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与不幸从来不是绝对。——原清野
死亡来临的那刻,我竟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三岁生日那天,我母亲居然回来了。我在三岁的身躯里,以第三视角就这样见证了不一样的人生。
再次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四岁那年,我的手中有一条项链,是母亲给的。
我还记得另一个人生里,‘我’十八岁时,母亲准备了两份生日礼物,那个‘我’以为都是母亲特意给的惊喜。
他还记得母亲说了一段话,他没听懂。“嗯,这也是给我的奶椰的礼物,妈妈欠了奶椰一份成人礼,今天妈妈送给我长得帅帅的成年好大儿两份礼物!”母亲说到后面,狡黠地眨了下眼,那时笑起来的模样和少女般俏皮,随后踮起脚尖,眉眼弯弯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儿子,十八岁生日快乐,你永远是妈妈的宝贝!”
“不过,那个琉璃盒子里的礼物等你也做爸爸,孩子成年的那天,你再打开来看看,妈妈的儿子也还有成年礼呢!现在,咱们把它埋在那颗树下,快点。不告诉你爸爸,这是咱们俩的小秘密。”犹记得父亲找来时,见到母亲手上和脸上沾染的泥土,眼中无奈又蕴含宠溺的神情。母亲竟也如年轻时活泼,朝着父亲得瑟地吐舌头,轻哼一声,傲娇地转过头,看到‘我’的视线时,闪过一丝羞意,而后温柔地望着‘我’,这个‘我’习以为常的温柔,我却品出了一点不同。现在我知道了,母亲也许早已察觉到了吧。
父亲转过头来,欣慰地看着我,沉敛的温柔甸甸落在眼底深处。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忽然的拥抱像是小时候那样,沉稳有力温暖宽阔,哪怕父亲的黑发中几根银丝若隐若现,可拥抱依然充满安全感。
“好了,臭小子。又和你妈妈背着我弄些小秘密,所以礼物我就不亲手给你了,你自己去找去。总归是在这栋房子里,你小时候找宝藏那么厉害,总不至于长大后反而差了!”
父亲揽着母亲走去大厅,母亲娇嗔地瞪他一眼,父亲温柔地笑着,眼神的爱意那样柔绵。母亲抬手揉了揉父亲的耳垂,开心地像个小孩儿。父亲也如同顽皮的小男孩儿,凑到母亲耳边咬了咬她的耳朵,笑得像个胜利的将军……
“儿子,快跟上,去切蛋糕呀——”
父亲母亲齐齐回头,微笑着望向‘我’。“爸妈,我来了!”
没人知道我死了又活了,而且活了三世,三种不一样的人生。
第一世父母在时相见甚少,八岁时父母也不在了,有疼爱我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但我仍旧缺失部分感情,我不懂,看不懂,也体会不到。我拥有很多,也失去很多,别人羡慕着我,我也羡慕着别人。意外发生的刹那,仿佛身心都轻松无比。
第二世虽然我只能以‘我的’眼睛去看,什么也做不了,但我感受到了‘我’的所有情感。有父母陪伴,也有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的关爱,后来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从父母的孩子,变成大人,变成丈夫,再变为父亲,甚至是祖父,最后‘我’又成为了父母的孩子。
第三世,不知道项链是怎么还在手上的,‘我’在生命的尽头,是握着这条项链离开的,那一刻死亡也变得不可怕了,甚至‘我’又被小时候的温暖包裹。我的意识也陷入黑暗……
再次苏醒,便是现在了,我想这是母亲的一个小魔法。我仿佛明白了,我想无论哪个世界里的母亲,都是爱着我的。而这三种人生是她给我的礼物!名为成长、陪伴和爱的魔法礼物。尽管回去的那个时间段父母已经不在世上,可我仍旧装满了所有的爱,我和之前的那个我看到的世界也不一样。我很幸运,看到了三个世界三种人生,而我都是主人公。
第一世我死在二十六岁,第二世我以第三人的视角在‘我’的身体,感受‘我’的情绪情感,过完一生,尽管也许无人知晓我的存在,但于我而言仍旧真实和满足。第三世我怀着第二世的记忆回到了第一世十四岁之时,走到人生尽头之际我很圆满。现在,此刻是我二十六发生意外之时,我不再是迎接死亡,而是爱的怀抱。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光,也许遇见抓住,也许一生也未曾,有幸我拥住了那团温暖。——原江琰
我结婚有几年了,有一个七八岁的儿子。小名叫奶椰,大名叫原清野。‘奶椰’是我妻子取的名字,“海晏河清,无羁无忧,似野草疯长,若野马驰骋。”
想来心底深处对于儿子是有着美好祝愿和期盼的,只是我一直没有察觉到潜意识里的本能的爱。一开始确实是放不下心中的怨恨与芥蒂,我抗拒突如其来强行闯入我生活中的一大一小两个生命体。
所以我选择了逃避,不去面对让我生活变得乱麻的元首。随着时间的流逝,某些东西也悄然或是忽然变化了,我不再厌烦母子俩的存在,可也不知该如何靠近了。
我的妻子有自己的生活和追求,她同我一样,并没有与儿子有多少接触。我隐约感受到她似乎也明白了对儿子的亏欠,这份迟来的爱,让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因为儿子好像并不需要我们了。
我和妻子都默默地关注起儿子的生活,我们学习如何成为合格的父母,学着怎样去爱孩子,照顾孩子。我们选择先偷偷地关心儿子,也许是送些小礼物,也许是做点美味的食物。我们失去了勇气,害怕儿子的抵触和拒绝,只敢暗暗地做些事情。等到某个时机,再告诉他我们一直爱着他,也许会更好吧。
我和妻子的距离仿佛也因此拉近了不少,彼此会交流各种话题,有时候也会打趣对方,偶尔温度上升,甜丝丝的开心袭上心头。
那天她要出国参加一个研讨会,我悄悄跟了过去,和她在同一个航班。
事故发生的刹那,我们紧握双手,泪流满面。不是因为惧怕死亡,而是来不及再守候儿子长大,让他的爸爸妈妈永远缺席在他的人生中;也无法承欢父母膝下,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们最后的愿望,是希望身为我们儿子的奶椰、原清野可以幸福快乐的长大,他有我们的疼爱,有爱他之人他所爱之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