她以为自己在哀伤没有玩的设施吗? 不算惊吓过度,苏要还是睡着了,她睡着时的姿势很规矩,头微微侧弯,双手环胸,腿搭成二郎腿的样子,像是一个玻璃雕塑,一碰就碎。 司机来得还算及时,如果不是安池想问苏要去哪里,他也不会发现人已经睡着,他抿嘴,示意司机往市中心的平层去。 他虚虚地拢了拢她那散下的发,小心翼翼地往里坐了些。 只是为了能够靠在肩膀上的脸。 他那可悲又可怜的私心。 可是苏要根本就没这个打算,她的脖子并没有弯太低,怎么样都不会靠到肩。 “啧”一声,他直接用手将苏要的头轻轻放低,刚靠上,收回手,苏要睁开眼,“往哪去?” “往家去。” 她知道他口中的“家”是哪个。 她默认,细细感受着面颊上留下的小面积温热,如同热水放了一段时间,舒服。 抬起头后,苏要明目张胆地盯着他,她摸不透这个人,是对她产生了什么样的情愫,她不介意再寻找一个棋子,只是麻烦。 手上还留有洗发液的淡香,是她用的,安池用手蹭鼻尖的时候嗅了一下,味道有些甜,连鼻都能闻到那股香甜,想舔一口,只是他不能。 他被她看着,反而气定神闲,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担心她睡不好,说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差点要破功时,苏要移开了视线。 并不准备刁难他,苏要可以当作他只是出于好意,如果以后没有太大的动作,她可以继续利用这个工具。 他抬手抵在车窗边,扶着下颚,脸上神情不变,只是耳尖泛着异样的红,要小心一点,至少近几个月……近几个星期……近几天,不要有什么大动作。 车外落日余晖映衬在高楼大厦上,忙碌的影照落在黑白线上。 送安池回了家,苏要连楼都没有上,直接打了个招呼回了御海湾,她可以随便开玩笑,也可以收起嬉笑闹态,当然这一切都是她的防备和怀疑。 “葛进,那边的医生联系好了吗?可以给安澜安排手术了吗?”苏要在海外会议上直接点名在国外的葛进,国内需要他,不该为了请一个医生玩忽职守。 葛进回答:“已经预约好了,在下个月可以安排国内手术。” “那你……”苏要没有说下去。 “我已经定了后天上午的飞机票,大概晚上七点多就能到国内。” 葛进除了与她出差以外,一直在国外联系国外的医生给安澜做手术,虽然国内也能做这种手术,但苏要一直信守承诺,既然答应人家,那就会提供最好的结果。 “回国后,先去联系酒店,我要办认亲宴。”她心中已经安排的工作干脆直接跟葛进确认,本来办收养手续的就是葛进,他更适合做这件事。 并且不是唐排不能做,一个毕业才几年的小姑娘,这几天全方位让她处理麻烦,人不是机器,总会累的。 第8章 相认 又是一个星期,他没有见到她,连手机上的信息都没有一条,又是苏文榭过来带他吃了一顿饭,分明他是清楚的,苏文榭就代表着她,但这种虚无的形式,让他觉得心中似火山的松动。 周六,有人来给他送西装,如同给泥人包装,华而不实,至少他认为他还不配姓苏。 酒店的吊灯比屋外的星火还要闪亮,每个人都穿着礼服,手中捧着饮品,宴会华丽盛大,给了苏安池足够的面子。 他到现在还没看到苏要,而看到了苏文榭,与几个人站在一起,交谈着什么,场内细碎各式的声音响起,他听不真切任何的言语,只是心里挂念着今日宴会真正的主人。 貌似看到了他,苏文榭带着周围的人到他的休息间。 他们也不知道苏要在哪,不然苏文榭也不会说“我姐不在这啊?” 苏安池垂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不应该认识这么多人,或者说他现在只想找到苏要。 声音聒噪,但清晰。 “这就是那个孩子?” “对啊,我姐非要领养。” “这孩子是不是有啥过人之处?” “切,怎么可能?” 接收到无数或是鄙夷或是怜悯的眼神,他都没有什么反应,以至于“这孩子是个哑巴吗?” 这种情况,他知道不会持续太久,只要一直漠视,他们就会自讨没趣地离开。 那样,他也不会在她面前出丑。 可,“你们干什么呢?”那个熟悉的声音出现,迟迟未动的男孩身形细微晃动。 “姐,我们来找你的,你怎么这么晚?”他不能像苏文榭一样上去自然地对话。 “找不到我,不就可以离开了吗?你们还待在这干什么?挑事?”苏要不怒自威,确实让苏文榭和他的那群狐朋狗友点头哈腰地纷纷离场。 而他还没有跟苏要搭上话,又一批人进来,这些人并不简单。 “苏要,今天大手笔啊。” 进来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陌生男人,他身侧的臂膀被一个女人挽着。 后面跟着一个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卫衣男,整个场只有他没有穿着西装。 “怎么,嫉妒我有钱?周总。”苏要跟谁都开得来玩笑。 卫衣男绕到他身侧,坐在他的身边,掏出手机,打游戏。 “尚玖气,你怎么不去外面打?”苏要拧眉。 尚玖气直接背靠沙发,“不行,外面座位一群女人聊八卦,我坐在旁边算什么?” 刚想开口的苏要被再次闯入的人打断,“姐!”男人朝着周总身旁的女人挥手,“姐夫,你也在啊。” “你们来干什么的?” “来看你这个儿子的。”尚玖气说得还算隐晦。 那个周总直说,“来看你金屋藏的是哪位‘娇’。” “周庆然,想砸场子可以慢走不送。”苏要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她与这些朋友待在一起,比与他待在一起更舒服,更松弛。 听到“娇”的那句话,他的脸上泛起热,而听到苏要的回答,他的胸腔泛起火,是灼灼的烈火,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是敏感,是自卑,是嫉妒,他不清楚什么时候对待苏要已经拥有强烈的**,只是他的理智更清楚,安澜还没有安置,他不能轻举妄动。 一直不言语的他,偷偷观察在场的每个人,身边的男人表面散漫,但举止谨慎,被挽着的男子从头到尾都一副绵里藏针的模样,挽臂的女人则有着不亚于苏要的压迫感,最后进来的男性对他没有怜悯,没有调笑,只有…… “安池,这位是徐仰明,这位是他姐姐徐静思,她身边那位是她的丈夫周庆然,坐在你身旁的是尚玖气,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你这么说,其他朋友估计不乐意了。”周庆然比苏要还会揶揄,完全没有正经态度。 尚玖气最先跟他打了招呼,在他游戏的音频响起时。 礼貌性的回复,他比谁都会,一一打招呼,一一回应,苏要应该是喜欢看到这样的他,因为苏安池触到那热烈的视线,是来自她的欣慰。 “裴之惜没跟你们一起来?” “我还想问你见没见到宁君义呢?” 他们的交谈,他压根搭不上任何话,而他侧边的尚玖气已经暂停游戏,偶尔也能插上一两嘴。 他就像偌大池塘里最渺小的孑孓,恍若无人之余,他还能看着池中那唯一一朵盛开的莲,娇媚又高洁,那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无疑形容的便是这般的秀莲。当他这只暗沉的生物闯入池中莲的仙境时,便会被驱赶和厌恶。 存了善心的莲偶然施手,搭了水中涟漪为他落脚,成一只残虫。 “行了,你们去外面吧,我还要和他说几句话。”她看透他的困境,开始赶人。 说说笑笑,人走光,她坐在沙发上,凑近,“紧不紧张?” 不用他回答。 “不用紧张,我办满月宴的时候也这样。”高跟鞋往外一拖,苏要刚才站得实在累,脚放在沙发上,盘起来。 “你的,满月宴?”安池问。 现在接了她的玩笑,安池没有再做出诧异的表情,让苏要觉得不是很有趣。 “对啊。”她拿出手机,看着近日的新闻。 “你又在……” “开玩笑。”她替他回答,不过转头,贴近苏安池的耳,“你这孩子,是不是跟洪姨养得一副老心态?处变不惊。” 这下,安池终于露出苏要想看的讶异模样,而且还不停地躲着她,“没有,开玩笑开多了就会习惯。” 刚才与别人时,他根本不会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苏要眯着眼,试图想看出破绽。 他遽然身形不稳,倒在沙发的扶柄上,双肘撑住身子,侧脸的同时,唇擦过靠近的衣袖。 她慢慢直起身,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他的脑子现在什么都进不去,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紧紧抿着的唇。 那是一种酥酥麻麻的滋味。 还有些痒,想抬手抓一抓,碰一碰。 不停地回味,像是荒芜贫瘠的土地慢慢生长出大片大片的青绿,不是拔地参天的魁伟,而是发荣滋长的旺盛,她在他面前根本不是洁雅的莲花,而是灼热难耐的火,将那片生机用烈火燎烧。 “想什么呢?走,上场了。” 苏要拉了拉他的衣领,为他整理,朝他伸手。 起身后的他明显感到有人挽着他的臂弯,是苏要。 身子一僵,她今天穿了高跟鞋,到安池的眉弯处,他听见女人低喃一句,“平常怎么没感觉你这么高。” 随后,走了两步,她白洁的手拉上门把,对他说,“放轻松,我能解决一切。” 他并非因为对于宴场待客的焦虑,而是因为身侧的人,但这个原因万万不能脱口。 微微低头,他能贪婪地品味到那莲瓣的清香馥郁,而他仿佛由此从残虫变成点花的水虿,那种气息是他攀附着的瘾,勾起他无限欲念与幻想。 上了台,苏要松开他的手臂,向前站了一步,端庄微笑地面向来宾。 她的后背展露在他眼前,双边宽大的立体袖显得整个人都格外优雅迷人。 “各位,今天来到这里,我想介绍一个人给各位认识。”回头,苏要对他挥了挥手,表示让他站到她身边,他走上前,“安池,我的养子,是个很聪明懂事的孩子,当然你们看得出来,除此之外,他还很帅。” 宴会里的目光汇聚在她的身上,亦如灯光般耀眼,一阵嬉笑声在她单手向下按了按的动作停下,红酒杯的反光能清晰地看到她红艳的唇色,和向上勾起的眼尾,今日像是一只千年的狐妖,即便不和安池站在一起,也让他浑身感到灼灼疼痛,那是用狐尾缠上来的囚身,不能挣扎,他也不想挣扎。 回过头,灿烂一笑,如嫣的脸映在他的眼底,“安池,快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眼神终于从那身深色的礼裙转向台下觥筹交错的杯盏,“各位好,我是苏安池,今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伏低做小的姿态,他举起身侧服务生递上的杯子,毫不注意,安池深知在这种场合不喝酒是不可能的,朝上敬了敬,喝下第一口时,感到有些不对劲,不是红酒,是……可乐。 他随意咽了两口,就停下,看向身旁的苏要,她含笑地冲他点点头,瞬间明白这是她做的。 他往后站了站,苏要又赶快接上场子,随意揶揄了几句自己和安池,便带着他下了台。 “可乐吗?”他跟在她身后。 眼睛斜了一眼身后的人,“你都喝了,不知道自己喝得什么?” “谢谢。”安池闷声道。 “我们苏家还不至于那么没人性,你之前待在家里喝过酒吗?”苏要带着他去了刚才的休息室,将高跟鞋脱下,毫不顾忌地揉着脚。 “喝过一点。”他看着她的动作,那已经泛红的脚后跟,在皮肤白净的对比下更显得触目惊心。 只是苏要习惯穿高跟鞋,并不在乎这一点疼。 那一刻,安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向前迈一步,“我帮你揉吧。” 苏要讶异了一瞬,看着那双拧眉的漂亮垂眼,内心的思虑如同抽丝剥茧一般慢慢表露。 他感到不妥,补上一句,“我之前为妈妈揉过手,我比较懂这些,我看你不舒服,所以……” 恰到好处的停顿,苏要自然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真情实感,毕竟到现在苏安池没有犯过错误。 “不用了,等会还要出去带你认识几个人,如果能喝酒那就带一杯,不能喝拿着刚才的可乐也行。”刚才在台上,离得远,苏要也就仗着这一点敢明目张胆让苏安池喝可乐,可要是去了场子里,有些人就是难搞。 第9章 相伴 两人再次出现在灯火辉煌的宴会厅,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断碰杯的玻璃撞击,充斥在苏安池的耳边,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但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与其说是给他办得认亲宴,不如说是各大企业交谈的生意场。 “苏总,好福气啊。”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到二人面前,苏要松了他的手,拍了拍,示意他跟上。 手上残存的余温萦绕在周身,又慢慢沁入内心。 那嵌着许多红钻的细手链,抬起,将红酒杯向下移了移,杯口低于对方,脆亮的声响让苏安池收回思绪。 “哪里哪里,还是李总好福气,听说东边那块地拿下了,还是要恭喜李总。” “哎,东边还是要靠老苏总高抬贵手,不跟我这小辈抢。” 老苏总说得是苏文升,苏要笑笑,转了话题,“安池,来,和李总打个招呼。” “李总好。”苏安池双手握着杯柄,姿态放低,并没有上赶着碰杯,而是将高脚杯向前微倾,随后喝了一口。 男人朝他呵呵笑,明显不想和苏要讨论他,反而想继续刚才的话题,苏要并非不知道他的意图,直接眼睛向外一定,“哎,李总,真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我看到王总了,我去打个招呼。” 然后,苏要的温热再次搭上来,但这次握得比较快,没有注意红钻的清凉也碰到了他的手臂,如同冰块一样寒温,杂着她的温度,将他刚松的囚链再次拴紧。 被她拉走,他看向她欲走向的王总,结果一转身,苏要将他拉到刚才在休息室见过的几个朋友,他们聚在一起,甚至还有几个新面孔。 “你们一起待在这儿?不去碰碰机会?”挑了个草莓,塞进嘴里,苏要问。 周庆然开口,“我那生意,你觉得在场的能有几个欣赏的?” 苏要不吭声,朝徐静思扬了扬下巴。 开口是温柔如流水的声音,“我现在和他一起做那事,智恒有我爸。” 他静静听着,拿了个草莓,擦了擦,递过去,她顺其自然拿过,再塞进口中。 草莓都是处理好的,萼片清理干净,在灯影的映照下,草莓甚至还有细细水润,可以直接塞进嘴里。 不知道是不是坏心思作怪。 他还是轻轻蹭着草莓上的刺。 而草莓入口时,他看着那与唇相接的红果,听着那细微的水汁声,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触摸过细细黑籽的手,又慢慢研磨两根手指,感受着不明的触觉,像手,又像入口的,手。 他们似乎话题很多,幸好,多数都在和那个女人聊天,他不太喜欢她的目光太多放在其他男人的身上,现在的他越来越贪婪,用眼,用心,用欲,用一切触碰不到她的地方,侵蚀着她施舍给他的气息。 每个谈话的缝隙,他适当地递上草莓,那盘草莓已经少了很多。 都是用手慢慢摩擦过的。 苏要实在吃不下,又不好意思拂了安池的面子,毕竟这孩子实在太会洞察,只怕他又会觉得给自己添麻烦,“说好了,我先走了,交给你们了。” 没有仔细听的安池,心里察觉不对劲,苏要已经离开,随行的还有几个人,他刚想要跟上离开的步伐,就被拦住,是她刚才说话的朋友。 眉头紧锁,这是他第一次在会场里,脸上出现不满,但回想,苏要不喜欢这样,他又低垂着眉眼,“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苏要拜托我们照顾你,你好好在这儿坐着吧,等会苏要过来接你。”周庆然一手搂着徐静思,一手指了指身旁的座位。 苏要确实想给苏安池介绍些人认识,人脉多不是坏事,但想着安池不过才十六岁,又是喝酒又要陪笑,她不太舒服,鱼龙混杂的场子,她更放心让他安稳待在朋友身边,至少能让他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个宴会。 安池抬起眼皮,看向周庆然,他看得出这个人看不上他,不是看不起的那种,而是根本不在意他,无论他怎么样都毫无想法那种。 道貌岸然的人许许多多,而这个世界本就真真假假,他也不会在意这样的态度。 不过,既然苏要让他待在这儿,即便是再不喜欢周庆然,他也会乖乖听话坐在他的身侧。 身侧的女人倒是很关心他,“苏要就是跟他们去谈些事,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跟尚玖气玩,他什么都会玩。” 徐静思指了指在一旁打游戏的尚玖气,正巧,尚玖气听见徐静思说话,抬了手挥了挥,可目光根本没有落在他身上,只专注手上的手机。 “不用。”安池坐下,与徐静思道谢,随后抬起目光看向场中穿梭,推杯换盏的苏要。 什么都不用做,他坐在那里,也能看一晚上苏要。 她的脸上洋溢着浓艳的笑容,耳朵上的红钻和脖子上的红钻项链都在她的笑脸下黯然失色。 酒杯与无数模糊的人影相碰,交错的身体,夹杂着那一抹淡淡的艳红色,沉色的礼服并不显眼,但在安池的眼里能捕捉得只有珠宝上的娇色。 宴会散了大半,左侧的人换了,周庆然和徐静思已经离开,正想上前陪着苏要,右侧的尚玖气发话,“好好坐着吧,你也不想打断她赚钱吧。” 又是不甘心,安池坐回原位。 一直不怎么跟他说话的尚玖气莫名其妙跟他搭上话。 “你这孩子是不是喜欢她?” 警惕的眼神,安池看向旁边靠在沙发上的人。 “收收你的眼神吧,没听过一句话吗?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尚玖气挺腰坐直,双臂放在双腿上,做出一个前倾的姿势,“你这样,根本配不上她,只会成为她的绊脚石。” “你什么意思?”安池的双唇轻启。 “我的意思就是,我能配得上她。”尚玖气侧目而望,对着正在看这边情况的苏要摆了摆手。 胸膛的坠痛像小时候带着妹妹坐在寒风里等着妈妈收摊回家,妹妹总熬不到最后,而他要留着门,又要防着贼,乡下的房里冷冷清清,乌黑的房间因为省电无法开灯,只能靠着窗外的星闪。 孩子最害怕这种未知的感觉,但他等了一夜又一夜。 那时候的风不是吹在脸上的寒气,是刺进心里的尖锐,晚一点回家的妈妈都会让他陷入深深的恐惧,他无可奈何。 苏要看过来时,发现安池并没有回应她,想着时间应该挺晚了,上次晚些回家,他都睡着了,这次估计也要困了。 接着,苏要就开始招呼,遣散每个人。 等到最后,苏要一切都妥当安排完,看剩下的二人。 她谢过尚玖气,结果尚玖气突然上来抱了一下她,和她说不客气,疑惑出现,而且安池的情况也不太对,他的话变得更少。 坐上车,她拉上前面的帘子,隔绝司机,“发生什么了?说说吧。” 安池一副欲说不说的模样,眼里满是委屈,垂着的眼角更是充满着不悦的情绪。 “你说不说?”苏要不喜欢遮遮掩掩,尤其那双如同小狗般亮色的眼染了泪似的看着她,不满的情绪也发出来,“你要是不说,我就自己去查。” “尚总说,他想做我养父。” “嗯?”苏要有些震惊,“他……真这么说?” 听到苏要没有反对,安池嘴巴细微向下撇了撇,还生理性地嘟了嘴,即便与之前变化很小,苏要注视着他,很难忽视,暗自扬起唇角,“他这个人自己没做到,就喜欢搞这些让人不舒服的事,之前他在追一个女孩,现在女孩谈恋爱了,所以他估计想让你难受一下吧。” “那你……”安池还未问出口。 “我不会和他有男女的情爱,他们家太复杂,尚玖气的名字之所以有一个‘玖’,是因为他排第九,他的父亲有太多孩子,并且都有名分,家产就算是再丰厚,没有手段是分不了多少的。”苏要和他细说,最后总结,“我不喜欢这么麻烦的赚钱方式。” “那你以后会给我找一个养父吗?”安池的唇角已经回归正常的弧度。 苏要看着他认真样,只以为他不愿接受陌生人而已,“不清楚,我不确定的事,我无法准确向你保证,如果遇到一个真正合适的人,我自然会与他结婚,但那个时候,我估计你已经不是我的孩子了,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 他听到话尾,对啊,捆绑他们的只有两年,两年后,他一成年,她就会把他厌弃掉。 默不作声,苏要看了一眼深思的苏安池,默认他已经没事了,就不再多说。 将安池送到市中心的房子,她正想让司机开车去御海湾。 “今天,你都没有真得陪我。”他开口,还是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苏要有时在想,自己是不是心肠太软,但做事上的狠戾果决并不证明这一点,现在她想她确实心太软,“那今天我睡在这儿吧,明天上午应该没安排。” 今天的晚宴苏要喝了不少酒,一般这种时候,唐排就会为她推掉第二天上午的所有安排。 毛姆曾说过,心软和不好意思,只会杀死自己,理性的薄情和无情才是生存利器。 她或许不该心软,至少还能为自己的冷漠找到合理的借口。 安池送她进房间,还为她做了一碗解酒汤,喂着苏要喝下,他才关上她的房门。 一只手摸上房门,陶醉,像是在触及内里的人。 他今天发现,苏要好像看不得他难过。 心如明镜,他回到房间,稳稳地睡去,入了梦。 这一次,狐狸妖精直接堂而皇之地伏在他的身上,勾起他的手指,看着他指尖的鲜红strawberry。 “想让我吃下这颗caomei吗?”狐狸媚,色地挑逗他,就像是在逗一条宠物狗。 哑在喉咙,他说不出一句话。 狐狸自顾自地用尾缠住他的腰,歪头侧身含住那颗strawberry,连带着指。 不自觉地,搅,捻,夹,舌带动着那颗strawberry,他感受着指伴着那果肉,挤压出了红汁。 嘴角流落下草莓的甜水,苍白的妖精脸平添一分亮色,“够了。” 从口中勾连出的残液,晃荡着嫣红的银光,藕断丝连,他顺从内心,眯起双眼,低头,伸出舌尖,舔舐那根如同两人姻缘线的红丝线。 刚入嘴,他被推倒,狐狸妖没有擦去唇角流下的水渍,那模样妖娆,“再尝尝你身上的这颗红guo,怎么样?” 说着,她栖身趴上胸,膛,看那里的,硕红的。 差一点,她就尝到,睡醒的安池察觉到浑,身,上下都是疼的感觉,唯有心里发痒。 如果我说这是真在吃草莓呢。。。别不过啊。吃个草莓也不行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相伴 第10章 相离 第二日醒来,洪姨已经做好了早饭,就等着两人上桌吃饭。 客厅里的木槿花和海棠花开得正盛,粉白粉白,如含羞的姑娘叫人喜爱,安池不经常在意这些,更别提苏要,反倒是洪姨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让本没有多少生气的家变得温暖舒适。 本就待在家中,又因为酒意残存,苏要就没起来晨练运动,衣着上更没有过多讲究,直接穿着睡裙出了房门。 九月初秋的日子,虽说还久留着夏末的微凉,但为了那些植物,洪姨开了些窗,晨风袭进来,苏要的脸色还是白了白,有些冷。 刚想回房间拿件衣服,洪姨从厨房里出来热情地招呼她,“小姐,早上还是平常的三明治加甜牛奶吗?” “嗯,行,洪姨……”苏要想开口让洪姨帮自己拿件外套,只是洪姨又转身进了厨房去完善早饭。 一瞬间,肌肤贴上一阵凉瑟,又很快因为热量守恒而温暖,进而变得保温,是一条毯子。 身后的苏安池全程看在眼里,立刻就回房间拿了件外套,思考片刻又换了毯子。 苏要转头,捕捉到安池的眼中谨慎夹着寞落,说了句“谢谢”。 “洪姨,我喝美式加糖,谢谢。”苏安池对着厨房说。 前几次和苏安池吃早饭时,苏要都没有见过他喝咖啡。 “喝咖啡对睡眠会有影响,你现在的年纪最是贪觉,少喝。”她小口抿了下牛奶。 苏安池并不是喜欢喝美式,他只想让现在的自己稍微冷静一点,至少不要再多想那个不切实际的梦。 “知道,只是要学习会熬夜。”换了个借口遮掩,但也没有被苏要多抓住什么把柄。 为了照顾洪姨的那些秋色,窗还是没关上,苏要换了一身衣服,咖色的长袖衬衫,淡蓝的牛仔阔腿裤。 许是为了晒晒太阳,苏要将办公的地方移到了吧台。 艳阳洒下些光影映在电脑屏幕上和她的侧颜,无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手指搭在键盘上,哒哒地声响脆在指尖,与她每次开车敲击的感觉相似又不像。 风拂面,响了声,呼声不沉,只亮,沙沙扬起的纸张,下半身被苏要的臂弯压着,手侧放了飘着热的白水。 风来的地方,伴着渺无的花香,水汽也顺着飘散,雾色在光影下细分着杂尘,和点点光斑。 苏安池刚换完衣服,出来就是这一幕。 “出去逛逛吗?” “可以。”苏要合上电脑,本来她就是答应苏安池陪他,才过来的,答应的事做到底是她的性子。 市中心算是闹市,但却一点也没有烟火气,倒是事业精英和社会人士更多。 周边的基础设施更多是高楼的办公所,偶尔几个游乐设施,更多是有功利性的场所。 “去超市吧,”苏安池拉上安全带,“买些菜,放家里。” 苏要不回话,表示同意。 到了周边最大的一个超市,苏要停车在地下车库。 推了一个购物车,苏要想要直奔目的地,蔬菜区。 但被苏安池拉住,“先去看看别的。” 本身就是为了陪人的苏要并无异议。 从门口的生活用品到玩具区,再到零食区,最后到蔬菜区。 似乎一辆购物车也不够。 看着还没有装进的蔬菜,“要不再拿一辆车?”苏要问。 “不用。”紧贴在对方的身子,安池存了心,一辆车可以一起推,“买不了多少菜。” 说是苏安池要买,苏要却比他逛得还兴奋,不穿高跟鞋,苏要刚好比安池肩头高一些,他一侧头就能看到那双眼放着光,在这种事上,苏要比他还要小孩子些。 只要是苏要犹豫不决的,苏安池就直接拿下,不让她再抉择。 满满一大车,到了付钱的时候,苏要本想直接付,但苏安池把菜拿出来,又指了指购物车里其他的东西,“这个分开付。” 苏要默声,只当孩子不愿自己的面子被落下,但她给他过一张副卡,付那张也算她的,她不在意。 而回到车上看手机时,苏要看到自己的付款记录,怎么也找不到苏安池的付款记录。 “你没用我给你的卡?” “没有。” “你有钱?”自己买得那些东西挺多。 苏安池:“嗯,去年满周岁的时候,就找了个兼职,补贴家用。” 苏要:“现在还在做?” “嗯。”苏安池看了眼苏要的脸色。 她并没有变脸色,也没有说话,默默发动了车。 “你不开心吗?”车开到一半路程,苏安池开口。 “没有,”她顿了顿,“我只是好奇,你哪里来的时间去工作呢?” 他解释,“按天算的,去一天结一天账。” 在她不来看他的时候,他都不用一直待在家里,可以去上班。 她将他送回家,自己没有下车,说:“我直接去公司,我让洪姨下来帮你拿东西了,上班那个事如果不耽误学习,我不会介意。” 他看着她,直愣愣点头,她虽然有时不着调,但在真正的事情上比他强太多,也许是年龄,也许是阅历,在她的眼中永远捕捉不到真切但永远追随着通透。 车渐行渐远,他今天动了太多小心思,也不知道她在不在意,只是太傻,不该如此冲动而为。 天气入了秋,国际学校的上学时间也缩短,安澜的手术提上日程。 最近,安澜进了医院开始术前观察。 苏要去见过一次,安妈妈不断谢谢她,她不多说,问了一句安澜,“想见哥哥吗?” 安澜今年不大,脸上稚气的模样却带着淡淡的郁色,她没有正面回答苏要的答案,“我们都会好起来吗?苏要姐。” “会的,只要有我在。”苏要为她削了一个苹果,递过去,“手术那天,我带哥哥来见你。” 手术安排在十月底,苏要带苏安池去了安澜所在的医院。 安池不愿影响妹妹的心情,待到安澜进了手术室,他才现身。 安妈妈的眼一下红起来,“小池……” “妈。”安池这一声倒让苏要一震。 苏要不是那种破坏气氛的人,她干脆转了身,去了葛进正在处理事务的地方。 “苏总。”葛进见她进来,起身向她示意。 苏要挥了挥手,“坐吧,这段时间辛苦你到处跑了,记得去财务处领奖金。” “都是应该的。”葛进坐下,回应完又重新处理工作。 安池就是这时进门的,“怎么不去陪安夫人?”苏要抬眼。 “我妈让我过来谢谢你。” 苏要的眼里有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意思,指了指门外,“出去说吧。” 医院是个压抑的地方,充斥着消毒水和酒精的杂味,走廊上方挂着不停跳动的电子时钟,每一秒都可能是一次生命的转折。 两人走到楼梯交界的位置,身侧来来往往的人群减少,静悄悄,听得见落地针一般。 在前走的苏要停下脚,就听见身后的安池道谢的声。 “不必这么客气,你也帮了我。”苏要停顿了下,“互相利用罢了。” 安池眼眸中的神色凝固在苏要身上,想要把她看穿一样,看出这么久的日子是否能有更多的情感参杂,可惜一点都没有,“我很小的时候,总以为我不是亲生的。” 他的语气很稳也很重,娓娓道来的话像一条绵延弯曲的长河,涓涓而流淌过苏要的耳侧。 苏要则是一脸新奇地看着他,看他能说出些什么。 “因为我叫安池,我妹叫安澜。 “我妈当初生我时,恰巧是在池塘边感觉自己的肚子疼,被送去了医院,所以我叫安池,说是和池塘有缘。 “而安澜是因为岁岁安澜,他们希望妹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一辈子。 “后来,我发现,他们只是可怜妹妹,因为妹妹身体不好,我也明白家里的苦楚。 “我十岁时,爸爸因为做工意外离世,我过了很久才接受这件事,我们还要向前看。 “补偿款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是一笔巨额,正当我以为家里就此能过些好日子,只是妹妹过了几年被查出了脑肿瘤,那笔巨款和家里的积蓄一夜之间全部清空。 “我妈总会在晚上自己默默哭,白天又要安慰我和妹妹,我从来没有那么无助过,我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还不能工作。 “所以我想做些事。 “我从一开始听说你要收养孩子时,发现正巧与安澜的条件符合,我的打算是在不同的福利院偶遇你,让你看到安澜,虽然这是一个冒险的做法,但我……现在算是做到了一半? “我十分感谢你能给我们家这个机会,即便是收养我,而不是安澜。” 一只手搭上安池的肩,“你现在说这些的意义是?让我觉得被骗了,然后提前放弃你?” “不是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你……应该有自己的选择,等到安澜好了,你可以选择收养她,而不是我。”安池绞着衣尾。 “啧,你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自己享受完,给自己妹妹享受?”那居高临下的语气让安池摸不清苏要的态度,只是一味地解释,“没有,我没有花你的那张卡,你给我买的衣服有些没穿可以退回去,穿了的,我可以买下来,如果钱不够,这几年我尽量打工还给你,学校也可以转走,如果你还觉得不够……” “你怎么知道我要收养孩子?”苏要没有接他的话,自顾自问。 他缓缓抬头看向苏要,见她面色平和,“福利院讨论的,我听见了。” 话语落下,便是一阵静默。 两人相对无言,苏要并不生气,本来就是相互利用,她没有失去任何东西,反而落得一个好名声,但她确实没想到这孩子会有这般机灵,或许是自己心高气傲,小觑了他。 “如果我不收养,你会怎么办?我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苏要不喜欢做冒险的事,她做得事向来是有底气有把握的。 安池泄气地开口,“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试一试吧。” 那天他带着安澜再次赶去福利院时,并没有遇见苏要,他不知道苏要是如何看见他的,甚至在葛进去跟安母谈条件时,他也天真地以为能让安澜过上好日子,却没想到最后是他。 “挺聪明的。”苏要开口,“我喜欢聪明人,但我不喜欢照顾人。” 安池眼睛放大,瞳孔的震惊不亚于那天在摩天轮上出现意外,他明白苏要的意思,但还是不敢相信,他本来都做好最坏的打算,安家与苏要不相往来,只有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再好一些,不过是苏要善心大发,看安澜可怜,带着安澜一起生活,而他从此被她记恨在心。 “你是说……” “不用换,你安心呆着吧,认亲宴都办完了,你想让我在所有人面前说我被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骗了吗?”苏要还是那副模样,确实不生气,但也不是很开心,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面,但她苏要的人就是不能背叛她,好在两年后就能结束这段关系。 说完,苏要想要抬脚离开之际,安池喊住她,“苏要姐,我以后绝对不会骗你。” 好话是最容易说出口的,苏要只淡淡“嗯”了一声,心里却是暗嘲。 昏暗的走廊灯亮得不明显,照得人晕眩,停在那儿的人眼中带着悲色,又莫名夹杂着一些窃喜,很矛盾,也如同他这个人,侧脸映射入光影的斑驳中,上眼皮一点一点耷拉下来,像朵残花凋零在毫无光照的寒室里。 安池本不想说这件事,他可以烂在肚子里,不说,安澜也能过得很好,因为苏要答应过,可他内里的驱动感促使他说,他不知道那又是什么感觉,是性,是欲,还是其他,但他清楚他不想骗她。 安澜的手术很顺利,只要好好养着身体,一年后也能和正常人一样上学。 安母不断哭着感谢苏要,苏要花不了太多精力处理这些,但又不能驳了安母的面子,又接收太多事,她突然有些不耐,善于伪装的她,也会真正不耐烦地“啧”那一声。 门被推开,安池上前扶住安母,“妈,苏要姐还有工作,不要耽误人家了。” 说罢,安池还偷瞄了苏要一眼,又快速低眼,只是转而听见开关门的声响。 她走了。 第11章 相对 从这天以后,安池就再也没有见过苏要。 多是葛进和唐排来了解情况,苏安池怀着心思,回了市中心的房,见到洪姨正在打扫卫生,他有些急色地问,“这几天,苏要姐没有回来吗?” “回来过一次,小姐找小白说了些话就走了。” 安池闯入小白的充电房,他有些恍惚。 那是一个极其温馨的房间。 入门就能见到门侧的小白黑着屏充电,淡绿色的墙壁,与整个大平层的格调都不同,有一个暖黄色的小沙发,放在小白旁,纱质的窗帘正巧与房间的朝阳的格局相得益彰,透过纱,点点斑斑的光影落下,地上的斑驳竟形成了一种看星光的感觉,沙发旁放着一堆零食,对面是一个投影仪大屏幕,窗边还有书架,上面的类型很杂,按他所知,有名著,也有漫画…… 周围堆着各式各样的玩偶,往里再进些,一张躺椅,躺椅上盖着一条毛绒薄毯,前有一张曲形桌,放着一台电脑。 这是安池第一次进这个地方,他往日只知道小白在这里充电,但不知道这里是与外间的另一番风景。 “检测有人进入。”小白的屏幕上露出表情,见到安池,打招呼道,“苏小少爷,你在找小白吗?” “嗯。”安池的唇翕合,“苏要姐过来,有和你谈到我吗?” “正在提取记忆,稍等。” 等待的两分钟中,像是一辈子一般漫长。 “并没有,苏小少爷。”特地设置的孩童电子音,可能是为了让小白听起来更亲切,但现在在苏安池的耳里却如刺一般扎耳。 他还是好脾气地回,“知道了。” 关上门前,苏安池深深看了内间一眼,这里不对劲,特别不对劲。 没有苏要的日子,苏安池照常上学放学,放假时会去做临时工,日子过得算是平稳,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感觉。 再见时,已经是深秋季节,连学校里那颗十里飘的桂花树也谢了。 苏要到学校参加了他的家长会。 一开始,苏安池并没有想过苏要会来开家长会,顶多让苏文榭替一下。 只是进入教室的一瞬间,无数人的暗淡和侧窗边的簇拥,让苏要十分出众。 她到哪,都被许多人所追捧,中央的位置偏移,随着她的加入而改变,裸色的唇彩也减不了眼中的明亮,高昂的额头,像从隐秘中踏雪而来捕食的狐狸,它慢慢抬头,眼中只充斥着疏离和平静。 可能是苏要看到了他,她将人群遣散,低头看了眼手机,又抬眼望他。 安池走上前,“苏要姐。” “嗯”的一声,让他空荡不安的心开始蓬勃。 “这几周,很忙。”她对他解释。 “你……没生气吗?” “生气?不至于,安池,你我不过是利益驱使者,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我为什么要生气。” 语气冷静又温柔,像是事件的旁观者。 心如入海的沉石,再也浮不上来。 家长会上,安池不给苏要丢任何脸,他的奖状和荣誉堆满在苏要面前的桌上。 只是苏要不为所动,仅仅在颁奖时微笑着接受,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结束时,苏要说了一句,“奖学金,奖状自己留着吧,我有空会去公寓看你。” 他看起来内敛,但大胆的事却一直不落下,“你什么时候有空?” 苏要开车门的手停住,她没转过身,“安池,你分得清吗?我对你来说,是一个被利用者,还是什么?” 他欲言又止,眼神躲闪,又听,“你分不清,但我分得清,你越界了,安池。” 特意强调的“安”字重音,仿佛是在告诫他认清自己的身份。 苏安池默然,他侧转,坐上了平常接送的汽车。 两车相背而驰,只有飘渺的尾气残留正当时。 苏要很少食言,她又开始一周一见面的模式,周六会在中午准时到达,然后两人相顾无言,一个下午,她忙她的,他忙他的,最后在夜的世界里,苏要再驱车离开。 偶尔,苏要若是在别处,赶不回去,也有苏文榭,尚玖气等等与她交好的人照料他。 只是那次他开口,“如果你没办法过来,也不用让人过来了,我不想陪陌生人。” 眼神是看不透的深邃,苏要慢慢咀嚼着口中的吃食,待到她咽下去时,才轻声道,“嗯。” 从那以后,不知是不是生气,连苏要都减少了见他的频次。 直至那个十八岁的夜。 安池无论如何都在两年里姓苏,所以苏要将他十八岁的生日会办得热烈,比认亲宴更甚。 也邀请了安澜和安母。 一袭背部大蝴蝶结长裙,淡蓝色纱质的裙身,绸缎面的蝴蝶结肩带,安澜也是个极美的女孩,配上亮面白色搭扣平底鞋,这一身是苏要为她特意选出来的。 就连安母也是一身黑旗袍,即便岁月的痕迹就存在脸上,但仍然风韵犹存。 “今天很美,阿姨和安澜都很美。”苏要上前迎接,将她们往里面带,这是全场唯一让苏要亲自出门领的人,众人也将视线看向这边。 安母的动作拘谨,眼里看向苏要的感激是无法忽视的。她迈着小步,含着笑,黑色的身型走向场中央。 今日的苏要并没有格外穿得夺目,对比起安澜和安母,她的一袭白色抹胸长裙反而不甚起眼。 唯有那脖子上的亮白珍珠才真正显得出她是会场的焦点。 手中握住两只杯,相互碰撞,让所有的目光汇聚在苏要的身上,清脆的“噔”声,嘹亮又柔软,恰似她这个人。 将左手的杯子递给服务生,低声道谢,一瞬间她的脸上就染上了灿丽的色彩,“今日,谢谢到场的各位,也谢谢不到场的人,毕竟今天没来找我事。” 唇裂开得更大,哄笑声响起,手抬高,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苏要继续言语,“相信大家也都很熟悉在两年前有一个孩子寄养在我的名下,今天是这位小朋友的十八岁生日,让我们欢迎主角吧。” 唇角不易察觉的弧度,小得可怜,身上是与安澜一样的蓝色西装,安池登场,今天的他十八岁了,两年的时间过得太快。 场内轰杂的鼓掌,他并不在乎,他的双眼一直追随着许久不见的苏要,她已经有三十二天四个小时五十三分钟二十一秒没有见过他了,直至刚才入场,安池才看到她。 他不知道这么些天里,她去哪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再次长时间不见他,更不知道,她是否仍在介意两年前的事。 问,是个好办法,但他们之间却最是忌讳这件事,他没有资格,没有身份,甚至不配。 一步一步,安池踏上台阶,站定在苏要身边,今天过后,他们将没有以后。 “小池,和大家打个招呼。”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也是顺在背后的乌黑垂发和那硕大的钻石珠宝耳环,唯一不同,那钻石今日是殷红的,像是一滴殷血,倒让他想到滴血认亲,未曾想如今滴血割亲。 “大家好,欢迎各位来到我成人的典礼,我是苏安池。”安池从右向左慢慢转头,不停地微笑点头。 不知身侧的人是何想法,只见紧绷的眉眼松弛下来,上眼皮低了低,她是全场最看不透的人。 寒暄太多反而过了,苏要和安池两人没两句话就下了场。 大步向前迈的苏要被安池拽住手腕,“不想和我聊聊吗?” “有什么想聊的?苏小少爷。”她仿佛置身事外的观棋者,轻松脱口的身份便是他一辈子都遥不可及的存在。 困在他脖子的桎梏太牢靠,安池别过脸,“今天过后,我就不是了。” “不,你一直是,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苏安池。”轻松甩开手腕上的禁锢,双手好整以暇地环臂,苏要嘴角的弧度看起来讽刺又柔软。 掷地有声地拐杖声不断靠近,“苏要,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背对的苏要身形一晃,而站在她对面的少年眼里藏不住的警惕。 但很快,苏要坦然转身,“父亲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两年,你确实做到了,苏要,哼。”身侧伏低做小的助理扶住翘起拐杖的苏文升,“可以回家了吧,小要。” “都是父亲教得好,”顿了顿,苏要向身侧跨一步,遮住安池大半的身子,“全听父亲要求。” “哼,你要是真听我的,也不至于养了两年一家子落魄户。”苏文升慢慢转身,话却不停。 身后的青年握紧手,满脸只有漠然,仿佛并不在意那句数落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他只是明白至少这时不该给苏要添麻烦。 苏文升离开后,苏要才收起刚才对待安池玩味的态度,脸色反而凝重,“安澜马上初二了吧,带着姐姐出去看看世界怎么样?初中而已。” 说是建议,但是命令,安池听得出她的话不甚高兴,“出了什么事吗?” “没出事。”再一句,她一改之前的样子,“就是想让安家出去玩一玩,让你们占个便宜,不去算了。” 前来敬酒的人越来越多,不敢面对她,只好跟安母敬酒的人也都一一涌现,但被苏要全部挡下,这些人放在平时当然没有那么大胆,可惜苏文升的到来打破平衡,失策得是她竟然忘了将苏文升留下来,这样好歹不会让他们看出什么。 苏文榭赶来的时候,苏要的脸已经染上红晕,他很少见到自家姐姐会喝醉,就连在饭桌上都会给苏要面子,今天格外反常。 “姐,怎么样?”苏文榭接过苏要手里的酒杯。 苏要看清来人后,撑着的一口气卸下,手搭上苏文榭的臂膀,气不顺地说,“带我去坐一会。” 临走的苏文榭还狠恶地乜了安池一眼,将今日的过错全都归结于他,可却忽略了安池嘴角刚遗留的酒渍,他自身本就难保。 “去喊救兵。” “谁?” “奶奶。”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苏要吩咐苏文榭,只是不知苏家奶奶能否在宴会前赶到,能赶到还能让她少喝几杯。 阴险狡诈的苏文升真是给她下了好大一个套。 赶来宴请的缘由竟是给她一个下马威,不是让她回家吗?这是生怕她回去了,不给家里搅得天翻地覆,又或许他以为今天一事便会让她明白如果她没有苏家身份什么都不是,还有他。 苏要抬眼看向人群中无法拒绝的身影,她朝他摆摆手,嘴形无声地说着,“过来。” 少年定在她的眼前,她的眼现在是蒙了层雾的茫茫,红唇被深处的舌舔舐了下,迷人的她即便格外迷离却也是致命的诱惑,再次朝安池摆了摆手,示意他弯下腰,她要与他说话。 咬耳朵的态势,热死腾腾在耳垂,鼻尖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和酒味的混杂,甜酸的度,他小口却频繁地喘息,只为贪食这香蜜的滋味,而那声音还哼哼在耳边,“去,去休息室告诉葛进,将妹妹和妈妈送走,今天晚上我不会输。” 他不明白“输”指得什么,只是他明白绝对与他有关,今天晚上的整个宴请都与他有关。 他转身,黯淡的情绪催促着他离开,做完苏要吩咐的一切,他回到宴厅,看到再次被众人簇拥的苏要,微笑的脸上藏着看不透的锋芒,那是一种想要掠夺的冲击感,荒芜的贫瘠仿佛再也开不出灿烂的花,只有野蛮的草,是他把她想得太过简单。 苏要从不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而是蛮荒之地扎根深土的无害草,只是这草扎得格外深,拔不出来。 第12章 相交 一声浑厚的慈音从门口传来,“要要。” 大红的荷叶边裙摆与老人的年龄不符,然而穿在身上的晚礼服却无任何瑕疵,仿佛与身俱来的气场就能让她驾驭一切,脸上的皱纹不再是普通的岁月痕迹,而是老人在世上经历过的昼夜莫测之变。 “奶奶!”苏要何时叫过如此甜蜜的声音,话语让人群自动散开,为苏要腾出一条路,为这对“杀人”不见血的亲人肃静。 一直在车里坐着等待结果的苏文升睁开眼,打断助理的汇报,“不必等了,这局倒是让她颠回来了,可惜了。” 厅内,祥和慈爱的场面出现在宾客眼前。 “奶奶换了好几件衣服,想着我这重孙子的大事总要重视起来,这才来晚了,要要不会怪我吧。”眼神一直盯着苏要,苏青葉的态度是在蔑视众人。 苏要触上苏青葉的手,满是时间的沉淀,“哪有,奶奶来得刚刚好,也正好快要结束了,奶奶都不用喝酒了。” “哈哈,那哪行,奶奶今日过来,定是要让各位尽兴而归。” 视线一扫端起酒杯的众人,对着端酒生挥了挥手,抬手拿起一杯红酒,朝筵宾的方向抬了抬,“今日在此,难为各位给老身卖个面子,再一个,为我们做个见证,今后,苏氏大权全权交予我们家要要手上,不用质疑,我的所有股份全部转移给要要,她就是苏氏第一大股东。以后小辈若是有什么不懂事,请各位多包涵。”一饮而尽,将酒杯再次放回托盘里,苏青葉搭着苏要离开,徒留所有人面面相觑。 二楼。 “你说,这苏家老太太什么意思?给他们下马威呢。”周庆然牵着徐静思的手,又倚着宁君义的肩,活脱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宁君义往后一步,让周庆然险些倒地,“我看,这北城要变天了。” “一个小小的苏家,还不至于。”徐静思拽了拽周庆然的手,示意他们要离开,“该离开了。” “是该离开了,不过变不变天确实不是苏家说得算,但是苏要不可不防,回去和家里打个招呼吧。”周庆然面向楼梯,对着徐静思道。 宁君义率先一步下楼,却也听见了周庆然的话,“豪门的破事还真挺多。” 徐静思笑出声,她看向身边的人,“你曾说过,苏要与我的手段很像,你对我是不是也不得不防?” “天地可鉴啊,老婆,我真没这么想过。”说着还要佯装发誓的样子。 徐静思“哼”一声,直接下了楼梯,周庆然在后面跟着不停解释。 送苏青葉上保姆车的苏要低眉顺眼,“今日多谢奶奶,但奶奶真是给我送了好大一个惊吓。” “怎么能说是惊吓呢?奶奶是为你好啊,你既然利用了我,是该做些回报我的事。”苏青葉不看苏要的姿态。 苏要抓住苏青葉的手,“不过是请您喝口酒,却把苏氏这样一个烂摊子全扔给我,您究竟是帮我还是害我?” “如果这点事都处理不好,看来你也难堪大用。”苏青葉甩开她的手。 “苏文升那个老东西处理了半辈子,处理好了吗?您丢下的祸端,就要我付诸一辈子?”几近是怒吼,但还是压着声音。 苏青葉突然看向苏要,“苏要,你要记住,你永远是苏家子孙,身上淌着苏家的血,你与苏文榭相比,我看中了你,你应该感谢我,而不是质问我,别想逃,苏要。” 苏要直视上那视线,野心不藏,虎视眈眈,“孙儿感恩戴德,只是奶奶永远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甩袖就走,苏要看向陆续离散的人群,长出一口气。 之前的苏氏说是苏要做主,但背后的主掌者还是苏文升,今日算彻底变了,那些与苏氏的新账旧账全会算在她苏要一人身上,今日太想赢了,最后却两败俱伤,她错了。 真正的捕猎者在两虎相斗之后才会现身。 姜还是老的辣,真是越老越辣,可惜了他们都想拿我当筹码,而我偏偏也要做赌桌上的一个布局者,只因为那真正的变数由我掌握。 最后的最后,安池才出现,他将宴会的尾事处理得很好,苏要倚在石礅旁,见来人,把手里的烟掐掉,“走吧,送你回去。” 喝了许多,身上的衣服不多,夜晚的微风吹过,与刚才在保姆车外对峙的人不同,她还有些发抖,身形不定,像是要倒,安池一下子扶住她站定,“等会。”他将蓝色的西装外套脱下,披在苏要的身上。 坐上车,又是相顾无言。 他细细琢磨着刚才从苏要身上传来的那种酒味,烟味还有独属于她的香味混杂,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刺鼻却又让人上瘾,他只配吸食她的气息。 “为什么抽烟?”安池想起来,该问。 “烦。” “今天的事不好吗?” “好啊。” “我……明天会搬出去。” “我让你搬出去了?安心住下吧,那栋房子给你了,过户的合同现在应该在你床头抽屉上。” 再次沉静的车,各有心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决定的事最好不要反驳,因为无论如何都会按照她的想法发展。 到了市中心的公寓,他下车,正想多看两眼车里的人,但发现苏要也下了车,“愣着干什么,扶着我啊,读书读傻了啊?” 苏要看起来真得很不舒服,但不止她,安池也不太好,刚才一直喝还没有多少感觉,反而现在停下来不喝了,才开始头脑发昏发胀,他想,她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 将苏要扶到房间,他转身离开,却被一把拽住,“去哪?” “给你煮碗醒酒汤。” “嗯。” 头昏脑涨,倒也还记得醒酒汤怎么煮,他快速做好,端到苏要房内。 床上的人紧闭双眼,呼吸平稳,眉头却是紧皱,她看起来睡得并不踏实,还未等他唤醒,她自己便睁开了眼,“做好醒酒汤了?” “嗯,温度刚刚好,喝了吧。”双手捧起白瓷碗,递到她面前。 苏要揉了揉额头,“啧,可惜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可不能让酒醒。” 还未等安池回神,他就被一拉贴近那日思夜想的怪狐狸。 “喜欢我吗?想不想试试?” 含着红酒弥散的味,苏要的眼睫轻轻扫过两人之间的空气,安池咽了口水,狐狸要做坏事了。 情不自禁地含住那狐狸的獠牙,白瓷碗落地的脆声让他回神,可却再次被探入的舌吸引上头。 顶,撞,咬,舔……一晚上仿佛将十八年来的他全部榨干,那些不能释放的力量,不能触碰的地方,今天一晚上全被打破。 “分开,再来一次。” 苏要也没想到惹了个可怕的主,幸好她也是舒服的,不然不可能这么放任安池的举动。 她没有怎么说过话,因为她试过一次,一边出气一边说话太累,她宁愿一直不说话,只呼吸,好歹省些力气。 而他: “再来一次行吗?” …… 翻来覆去,颠鸾倒凤,皆尽入体。 一夜简直都称不上荒唐,若是放在外人眼里,只会说伤风败俗。 苏要并没有打算用自己的身体来抹黑苏家,她只是想试试年轻人的体力到底是不是那些富太太们说得那么好,而正好她身边有一个,她又何乐而不为。 选择今日,无非是可以靠着酒精的作用耍赖。 头还是晕乎,苏要看着躺在身边的人,才发觉自己昨夜究竟多荒唐,就算再想试也不该是他,虽然这里面确实有些报复的成分。 起身,洗澡,穿衣,苏要离开了屋内,也离开了那一股淡淡的腥味。 身后躺在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安池出了房门,没想到苏要还在家里。 他垂下眼睫,带着几近冷漠的语气,“你想用喝醉了抵赖吗?” “啊哦,被识破了。”苏要吊儿郎当不负责的态度确实让他愠怒,但对于她,他还是泄了气,只是与她的距离贴近,相差不过几厘米,甚至眼睫都可以相互扑扇交错,“昨天舒服吗?” “还行。” “比你跟其他人做得怎么样?” 他该知道的,从她熟练的动作,和融合时的顺利,并且起床时,被子只有湿水的痕迹。 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形中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苏要哼声,将手从肩头滑下,为安池整理了下衣服,抚平褶皱,轻声道,“毕竟年轻。” “那我和你当炮,友。” 平地一声雷,就连苏要也没想到安池能说出这样的话,她的瞳孔略微放大,只是很快皱起了眉头,她直接推开两人的距离,话题不是转移得生硬,而是直接用命令的语气强迫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高考还有几十天,你该努力学习。” “我的成绩,你明白,根本不用担心,我现在只想和你做。”他态度也很强硬。 “我承认,昨天是我冲动了,但你应该冷静……” 话还没说话,袭卷上的唇让苏要感到疼痛。 “苏要,我跟你做个交易。” 分离后的迷离因为这句话清醒。 “我以后就业,给你卖命一辈子,你想要的时候,只找我。” 苏要勾唇,“你的能力,在我的公司里只是镀着金箔的物品,而我公司里遍地都是真金子。” “我会做出来给你看。” “那就等你做出来再说。” 僵持良久,苏要实在乏累,“我要走了,公司里挺忙的。” 只是门口的脚踩上白色板鞋时,身后沉寂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花钱,你想做的时候,只要来找我,我就身体力行还送钱,怎么样?” “呵,小孩子性,欲太强,以后难勃,起。”太不着调,不像她却又像她,她如一阵风,吹过,瘙痒过,就离开,明明各方面都正经如常的她,却在嘴上总是处处不饶人。 知道自己的各种方法失败,安池有些恼气,挠了挠头,看着最近开得正盛的丁香花,插在水瓶里的枝,格外有设计感,洪姨将它们保护得极好,每日的清晨,他总能看到新鲜的应季花。 充满哀怨的爱情,紫色总是带着忧郁。 第13章 相谈 楼下早早等待的唐排为苏要开门,急躁的情绪在脸上藏不住,刚上车就迫不及待开口,“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苏氏的股票一直在跌,国外各地都在不停抛售,好几个股东和董事不是打了电话就是在公司等您……” “排排,葛进呢?” “在公司处理事情。” “下次还是让葛进来接我吧,你说得我头疼,至少葛进还能看我脸色闭嘴。” “对不起,苏总。” “不用对不起,事实而已,你也没错,只是不需要太担心,只要苏氏没倒闭,我都不会有事。” 苏要偷偷瞄了一眼这个担惊受怕的女孩,葛进跟她的时间久,也能快速判断局势,并且做好一切他所能做的准备,等待她的下令,而唐排这个姑娘具备了太多女性化的美好特征,心善,替他人着想,有着浓烈的共情能力,只是她少了太多经验,这会使她的个人判断因为情绪受阻。 但以她的品性和不输于葛进的实力来看,不过几年,唐排只会做得比葛进更好,这个优胜劣汰的狩猎场太需要抚平野兽的驯兽师了,而这正是她当初看上唐排的原因。 通俗点来讲,她就是看上她人好,而苏要这辈子都做不成这样的人。 苏要看着窗外,笑。 踏入大门,下车。 高耸入云的大厦,玻璃窗上反着光,“苏”的字样无处不在,这就是一座随时会倾倒的比萨斜塔,摇摇欲坠,却富丽堂皇。 没有人比苏要清楚现在苏氏能维持这么久的原因不过是一时的裁员和源源不断坑蒙拐骗来的投资。 她只差一点,差一点就能远离这座幻想中的海市蜃楼,可棋局上的兵跳起来反将了她一军。 错了,两人对弈,怎么会有第三方兵,她和苏文升仅仅是提线的木偶。 “您就这么上去吗?” “怎么?还要化个妆?换个礼服?” “不是的,是那些人看起来很生气。” “气什么,决定是苏青葉做的,又不是我,再说,打了我可讨不到什么好处。” 唐排学会了不多嘴,她提醒到位就跟在苏要身后上了总裁办。 “啧,之前这总裁办都是我那便宜老爹的地方,你说这么快能搬好吗?” “全部搬好了,昨天晚上就有通知,但我们都在宴会,赶回来已经晚了。” “哈哈哈哈哈,好个苏青葉,连着苏文升在这儿等我呢。” 伴着笑,苏要踏进满是吵嚷的总裁办。 “苏要你来了,我要你们给我一个交代。”眉眼冷厉的男人西装掀起,插着白衬衫的手一下子抬起,指向苏要,葛进的面前感到一阵动作的风,往后退了一步,低眸顺眼。 “不知道您想要什么交代?” “你们苏家就这样随便让你上任了?不听我们董事会任何意见了?是不是对我们不负责任?” “对啊对啊,这怎么回事?”周边的人附和起哄,只会倒油的下三滥让苏要感到心累,看来今天的事也挺好解决的。 抬手,四指上下摆了摆,示意所有人安静,苏要虽然早已迈入三十岁,但在一众五六十岁的男人中格外扎眼,她从小培养的举止让她永远不会怯场,“今日,我就一句话,谁想接管苏氏,我都立刻签合同,但如果都不想接管,各位就不用来这里欺负我一个小辈了,上面的事,我不愿意,有用吗?” 将锅一下子甩给了苏青葉和苏文升,“傀儡”一般的苏要跃然而起,总裁办的众人相互交换眼神,各怀鬼胎。 看来也不团结。 “那你总要给我们有点交代,你这么一个小姑娘掌管这么大的公司,我们不太放心,叔叔们也是为你着想啊,小苏。” 看了一眼跳出说话的人,苏要将眼神转换迅速,“当然,这个公司有各位叔叔一份,我自然铭记在心,所以我苏要在此宣布,一个星期后,召开股东大会,我将举行投票,如果多数股东都不同意我来当这个CEO,那我会把奶奶的股份转让给我的父亲,但如果我的父亲不收的话,所有股东将会合理分配到股份的一部分。” 轻柔细腻的声音却传出如雷贯耳的告示,更是让总裁办的所有人大惊失色,他们认为苏要无非有两种做法,一是多给他们些钱,二是做出些什么轰天动地的签约让她坐得名副其实,但她一上来就要退位让贤,就要知难而退,这与平日里的她不符,更是相差悬殊。 无人敢应答,而葛进适时上前,打着马虎眼,“苏总,另一边还有合同要您签,下楼吧。” “行,记得把我的东西再都搬回去。” 回到原来熟悉的办公室,苏要干脆仰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睡觉,一个早上发生太多,估计不过一会儿,自己刚刚放出去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商界。 苏青葉和苏文升偏偏想要她接手这个烂摊子,她才不会如他们的意,无论背弃谁也好,背负骂名也罢,她不会再像前三十年任由他们拿捏了。 再说…… “唐排,你进来一趟。” 敲门声响起,扶着眼镜,唐排走进来,“苏总,您找我有事?” “那边情况呢?影响大不大?” “不大,苏氏这边的情况已经够商会焦头烂额了,所以没有被盯上。” 苏要很少叹气,而当唐排听到叹气声时,猛然抬眼,“苏总……” “没事,就是在愁。” “这边的事应该大差不差不会再闹了,您……” “不是一件事,哎排排,你在哪毕业的来着?” “美国xx大学。” “那里的环境怎么样?” “还可以。” “那你觉得安池去那里,够不够格?” “小少爷可以去更好的地方。” “哎,你去忙吧。” 颔首,唐排退出房间。 再次抬眼望向落地窗外的天空,苏要沉默良久,人人都知道安池是苏家的小少爷,可那关系已经在他十八岁那天戛然而止,她不该让他一落千丈,回到他原本的地方,那早已与他格格不入,而自己这儿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不过是送套房子,她还是送得起的,想着便给葛进发了个消息:市中心的房屋转让合同拟一份,给安池送过去签了。 当合同送到安池的手上,已经入了夜,今天是周末,他不需要上学,但需要兼职,所以下了班回家后,看到葛进坐在桌边工作,他有些讶异。 “小少爷,你回来了。”客套一句也就够了,葛进直接将合同放在安池面前,“这有份合同需要您签一下。” 是“需要”,而不是“考虑”,这本来就是一种命令,是她做得事,准备昨晚做得一切都不认了吗?准备拍拍屁股走人吗?吃干抹尽就不认账了? 眉拧紧,手紧握,“我不用,你告诉苏要。” 他叫得是“苏要”,不是“苏要姐”,轮到葛进惊讶,往日里,这位小少爷比他们这些打工人都要尊重苏总,如今竟然这么“狂妄”。 可惜葛进猜错了,那不是“狂妄”,而是“生气”。 安池气,他气苏要为何不愿答应他的要求反而这样想用房堵住自己的嘴。 “小少爷,这是苏总的命令,我不能不完成。”葛进低了低头,带了些软态度。 “我打电话给她。”其实就连安池自己心里都没底,苏要究竟会不会接他的电话,只是一试,毕竟她很忙。 电话的忙音带着沉寂无声的心跳。 随即电话的另一头,“怎么了?”女声的清晰让他窃喜。 “为什么要送我房?”葛进很识趣得退到阳台等待,这是作为助理的基本要求——不好奇老板的任何私事。 “给你个保障。” 电话那头清晰可闻的键盘声和炸音的枪击声让安池思索,“在干什么呢?” “打游戏啊。” 谁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苏家大小姐会在办公室打游戏,她解释,“我平常不打的,是尚玖气找不到人了,我正好有空,打一局而已。” 扑哧的笑声在两间同样空荡的房间格外的突兀,苏要听见了,脸色突然不太好,“你笑我?” “没有,”他喃喃,“就是感觉还挺可爱的,什么游戏,我也可以陪你玩。” “再重申一遍,我不是自己想玩,是尚玖气找不到人玩,我才勉为其难上场的,好吗?平常来说,我这么强劲的人,几乎不出手。” 游戏屏幕上疯狂弹出信号和消息,让苏要快点打开耳机,话筒,她默不作声,只是有些烦,打字:你再催,我直接下线,你见哪个小说总裁很闲,我也很忙的,好吧。 “你打电话干嘛来的?”她主动问。 他垂下眼睫,看着那白纸黑字的“房屋转让合同”,“为什么给我保障?” “想让你有个家。” 心下一颤,秒问秒答,无疑是她心里最真实的答案。 也是,如今的他在外人眼里是一朝飞上枝头的乌鸦,与真正的龙凤无法媲美,但也算幸运。 世间太多的恶都会因幸而起,所以安家他自然不能回去,苏要不缺这套房子,所以她能心无旁骛地给他,然而他只会欠她更多。 “怎么感觉这么像包养的小白脸……”少年已然十八岁,已经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说出这句话也是心有熟虑。 然而过了三十年的苏要又怎么会听不懂,“怎么不愿意被我包养?想被我包养的男人能从这里绕地球一圈。” “少了。”说完这句话,安池挂了电话,拿起笔,干脆利落地在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大名,连合同内容看都没看。 被挂了电话的苏要还处于有些疑惑的状态,是给得包养费少了?还是想被她包养的人少了? 第14章 相与 再次见到苏要又是一月有余,按苏要的话来说,他快要高考,他们还是少见面来的好,就这样,一个多月,她忍心抛下他,而违背自己当初对他的承诺。 大红色的酒精在高脚杯中摇曳,在空气中挥发,他的眼闪出别样的光芒,上一次苏要在他面前喝酒还是…… 近日的花是玫瑰,艳红,还带着晶莹的露液,应当是洪姨离开前又撒了些水,气息浓郁香醇,是花香与酒味交织冗杂。 阳台被一层薄薄的白纱笼着,台外的楼亮着微弱的灯影,隐隐绰绰,似是蒙在狐狸身上的一层衣衫。 “放学回来了?” “嗯,今晚住在这儿?”他试探性地询问。 纤细的指尖在透明的玻璃上摩挲,投射出更多的指,是狭长的,一根又一根的。 抿了一口酒,“嗯,收留我一晚,23553807号。” “什么?”安池没有反应过来。 “围地球一圈大概需要23553806个人,你是23553807号。” 他没成想她仍然记得上次的对话。 上前,俯身,安池抑制不住得想要贴近她,“今天——” “滚开,别一天到晚想着我来这儿住,就是和你睡。”她一脚直接踩上胸部与腹部相接的膈肌,轻柔却恼人。 苏要进了那间之前他所发现的,与其他屋子格格不入的房间,踏入之前还扭头对他说,“最近的高考好好准备,有什么要求随便提——除了做。” 她回来仿佛只是为了让他安心高考,但安池明白,苏要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有利可图。 夜幕低垂,与天地万物共眠,眼前尽是暗色,安池猜错了。 苏要此番回来,仅仅是为了他能安心考试。 一个月前,她平复了这边的董事会,可其他地方的却还没有安稳,奔波劳碌让她的笑容更甚,也更虚假。 一月前,美国。 一口流利的英语,面对这些相较于国内的人物更难对付,也更不熟悉的外国佬,苏要更是不怯场,“相信各位早已经知道我将要重选执行总裁的决定,苏氏欢迎任何一位有野心有能力的人竞争,自然不会吝啬各位。” “苏,你这样说,看似是对我们好,但实际苏氏的总部在中国,我们的手根本无法伸那么长。”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讽刺意味十足地挑衅。 拿起电话,“排排,帮我在一楼取个外卖。” “请各位稍等。”她又微微笑对着会议桌前的各位野心家。 不一会儿,唐排来电话,“苏总,一楼没有您的外卖。” “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你回自己二楼的办公室吧。” “嗯……我的办公室在三十一层,苏总。” “我又记错了,排排,不好意思。” “没事的。” 电话甚至没有两秒再次被打通,“这次去帮我拿一下外卖吧,排排。” “苏总,您别再逗我了,我已经和前台说过了,如果有您的外卖会及时通知我,我会及时拿,而且您不在公司,订什么外卖啊,真不是在美国订的吗?”唐排一口气说完,苏要丝毫没有生气,反而比起刚才,笑意更达眼底。 她启唇,“做得很好,排排,不过我真订外卖了,提前给你们订得下午茶,下午会到。” “各位,如今我身在美国,但总公司里的人仍然会听从我的要求,并且在此基础上做出较好的判断。”苏要顿了顿,抬手示意在场的人先不要着急,随后打了个响指,门外随着葛进进来五个人,“市场部,人事部,研发部,剩下的两位我不必多做介绍了,大家都是熟人,我常年待在中国,手也没有那么长,但真正的聪明人会选择跟随强者,如果各位本身就不适合做一位领导人,却责怪各种条件,我想可以尝试从基层做起,至少学会人情世故。” 苏要侧目,左手的食指向后挥了挥,五人又随着葛进离开,“好好想想吧,朋友们。” 本来入门的热咖啡现在已经变得温润,少了些刺痛,多了些柔和,苏要如今仍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也是给了这些外国佬面子,不然惹毛了这几位,比国内的那一群还要难搞,她入了口咖啡,太苦,她不喜欢,可惜葛进在外安抚那群进来挡枪的人物,自己只能忍着那含在嘴里的苦味。 虎视眈眈变得面面相觑,几乎是同时,有人提出有事需要先走一步,苏要不阻拦,一位接着一位,最后只剩下她自己。 葛进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苏要吩咐,“给他们订机票去参加股东大会。” 钱又从口袋里悄悄溜走。 “苏总,怎么会有这么一大笔支出,在运输上?” 唐排是最先坐不住的人,她又开始散发善念的担忧。 “给美国这边的股东定的。” “可以开视频会议的,苏总。” “你在质疑我吗?”苏要的眼微眯,语气不怒自威。 唐排停了许久,“账上顶不住了,苏总,本来苏氏就已经花费了很大一笔款项,我们没有那么多资金可以挪用。” 良久,苏要叹了口气,“唐排,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这点钱,就算你从我的账上挪用,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怎么这么老实呢?我如果没办法从中获益,又怎么会填这个无底洞?按我说的去做吧,你会懂的,排排。” 总会成长,就像当初的葛进一样。 如果说,苏要与唐排的相处像是恋爱一样温暖却又急躁,那她与葛进的磨合更像是母子,笨拙而又坚定。 “你来苏氏,不想跟我在一起吧。”那是苏要见到葛进第一面说的话,那时,人人都看不起苏要这个初出茅庐的女孩。 她稚嫩,又显现出与他人不符的天真,而这样的她却骗了所有人。 当年的苏要还在与白家的独子恋爱。 白家从政,有着三代的政治背景,实力不容小觑,虽然不如苏家从商赚钱,但话语却永远是比苏家高贵的姿态。 一个大学刚毕业,处于恋爱状态的姑娘进入公司历练,任谁都觉得是一种玩闹。 这也把苏要架在一个十分尴尬的处境,从基层做起却又不能让她“吃苦”,不少人在背后议论纷纷,苏要的心里清楚一切,回家便与苏文升提出要做领导层。 初入职场,苏文升并不建议苏要这样做,并且公司里的那些老东西也不会愿意。 她从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百般的坚持才成功让苏文升将她安排到一个项目组经理的职位,可也给了她当头一棒。 一群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富家女所组成的混日子团队。 “啧,真是有点意思。”苏要笑着看那一群玩着手机的孩子。 几乎是不打任何商量,苏要将这群年轻人训了个遍,甚至惊动了苏文升。 那个时候,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一脸善意,却布满荆棘,“你不该这么做,这些都是我们的朋友。” “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我不会有这么废物的朋友。”傲气展露无疑,苏要隐隐有嗔怒的迹象,她不愿多费口舌,“我会在一个月内做给你看。” 教训完人后,她最缺的就是人。 也就是这时候,与她同样初入职场,意气风发的葛进被苏文升领进了她的门。 这就让苏要哭笑不得,一个高材生经过层层选拔,本想在苏氏大显身手,却突然屈尊给她一个什么都不算,走后门的小领导当助理,换她,估计会气死。 “你来苏氏,不想跟我在一起吧。” “不想。”葛进的豪爽也是苏要没想到的一点。 她思索下一句话该怎么说,但又听,“你一个月内真能做出成绩吗?” “能。”她自信。 “那我跟你一起。” “就这么容易相信了?” “不,我是相信我也能在一个月内做出优异的项目。” 那个葛进眼里满是踌躇满志的傲然,不亚于她,而这也造成了他们之后的百般磨合。 从那天后,两个人成了整个苏氏最忙的人,去得比别人早,走得比别人晚。 站在高楼上俯视众生的资本家只会笑谈,“小女不亚于苏总当年的风姿啊。” 这时候最讽刺的就是苏文升的那句,“女孩子不必如此辛苦。” 每当苏要抬起头,看向亮得反光的玻璃板,葛进都表示静默,偶然一次,在他们成败一举的前一天,他说,你很想和他们一样吗? “我没有在看他们,我在看驻在玻璃外的参天大树——那些润色玻璃的工人。” 说完,苏要对着葛进回眸一笑,“从今以后,我永远不会再拥有像现在的闲心了。” 当年的葛进还不明白,苏要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当他明白时,站在高楼向下看的人已经更迭。 一个月,拿下城南的地,苏要做得漂亮,让整个苏氏都陷入死寂,传闻已久的白家也被抬上明面,因为管控城南地界的官家人是白家如今的家主,苏要男朋友的父亲——白利宁。 当苏要摸着新桌子的边沿,突然进门的葛进黑脸推门而入,“公司里传的话,不澄清一下吗?” “有什么好澄清的,尼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们只愿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苏要往后一仰。 葛进的手往外一指,“那我们日日夜夜的辛苦算什么?算你睡来的吗?” “也行,不必太过在意,我知道你付出了很多,我会付给你相应的报酬。” 胸膛猛烈地起伏,葛进咬住口腔里的软肉,“你……怎么能这样……” 几乎是一瞬间的,摔门而出的男人消失在苏要面前。 就连苏要都惊住,葛进在一个月的相处以来,一直都是有商有量,即便是和她有意见上的不对付,顶多是据理力争,再决定两人的合作方向。 再者说,葛进十分能干,小到买杯苏要喜欢的咖啡,大到自己独立完善一整个策划案,都不用苏要过多操心,就连苏要都在感叹,苏文升自己可能也没想到送了个宝藏给自己。 今日这样的情况真是令人匪夷。 往后,似乎是赌气,葛进很少再与她商量,提出自己的看法,本来做成这件事,两个人的办公室双双升级,离得并不近。 直到他再次主动进门,“你这次又想做什么?城南的工程怎么没批下来?” “本来就是我谈得合作,凭什么便宜那群老东西。”她笑笑,双腿交叠,“不是生气吗?城南送你了。” 葛进无言,却一直盯着她,仿佛在判断真假,“不是文书都批下来了吗?” “我快了他们一步,你以为我傻吗?不过那边如今是不能建房子了,你当不成收租公了。你想建个什么?”苏要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 双眉扭捏,他启唇,欲言又止。 “傻了?说好了,送你了以后,不能和我生气了。” “不用,本来也没和你生气……” “还没生气?你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 “我不要城南那边的地。”他拒绝。 苏要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不要我就自己拿来玩了。” “嗯,不要,你已经做到我想要的事了。” 因为城南的工程没有成功,最后又被苏要流落到“不知名买家”手里,所以公司里那些谣言不攻自破,葛进再也听不到那些闲言碎语。 最后,城南那片地被苏要用来做了一个游乐场。 至于后来,葛进又是怎么变成如今这样寡言的模样,就连苏要也不清楚,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称心。 我在思考要不要写个葛进的单独番外 毕竟这位小助理还是对要要有很复杂的情感的[托腮]不知道这章有没有看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相与 第15章 相吻 回神时,葛进已经入门,她扶着额头,点了点杯面,“换一杯,太苦。” “应该是加了奶和糖的,”他为苏要准备的咖啡一直都是不同的,葛进上前看了一眼,又扫了一下桌上的咖啡杯,垂头说,“送咖啡的人应该搞错了杯子,我会吩咐下去的,不会再有下次。” 这边的人与苏要不熟,毛手毛脚也正常,苏要在葛进的衣袖上搭了一把手,“不用罚。” 他看了一眼,默默移开,“不会。” 美国的事算是处理完了,但后面回国还有一大堆事等着苏要,所以葛进很快便定了回程的机票,两人踏上归途。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苏总。”葛进站在身后,唐排上前一步将整理的文件递给苏要。 她接过,“真不想当这个破执行总裁啊,你们说有别的办法吗?” “其他人不会竞选吗?”唐排小心翼翼地问,葛进瞟了她一眼。 苏要笑出声,“能跟我竞争成功的,估计是不想在苏氏待下去了,苏文升和苏青葉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意识到自己又问出“蠢”问题的唐排压了压头,苏要注意到,“葛进,你什么时候能像排排这样有问题就提出来?” “知道了,苏总。”葛进面不改色,他明白这是苏要在给唐排解围,他从跟着苏要开始,就能自然而然地了解她的很多细节,所以他很少会问这些问题,这是他当初作为傲者的同频,但可能是这几年傲气不足,无法看懂苏要的有些做法,包括收养安池。 如期而至的股东大会,看着满满落座的椭圆长桌,苏要落落大方一笑,“欢迎各位捧场,今天谁想竞选,谁就直接上台吧,我不阻拦各位。” 苏要不阻拦,不代表苏家其他人坐得住,苏文升和苏青葉提前一天就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走走过场也就算了。 可非有不信邪的人。 “我要竞选执行总裁。”头发并没有白丝,但脸上岁月的痕迹不减。 侃侃而谈一个多小时,不过是苏要不堪大任,一个女人做不出什么名堂。 听得有些困倦,苏要动静很大地打了个哈欠,见众人目光频频望向她,尴尬赔笑,伸了伸手,“您继续,继续。” 转头吩咐,“给我倒杯咖啡。” “像你如今这样的行径,怎么能领导好苏氏!”那个站在对面的男人义愤填膺,指着苏要,怒目圆睁。 一抬眼,苏要的目光中透露着气恼,给这些长辈面子,受得了屈辱,就是受不了“她对苏氏尽心尽力”的指责。 这不仅仅是她的辛劳,更是她身后千千百百的苏氏员工的辛勤,所筑起的高楼,她不许这种坐享其成的人谈论甚至侮辱。 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抚平,苏要才对视上桌的对岸,“我今年三十,进入苏氏工作五年,从进入苏氏带来城南的项目,到带着苏氏参与国际项目,再到如今的苏氏规模,我苏要敢说这个苏氏没我不行,你呢?” 她气愤到甚至不再用“您”这样的敬词。 “无论今天的竞选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有任何的异议,但不管是你,还是在座的各位,谁都无法将我苏要乃至我身后的团队为苏氏所做的一笔一画剔除这座大楼!” 掌声突然从一个角落传出,逐渐扩散到整个会议室。 羞愤,懊恼,男人竟憋着一股气,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番言论一出,竟无一人敢再次竞选,即便有着苏要的“鼓励”,也无动于衷,然而更是毫无意外,苏要成功当选执行总裁。 将所有人送出会议室后,苏要沉思,“葛进,你说我是不是不该那样说,不然也不会都选我了。” “您很优秀。”葛进是这样回答的。 “可这件事是不是太顺了,就算有苏家那两个老东西托着,也不可能这么顺啊。” “有些事不必想得如此复杂,顺其自然。” 葛进的回答永远都是这么称心如意,苏要一拍桌子,“那行,走吧,最近麻烦你了,给你放假,我也放假,咱们先休息一阵子。” 出了会议室,有一个男人拦住苏要。 金发蓝眼,是那群国外过来的股东中的一位—Chris。 “苏,你比我想象中的完美。” “谢谢你,Chris。”她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男人的手伸出来,等待搭上的手指,“愿意和我共进晚餐吗,苏。” 对于男女交往之间的距离问题,苏要一直都把握得很好,“不了,Chris,我并不喜欢你这种类型,不必在我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刚想上前阻拦Chris的葛进听到这句话,顿住了自己的身子,随后紧跟着苏要离开。 这才有了苏要宿在市中心,陪着安池高考的日子,她明白对于安池这种孩子,高考是多么重要的存在,而且她确实有愧于他,即便是双方愿意的事。 她不需要向安池解释这些,生怕他会太过多情地以为自己的存在对她很重要,不愿亏欠和善心大发的她并不多见,只是她实在不能辜负安母的期待。 清晨,露水还未归家,苏要却在额头布满汗渍,天气无云,她已经运动回来,正巧碰到起床吃早饭的安池,“早。” “早,过来吃早饭吧。”安池为她盛了一碗粥,放在桌子的主位。 “我先冲一下。”她进了浴房。 等待往往最是煎熬,安池从早上等待苏要的回来便胆颤不安,他不知道她这一走又会是多久,或者说将是一辈子的离开。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发尾被浸湿,不规则地垂落了几根在脖颈处,苏要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抹胸,与其他成熟女人不同,她更多了一种气场,一种运筹帷幄的气场,落座后,耳朵两边的大圆耳环不断摇摆,像是在活跃气氛。 “想你能待多久。”他如实回答,却又隐瞒。 喝粥的勺子停顿,又入口,慢悠道,“待到你高考结束。” “真的吗?”眼中的瞳孔放大,有研究说当人见到喜欢的东西,瞳孔会放大45%,而安池今天已经放大两次,一次在苏要运动回来时,一次就在刚才的承诺。 苏要并没有吃多少,擦了擦嘴,“假的。” 有心思逗他,看来是真的,他的唇微微上扬,带着细微的笑意。 洪姨这时候从门口进来,抬了抬菜篮子,“小姐也在,那等中午我做顿好的。” 自从安池上了高三后,苏要便吩咐洪姨一天三顿都给安池在家里做着吃,总归放心些。 “嗯。”她答应,他也答应。 即便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两人也极少交流,公司并非完全空闲,苏要需要忙得事许多,安池的学业也繁重,唯一两人凑在一起的时候,是一天三顿的饭菜。 “今天学得怎么样?” “挺好的。” “嗯。” 仿佛两个人就是在两个玻璃罩里生活,能看到对方,但互不打扰。 临近高考,苏要便减少了自己的工作,反而多了不少报考志愿书。 但一切都是从5月28日那天变化的。 门铃响了,早晨,怎么会有人来拜访这里。 “嗨,苏,许久不见,你想我吗?”男人一米八七的身高显得安池一米八三的个子都略逊一筹,他张开双手,想要朝苏要拥去,却被安池一脸敌意地拦住。 苏要一脸不友好的样子,并没有多少好脸色给Chris,“Chris,我希望你能马上离开,我不知道是谁给你告诉你我现在住在这,但你不请自来,我可以报警。”流利的英语说出冷默的警告。 “我只是想拜访一下我的朋友,苏。” “我们还没有熟悉到登门拜访的地步。”苏要环抱着胸,审视一般地看着Chris。 站在门外的男人还是一脸笑意,“你已经许久不回苏氏了,我不过是想你了,我的签证马上就要到期了,你难道不会想送送我吗?” 只是一瞬的思索,苏要便松了口,“我带你逛逛北城,你在车库等我吧,我换了衣服下去,这里不方便你进来。” “好。”男人得意洋洋地看了安池一眼,嘴角上扬的一抹笑让安池觉得格外刺眼。 门砰地一声关上,安池抓住动作的苏要,“你别去。” “一个商业伙伴而已,不是不回来了。”苏要低眉看了下手腕上不断收紧的力道,但还是心平气和地解释。 安池倔犟得如同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小孩。 牵得力却松了松。 苏要利落地甩开,不再好说话,“别闹了。” 她想着让Chris一直在楼下等待并不好,所以不愿再多费口舌。 还是小孩子脾气,总以为苏要陪伴的几日也会为他哗然,可忘记苏要的本质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这样的人永远不懂什么叫做情爱,世间男人如此,女人亦是如此,或许该说,人皆如此。 等待的所谓“浪子回头”不过是陷入爱恋中的幻想。 更何况她苏要根本就不是“浪子”,一个品德修养高尚的人,一个优秀光耀的企业家,怎么会圆满他不切实际的梦。 年轻一直是安池引以为傲的资本,可谁没有年轻,苏要需要的永远是不会消磨的物质。 “你今天离开,如果没有回来呢?”安池不死心。 苏要脚步连停都不停,“那就没有回来。” 她不屑于和他玩这种哄孩子的游戏,本以为这几日的付出,他总能看清,但太过贪婪不是个好习惯。 冲上前,他将她抵在洁白的墙上,“你想干什么?”还是一脸不耐,她语气多了一丝冷漠。 “吻你。”他直接吞噬他心念已久的红艳。 没有推搡,只是回应,她倒不介意上门来的免费食物,并且总能帮着挡挡那个Chris。 狐狸的坏心肠多得想不到。 唯有他还妄想下一步,在脖颈处重重咬下一口,就已经感觉到女人的抗拒。 沉沦后的抽离才是最割裂的事,那种强制,痛楚,平复,他松开她的身子,摩挲了下白净肤色上的红印,“记得穿低领,更好……打掩护。” 他不是不懂,但说出口却还是有些不愿。 “满意了?”苏要推开他,乜了一眼,离开。 往后退了几步,安池低头时,发挡住眼,“如果今天晚上,你能回来,会更满意。” 第16章 相反 换好衣服,敞开领子的白衬衫,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里面的起伏,黑色喇叭裤,小臂被卷起的衣袖束缚,优雅而又迷人。 “你见别人都穿这么好看吗?”坐在沙发上的安池沿了咽口水。 上前,附身,避开迎上的唇,反而侧耳说,“不是见你的时候会脱吗?”随后在耳垂落下一吻。 今日,不知是为什么,苏要格外主动,她有所图,但安池心甘沉溺于窒息的狐狸尾巴遏制他。 “走了。”挥挥手,苏要永远都是这副两袖清风的模样,明明主动的人是她,引诱的人也是她。 关上门,苏要深吸一口气,这样的发展趋势越来越不对劲,出国的计划看来要提上日程。 其实并非苏要不去和安池划开界限,在他近日来重要的日子里,苏要更希望能少一事是一事,而非给安池太多的杂念,但这段时间结束,她仍然会做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 深邃闪烁的眼从她踏入停车场的那刻起就一直没有离开过。 “今天准备带我去哪,苏。”眼含笑意直至那抹红映入眼帘,呆滞的目光却又释然一笑,“跟我在一起,应该会比那个孩子舒服。” 看似被发现了的紧张,苏要拉了拉根本没动的领子,“Chris,下次别再来了,孩子不听话。” “呵,好吧,那今天的约会?” “和合作伙伴交流,怎么能叫约会呢?”苏要顺理成章坐上副驾。 “苏,一定要这样吗?我比不过那个孩子?”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过神情冷漠的副驾。 她比他还要迅速地侧头,车窗上倒影出她的模样,黑顺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大红的唇与昏色的地下车库格格不入。 她微微启唇,“嗯,是比不过,投资价值上,他的潜力大。” “哈,看来我自以为是了。”车启动,“算了,今天好好陪我这个客户吧,苏小姐。” 两个人从早上到晚上,苏要确确实实尽到了地主之谊。 当车安稳停在一开始的地下车库时,五官优越的男人并不打开副驾的车锁。 疑惑看着他之余,苏要更多是警告。 “想甩掉那个男孩吗?我帮你,如何?”男人虽然是个纯粹的外国人,但突然的中国话让苏要有些惊喜。 “从来没有听过你的汉语,今天发现,你确实很优秀。”苏要岔开话题。 车锁打开的声音一瞬间响起,“记得甩不掉的时候找我,苏总。”他毫无早上被挑衅地不堪,反而是信誓旦旦地确定苏要一定会离开安池。 没有停留地下车,苏要不会考虑他的话,这种事一旦牵扯到这种局外人,以后的生意想做也没得做。 还没有进门,唐排的电话打来,“苏总,您安排得出国已经联系好了,资料交上去就好了。” “嗯,知道了。” 压根不需要苏要开门,守在门口的安池听到门外的动静,直接打开的门,别别扭扭说一句,“你回来了?” 眼睛瞥了一下,“嗯,你英语好不好?”苏要直接脱了一天的高跟,拖沓着拖鞋就往吧台去,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还可以。”在苏要面前,他不敢称自己优秀。 “那去考个雅思吧。” 目的性显露,安池皱眉,不确定亦或是不可置信地询问:“为什么考?” “我送你出国留学。”淡定如水的苏要将耳朵上的耳环解下。 反观,安池并没有多少淡定,“我不出国。” 苏要盯着安池,似乎想将他看穿,但还没等她发话,安池慌慌张张解释,“妹妹和妈妈在这边没人照顾,需要我。” “这个你放心,我可以将她们带到这边来,洪姨照顾,不够的话,我让苏家给我送几个人。”手指擦拭了一圈手中的杯口,水渍沾染上干净的指尖,一瞬的藕断丝连销声匿迹。 “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出国?” 她并非不近人情,考虑到安池还在关键阶段,“出国深造不好吗?” “不是的,苏要。”他停顿,看着一直不敢对视的眼,仿佛自己抓住了什么机密,“你怕我们的事情暴露。” 欲言又止,苏要哧笑一声,“安池,这点事不至于威胁我,但我送你出国确实并非好意。我,想让你离我远些,别再纠缠我了。”她是会考虑他人情况,但不代表别人咬她一口,她还要忍着痛。 突然轮到安池哑口无言。 事情根本没有按照他所想发展,甚至完全偏离。 “行了,你去考雅思,我没有在商量,安池,你全家的生活都是我带来的,我随时想收回都可以。”苏要并不想在这种注定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小白从充电的房间出来,,疑惑地问,“小要生气了吗?即将进入一级防御状态。” 声音转变得飞快,小白是个专为苏要服务的机器。 “没有生气,走吧,我们回房间去玩。”苏要往房里大步迈。 安池知道,一旦她有不顺心,苏要就喜欢往小白的充电房里去。 可事到如今,他就是不愿意出国,而她也明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出国,却任然坚持。 两个人待在家里,一句话不说,甚至连安池故意碰到苏要时,苏要也仅仅就皱了皱眉,快速躲开。 雅思老师上门辅导,安池不情不愿,还是学了下去,不然更是惹苏要生气,他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况。 一天接着一天熬过去,他从来没有想过两个人会形成这样的关系。 高考来临,苏要沉默地送他到考场,下车前他不免生气地说一句,“不是要送我出国吗,还需要我高考成绩?” 那是这些天来唯一生动的苏要,她笑,“雅思万一没考上,总不能让你没学上。” 为之一颤的永远是她的容颜,狐狸眼媚人心弦。 高考的时候,他每天与她形影不离,即便是不说话,他也清楚她对他的好,而这种好绝对不等同于他对她的爱恋。 可能是责任,苏要永远是这么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 只不过,高考后,苏要真如同她自己所言一样,搬离了那座房子,他又是独一人地生活,仿佛生活与他刚十八岁的日子一样,没有差别。 而苏要这边才是真正的焦头烂额,将近一个月的假期确实让她忘乎所以地没有在意苏氏,但又不得不说放假让她愉悦。 葛进站在身侧,汇报着接下去的行程,前段时间刚去过美国,安抚完整,她近几个月应该不需要再去一趟,还是把国内的问题尽量解决。 “……还有,苏老先生让您今晚回一趟苏家,需要回绝吗?”葛进没有半分不耐,甚至只需要得到一个答复也是半弯着腰听的。 门外传来敲门声,“苏总,筛选的国外大学,我给您送过来了。”唐排在门口阐述过来的目的。 苏要看着动都不动的葛进,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让唐排进门,“拿过来给我看看。” 筛选大学是一件很耗精力和时间的事。 而连动都不动的葛进甚至还在等待她可有可无的回答。 他明白她的捉弄心理,但也不多说一句,她总会有她的道理,就算是单纯想恶搞他,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从跟苏要的那一刻起,这就是命定的事。 看了一半大学,苏要实在不好意思,“我会回去的,你不用再回电话了,晚上直接让司机送我去就行。” 最后选定的大学在华盛顿,她又吩咐下去,“记得给他找个环境好的房子,离学校近些……算了,过段期间我去趟美国,去看看吧。” 唐排比起葛进还看不透这位苏大小姐,若是真担心安池,为什么要把他送出国,但若是不担心,那连房子都要自己去看。 为了让葛进轻松些,苏要直接吩咐唐排,“跟葛助理说一声,下周我去一趟美国。” “好的,苏总。”唐排退出门。 回归正轨,苏要思忖着苏文升叫她回去的意图,太多太多她无法预料的事情,她不想没有把握,但没有把握才是最好玩的,不是吗? 嘴角微微上翘,苏要看得到窗外的工人,但这些工人永远看不到她,就像这个世界,强者永远俯视弱者,把握弱者,但弱者怎么抬头都看不到强者的模样。 年轻的苏要拥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怜悯心,可她越往高处站,只会让心境越发改变,不是怜悯心变了,而是自保心强了。 救助一个人,就会有更多人涌上来,他们不劳而获,他们伸手接食,并非每个人都会像安池那样乖巧并且拥有软肋。 可如今的安池也不算乖,他的独立意识也变得强起来,不好把控就不把控,苏要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 晚上到达苏家时,苏要看到了那辆外来车,管家往前迎接苏要,她试探一句,“文榭买新车了?” “小姐快进去吧,老爷该等急了。”压根不搭理她的话,管家仍然毕恭毕敬。 入了饭桌,从二楼书房出来,靠近的声音让苏要下意识心颤,“小要一直都这么活泼。” “哈哈,是的是的,也就是你啊,小白这么宠我们家小要。”苏文升的话也一样传出来。 转身正巧看见下来的人。 黑色的方框眼镜,蓝色的短袖带着简单的“B”字logo,是当初苏要送给他的那一件,多年未见的人并没有大变样,甚至比记忆里的他更像他。 “小要,好久不见。”走到苏要面前,那个白家的少爷,白路通。 听说,白路通的名字是他外婆起的,取自中药里的路路通,性平味苦,亦如他这个人。 手自然而然相握,“不久,白先生。” 最近一个月真得特别忙 暑假会多更[求求你了]真是对不起大家[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相反 第17章 相执 苏要曾设想过各种各样的场面——他们的重逢——但从来没想过面前这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还能如此平静地站在她面前,毕竟当年如果没有她,他的父亲应该不会退位让贤。 “请我回来做什么?”苏要不想过多废话寒暄,直奔主题,询问苏文升。 苏文升乐呵呵,白路通插上话,“是我叫你回来的,小要,这么久不见,总感觉你瘦了不少,坐下来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我要是说,不怎么样呢?”苏要面带不善。 “你还在因为当年的事生气吗?小要。”白路通温柔地注视着苏要的面庞,亦如当年刚毕业的他们。 苏要落座在饭桌前,半晌开口,“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又何必自责?假惺惺在这里可没用。” “苏要!”苏文升不怒自威的声音让人敬畏,但也让人作呕。 一口鹅肝入口,“父亲,食不言,寝不语,不要让外人看了苏家的笑话。” 他是外人,白路通有明显不可置信的模样,这种话从苏要嘴里出现才是最不正常的。 “小要,今天我过来就是想征求你的原谅,你知道的,当年的事我也没办法。” “白先生,你在说什么啊?好奇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白家不教吗?”她拿着刀叉,切着面前的牛排,又一边疑惑地盯着白路通。 开口又紧闭,白路通笑了笑,拿起餐具品起面前的意面。 苏要明显不想让白路通好过,“管家,我不喜欢意面,以后再做就滚出苏家吧。” “苏要!你今天别耍大小姐脾气!”苏文升怒斥。 “好啊,不想让我这个真大小姐耍脾气,让你外面那个假的耍呗。”苏要手上的刀叉直接一扔,环着胸,“今天叫我回来,别说是跟我吵架的。” “不是的,”白路通打断两人的争执,方框眼镜下眯眯笑的眸子闪烁,“小要,我们结婚,好吗?” “你在说什么?”苏要有些不可置信。 “今天来苏家,就是为了求伯父再给我一个机会,也是希望小要能原谅当年意气用事的我。”白路通推了推眼镜,站起身,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苏要看了一圈,手里拿着红酒杯往白路通身上泼去,只是收着劲儿,零星溅到了几滴在短袖上。 苏文升怒不可遏地指着苏要,“苏要!你简直太过分了!” “过分好啊,让白先生认清楚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苏要凝视着白路通,希望从他的身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低头看看那几处染红的色,白路通苦笑了几下,“这是你买给我的短袖,小要,我会洗干净的。” “算了吧,我们不可能的,白先生。”苏要拎起包,转身离开了苏家。 身后还传来苏文升气急败坏的话,“你不愿意也必须嫁!苏要!” 坐在车上的苏要,还没有平复完心情,就打了个电话,“尚玖气,白路通回来了。” “怎么?想旧情复燃呢,苏总,那你金屋藏的娇怎么办?” “你知道,怎么不告诉我?” “他今天早上刚落地,我知道的时候都中午了,我还有自己的事呢,苏总,没空围着你家长里短。”尚玖气吊儿郎当的样子有时候比苏文榭还要让人生气。 苏要思索了一会儿,干脆直奔主题,“他要跟我结婚。” “好啊,白家虽说不如之前,但在一些地方的话语权还挺重的,白苏联姻,有利无害。”打火机的声音咔嗒啪作响。 苏要作出防备状,“帮我,我帮你搞定你三哥。” “哼,一个三哥换一个白家可不值。” “那你说你想怎么做?” “既然我大哥和三哥都这么喜欢你,那就一箭双雕,如何?” “不如何,你大哥没有你三哥傻,到头来搞不好比白路通还难弄。”苏要才不让自己做无法全身而退的坏事。 尚玖气哼笑一声,“啧,还以为苏总和美娇人玩得爽,不分好坏。” 漫长的停顿,双方的耐性都是一等一的。 “算了,与其找我帮忙,不如问问你的养子,看样子他不会同意这件婚事。另外,我出的条件,你还是好好想想吧,苏要。”电话挂断的忙音让人心烦,苏要能想到让自己损失最小的方法就是尚玖气,但很明显尚玖气根本不吃这一套。 然而,安池这个人确实适合在这件事上搅浑水。 可是,她不应该再这样利用安池了,两人明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利益,她再这么做,倒是欠了安池。 “回公司吧。”她吩咐司机,而车后站定的白路通已经等待良久。 很晚的大厦里,亮着灯,今天不应该有人加班。 敲了敲不眠的房间,“葛大助理还不下班?” “美国开市。”葛进站起来,垂头说。 苏要倚靠在门上,打了个哈欠,“葛进啊葛进,你总让我这么省心,真希望我身边能处处是葛进。” “您今天不回家吗?”葛进越界地问了一句。 “不回,今天晚上的工作时间都被浪费了,这不回来加紧工作。”苏要笑笑,却郑重地敲了敲门,“葛大助理,你快回去休息吧,相信我,我刚在苏氏掌权的时候都没这样的必要,现在也有这样的自信。” 说罢,苏要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了。 葛进的眼里从来不会有公事以外的情愫,他不仅明白自己不配,而且清楚苏要的性格,今天嘴上说需要自己,但明天自己犯了错,也能找到适合的接盘侠。 可这一刻他有着血丝的眼睛里终于感到淡淡的刺痛,因为苏要从不知道,她刚当上苏氏的总经理时,他为她守了两天两夜的股市,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 他看着价值没有丝毫影响,才敢安心入睡。 如今也是这样,他从来不告诉她,从她上任以来,每周他都是这样守着毫无问题的股盘才敢入睡。 并不是他对她缺失自信,而是葛进想要为她真正冲锋在前,他要做她最坚韧的那把刀。 在所有事都压在苏要一人身上时,葛进才明白,他要做的还有许多,要交给唐排的还有许多,一切的安稳不能只靠苏要,她需要成功,更需要得力。 然而这一切都是葛进的选择。 或许他真得错了,她从来没有特别需要他所做的无用功。 不过,他还是按照习惯,看好一切才准备离开,临走前,看了一眼苏要的办公室,趴在桌上休息的人只有这一刻才真正需要他。 将苏要抱到休息室,替她盖好被子,大胆地看了一眼,他便转身离去。 第二天,阳光从透色的白窗帘漏进,温热的早餐放在桌上——一份三明治,一杯热牛奶——下面还垫着一张便利贴,锋利有力却小巧精致:早上喝牛奶会舒服些。 一看便知是葛进的字。 说起来,因为这字,苏要还总喜欢打趣葛进像个女孩一样。 他的字很小巧工整,虽然带着笔锋,但整体看过去便感觉像是那种漂亮姑娘写得一手漂亮字。 反观唐排一个女孩都写得字比葛进大气许多。 苏要笑笑,将便利贴重新贴在桌上,然后把早餐吃进口。 “白先生,您没有预约是不让您进的。”唐排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紧接着就是葛进的声音,“发生什么了?” “这位姓白的先生,说要见苏总,可是没有预约。” “没事,交给我吧,你去帮你的。” “好的,葛助理。” “白先生,别来无恙,不要为难我们苏氏的员工,你说是不是?”葛进一副招待客人的样子,嘴上却一点也不饶人,“苏总,不会喜欢您这样的。” “我以为,葛助理应该早就离开小要身边了。”白路通笑不达眼底,只能看见葛进垂头的额前发。 “托白先生的福,我应该能待在苏总身边一辈子。”如果说当年白路通与苏要之间的事,只要待在苏氏久一些的人都了解,那葛进就是最清楚的一个,并且苏要所做的局,几乎全经过葛进之手。 “待一辈子也不过是个助理。”白路通噙着得体的笑。 葛进也不恼,他还是恭敬地弯头,“总好过白先生连助理都当不了,况且,我明白自己与苏总之间真正的关系,希望白先生也能认清。” “是吗?我们什么关系,你马上也会清楚了。” 其实苏要昨天去苏家的事,葛进也有所耳闻,他顿了顿,“苏家从来入不了苏总的眼。” 白路通甚至不再搭理这句话,直接进了苏要的办公室。 “白先生不请自来,好大的威风。”苏要早就听见白路通的声音,但她就是想看看白路通能“厚脸皮”到什么程度,没想到还真进了门。 “苏总,是我管理不严。”葛进进来赔罪,但他确实拦不住也没办法拦白路通。 “没事,你去忙吧,我有些事和白先生单独说。”苏要摆摆手,将葛进遣开。 葛进突然抬头,对上了苏要的视线,又马上低下头,“好的,苏总。” 短指甲也能握出印,不疼,但是颤抖着。 好吧,雄竞场 安池啊你再不出场 老婆都快被抢走了[哦哦哦] 安池:你也不让我出场啊[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相执 第18章 相继 “苏氏现在的情况,只有我能救。”双手撑着黑色磨砂的椭圆设计感办公桌,甚至连门都没有关紧,白路通便迫不及待。 苏要展露一笑,“哦?苏氏什么情况?” “小要,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白路通眼睫微颤,含情脉脉,似是个深情种,“苏氏日趋下跌的利润,即便股盘像个纸老虎一样,但你难道能否认你现在支撑下去很难吗?” “白先生,在质疑我的能力?”苏要一瞬间收起笑容。 “不是的,小要,明明是她苏青葉在外面欠下的一笔笔债,明明是苏文升还不上的重担子,为什么要你承担这一切?”白路通的眉头紧锁,根本不是那个知书达礼的白家少爷,“和我结婚,我帮你摆平这一切。” “是吗?你靠什么摆平,白少爷,哦,我忘了,白局长早就不是白局长了,而你也不是少爷了。”讽刺的眸子闪着狠狠锐利。 “我这几年在澳大利亚做了一些工作,你看看吧,小要。”将左手中的文件夹放在苏要面前,眼里却满是悲伤,而右手突然抚摸上胸前之前不存在的十字架,“不要强撑,小要,跟我结婚,我的都会是你的,而且,这就是你唯一的出路。” 离开的背影看起来没落又决绝,可只有苏要清楚这不过是白路通的演技,从他决定放弃她出国的那一刻,他就永远钉在自私自利的十字架上,无论是教父的祷告,还是教母的渡化,骨子里永远是卑劣的种子生长。 人们都说,富人相信神佛是害怕罪孽深重带来的祸患,而穷人相信神佛则是无可奈何祈求的希望。 可在苏要眼里,他们从来没有差别,她从来不是神佛庇佑的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她就明白。 在这样延绵的家族中,她是没有苏氏继承权的女人,若不是苏要一番手段,她不过是任人摆布的联姻工具,只是如今看来,无论她多么优秀,这些仍是无法逃离的牢笼。 敲门声打断了正欲趴在桌子上的苏要,“苏总,以后不会让白先生进来了。”葛进低着头,声音低哑。 “没事,让他随便进吧,反正最后苏氏都要甩给他。” “您……要嫁给他吗?”葛进抬起头,看着再次趴下的苏要。 苏要压着面庞,声音有些模糊,“他想要这个苏氏,就给他咯,和嫁不嫁的没多大关系。” 沉寂良久也没有听到葛进的回应,苏要抬起身子,看着迟迟呆滞的葛进,“去忙吧,不会让你没有工作的。” “好的,苏总。” 关于苏青葉亏空这件事,还要从08年经济危机说起。 苏青葉不相信任何人,在六十多岁的年纪并不选择退休,并且让苏文升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地位,这仿佛是对苏文升的凌迟。 海外市场的势头正紧,苏青葉对海外市场大量投资。 只可惜在措手不及的经济危机下,她栽了跟头,野心不减的苏青葉并没有心甘情愿地退位让贤,而是养出了苏文升这样的傀儡。 幸亏苏家家大业大,几十年的根基无法说倒就倒,海外市场的开拓也由此败落,只得在国内市场发展,这让苏要成功开辟国际市场得到了鲜明的对照组。 而亏空的投资并不是一下子就能填补,苏文升还了十多年,转头轮到了她苏要,苏青葉还想养一个傀儡。 说是强者的继承,倒不如称之为木偶的培养。 可苏青葉明白,苏要并非好控制的等闲之辈,如今苏要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苏文榭这个真正的傀儡铺路。 世间总以男强女弱的姿态出现,可这是在力量悬殊上的衡量。 总有人忘记,真正的掌控者是以头脑,苏青葉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用智慧掌控她需要的人,包括苏文升,包括苏文榭。 只是智与慧的碰撞,苏要会被石子磨到脚,但这条路她仍然会走到头,而且是唯一走到头的赢者。 消息提示音打断苏要的思考,是一个许久没有见到的人——安池。 安池:你要结婚了? 苏要看着刺眼的文字:你从哪知道的? 安池:新闻。 一个新闻转发到聊天框。 “苏家大小姐与政界白少喜结连理,是什么样的爱情路程让人潸然落泪。” 哼笑不得,苏要直接转发给苏文升:告诉白路通,他再搞这种手段,别说娶我,就连苏氏的门都踏不进来。 谁说只有商人资本擅长搞舆论那一套,其实这些官家人比他们更会利用人心。 苏要:没有的事,好好上学,少八卦。 安池:什么时候回家。 苏要看得清楚,思索这句话是真情流露还是有事相求,最近安澜和安母都好好的,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苏要:下周从美国回来吧,记得西红柿鸡蛋面。 安池:好。 将手机放在一旁,安池感到与之前不同的平稳。 当他看到新闻时,一股烦躁与焦虑交织缠绕在脑海,心里却异常安静,那是理所当然的清醒,可他还是忍不住去问,他想告诉她,他的利用价值不止是个挡箭牌,他可以学好,了解很多,供她随时使用,可在她面前,他永远说不出口,那是一种自卑的感觉,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潮湿疼痛。 苏要再次回归工作状态,她不会为任何人做嫁衣,她只会成为自我的高位者。 挑选住宿并不是个难事,无论是寄宿家庭还是独居公寓,苏要都为安池做了准备。 从华盛顿落地北城的那日,是唐排来接苏要,她将近期国内的一些小事一一告知苏要。 电话响起,“苏要,你知道我会来找你。”尚玖气生了病,嗓子哑得如同乌鸦。 “啧啧,尚小少爷会来找我吗?排排你知道吗?”苏要甚至来得及打趣唐排,仿佛上周不是她需要和尚玖气合作。 唐排默不作声,她不能在这种地方发话,与葛进待得久,也明白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 没料到苏要一句,“排排,你怎么变得也和葛进一样无趣了。” 转头,她便开始调侃尚玖气,“我飞机一落地,尚总就打电话过来,怎么了?该不会想和你大哥三哥一起入赘苏家吧。” “别跟我装傻,苏要,合同别卡,我答应合作。”尚玖气连说话都断断续续。 苏要咳嗽一声,“别传染我了,尚玖气,不过,我改主意了,你不仅要和我合作,而且要让白路通心甘情愿,独自接手苏氏。” “你……”尚玖气才是真咳了两声,“别太过分。” “不过分,我不会不给你好处的,合同马上就签,并且代言也给万小姐,最后,合同的甲方全是尚玖气一人,怎么样,尚总。” “……苏要,我答应你,但你想清楚,不一定成功。” “都行,膈应膈应白路通也行,不过,”苏要听着尚玖气的声音,摸了摸嗓子,总感觉也有些不舒服,“栽倒在美娇人怀里的,不是我吧。” 电话挂断,苏要心情愉悦,只是嗓子确实不太舒服,她靠在车背上,吩咐了一句,“去安池那儿。” 她还记得答应安池要去他那里吃顿饭。 没想到这一睡,竟然睡进了医院。 醒来时,鼻尖淡淡的清香,满是单调的淡色搭配,苏要一开始以为自己呆在家里睡着了,直到看到手背上的针线和连接的盐水。 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暗自推测自己应该是生病了,没想到尚玖气的病传染性这么强,隔着屏幕都能染上,苏要拿起身边的手机,准备打电话。 进门的是安池,手中的保温盒粉粉嫩嫩,还不显得违和,“你醒了。” 苏要见人进来,“嗯,今天不学习?” “今天是下午课,带得饭,你吃。” 手机那头的电话拨通,安池眼里的一丝涟漪藏得是深埋的痛,“还行,”她突然对他说,“我能出院吗?” “今天挂完水,问问医生。” “你把笔记本带过来吧,还有这个星期要签的合同,万小姐的合同一起打包送到尚玖气那里。”苏要的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打着针,没办法吃饭,她看了一眼饭盒里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等会吃……” 没想到一双夹着面的筷子便递到嘴边,“吃吧,再等会,面就坨了。” 眼珠转了一下,鼻尖的淡香已经被面的气息覆盖,干脆尊崇内心,吃下安池喂上来的面,但嘴边还是不忘回应助理的话。 苏要像是“生命不息,工作不止”的代言人一般,安池将面喂了几口,她又嫌弃说话太麻烦,干脆摆摆手,不再进食。 有些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安池将面放在一边,站在病床旁,看着苏要打电话。 没有打扰,苏要打电话的速度确实快了不少,然而,挂断电话,面也确实稠在一起。 她满含歉意地看着安池,“不好意思,不过,我也吃了几口。” “没事,我还带了粥。”安池将下面一层保温箱分开,是一碗白粥,他顺势而为喂上苏要,苏要笑笑,拿过勺子,“我自己来就行。” 吃完饭,葛进进了门,让他带来的东西,他都一份不落得拿到病房里。 苏要接过,“你回去吧,我要是出院了会带走的,要是有别的事,我再打电话。” 葛进退出门。 安池仍然站在原地,苏要瞥了一眼,“坐沙发上坐一会,别站着。” “为什么要这么累?”他想到那篇新闻,里面描述着苏要“为了白路通”努力在苏氏站稳脚跟,安池脖颈的青筋明显突出。 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笑话,“我不累,怎么收养你?” “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再花钱了,你之前给的卡我没有动,不要……” 他还没说完,“不止有你啊,苏氏这么多人要吃饭,一个人可能就是几张嘴,我不工作怎么带着他们赚钱。” “我会努力,我会帮你。” “等你真能帮我的那天再说吧,这么老实也学会画饼了。” 他还没出口回答,苏要就打断,“回去上课吧,这里也不需要你。” “不需要他”的事实脱口,安池一瞬间陷入怀疑,他真得有能力为她付出吗? 顺从离开时,他看着眼中只有合同的苏要,轻声关了门。 苏要长出一口气,她为什么这么累,她是一个商人,她不该顾忌这么多人,应该唯利是图,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头,身边人从来没有特意在乎她的工作,一切似乎都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辛苦,理所当然的痛苦。 或许因为她要继承苏青葉,击溃苏青葉。 那杯没喝完的温水是安池离开前为她倒的,他就站在那,一句话不说地听完她的枯燥面,最后弱弱地告诉她,自己会帮她。 太过荒唐,太过天真,又太过美好。 谢谢各位看文的人[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相继 第19章 相像 既然选择和尚玖气合作,那苏要也会听取他的建议,“你先跟白路通订婚呗。” “尚玖气,你的办法就是这儿?”苏要挑眉,看着办公室里打游戏的男人。 “拿下一个男人的第一步就是要臣服他。”尚玖气一点头也不抬。 苏要拒绝,“不行,我不想和他接触。” “那我顶多帮你甩掉他,人家也不是个傻子,为啥又没有抱得美人归又要拿一个烂摊子,而且当年他多聪明啊,直接出国,考虑你了吗?” 五杀的声音响起,尚玖气做了一个握拳加油的动作,“Yes!” “你五杀?” “不是啊,队友。” “那你高兴个屁。” “都是一个队的,在乎这么多干嘛,达到让对方全军覆没的目的,管它的过程是什么。” 苏要往后一仰,落地窗能看到的大厦少之又少,只有渺小零星的矮平房。 以前,苏要从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的上位者都喜欢在办公室里安装落地窗,她不明白,也不喜欢。 可入主苏氏后,她本来的办公室便是落地窗,看多了,心境也就变了,不算喜欢但也不厌恶。 现在站得更高,她发现这是一种虚荣,是一种把握不住的空虚。 她也把握不住,可她想把握的东西必须要抓紧,“好,我答应你,我跟白路通订婚。” “那可就好办多了,等我消息吧,苏总,这个苏氏我绝对给你风风光光地送出去。”尚玖气直接关了刚开的游戏,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苏要这么多朋友,她和尚玖气最合拍,不是性格,不是手段,而是心态,和尚玖气的合作永远最舒服,有实力,有野心却永不外露,能谦让,能放弃但永不后悔。 而之前这个能让她感到舒服的人是白路通。 苏要和白路通第一次见是大学的时候。 苏要在港城上大学,白路通也是。 作为苏家的女儿和白家唯一的少爷,身份自然与旁人无法比拟。 一场邮轮的邂逅,成就了两人美好又浪漫的感情。 像是偶像剧那般的场景,苏要的酒杯因为船在海面上停泊的摇晃,洒在了白路通的身上,仅仅一小片,但对于上层人士的美观来看,是一大影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赔你吧,这件衣服。”苏要往后退了几步,酒杯拿得远了些,挥手招呼服务生,将酒交给了他,随后递上了名片,“记得联系我赔偿,先生。” 一身大红色开衩长裙,大腿的肌肤透着凉,金色的耳环是品牌的logo,乌黑的发垂落在一字肩头,花边的波浪感带着浓郁的性感,微隆的小腹才是最让人遐想的神秘之地,那时的苏要还没有锻炼的习惯,那种扑面的青春气息和细微的肉感是现在的苏要不可替代的。 白路通接过名片后,根本没来得及搭话,苏要就转身离开。 黑色名片上最大的金色印记——苏要。 白路通是那时候对苏要感兴趣的,他联系上名片上的电话,费尽心思邀请苏要见面。 “见一面吧,苏小姐,亲手给我才更显诚意。” 在港城,人人都是不可小觑的存在,苏要自然不愿因为一件西装而抛弃一个可能合作的对象,“好,白先生,准备约在哪?” “港城大学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餐厅,不知道能不能让苏小姐赏脸。” “好。” 正肩黑色短袖,高腰牛仔裤,脸上还带着黑框眼镜,苏要提早到达餐厅,看着菜单,白路通静静落座在她对面。 苏要抬头,“白先生,看看菜单?” “好。”白路通还是一副学生样,与那天穿着西装的他迥然不同,“苏小姐也是学生吗?” 他记得那天聚会是学生们的欢乐。 “嗯,港大的。”苏要喝了口刚才服务生倒得水。 白路通惊讶道,“我怎么没在港大见过苏小姐,苏小姐学习的是?” “金融学。” “我是法学,怪不得苏小姐的气质如此昂然。” 苏要打量着面前这个恭维她的男人,能参加宴会的人,身份与苏家并不应该相差太多,如此讨好她的目的是什么? “你喜欢我?”随意地一口问句,让刚点完菜的白路通顿了下。 “嗯,我喜欢你,苏小姐愿意给我个机会吗?”白路通真诚的眼神不像假的。 身边的西装袋递过去,“西装在这儿,机会不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吗?你说是不是,白先生,我还有课,先走了。” 如果白路通并非喜欢她,苏要或许还会跟他吃这一顿饭,但他既然喜欢她,那她只能离开。 一顿饭能够牵扯出很多,可能是助推剂,也可能是绊脚石,她不会做不敢保证的事,所以苏要选择离开。 白路通也没有想到苏要是如此果决的一个人,他见离开的背影,再看了看刚才点单的长条发票,无奈作笑。 他们的两次见面并不算愉快,倒也不至于留下太坏的样子,所以才会有接下的发展。 当时最热烈的时候,苏要谈及白路通,总说命里有一劫,逃也逃不掉。 白路通也会给予最温柔的回应,是宠溺又浪漫。 两人的目标一致,走到最后的例子数不胜数,只是他们不是这样的例子,甚至他们的目标都背道而驰。 拥有太多还要贪婪的人终究与她不同,至少苏要不会一边享受着名利,一边又怀念年少的真挚。 苏要不想陷入太多回忆,情感会使她的判断变得不理智,决定好下一步的计划,她给苏文升打了个电话,“约白路通见一面吧。” 地点是苏要约的,一个相对隐蔽的茶室。 “想喝些什么茶?”苏要对进来的男人说,头却抬都不抬。 坐在苏要对面,白路通拿过苏要的茶壶,“我来吧,一个女孩不适合做这些。” 或许十九岁的苏要会认为白路通这样的行为很绅士,但三十岁的年纪已经让她明白只有你的敌人才会想让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做。 然而上赶着当她仆人,她也不会阻拦。 “还是贡眉吗,小要。” “现在喝普洱了,白先生不了解还是先做自己的茶吧。”苏要挡了一下自己的杯子。 白路通尴尬地为自己倒上热茶,又重新为苏要亨煮。 “还是谈谈你能给我的好处吧,白先生。” “小要,我明白你一定能想通的。”白路通笑,“你和我在一起,苏氏现在的债务我会帮你搞定,后续的合作也不需要你过多参与,我都会帮你谈好,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哦?白先生觉得我喜欢的事是什么?”苏要抿了一口茶。 白路通放下茶壶,“小要,你一定要一口一个白先生吗?” “那该怎么叫?” “叫我路通就好。” “好吧,那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是最喜欢到处旅游,到处玩了吗?” 在港城大学的那几年,为了不让苏青葉察觉自己的野心,到处旅游是最不容易察觉的方法,以此用来了解企业的不同发展层次。 没想到这不仅防了苏青葉,也让她当初身边最近的人误认为她就是这么一个吃喝玩乐的大小姐。 看来也算对自己防备能力的认可。 “那看来路通根本不了解我。”苏要淡淡道。 白路通只当她这几年的性子变了,根本没有往苏要本来就不是一个爱吃喝玩乐的大小姐方向想,“看来这几年小要的变化有些大,但我们可以再一起慢慢了解彼此。” “嗯。”苏要答应得轻盈又不真实。 白路通虽然不可置信,但仍然保持着良好的少爷姿态,“小要,你是答应和我交往了吗?” “交往可以,但是我也要看到你的诚意。”苏要保持一副需要白路通帮助,可又不愿意放低姿态的样子,这样最让人信服,苏要非他白路通不可。 白路通直接拨通电话,“吩咐一下,苏氏那边的股份集中起来。” 又转头说,“小要你相信了吗?” “知道了。” “和我在一起吗,小要。” “好啊,不过你一定要让我看到价值,我可不愿意和一个没有价值的人在一起。”伏笔已经埋下,只是白路通被感情冲昏了脑,亦如年轻时的苏要。 “好,小要。” 白路通突然将苏要的手握紧,苏要感受着温热,心里却是冰凉的无所谓。 直至出了茶室门,苏要仍然与白路通十指相扣。 将苏要送到家,白路通就驱车离开,苏要看着车身渐行渐远,播了个电话,“在一起了,剩下看你了。” “可不是全靠我,还要看苏总在苏家演得戏怎么样?” 苏要压根不理尚玖气,搭理太多,他这人也喜欢得寸进尺,把工作都拖给她。 不仅苏要的速度快,白路通的速度更快。 茶室的位置相对隐蔽,对于这种并不是全封闭的环境来说,上流人士的出没对狗仔是一种吸引,新闻头条是常有的事。 还没等葛进打进电话,安池却发了消息,并且还没等苏要看到消息,又是一通电话。 “你真得和白路通在一起了?” 待在苏家这几年,安池并非没有听说过苏要和白路通的前尘往事,以苏要的性子,她绝对不是那种吃回头草的人,除非有难言之隐。 “嗯。”给白路通挖坑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安池匿了声,他甚至感觉到空气扼住了他的喉咙,从而勒紧他的心,再捆住他的全身,掠夺他的呼吸,“为什么,公司出事了?” “嗯,苏氏有资金问题。” 安池坚定自己的答案,她并不是自愿的,苏要也顺藤摸瓜,干脆将这件事甩了锅,“那没有其他解决办法吗?” “这是最快的办法。”她为自己倒了杯水。 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实际男人的话比女人还要多。 “我不想去留学,”安池呼吸加重,他忐忑,“我可以在国内一点点学,帮助你。” 苏要眉头一紧,“安池,我没有空跟你玩这种谈判游戏。” “我没有在玩,你和白路通根本没感情,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我会做得比他好!” “那你就认为我和你有感情?”苏要的讥讽出来,谁都挡不住,“我给你一个星期,下个星期高考成绩出来,你告诉我答案,是听我的,还是留在国内,我不会强迫你,但也不会任你胡闹。” 电话直接挂断,苏要眉眼冷冽,她并非无情,将近三年,她看着安池一点点长高,报复归报复,或许真把这个孩子当成了亲人,但安池待在国内实在是一个随时能被利用的爆炸点,苏要不允许这样的存在威胁她。 葛进是最后打上电话的人,“新闻要撤掉吗,苏总。” “不用,不过葛进你的工作能力,我现在有点质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抢到通话的机会。”苏要半开玩笑,她在特地为葛进缓解压力,她明白任谁看了自己的老板突然“背叛”自己,都会有些生气,更何况葛进从刚入职苏氏,就一路陪伴她。 “下次不会了。”葛进每一次都这样保证,苏要从不担心他做不到,貌似他的承诺都是一言九鼎地实现。 苏要笑笑,“这种话我真得会信哦。” 还没等葛进再次承诺,苏要累得躺在床上,“行了,我们明天苏氏见。” 来了来了,真是加紧写出来了,这个暑假大概就是两三天一章,有变动会提前说[化了]谢谢各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相像 第20章 相试 安池仍然回味那句“那你就认为我和你有感情?”,他感到迷茫,不是失望,不是悲痛,是无措地迷茫,像奔跑的途中,没了目标,像射箭的时候,缺失了箭靶。 苏要说一不二,他明白自己的选择意味着两人的形同陌路,可如今又何尝不是无波无澜。 仰躺在床上,寂静无声,他看着自己前十多年从来没有过的生活质量,这一切都是苏要带来的,而非他自己能够做到的,至少现在不是,包括安澜和妈妈的生活如今蒸蒸日上,也是苏要的恩赐。 对,是恩赐,是随时都可能收回的恩赐,他“偷”来的恩赐是永不配位的。 闭上眼的片刻,门铃响了,是雅思补课的老师。 老师是英国人,总喜欢端着腔调说话,听她说,她祖上是英国贵族,但安池从不感兴趣这些,他更喜欢她讲些和苏要相识的情节。 那是大学时候的她,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她,从没有参与过的时期。 而这种日子里不免会出现白路通的身影,之前的安池从不把他放在眼里,如今却幡然醒悟,自己太过自信。 “嘿,安,你今天想聊些什么?”老师用着流利的英语询问他,这是锻炼安池口语和听力的方式,用聊天来训练。 安池做好准备,他用英语回应,“能聊聊白路通吗?” “当然可以。” “他是一个很绅士的男人,他与苏一拍即合的默契,我一直感叹于他们之间的灵魂相契。” “他们最后也分手了不是吗?” “确实,当时我并没有在a市,所以我并不了解他们之间的恩怨,但我清楚苏的为人,如果没有大问题,她不会闹得这么决绝,她是个很分得清自己需要什么的人。” “是吗?老师认为他们的分手是白的问题吗?” “当然,我与白顶多算点头之交,他真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并不深入。” “好的,老师再多说些苏的事,好吗?” “这么多天,我认识的苏,你全都清楚了,我想我都无法可说了。哦,对,苏曾经说过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 “什么话?” “我当时觉得苏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她更适合去深造学习,让自己更加充盈,但毕业后,她竟然直接选择工作,我很讶异地问她为什么不继续学习,你可以猜猜她是如何说的。” “她需要继承企业?” “不,她说学历是工作的敲门砖,而她本身就在屋里,何必再出门跟别人抢这块砖。”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何止是聪明,她不仅有野心,更有善心。” “老师为什么这么说?” “她明白自己的地位,也明白自己需要什么,但她也没有跟别人去抢那些虚名,明明她是有那个实力的女人。” “或许是因为她不屑于抢。” “哈哈,安,你要明白身处高位的人都喜欢掌控一切,他们什么都想要,名利双收,谁不喜欢呢?” “我看不懂她。” “我也是的,但我明白苏是个好人。” “嗯,是个极好的人。” “拜托,尚玖气,你是不是觉得我人太好了?”苏要插着腰,手上拿着手机,“想让我真和他订婚订得全世界都知道?” “苏小姐不愿意?白路通可是个好选项。” “我管他好坏,我这么一搞,以后谁敢娶我?” “啧,苏总还想嫁人啊。”从“苏小姐”转变到“苏总”的称呼,尚玖气是个聪明人。 苏要道:“不想又怎么样,想又怎么样,私下订婚还不够?你行不行?不行我找……一个人也能做。” 仔细思索敢淌上这趟浑水的也就只有尚玖气,苏要并非没有办法,但她不能让白路通恨上自己,苏家算上那个私生子,一共三个孩子,太容易对付,对付一个就是三分之一的苏家,她要聪明些,转移了目标。 尚家九个孩子,随意抛弃一个都无伤大雅,但有这种能力和勇气的,估计只有尚玖气一个。 就算最后白路通恨上尚玖气,他也动不了尚家的根基,尚家没有一个废物。 “只有这一次,事不过三,尚总,记得海城东边的那个位置。” “给你给你,不过用个厂看到苏总吃亏,倒也不错。”吊儿郎当的样子真是比四处游玩的苏文榭还要气人。 “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还是好好哄你家那位小朋友吧,听说不愿意出国啊。” “你在我身边放耳目?” “呵,耳目什么的不知道,但你忘了Miya也是我朋友。”Miya便是安池的雅思老师。 苏要哼一声,“尚总跟谁都是好朋友啊。” 说完,尚玖气就听到挂断的响声,他看着手机屏幕,敲了敲桌子,“大小姐架子比谁都重。” 苏要只是看不得尚玖气了解太多自家的事,但她没忘自己当初找尚玖气合作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尚玖气认识的人很多,包括Miya。 Miya最先认识苏要,后来Miya要在a市发展,苏要将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们,没想到就尚玖气聊了起来,他给Miya介绍工作,帮Miya租房子。 当初的苏要笑谈他看上Miya了,没想到尚玖气来一句,“多少都是人脉。” 确实没想到就他这种人脉结交的方式能了解到这么多。 地位越高的人会谦虚,但不会谦逊,能做到尚玖气这样的,更是少之又少,谁都不在意的人,也能成为他利用的对象。 也对,这是京城,遍地都是金子。 敲门声起,“进来。” “苏总,苏家找您回去。”唐排拿着黑色文件夹摊在桌上,嘴上说着。 “好。”苏要心里清楚,无非是白路通着急忙慌地告诉苏家人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消息。 真是太过狂妄,白路通。 苏要签下字,吩咐,“这次我自己过去就好,不用让葛进准备了。” “好的,苏总。”唐排退出了办公室。 华灯初上,a市的灯永远这么亮,夜也永远这么长,像幕布一样,神秘而又华贵。 到达苏家的时候,门口便能听见里面的嬉笑,苏要换上拖鞋,慢慢走到饭桌。 打了个招呼,又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般,“连奶奶也出面了?什么重要的事啊?” 苏青葉点了点白路通旁的位置,示意苏要坐下,“和路通谈恋爱的事怎么不和家里说?” 苏要反其道而行,坐在了白路通的对面,朝苏青葉露出惊讶的表情,又作一副小女人的娇羞样,“这不是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吗?何必惊动奶奶。” 抬眼看了下苏青葉,果然没有她想得那样好糊弄,她打量着苏要,反观苏文升和白路通,都是男人那副拿捏女人的自信模样,沾沾自喜又愚昧可笑。 “既然谈了恋爱,那婚姻大事尽早确定下来吧,你也老大不小了,而且与路通又知根知底。”苏青葉似乎想看出苏要的破绽。 可苏要偏偏皱了眉,担心道,“可我现在还要管理苏氏啊,奶奶。” 若是她一副陷入爱情漩涡里的痴醉模样,保不齐苏青葉会有多大疑心,而如今这样,才是恰到好处。 苏青葉了解她,她又何尝不了解自家奶奶。 “公司的事慢慢来,而且文榭这么大了,也该进苏氏了。” 千说万说,为苏文榭铺得路却一点也不能少,可苏青葉却忘了她也是个女人,在苏家爷爷入赘后,撑起苏氏的女人。 “知道了,奶奶,我会通知文榭的。” “嗯,公司还需要你,先把订婚的日子定下来。”苏青葉一句话的事,甚至不需要过问白路通和苏要。 “好啊,奶奶。”白路通在这种事上倒是积极,刚才的针锋相对却一点也不愿得罪苏青葉。 “都听奶奶的。”苏要笑对。 苏文升也赶忙说,“下个月五号倒是个好日子。” 现在已经入了六月底,七月五号,也过不了多久,看来苏家比她还要着急。 “会不会太赶时间了?”苏要的演技一流。 “不会的,我会做好一切,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小要。”白路通的眼眸里满是爱意,苏要对上只觉讥讽。 在苏要的“矜持”,苏文升的“推波助澜”,苏青葉的“监视”,白路通的“含情脉脉”下,订婚的日子最终还是定在了七月五号。 “我送你,小要。”白路通在吃完饭后,殷勤地凑上前。 苏要当着苏家人的面不好拒绝,“我自己开了车过来。”果然选择自己开车过来还是有一定的好处。 不过令苏要惊了一瞬,“我让助理过来帮你开车,让我送你吧,小要,我们叙叙旧,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说着,白路通将苏要的手握住,苏要心下一颤,只能答应,但又立刻抽出手来开车门,“好。” 坐上白路通的副驾,苏要心累,上车便眯起眼,装作睡着的样子。 白路通见状也不敢打扰。 可是更令苏要心烦的事出现,白路通没有将她送到她的住处,而是去了市中心,安池住的房。 待到她下车,“怎么来这了?” “之前,我为我们挑选的房子,我想过来看看,找到我们最美好的回忆,不好吗?小要。”双手再次握上。 苏要有时总感觉是自己的脾气好,可现在不这么感觉了,因为自己的脾气确实好,这样都能忍着不把白路通的手甩开,“可是现在这套房的雇主已经不是我了,我把它送给了我的养子。” 为了膈应白路通,苏要甚至加重了“养子”两个字,又继续说,“你应该听说了吧,我有一个养子,要上去看看吗?算了,这个时间点,小孩子正贪睡。” “是吗?那就上去吧,正好我也该见见属于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白路通竟然真想见安池,苏要思考了下,正好两个人能互相恶心,干脆让他上去算了。 “行啊,走吧,但万一孩子睡着了就别打扰人家了。”苏要认真地回应白路通的注视。 没想到白路通却放弃了,“那还是算了吧,下次白天的时候再来,也正式些。” 白路通躲过了苏要的眼神,手也相继松开,反而轮到苏要打量着他,是别有用心,还是情真意切,看来送安池出国的事要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