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在某次委托中碰上了死后化为幽灵的国民偶像长濑麻奈,接受了她的委托——接触她生前的经纪人牧野先生,伴随着五条通过麻奈所属的星见事务所偶像海选的初试后,一切都按照着计划正常地顺利进行着。
枥木用电脑登录上了五条的工作邮箱,果不其然在里面看到了复试邀请。
把邮件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后,又看了看今天的日期,枥木算了算时间:
“复试居然安排在了半个月之后,这也太久了吧。”
听到枥木的声音,目前仍然和枥木五条暂住在一起的委托人麻奈从面前的电视机分散了点注意力出来,回答道:
“半个月已经算是很快的噢, 对于部分没有把握的人来说, 半个月几乎就是转瞬即逝的时间——对于想要在复试表现得更好一些的人来讲,不管是多长的练习时间都感觉不够用呢。”
枥木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合上,整个人萎了下来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附和着:
“也是啊。”
毕竟只有她和五条这种心思完全不在进入事务所成为偶像,反而是绞尽脑汁在想怎么才能见到经纪人的人,才会觉得半个月的时间太长。
而且, 还要写半个月的报告!
一看到面前五条特地吩咐让伊地知搬过来的文书,枥木就觉得手已经开始隐隐作疼了。
说到底,五条最近到底去忙什么机密案件了,居然连自己也不能参与,还用这些陈年卷宗来打发自己。
等今晚他回来一定要旁敲侧击套点情报出来。
看看是什么事情,神神秘秘地还要瞒着她。
感到生活又有了点盼头,枥木这才坐直身体,打算继续手边的工作。
“不过,话说小光和五条先生一般都是分开来工作的吗?”似乎是看枥木太过无聊,麻奈十分善解人意地和她聊起天来。 “五条先生最近早 出晚归几乎见不到人影,但是小光你似乎一直留在这里处理文件? ”
说到这里, 麻奈露出了些许歉意的表情:
“是因为要陪着我……所以五条先生才让小光你一直留下来吗?”
她还没有忘记,在酒店遇到五条和枥木时,两人是一起出现的。
这也就意味着,在这之前两个人接到任务是同时外出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留守一个人外出。
联想到自己是幽灵这一件事,麻奈觉得自己似乎是耽误了两人的工作行程。再加上这些天看到枥木在住处里百无聊赖的样子,她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并变得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听到麻奈自责的话,原本双手摊开趴在桌子上的枥木瞬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快速地摆手道:
“不会不会,只是之前积累下来的文件处理不完,所以五条那家伙才让我留下来处理。对他来说,这些婆婆妈妈事无巨细的文件最让他头疼了,还不如跑外勤。”
麻奈说着说着站了起来,握住了枥木的手:“其实如果要把我暂时关起来也没关系的!你们会有那种……嗯,关幽灵的监狱吗?”
“啊……前段时间勉强算是有了……”
枥木的脑海里一瞬间晃过了正式跪倒五条名下管理的“仓”,不过她又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摇了出去。她把自己的手从麻奈手里挣脱出来,推着麻奈把她推回了沙发旁边,又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正色道:
“不对,没有什么监狱啦!麻奈你不要胡思乱想,这只是我们的工作安排。”
枥木着重强调了“工作安排”四个字,随后对麻奈舒展开一个笑容。
“你不用担心我们工作安排的问题,我和五条肯定是有自己的安排和打算的。况且,能帮助麻奈你实现未能完成的心愿,我也感觉很开心呀。”
枥木解释完后,麻奈原本有些担忧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些。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舒一口气,再次叮嘱道:
“如果感觉不方便的话,一定要及时和我说,需要安排我去别的地方随时都可以的喔。”
说到这里,她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吐吐舌头拌了个鬼脸。
“毕竟我是个幽灵嘛,搬家超级方便的!”
枥木被麻奈的表情逗得笑了出来。
她把合上的笔记本电脑推到了另一边,继续从手边堆叠得高高的纸质资料上方拿出一份,摊开在面前,一边工作一边和麻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回了她的委托。
“麻奈的游戏存档里面是有什么东西需要牧野先生看吗?……啊,我只是好奇问问,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也可以不说的。”
麻奈的心愿是让她的经纪人看她生前游戏的存档。
枥木当时听到这个心愿时,第一反应是,麻奈不会把自己银行卡密码存游戏存档里,要让经纪人帮她把钱取出来。
“没有不方便的噢。”
麻奈一根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笑了出来。
“其实里面是游戏公司让我录的歌曲,我自己把成品存了一份,本来打算提前偷偷放给牧野听的。”
“诶——!”
枥木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叹。
等等,偷偷存了录制好的歌曲,打算偷偷放给自己的经纪人听。
怎么让人感觉麻奈和牧野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偶像和经纪人啊……
像是看出了枥木惊讶表情下的猜想,麻奈坦率地说了出来:
“是哦,就是小光想的那样。”
麻奈的话像是一枚重磅炸弹炸开在枥木的脑海里。
“我喜欢牧野。”
“想让牧野的视线里都是我,所以就邀请牧野成为我的经纪人,用我闪闪发光的偶像光芒充斥着牧野的视野啦——就是这么一回事。这么想来牧野能答应成为我的经纪人可真是太幸运了 ,毕竟不管怎么想同班同学突然来邀请自己成为经纪人这件事情,怎么看都很奇怪。 ”
“那……那首歌是?”
“虽然在游戏里面,我是作为歌姬的角色将那首歌唱给玩家,但是其中也饱含着我对小琴乃和牧野的心意噢,小琴乃已经听过了那首歌曲,牧野要是没能在广大游戏玩家之前成为我的第二个听众,感觉果然会变得死不瞑目呢。”
枥木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还真是死不瞑目。
“不过,这个真的好吗……”
听完麻奈的心愿和理由,枥木有些疑惑的小声喃喃着。
麻奈问:“嗯?怎么了吗?”
“毕竟现在麻奈你已经是……”话语顿了顿,枥木略带沉重地吐出了那两个字,“……幽灵了。”
“即使说出来又会怎么样呢?不管是对于你来说,还是对于牧野先生来说,不管怎么想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啊,毕竟……”
心一横,枥木直接把堵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全吐了出来:
“毕竟你们已经没有可能了啊,让牧野先生听那首歌的话,也只会徒增悲伤啊。”
枥木话音刚落,麻奈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双手叉腰反驳:
“不对。完完全全不对。”
她三步并做二步一下子站到了枥木面前,表情有点严肃,抬起一只手戳了戳枥木的额头。
“小光为什么会有这么悲伤的想法呢?没有结果的事情,就不去做,让它不曾发生吗?哪怕是过程是充满快乐的过程,只因为结果不够美妙,就完全放弃吗?”
“……”
沉默了一会儿,枥木又再次干巴巴地重复了自己的话语。
“但是结果……”
抵住她额头的手指再次用了用力,戳得枥木的脑袋轻轻往后仰了一些。
麻奈像是在握手会上碰到了不讲理的难缠粉丝一样,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长叹一声:“事情哪有只看结果的啊,过程也是很重要的好不好。”
她收回抵在枥木额头的手指,双手环抱在胸前,表情缓和了些许,脸上露出了半沉浸在回忆中的怀念神色,用谆谆教导地语气循循道来:
“牧野和我已经创造了很多珍贵美好的回忆,有那些回忆的存在,即使我现在已经死去,那些回忆也会永远的存在于我和牧野的心中。所以,我只是想要告诉牧野,我是和他一样,也非常珍视那些回忆。”
“是和他一样,对那些回忆怀抱着爱意,而不仅仅是作为偶像和经纪人之间,单纯的工作的回忆。”
“所以,我想让牧野听到那首歌,作为我的第二个听众。”
麻奈微微低头俯视着枥木,脸上的表情温柔到不可思议。
“将这份心意传递给他。”
不知不觉中被塞了一大口狗粮的枥木觉得自己有点撑,蔫蔫地把注意投入回了面前的文件中,嘴里忍不住重复出了麻奈刚刚说出来的那两个字:
“回忆……吗?”
“没错,回忆!”
以为自己终于让枥木悲观的想法稍微有了些动摇,麻奈肯定而自豪地点了点头,激动地在半空中挥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枥木皱了皱眉,抬起头双眼望着虚空,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手上慢悠悠地转动着笔。
“代入想想的话……不管怎么想我都还是不会对五条——”
突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人,枥木骤然噤声。
麻奈满脸兴奋的表情瞬间在枥木眼前无限放大。
“诶诶诶,果然如此吗!”
“等等、等等,什么叫果然如此啊!”
枥木满脸涨红地把麻奈推开了一点距离,很没有说服力地辩解着。
“只是稍微找个人代入,试图理解而已啊!”
麻奈完全无视了枥木的辩解,一一列举着自己观察到的事实。
“我就说为什么你们两个人居然住在一起,搞得我还以为现在东京用地已经紧张到不能按间分配宿舍了呢,明明看高专的建筑面积完完全全不会用地紧张来着的耶。而且连工作的时候都黏在一起果然是情侣档吗?啊啊啊我完全明白了小光为什么你最近面上一副愁苦表情,原来不是文件处理起来太让人糟心而是因为见不到五条先生啊。呜哇,这样想我真是罪孽深重,作为幽灵来说居然还成为了电灯泡感觉还是十万瓦的那种啊……唔唔唔?!”
“都说了不是啊——!”
先是一愣,反应过来的枥木迅速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把捂住了麻奈滔滔不绝的嘴,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否定。
乍一被捂住嘴,麻奈试图挣扎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完全抵不过枥木的臂力,这才妥协了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以为她不会再说,枥木这才稍微松开了点手掌。
嘴巴重获自由的麻奈夸张地做了个大喘气的动作,一只手小幅度上下作扇风的动作给自己扇风透气。
“还好我是幽灵,要不然就要被小光你捂晕过去了。而且你明明和我的情况不一样啊,你和五条先生还是有未来的……唔唔唔?!”
仍然保持着警惕的枥木又一把捂住了麻奈的嘴。
“唔……!所以小光你……不要……不好意思了,咳咳、快……松开手!”
“等你不胡说八道了,我就松开手。”
表现得格外有底线的枥木丝毫没有要松手的迹象。
“我哪有胡说八道了?”
夹缝中麻奈挤出了一句反驳的话语。
枥木不甘示弱:“每一句都是!”
这么说着,她又用了用力,更加严实地捂住了麻奈的嘴巴。
就在麻奈正要再次挣扎起来时,突然她的动作就像是电池突然没电的机器一下子暂停了下来,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身体顿时失去支撑因着重力瞬间软倒在了枥木怀里。
枥木连忙慌乱地抱住麻奈的身体,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在了离她们不远的沙发上。
习惯性地伸出手试探鼻息,但等反应过来发现面前的人没有丝毫鼻息,她这才倏地想起来对于幽灵来说,判断人类的常识完全不起作用。
枥木轻轻拍着麻奈的脸颊,试图用声音唤醒她。
“要是恶作剧的话,现在醒来我还能原谅你。”
按她的想法,麻奈这时候就应该从沙发上蹦起来,夸赞一番自己的演技高超,然后得意地哼哼两声。
然而,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平躺在沙发上的人仍然是毫无反应,甚至身体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开始渐渐变得暗淡透明起来。
目睹到这一现象的枥木,瞬间心里如坠深井。
这不是恶作剧。
麻奈身上发生了某种意外。
深呼吸几口气,枥木拿起手机同时向外走去。手上拨打着五条的手机号码,一边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去找硝子小姐,说不定她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要联系五条,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现在能不能联系得上……
脑内回想起刚查看的邮件,距离复试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的时间,看来对于麻奈来说还是过于漫长了啊。
枥木皱眉苦笑。
不会最后真的要绕回五条的方法,强闯民宅了吧?
第82章
东京咒术高专, 办公室内。
“所以,那群怕死的高层还是让我来处理严岛的委托了吗?”
环抱着手上,眼神轻蔑地撇过桌面上摊开的资料。
尽管没有一个高层在场,五条还是颇为鄙视地开口隔空讽刺。
伊地知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两个待客用的茶杯,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和五条各冲泡了一杯茶,然后走到桌边把茶杯放在五条的座位旁。
他拿起自己的茶杯,沿着杯沿轻轻吐气,吹散了些许热度之后,饮了一小口,便把茶杯放在了一旁。
“是的,毕竟那位当初能对共同长大的伙伴毫不留情的下手,还重伤了数人,怎么想都不是一个能轻松抓捕归案的诅咒师啊。”
放下茶杯的伊地知任劳任怨地收拾起桌上散落的资料, 把它们整理成一叠整齐的纸张之后, 重新放入棕色的牛皮纸袋里。
“距离事故发生至今也已经过去了三年, 他能在追捕之下三年, 这就更让人觉得棘手了。”
听到这里,五条曲起一根手指,用指关节轻轻按揉着眉心。
“虽然让我来处理之间事情这正合我意,但是想到这是被那些老家伙推过来的活儿,还是让人感觉很不爽啊。”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 即使乐岩寺并没有以接手追捕佐伯秀甫的案件为条件, 来交换严岛神社用来清理咒灵的咒符,据此和严岛神社达成交易, 五条也会主动请缨来解决这桩旧案。
帮助枥木解决了她生前的遗憾,就能心安理得的、没有后顾之忧地让枥木留下来,作为枥木光继续她的生活。
五条是这么作出决定的。
再加上因飞鸟井为中心发生的事件, 五条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仓”的新任局长,他对不依靠其他势力、独自解决掉这桩旧案有种充足的信心。
但是由于中间这层委托的存在——
“要把佐伯秀甫交还给严岛神社处理啊……”
抛去不爽的情绪,这个条件才是让五条有点头疼的主要原因。
不让他亲手处理掉佐伯秀甫,他总感觉略有些不安心。
万一严岛那边的高层,念在佐伯秀甫曾是继承人的份上,只用把他拘在岛内不让外出作为惩罚呢?
甚至是更过分的,因为严岛的人才稀缺,连有过诅咒师前科的人也可以回去忏悔一下,再表达一下对家族的忠心,然后就可以继续当家主呢?
想想就让人头疼。
五条这时候反而希望佐伯秀甫再去和天人五衰合合作,搞个大新闻。这样他就可以直接就地执法,永绝后患了。
伊地知把装好的文件推到五条面前,露出无奈的表情点点头:
“没办法啊,这是严岛神社当初交换咒符时,他们提出的要求之一。”
说到这里,他扶了扶眼镜,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还有……最近严岛神社那边派来的咒术师也快要到东京了,您可能需要和那个人见个面……”
表面上说的是为了来亲自交接诅咒师佐伯秀甫,实际上真实意图谁知道呢?
说不定是怕人提前被东京这边的御三家咔了,所以才急匆匆派人从严岛赶过来——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听到这里,五条按揉眉心的动作又用了用力,然后如同放弃思考一般抓起桌上的牛皮纸袋,仰头把它盖在了自己的脸上,一副无事勿扰的模样。
“伊地知,你觉得用钱收买严岛神社那边的可能性大不?”
“恕我直言,五条先生,严岛神社的资产说不定比你我想象的还有丰厚许多。”
伊地知慢吞吞地列举着。
“首先他们在明面就有接受各种祈福消灾的委托,这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而且他们家的神社每年也能收到的供奉也不少,再加上……严岛神社还是旅游景区。”
要不是东京高专的地是祖传的,交租都能交得要他们够呛。
作为一名合格的后勤人员,伊地知贴心地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他总结道:
“对于目前的他们来说,人才来得远比金钱重要。”
五条噤声。
虽然不愿意承认,伊地知所说的完全是正确的。
茶水氤氲出白气越来越淡,房间里安静着,只有五条和伊地知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就在伊地知怀疑五条不会就这样睡着时,五条终于挥手把脸上的文件一甩,扔在了桌子上,两脚一蹬站了起身。
他抓过已经快要凉掉的茶水,像是和可乐一样仰头三两口灌完,嘭地一声把茶杯稳稳放在桌上。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先把人抓到先再说。严岛那边,要见面就见吧。”
他把文件夹在胳膊底下,用手指指着伊地知,颐指气使地指挥道:
“你去找点以前积压没处理的陈年卷宗,然后搬到我住处那里。在我处理严岛委托的这段时间里,给小光找点事情做。”
严岛一案涉及了枥木生前的记忆,如果可以的话,五条是绝对不想要她接触到的。
“好的。”
伊地知坐回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直接开始物色卷宗。
“噢对,异能特务科那边你还有联系吗?”
一脚刚迈出办公室门,五条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问伊地知。
伊地知愣了愣,一时间没跟上五条的思路,讷讷回答:
“异能特务科吗?我有那边坂口安吾先生的联系方式,需要联系的话,还是能联系得上的。”
“那就通知他们,说,上次和天人五衰合作的诅咒师佐伯秀甫,我们这边发现了他的行踪,估摸着最近这段时间可能可以捉到人,如果他们需要审问佐伯秀甫的话,就派人过来。”
面对五条的吩咐,伊地知先是下意识的应答下来,把联系异能特务科记录上待做事项后,他才抬头看向五条。
“五条先生,联系异能特务科是为了……?”
“我们没有正当理由留人,但是他们却有。”五条的双眼流露出些算计的神色,“当初天际赌场的案子,佐伯秀甫也算是犯人之一,天人五衰又只有一人落网,相比他们还在追查这个组织,苦于没有新的线索吧。而且异能特务科又隶属于政/府/机构,再也没有比这更正当的理由了。”
他抬起眼,终于有了些运筹帷幄的五条家主感。
“不管他们派谁来,只要有一个人,我们就可以借着那个人的名头拖延时间,时间拖得越久就对我们越有利。”
说到这里,五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他拖长了声音,像是在预演自己的台词似的,语调抑扬顿挫情感丰沛——虽然那个情感里面似乎并没有半点愧疚之情。
“就算我们这边有会使用反转术式的家入硝子,也不是包治百病啊,还只请节哀顺变啦。”
伊地知听完低头一笑,叹了口气,顺着五条的话语重复:
“……还请您节哀顺变。”
————————————
东京咒术高专,待客室内。
待客室的布置相当简洁,除了房间中央放置的木案以外,再没有其他家具,彰显出一种自然随意的气质。
当然,房间内的气氛就不那么的随意了。
房间中央的木案两旁,来自严岛神社的神官端端正正跪坐在一侧。身着宽松狩衣的他面带着礼貌的微笑,一派友好亲和的模样。
另一边五条的坐姿则是随意得多。两条长腿曲起一条来抵在木案前,另一只腿放在木案底下,由于腿太长,导致整条腿直接斜着穿过了整个木案,最后从邻侧的另一条边上探出了一只脚。
两方看起来像是结束了交流,又像是还没有开始交流。保持着沉默的双方都像是在等待对方开口,又因为这个等待而僵持着。只有庭院里储存了流水而不断倾倒敲击着石头的竹筒在尽职尽责地发出声响,提醒着室内的三人时间并没有停滞而是在持续地流逝着。
在竹筒再一次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后,其中一位来客终于在这次看似待客实则对峙的静默中败下阵来,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沉默。
“五条先生,感谢您亲自拨冗接待,能让五条家家主接待我,实在是令我感到不胜荣幸。”
随着恭敬到挑不出毛病的话语声,来自严岛的神官再次礼节性十足行礼。
“我代表严岛神社方面赶来,并不是出于对您的不信任——恰恰相反,正是我们的无能才导致那位诅咒师至今仍然逍遥法外,最后只能求助于您的帮助。”
不得不说,神官真是极为善于让他人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所说出的话语。五条觉得眼前这人要是去做销售,绝对是年度销售冠军的那种。他的语气平和而真挚,不紧不慢地语速让听者情不自禁地就被他的话语声所吸引,想要下意识地就去信任他所说的内容。
“因此,既然已经接受您如此大的帮助,那么我们也不能坐享其成。因此,经过我们神社内部决议,派遣我来东京进行犯人——诅咒师佐伯秀甫的收押。毕竟严岛地处偏远,若还要您派人替我们押送,那就实在是太让我们过意不去了。”
五条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并不算得上是善意的笑容。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毕竟你们那边人才稀缺,家族为数不多可能还算得上是有点出息的咒术师叛逃成诅咒师,要剩下的平庸的你们去抓他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我能理解的。”
面对五条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话语,对面的那位神官仍然不为所动,脸上温和友善的笑容没有半分动摇。这让五条更加肯定了他作为销售冠军的潜质——还是好评率百分之百的那种。
“是的。平庸而缺乏才能的我们,也只能在押送方面尽我们的一份绵薄之力了。”
像是带上了面具,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神官接下了五条的话语,再次重申道,咬字在“押送”两个字略有加重。
“我们这边是没问题,不过——”
五条话头一转,把之前让伊地知准备好的文件递给了对面的神官。
“犯人佐伯秀甫曾经参与过由异能力者组织的恐/怖/活动,那个组织还有部分成员还在外逃亡,要是政府那边管理异能力者的部门需要对佐伯秀甫问话,恐怕你我都要配合。”
直到五条的这句话说出口,那位神官的脸上才显露出了新的表情,他略到讶异地接过文件,匆匆翻看了一眼。
“这方面我们倒是不清楚……”
他思忖了片刻后,重新恢复了平和的笑容。
“那关于这一方面,我会告知我们神社这边,要是实在没办法,也只能配合调查了。如果需要先交由政/府/机/构审讯的话,还麻烦您能提前通知我一声。”
“这没问题。”
五条爽快地应诺下来。
看似双方达成一致后,五条和严岛神官终于进入了这次对话下一个主题。
“关于佐伯秀甫的行踪,我们最近掌握了一些情报,他最近可能……”
就在神官正要将严岛方面掌握的情报托出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五条微侧过身,对门口喊道。
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的伊地知匆匆推开门,快步走到木案前,把文件放在了桌面上。
“刚接到的情报,有人遭遇咒术师袭击,目前已送往医院治疗,虽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是因为受害者本身身体就不好,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伊地知快速地介绍道。
“据现场调查人员排查,犯人大概就是前段时间在东京出没的诅咒师佐伯秀甫。”
“抱歉,看来我还是来晚了一步,要是早点提供情报,说不定就能少一个受伤害的人了。”
严岛神官语气中满是懊悔,看上去相当自责的模样。
只可惜五条和伊地知都没有心情去欣赏他的真情流露。
出乎五条的意料,画面中躺在病床上的受害者意外地让他有点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的样子。这份熟悉感让他更加快速地翻阅着文件。
“受害者川咲樱……遇袭地址……近日活动轨迹……”
手拿着文件的五条顿了顿,注意力集中到了一个熟悉的地点。
星见事务所。
五条重新翻回照片那一页,打量着那头灿烂温暖的金发。
是那天去星见事务所面试的偶像之一。
他想起来了。
嗡嗡嗡。
就在这时,五条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拿出手机接听。
“喂,五条?”
“我在。”
枥木有些着急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侧传来。
“麻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陷入了昏迷状态,我已经把她送到了硝子小姐那边,但是硝子小姐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恐怕我们不能等半个月后的复试再见牧野先生了。所以……很可能还是要强闯民宅了。”
“行,我这边快忙完了,马上过去。你在硝子那里等我。”
“好。”
三两句和枥木沟通完,五条放下了手机,把目光放在了唯一一个外人身上,片刻后把头又转向伊地知:
“伊地知,这段时间给他安排个住的地方。”
“好的,五条先生。”
“最近这段时间你就听伊地知的安排,佐伯秀甫那边有消息的话,我会让他通知你的,那你在高专等我的消息就可以了。”
结束了这次会面,将严岛神官安排给伊地知处理后,五条收拢起两条长腿站起身,把伊地知刚带来的文件拿在手里走出房间。
“那么,期待您的好消息。”
神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五条关上了木质的推拉门,离开了待客室。
第83章
接待完严岛神官后, 在去医务室的路上,五条顺路把伊地知刚给的报告书放回自己的办公室。熟门熟路地穿过高专校内的建筑, 五条走到医务室,按照硝子的吩咐推开麻奈休息的房间门。
“啊,五条你来了。”
坐在麻奈床边的枥木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抬起头来看向门口。
侧身走进病房,五条轻巧地把门掩住。
枥木站起来,让开一点空间给走到床边的五条。
她回忆复述着硝子给出的意见:
“硝子小姐已经为麻奈看过了,但她说对于麻奈现在的情况, 她也无能为力, 因为麻奈甚至不是一个咒灵,反转术式对于她来说根本起不到作用, 人类适用的医术就更不用说了。”
说到这里,枥木犹豫片刻,斟酌了一下措辞才说出口:
“麻奈她可能只是……时间不够了。”
用硝子的话来说, 麻奈现在就相当于于一团会说话的空气。一个本来就没有“生命”概念的东西, 也就没有治疗的手段。
“那这可有点难办了。”
五条揉着太阳xue,似乎像是头疼的样子。
“就算要强闯民宅,麻奈昏迷了,我们也找不到牧野的住处在哪里啊。”
听到五条的话,枥木这会儿开始有点后悔了。
当初把强闯民宅写上备用方案时, 就应该先问麻奈把牧野的住处问出来的。
至少现在好歹还能直接找得到牧野的人在哪里。
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了啊……
这么想着,枥木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五条,余光中发现五条仍然在揉捏着自己的头,神态中罕见得流露出了一丝心力憔悴感。
她思忖了片刻后,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对了,你最近在忙什……”
“啊哈哈哈哈, 见不到我小光是感觉到寂寞了吗?”
还没等枥木的话说完,五条瞬间转换表情,笑嘻嘻地展开了自己的怀抱。
“真的忙到连和小光继续约会的时间都没有了。放心吧,这段时间忙完肯定会补上的!要是整理卷宗整理得烦了,还可以写写约会计划书哟~ ”
枥木:“……”
熟悉的不着调的回答让她哽了哽。
这话题转换得也太敷衍了。
但是既然自己的心意也已经确认了……
枥木这么心想着,无奈地长叹了一口,迎着五条展开的双臂走上近几步,抬起双手回抱住了五条的这个拥抱。
“不用东扯西扯了,如果你觉得不能说的话,我也不会强硬的要问你的。”
即使不知道五条为什么要这么生硬地避开话题,但是枥木决定还是信任五条作出的决定,既然他不说,可能也是有着他自己的考量。
她从五条的胸前抬起头来,对上五条面上仍然是没反应过来的怔愣表情,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自己都无意识到的略微皱起的眉心。
“我只是觉得,你似乎看起来有点累的样子。”
本来是想用夸张到让人恶心的语气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被枥木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到不知如何反应的五条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喜剧演员,表情一时间糅杂了各种神情。
至少从喜剧效果上来说,确实是挺喜剧的。
直到枥木的手指准准地抵在了他的额头上时,五条这才从暂停中继续了过来。
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靠在自己怀里的存在时,对上了枥木带着些许担心的双眼时,五条倒抽了口气,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喃喃道:
“嘶——原本没什么事的,现在倒是有事了。”
“什么事?”
听到这句话,枥木的表情瞬间紧张了起来。她松开双手,扶住五条的身体原地来来回回地打量。
“难道你受伤了?我不小心压到你的伤口了吗?”
见五条还是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枥木直接抓住五条的手腕拉着他往外走,打 算去找专业人士硝子,看看到底是伤在了哪里。
就在她刚打开房间的门时,枥木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挣脱开,紧接着又被五条反手紧握住她的手腕——
然后她的手被五条牵引着,贴在了五条的额头上。
在枥木困惑的表情中,不知道意识神游到哪里的五条终于回神,真情实意地感叹:
“小光你突然抱上来,我还以为是我精神出问题,产生幻觉了呢。”
枥木:“……”
已经在脑海里脑补五条最近接到高危任务,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所以瞒着自己不说,在战斗中和三百咒灵大战三百回合,因为寡不敌众一时疲惫被偷袭受伤最终艰难胜利,然后还被自己一通电话从养伤的病床上叫起来……
枥木甚至开始为此产生感到一丝丝愧疚之情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重新看向五条的脸,以及她被迫贴在五条额头上的手。
五条继续深情款款地表白,双眼亮闪闪:
“看来不是幻觉啊,真好啊。”
“真好啊,你身体没问题。”
枥木面无表情地重复着五条的话,甩开了贴在他额头上的手:
“我倒是觉得我身体要出问题了。”
被气出来的问题。
确认五条活蹦乱跳,还能有把活人气死把死人气活的精力,枥木回到了原先关于牧野的话题上。
“我刚刚只是想说,如果你最近太忙,实在抽不开身的话,麻奈这边的事情就我自己来解决吧,反正普通人也看不到我,都强闯民宅了,也不怕多闯几次——干脆我摸进星见事务所里面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其实也不是很忙,就是事情有点复杂,比较伤脑筋。”
主要麻烦在和你有关。
五条在心里补充道。
想到刚刚从伊地知那里收到了川咲樱受伤的报告,五条一合计,决定把两件事情合在一起调查。
“正好我手上有个案子和星见事务所也有点关系,我还是和你一起去一趟吧,说不定能有什么新发现呢?”
“而且啊——”五条对枥木挤挤眼睛,“虽然不是约会,但是能补上点相处时间,怎么样,是不是一举三得。”
就在五条还在掰着手指算一举到底有哪三得时,枥木决定放弃思考。
所以五条根本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任务。
把自己最后的一点担心和良心都喂了咒灵,枥木如此确信。
————————————
第二次来到星见事务所,因为初试已经结束了,这次星见事务所的门前比五条和枥木上次来时冷清了许多。
尽管没有预约,五条还是凭着通过初试的预备偶像的身份混过了前台接待小姐的关卡,成功问到了负责他面试的面试官巽幸太郎的办公室。
好吧,也不一定是预备偶像的身份,毕竟五条连邮件都没有拿出来。
枥木回头看了一眼微笑着摆摆手的接待小姐。
她觉得五条是靠刷脸进去的可能性更大。
按照前台接待小姐的指示,两人走到了巽幸太郎的办公室门口,五条抬手敲敲门。
“请进。”
门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五条推门而入,枥木跟在他身后,闪身从门缝钻进来后,五条才把门又重新关上。
“噢呀,是五条先生。”
见到五条的造访,巽幸太郎没有显露出半分惊讶的样子,只是扶了扶自己的墨镜,然后就十分熟稔地招呼着他在茶几旁的沙发上坐下。
他从办公桌后起身站起来,走到饮水机旁拿了两个一次性杯子,给五条和枥木一人倒了一杯水。
水杯被放到枥木面前时,她还略微诧异了一下,抬头看向巽幸太郎。
巽幸太郎只是笑着扶了扶自己的墨镜。
“您果然也是咒术师啊。”
枥木一边从巽幸太郎手里结果水杯,一边感叹出声。
第一次在外面能被人看见,这个感觉还有点让她新奇。
知道了眼前的面试官也是咒术师,她也不用躲着藏着了。
把另一杯水递到五条手上后,巽幸太郎把办公桌后的椅子直接拖了过来,坐在了沙发的一侧。
“好了,大名鼎鼎的五条悟先生,请问您这次来是什么原因呢?”
正当枥木以为五条还要瞎掰扯,从这位经纪人嘴里忽悠出牧野先生的住处时,五条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
“最近来你们所里面试的一个偶像被诅咒师袭击,目前在医院救治,情况并不乐观,所以我想来调查一下星见事务所。”
五条开门见山,直接把一页报告书从口袋里掏出来,把纸展开给巽幸太郎,示意他看。
坐在五条和巽幸太郎中间,枥木视线自然而然也被那页报告书吸引住了。
当她看清报告书配的照片上的人时,她突然伸出手,瞬间紧紧地抓住了五条拿着纸张的手腕。
被骤然抓住手腕,五条有些诧异挑了挑眉,看向枥木。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失态,反应过来的枥木松开了五条的手,打着哈哈:
“啊哈哈哈,总感觉这位……”
她看了一眼报告书的名字。
“……这位川咲樱小姐,看起来有些眼熟。”
在巽幸太郎接过了报告书阅读的空档,五条回答了枥木的问题。
“就是当时面试结束的时候,坐在麻奈妹妹旁边的那个人。”
“啊,是这样啊。”
枥木想起来了。
当时她还觉得那个金发的女孩子身上的气息,和麻奈非常相似来着的。
结果后面因为麻奈妹妹也在场的原因,她就以为是人太多,自己感知错了。
但是现在川咲樱居然被诅咒师攻击了。
真的是我认错了吗?
原本确定的事情又重新变得可疑起来。
她开始怀疑其这一系列看起来巧合的事件,背后有可能存在着某种关联。
了解到了川咲樱受伤的事情后,巽幸太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凝重起来。
看到他抬起头来阅读完后,五条继续发问:
“关于川咲樱的个人信息,事务所内掌握的人除了你之外还有那些人?”
巽幸太郎把报告书放在茶几上,十分配合地回答五条的问题:
“所长三枝信司先生能查看所里的所有信息,还有就是另一位经纪人牧野先生,毕竟这次海选主要是因为之前他负责的偶像去世,所以才要重新招人。除此之外应该就没有了,因为负责联系和通知需要进行面试的偶像的工作都是我在做。”
“三枝信司先生……牧野先生……”
枥木在一旁拿着手机记录巽幸太郎提供的情报。
牧野先生……
她的眉毛皱了皱。
又是牧野先生吗?
“那你能弄到这两位的住处信息吗?我想去他们的家中翻翻看一下,说不定可能会有什么线索。”
“不愧是五条先生吗?”听到五条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巽幸太郎倒是没有像枥木一样有遵纪守法的想法,和对五条计划发表什么抵触的言论,只是感叹着,“手段直接到惊人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从自己的西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钢笔,在报告书背面刷刷的写下了一个地址。
“这是牧野家的地址……所长的地址我查一下。”
巽幸太郎拿着纸走回了自己办公桌的电脑前,在电脑前操作了一阵后才写下了另一个地址。
他走回沙发前,把写有两个地址的纸张交还给五条。
枥木看着他行云流水地把牧野家的地址写了下来,丝毫没有停顿,仿佛无数次默写过这串地址一样。
流利到不自然的动作。
她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把视线从报告书上的地址转移到面前的人脸上,她看向巽幸太郎:
“冒昧地问一下,巽幸太郎先生之前经常去牧野先生家做客吗?”
“并没有。”
像是知道枥木要问什么,他笑着意味深长看了枥木一样,再次在沙发旁的座椅上坐下。
“但是,为什么我看起来对牧野先生家的地址很熟悉的样子,是吗?”
巽幸太郎先生说出了枥木心中的疑惑。
枥木点点头。
“这就是我要说的另一件事。”
端坐在座椅上,巽幸太郎两手交握放在身前,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我之所以来星见事务所,是因为我无意中发现,因为车祸意外身亡的,前星见事务所顶级偶像,长濑麻奈。”
“她的死亡可能还有其他原因。”
第84章
麻奈的死亡可能还有其他原因。
从一位咒术师嘴中说出来,这句话背后隐含着的意味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五条和枥木惊诧地对视了一下,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震惊。
按照麻奈的说法,她都认为自己是因车祸意外死亡的,并没有对这一事故产生过怀疑。
当事人本人没能意识到原因,是什么?
目前仍然不知道麻奈变成了幽灵,巽幸太郎只以为他们两人是单纯地为这个隐情而震惊,于是他给了五条和枥木一点反应时间,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解释:
“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见过长濑麻奈小姐的遗体……”
五条打断:“什么机缘?”
面对五条的打断,巽幸太郎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神情:
“机缘嘛,就是和我的术式有一些关系——不过那并不是重点——反正事实是,我发现长濑小姐的气运被人改换过,也就是说,长濑小姐尽管是因为遭遇车祸意外而去世的,但是她这份不幸是因为被人为赋予的。”
“噢对了, 我家传的术式是专注于算命改命, 不过我们这一族早就被人当成街头巷尾的骗子了。”
说到这里,巽幸太郎苦哈哈地自嘲了一下。
“但是相信我,至少气运这一块,我还不至于眼拙到那种程度。”
听着巽幸太郎的讲述,枥木手指飞速敲打着手机屏幕,记录下他提供的新情报。
……运气吗?
虽然没有实际见到过这样的术式,但是五条还是有所耳闻的。
他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
“如果是这样, 那确实很难看得出端倪。”
毕竟运气这种东西玄之又玄,一个人因为不幸而死亡,纵使会让旁人觉得荒谬, 但世事无常,没有充足的线索和能力调查出来的话,那也只能认定这只是小概率发生的极其不幸的事件了。
看起来并不致命的术式,但是有时候能置人于死地于无形之中。
“你确信麻奈的不幸不是自然发生的吗?是人为操作出来?”
五条放下手,重新用一种认真的目光审视着巽幸太郎。
巽幸太郎点点头,再次肯定:
“是的,我确信。
“如果是天生的不幸体质,那么长濑小姐的偶像生涯肯定不会这么顺利……而且死亡时间也不对,如果是不幸导致的死亡,至少日期就对不上。”
“历史上因为不幸而死亡的人……”
他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拿过一张白纸,刷刷在上面写上了几个日期和姓名,展示给五条和枥木看。
枥木把纸上的内容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 1983年12月9日,绀野纯子。 2008年8月4日,水野爱。 2011年11月30日,星川莉莉……”
皱了皱眉,她发现自己一个也不认识,转头看向身旁的五条:
“你认识吗?”
五条把手指放在纸张上,从第一个人名往下划拉。
“第一个绀野纯子,我记得不太清了,似乎是昭和时期的艺人,我记得80年代的时候风靡一时,在老一辈里面很有名。水野爱我倒是比较熟悉,在我读高专那会儿出道的,不过最有名的还是那个吧……”
他有些不确定地抬头看了一眼巽幸太郎,得到的是巽幸太郎点头肯定的回应:
“……在演唱会现场演出时被雷劈死了。”
听到这个死法,枥木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
“这个死法……听起来也太过于不幸了。”
虽然吐槽一位因不幸而死亡的人可能有些不太合适,但这个死法也过于充满了灰色幽默。
五条嘀咕了一句:
“所以她还被成为雷打不动的C位呢——真的是雷打的。”
猜测到最后一位五条估计也不认识,巽幸太郎直接接着五条的话继续:
“第三位,星川莉莉。在大河剧中走红,达成全频道黄金时段主演的天才童星,因长期过度操劳而心脏麻痹过劳死。这三个人是我调查出来的,因不幸而死亡的偶像。她们的死亡日期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拿着笔,把三个日期圈了起来,在旁边大大标注上的两个字。
佛灭。
“按照六曜注文,她们的死亡日期都是佛灭日,佛灭当日行诸事皆不吉,这也是代表她们的死亡是自然导致的不幸死亡。而长濑小姐的死亡日期则不是,但她的遗体却又身缠不幸,所以我认为有人对她的运气动了手脚。”
一口气解释了这么多,巽幸太郎长舒了一口,面对着五条和枥木摊开双手,语气坦诚:
“说了这么多,你们总该信我了吧,如果不信的话,五条先生您也可以用我提到的这些证据,去和您认识的其他了解这方面的咒术师确认。这些都是一些很基础的东西,有了提示瞬间就可以作出判断的。”
五条摆了摆手:
“不用了,我相信你——所以这就是你进入星见事务所的原因吗?因为你发现麻奈的死亡另有他因,出于朴素的老好人心态,就来这边调查。”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虽说我本身就有成为偶像制作人的打算,来星见事务所这里积累经验也正合我意。”
巽幸太郎扯扯自己西装外套的领子,扬起嘴角笑笑,但随即面色很快又变得沉重起来。
“但是自从我进入星见事务所以来,也就是在长濑小姐去世的一段时间后,尽管我是帮忙牧野先生——啊对了,他是长濑小姐的前经纪人——处理事务的,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星见事务所了。确切地来说,是一次也没有。”
枥木从飞速打字记录的间隙里举起手来,提问道:
“那你们所长没有意见吗?”
这可是长期旷工诶!
作为一个习惯性加班的三好员工,枥木可不敢想象自己还能有旷工的一天。
巽幸太郎无奈地摇摇头:
“牧野先生和所长已经相熟很久了,他不来上班,也是所长体谅长濑小姐刚去世,给他时间调整心态吧。但是长时间不来,老实说,我也有点起疑心。作为偶像,长濑小姐的个人隐私本来就被保护得比较好,要对她下手也不容易,而牧野先生又是除了家人以外,最接近也最了解长濑小姐的人了。”
听了这么多下来,五条对巽幸太郎的话进行一番总结,并且把他没敢说出口的猜测也一并说了出来:
“也就是,你猜测长濑麻奈小姐,和最近遇袭的川咲樱小姐,这两位身上发生的事件,背后可能都和牧野先生有关。”
巽幸太郎苦笑:
“照理来说,没有根据不应该胡乱怀疑他人,但目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才会把牧野先生家中的地址熟记于心,我本来打算抽空去登门拜访他——当然,五条先生您的手段我也是支持的。”
他十分贴心地在最末尾又肯定了五条的做法,以示对五条的支持。
对于巽幸太郎的贴心,枥木感受到了一股感同身受的,同属于社畜的惺惺相惜。
不容易啊不容易啊。
看着枥木结束了记录后,五条率先站起身。
“那么,感谢你提供的这些线索,巽幸太郎先生,至少你这份帮助他人的心意我会记住的。另外提一句,你能去查看一下川咲樱的情况吗?如果不想掺入诅咒师案件的话,你可以只以事务所经纪人的身份去探望。”
他晃了晃手中的报告书,随后把它折叠起来,重新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随即沉声道:
“按照我现在掌握到的情报,这些事件背后的情况,可能比现在我们看到的要复杂危险得多。”
“没问题,我会去看望她的——既然都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了。”
巽幸太郎第一次在五条和枥木面前摘下自己的墨镜。
尽管他的脸上仍然是笑着的,但是枥木却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悲伤的气息,带着怀念的迷惘和后悔。
“我已经再也不想看到有谁因为不幸而死去了。”
正要跟着五条离开办公室前,枥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巽幸太郎先生,我想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啊对,和这次案件无关,只是个人问题”
重新带上墨镜的巽幸太郎比了个请说的姿势:
“你说。”
枥木扶着太阳xue努力搜索着脑海里曾经看过的资料,大致照着自己的回忆模糊地复述着资料内的内容:
“如果有一个人,他身上是极其不幸和极其幸运混杂,比如说坐飞机遇到劫匪抢劫,天上却又突然有陨石把劫匪砸死,父母也因陨石惨死,自己又继承了双亲的巨额遗产——就这种很极端的幸运和不幸交织在一起,这种天生的情况能有办法解决吗?”
“这种听起来是运气的波幅太大了,通过术式还挺好调整的?”听完枥木的描述,巽幸太郎不太肯定地回答,“至少比起天生不幸的体质要来得容易的多。因为天生不幸的话,那个人就要有其他人愿意把自己的运气分给他了。”
“那我能把那个人介绍给您吗?至于费用方面您放心,对方在财力方面可是饱受幸运女神的眷顾。”
听到可能有办法解决,枥木一下子提高了自己的声音,语气中也情不自禁地带上了喜悦。
巽幸太郎从自己的办公桌前抽出一张名片,走到门边递给枥木:
“可以的,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但如果那个人愿意的话,我可以尝试一下。”
得到了巽幸太郎的肯定回复,枥木再次鞠躬道谢,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跟着五条的脚步消失在了巽幸太郎的视野里。
第85章
从星见事务所回到高专,枥木迅速把收集到的资料整理成报告。
“那我们今晚就去牧野家中吗?”
枥木快步走到电脑前,打开电脑进入工作状态。
把自己手机里记录的资料都录入完后, 她向五条伸出一只手。
“还有川咲樱的案子的资料呢?我也一起整理。”
看到枥木伸出的手,五条不知为什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副似说非说的模样,嘴巴张了张像是要说什么,结果最后还是闭上了,抬起一只手用手掌把整个脸都捂了起来。
他把手指张开,通过手指缝隙看了枥木一眼,然后又并拢起来。沉沉闷闷的声音从手掌后传来:
“假如, 我让你继续去整理卷宗,不要再跟进这件案件的话, 你会听我的吗?”
枥木一脸莫名其妙:
“怎么突然这么说?”
如果是其他事情, 五条不想让她知道打发她去整理卷宗, 她还可以理解。
但是既然已经和麻奈相处了几天下来, 就算是以朋友的身份, 她也不愿意放弃跟进这个案件。
“因为……”五条放下手, 眼神有点躲闪,“这个案件嘛,有点危险——你看我也给了巽幸太郎选择,可以不掺和进来的。”
枥木:“你这句话听起来比给我加工资还要不可信。”
五条:“……”
第一次意识到信用的重要性,他投降似地伸直了自己的手臂,双手落在了头顶,烦躁挠着自己的头。
川咲樱的报告中有记录着袭击她的犯人是佐伯秀甫。
与杀害枥木的是同一个人。
让五条犹豫的理由就是这个。
帮助枥木摆脱生前的回忆,由五条自己单独来解决犯人,好让枥木能无忧无虑地以现在的形式继续存在下去。
五条曾经是这么作出决定的。
尽管他知道这是自己带着私心的做法,但是既然枥木自己也回忆不起来,他也能有一丝余裕说服自己,说不定枥木的潜意识里是在逃避痛苦的回忆,他的这个决定是在帮助枥木,而现在的生活就已经是再好不过的完美结局了。
可如果枥木表示出了自己的意愿……
哪怕现在她仍然是不知情的,只是出于想要帮助友人的想法。
五条感觉自己说服自己的那一丝余裕都要不复存在了。
假如,即使那份记忆是痛苦的,枥木也不愿意放弃呢?
那么自己所做的还能称之为是为了她好吗?
要剖白自己的私心并不是一件令人好受的事情。
像是经过一阵深思熟虑之后,五条不知道在心里做出了什么决断,最终还是妥协,把川咲樱案件的报告书递给了枥木。
从一脸凝重的五条手里接过报告书,枥木有些摸不着头脑:
“有那么危险吗……?”
就这样吧。
五条想。
我可是把东西都快要赤裸裸地摆在你面前了。
如果你还是想不起来的话,那就让我替你完成意愿,作为交换,就永远地留下来吧。
五条紧盯着枥木接过文件的手,看着她没有停顿一页一页地从头到尾翻看完了报告书,也没有显露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长舒了一口气。
满头雾水的枥木转过头来,看着自己一个人就是一出戏的五条:
“讲道理,我感觉你真的有做演技派偶像的天赋——戏特别多的那种。”
看着五条在旁边一路从沉重纠结,再到释然决绝,最后又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放松安心了下来,枥木觉得他最近是不是八点档电视剧看多了。
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五条重新扬起一张笑眯眯的脸:
“听起来真不错,或许我还得向乐岩寺校长取点经。”
枥木不想再和他插科打诨,重复了一次先前的问题:
“你还没回答我呢,去牧野先生家探查情况就定在今晚吗?”
五条打了个响指:
“对,就今晚去吧。麻奈的时间也不多了,越早能联系上牧野越好,而且对于案件来说,能尽早获取到情报,就有可能可以阻止下一位受害者出现——如果背后的犯人打算持续作案的话。”
“噢对了,这里面提到了诅咒师佐伯秀甫,”枥木扬了扬手中川咲樱遇袭的报告书,对着五条说,“那个诅咒师的资料能给我调一份吗?我想看看,或许能发现其他线索。”
听到那个名字从枥木嘴里说出来,五条的表情极其不自然地僵了僵,扯出了一个笑容:
“啊……那晚点我给你拿一份过来吧。”
现在他心里只祈祷枥木失忆能失忆得彻底一点。
————————————
站在萧瑟冷清的街道旁,枥木只觉得他们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夜晚的冷风毫无阻碍地穿街而过,时不时发出了呼呼的风声,让人更加地感觉到街道的空旷。
牧野家位于郊区,是一座独栋的两层房屋。本来这附近的居民数量本就不多,再加上各个房屋之间间隔距离较大,导致路上的行人十分稀少。站在路口中央,要等上差不多十来分钟才能见到一个路人匆匆从路上经过。
和门前挂着住户姓氏的木牌比对确认,枥木再次检查了一遍巽幸太郎写给他们的地址。确认无误之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空空如也没有影子的地面,随即又抬头看了看眼前昏黑一片,没有半点灯光的独栋房屋,半信半疑喃喃道:
“真的是这里吗?”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啊。
黑黝黝的庭院此时此刻看起来十分适合作为恐怖片的摄影片场,明明已经到了夜晚,但是外面看过去,居然没有一个窗户透露出光亮。整座房子就这么伫立在原地,被夜幕吞没在黑暗中。
“试试不就知道了?”
五条上前一步,隔着门栏冲里面高声喊道。
“嗨嗨,牧野先生,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也好,不是人也可以的——请问有人在家吗?”
被五条骤然出声吓到,枥木瞬间往后后退了一小步。
然而和枥木的反应截然不同,房屋内仍然是毫无反应。
枥木可不觉得五条嗓门的问题,要她说,他的声音能让对面街道的人家都听到声音了。
枥木踮起脚尖,往前探了探头:
“不会真的没有人吧……”
虽然不是没想过要是没有人的话,强闯民宅就不用碰上牧野本人,可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牧野倘若确实是不在家的话……
总感觉会是坏事远远多于好事啊。
原地等了好一阵子,里面仍然是没有半点反应,五条转头看向枥木,歪着头冲她对着门努了努嘴,指挥道:
“小光,你翻进去把门打开。”
“……行吧。”
尽管内心还是不太情愿,但毕竟也不可能强行破门而入,枥木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从围墙上一跃而上,跳进了牧野家的庭院里,从里面把门给五条打了开。
顺利进入了庭院后,五条反手把院门关上,并扣上了木门栓。
走到主屋前,枥木又用同样的手段翻窗而入,从房屋里面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两人没有开灯,而是打开了提前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开始一间间房间摸索过去。
一层主要是储物室、客厅和厨房。
房子内已经觉察不出有人生活的痕迹了,厨房的冰箱甚至是关着的,并没有通电,食材也只有一些耐放的谷物或是能长期存放的速食品。
枥木举着手电筒,把手探到水龙头下的水池里,随后收回了手。
她捻了捻手指:
“都是干燥的,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人使用了。”
不过也不排除牧野本身就是不会使用厨房的人。
五条关上空无一物断电的冰箱门,晃了晃手电筒:
“走,去楼上看看。”
似乎这座房子只有牧野居住,所以要确认他的房间是哪一间相当地容易。
推开卧室门,卧室内也是和楼下如出一辙的整齐,但比起楼下过于空荡荡的布置来说,卧室还是有几分人气。
进入卧室的第一眼,枥木的目光就被整座房屋里最有生活气息的地方所吸引住。
牧野的书桌。
书桌的主人很显然是将生活与工作分开来的性格,桌子上并没有和工作相关的任何物品,让人并不能根据什么物件判断出书桌主人的工作。
但是,却有个例外。
她把挂在书桌旁的小木板取下来。
木板上的照片因为主人的离开,沾上了少许灰尘。
枥木吹掉那些灰尘后,开始一张张辨认起上面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倒是很好认,需要枥木辨认的只是照片拍摄的时期。
因为这些照片的主角,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长濑麻奈。
五条把头凑了过来,发出调侃地笑声:
“哟吼,还有毕业照呢,果然是高中同学……真美好啊,校园恋爱什么的。”
部分照片因为时间原因,色彩并不如其他照片鲜艳,估摸着是由于拍摄时间距离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而五条所指的其中一张照片中,麻奈穿着水手服样式的校服,手里拿着系有丝带的纸筒,正对着镜头展露出灿烂的笑容。
枥木一张张地往下辨认下去。
有在舞台后台的花絮照片,也有两人在节假日一起出行的生活照,从拍摄技巧来看,似乎都是牧野自己亲手拍摄的。
她随手拿起了一张背景为海边的照片。
五条把目光投到了她拿起的照片,发出赞叹声:
“噢噢噢,好漂亮的海,不过看上去好像不是在东京拍的,毕竟这边可没有这么开阔的海岸线……”
枥木把照片翻了过来。
【20xx年x月,严岛神社公演。 】
五条的声音戛然而止。
“严岛神社?这地方有点熟悉。”
枥木把照片翻过来倒过去,在大脑里搜索着最近是在哪里看见了这个地名。
“毕竟是著名旅游景点,觉得熟悉再正常不过啦哈哈哈哈……”
五条趁着枥木思考的间隙,一下子把照片从她手里夺了过来,重新放回牧野的桌子上。
“啊,我想起来了,就是前两个月麻奈去那边演出过,那场演出的直播我当时还在家里看过呢,有可能是因为小光你当时随意看了几眼,所以才觉得熟悉。”
“不是。”
枥木摇头,表情严肃。
闭上眼睛,用手指关节轻敲着太阳xue 。
她终于从脑海里回忆起最近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地点。
枥木重新把五条放回去的照片又拿了下来,手指点在牧野在照片背后写下的地址上 ,一字一顿地重复那四个字。
“严岛神社。”
枥木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五条。
“这个地方,那个袭击川咲樱的诅咒师就是出自这里吧。”
不等五条回答,她又继续自说自话下去:
“那天我在星见事务所的时候就觉得麻奈和川咲樱气息莫名地相似,当时还以为是太多人出现了幻觉,现在想来,我当时可能并没有错!”
她举着照片向五条靠近一步,随着思维的发散,语气越来越激动:
“五条,或许我们不应该把麻奈的案子和川咲樱的案子看成是两件不相关的事情,这两个案子实在是有太多有关联的地方了……星见事务所,两人都遭遇过诅咒师,严岛神社,还有气息相似,我敢断定,她们之间肯定有着什么我们没发现的联系。”
枥木收回照片,小步地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转圈,看起来大脑似乎在飞速运转。
五条欲言又止地抬起手,想要让她停止下来,但最后又收回了手。
原地转了几圈后,枥木终于停下了脚步。
“我想我明天要去探望一下川咲樱,说不定我能在她的身上有什么发现!”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那张照片的正反面都拍了下来,然后招呼着五条加快速度:
“快!我们再翻翻看有没有其他线索,要是没有的话就回去了,明天我想尽早去看看川咲樱的情况。”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
川咲樱身上或许有麻奈死亡的线索。
第86章
五条和枥木最终还是从牧野家无功而返。
虽然牧野过于空旷的房间并不能带给他们额外的线索, 但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空旷干净的房屋本身就释放了一个信息。
牧野是自己主动离开的。
从他的家中空荡荡的冰箱和人为拔下插头断电的家具就可以看出来, 在牧野离开前,他肯定是有简易地收拾过自己住处的。
但是至于他去了哪里,又去做了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五条把调查的任务交给了“仓”那边的专业人士,由他们进一步调查牧野的去向。由经验丰富的鸣瓢和后起之秀的本堂町负责,不管是五条还是枥木都是绝对放心的。
“巽幸太郎那边回消息了。”
每日早晨例行查看邮箱的枥木快速阅览完邮件内容后,扶着电脑一转,把屏幕转向对面还在啃面包吃早餐的五条。
“他说,川咲樱身上的气运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对于没能帮上我们的忙,他感到非常抱歉。”
嘴里嚼着面包,五条含糊不清地说道:
“那你一会儿还要去看吗?”
“要去!当然要去!说不定只有什么东西是只有我才能发现的呢?”
枥木啪地一声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盖了上去。
至少要弄清楚川咲樱和麻奈的相似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她微侧过头看了一眼堆在旁边的文件, 伸出一只手, 拿起最上面的那一份文件。
是川咲樱遇袭的报告书。
报告的右下角已经因为多次翻阅而微微卷曲起来。
枥木只是瞟了一眼封面后,便把它放一边去,随即又拿起下面的第二份第三份……
麻奈车祸的新闻报道。
巽幸太郎的证词。
与气运相关的术式资料和文献。
天际赌/场案的卷宗。
还有各种琐碎的相关人员和机构的资料。
以及最下面的一份,她还没来得及看的——
诅咒师佐伯秀甫的个人资料。
因为昨晚五条和枥木去牧野家探查的缘故,导致直到今天早上她才拿到这份资料。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弄清楚川咲樱的情况最为重要。
这种许多拼图摆放在自己面前,却怎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摆放它们的感觉让枥木简直烦躁得抓心挠肝。
对比起枥木,对面的五条就显得从容得多。
吃完面包,他拍拍手掌:
“那等会儿见过横滨那边来的人之后, 我们就出发去医院。”
“横滨?”
枥木发出疑惑的声音。
横滨那边来的人……异能力者吗?
五条解释:
“因为佐伯秀甫之前参与过那个异能力者犯/罪/团伙,你忘了?就是天际赌场那次。这次是来跟进那个案件的,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从佐伯秀甫口中获得什么关于天人五衰的情报。”
“原来是这样。那应该不用花很长时间吧?”
“就见个面互相客套一下,然后让伊地知给人安排个住处就可以了。”五条摆摆手,让枥木放心绝对不会占用很多时间,“前几天伊地知刚接待过严岛来的神官,很熟练……”
捕捉到某个关键词的枥木打断了五条的话:
“严岛?”
“啊——”
五条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节的笑容。
“现在撤回的话,你能当刚刚那句话没有听到吗?”
枥木微笑:
“不能。”
五条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动作,迅速坦白:
“严岛那边是接到佐伯秀甫在东京出没的消息,所以派了个神官来收押佐伯秀甫的。前几天我和他见过一面。”
“噢,收押。”枥木笑眯眯地勾起嘴角,语气尾调上扬,“既然他们负责收押,那抓捕的人是谁呀。”
她终于知道五条前段时间跑哪儿去了。
之前要川咲樱案件报告的时候就吞吞吐吐,要资料的时候也是推三阻四,搞半天原来是背着她跑去抓诅咒师了。
甚至连严岛那边都派人来跟进这件事,她都对此一无所知。
不出枥木所料,五条犹豫了老半天才颤巍巍举起手,吐出一个字。
“……我。”
或许进修一下演技,可能真的是一个不错的意见。
五条心想。
即使不作为一名演技派偶像来讲。
他等候着枥木继续追问,按照之前枥木对于川咲樱遇袭的刨根问底,他已经在肚子里打好了草稿,怎么样在规避掉可能帮助枥木想起记忆的关键点的同时,和她解释为什么会有位严岛远道而来的客人来到东京。
可是枥木居然什么也没继续问。
“好的,那既然伊地知熟练的话,我们就能尽快去见川咲樱小姐了吧。”
刚刚带着压迫力的微笑从枥木脸上消失,仿佛刚刚他们在谈论的是前几天的早餐是什么一样。
心有愧疚的五条忍不住把话题重新扯回那位不速之客:
“呃等等……小光,你不多问问?”
枥木一脸诧异:
“要问什么?”
她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声。
“五条,我并不是在意你瞒着我去见那位神官,我只是希望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多和我沟通沟通,比如你接了个抓捕诅咒师的任务。”
枥木了解五条的性格。虽然他常常表现得像是动画第一集前十分钟登场,出场就立下无敌flag ,然后在第一集结尾火速领便当的嚣张路人npc ,但是放在现实中,放在五条的身上,他的实力完全匹配得上他嚣张的气焰。
可是如果当他接到一个任务,却表现得低调起来,甚至还要故意支开枥木,不让她知情的话,那会是什么情况呢?
那么只可能是他认为这次任务存在不可控的危险,所以刻意不让她参与。
枥木自然而然就得到了这个答案。
再加上五条屡次提及让旁人放弃。不仅是在会见巽幸太郎时,还是当她向五条要川咲樱案件报告时,他都不止一次劝过旁人放弃。
联想起这些细节,枥木第一次确切体悟到了五条口中“危险”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危险。
——是能让五条感到“危险”的危险。
换而言之,是一个棘手的大麻烦。
“我只是稍微有些……”枥木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有些担心你的安全。”
她抬起头看向五条,试图讲一个笑话缓解一下气氛。
“要是真的出现什么危险的话,不知道一年级的同学能不能接受他们拥有一个咒灵助教,同时还拥有一个咒灵班主任呢?”
换个角度想,说不定夜蛾校长会很乐意有这样一个班主任——至少不用担心退休金问题,因为咒灵的寿命看起来甚至能熬过退休金制度。
但从五条的表情来看,他显然并没有领悟到这个笑话的笑点。
意识到枥木拐弯抹角地表述自己的关心时,他感觉自己仅存不多的良心又开始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了。
他这时候反而宁可枥木来追问一下他了,这样好歹能给他一些灵感,让他知道在这会儿该说些什么,才能符合枥木的心意。
毕竟他一向只知道怎么说能让人不开心,不知道怎么说能让人开心。
思来想去,看起来心力憔悴的五条只能干巴巴地解释:
“这个任务其实并不危险,小光——它的危险性不体现在对于我的人身安全危险上。”
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说服力,五条端正神色,举起一只手作发誓状。
“至少我保证,高专绝对不会出现一名咒灵班主任。以前没有,未来也不可能有。”
“那最好不过了。”
枥木终于展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得到了五条的保证——好吧,虽然从过往来看,这人的保证一向没有什么信用可言——但她还是决定翻过这一页不谈。
简易的早餐结束后,在去探望川咲樱之前,按照五条的安排,两人先去见了来自横滨跟进事件的人员。
“会不会是我们认识的人呢?”
在走往待客室的路上,枥木好奇地问道。
她还没忘记上次和两位异能力者共同处理天际赌/场案件的事情。
“我记得是条野先生和末广先生?或者也有可能是那位和伊地知气质莫名相似的坂口先生?”
五条耸耸肩:
“这我就不知道了,异能特务科那边也没给我们名单,估计要去看到才知道是谁。”
说到底,佐伯秀甫也只是和异能有着边角关系的人员,虽说生拉硬扯能扯上关系,但是五条觉得横滨那边并不会太过于重视这件事。
只要派了人过来,他就已经满意了。
等到两人找到地方时,伊地知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转弯后一眼就看到了伊地知的所在,枥木瞬间加快步伐,小跑几步到了伊地知面前。
看到枥木的到来,伊地知脸上露出了些许诧异的神色。
“枥木小姐,您怎么……”
按照原本的安排,五条不是不想让她参与这个案件的吗?
他抬头看向五条。
五条略带一丝苦笑地摊开双手,无奈道:
“没办法,计划赶不上变化。”
跑到门边的枥木在门前停下了脚步,朝着门口冲落后几步的五条努努嘴,示意他快开门。
结束和伊地知的短暂眼神交流后,五条大长腿一迈就到了门前,手放上了木质推拉门的门框边,推开了那扇门。
站在他身后的枥木好奇地探出头,正想看看来的是谁时。
嘭——
门被五条唰地一声又关上了。
枥木:?
发生了什么?
难道里面来的人是五条的仇人?
紧紧地扣住推拉门,五条压低了声音转向伊地知:
“现在跟横滨那边退货还来得及吗?”
伊地知也是一脸茫然:
“啊,怎么了吗……”
“来不及喔——”
随着一声拖长了尾调的高昂否定,门被人从里面再次用力地打开。
门缝里显露出的人影背对着光照,一时间让人看不清来者的面貌,但是他脸上的灿烂笑容和露出的标准八颗牙齿,让枥木瞬间认了出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托起,带着一丝轻浮感的夸张语句从那人的嘴里吐出:
“噢,再次见到仍然努力生活着的枥木小姐,连我这具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躯体心中也燃起了对生命的热爱呢。”
飞速表白完,来者环抱起双手,态度迅速从殷切转变为嘲讽:
“但是这位五条先生看起来对于访客我的到来似乎并不很满意呢,难道是上次我的导游工作完成的不够完美吗?”
仍然在状况外的伊地知:
“……导游?”
没等五条开口,那位来客抢过话头,继续滔滔不绝道:
“本来我还担心只是短暂的担任导游,五条先生和枥木小姐可能早就把我忘到脑后去了。不过虽然五条先生的先生有点伤害到了我脆弱而又敏感的心灵,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看来两位都还记得我,真是令我感到高兴啊~”
“不过嘛,该有的介绍还是不能少的。”
他微微弯腰鞠躬后抬起头,扬起一个让人心生好感的亲切笑容。
“容我再次自我介绍,非常荣幸能参与本次案件的追捕,我是来自横滨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
第87章
五条指着太宰,不满地大喊着:
“为什么会是你啊!”
“嘛,我们武装侦探社姑且算是和异能特务科有业务上的往来, 这一次把后续跟进委托给我们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太宰打了个响指,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再加上考虑到我们已经是熟人了,所以派我来就再合理不过啦!”
啪啪啪——
这么说完,太宰还为自己天衣无缝地推理鼓起了掌。
难得看到五条吃瘪的模样,伊地知觉得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万一要是真的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觉得自己肯定又要被五条记恨上了。
抱紧了怀里的材料,伊地知在一旁弱弱地说完“您先聊着,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后,立即离开了现场。
看着两个如同退化成学龄前儿童的五条和太宰,枥木叹了口气,往前迈一步站到了两个人中间,把他们稍稍隔开。
“好的好的, 两位都先冷静一下。五条你别忘了我们呆会儿还要去医院呢, 还有太宰先生, 我能相信您的业务能力吗?”
枥木觉得尽管太宰有时候发言轻浮很难让人信任,但是对于该做的事,他也不会随意对待。
从上次太宰做导游的经历来看,虽然过程中有一些小插曲, 但总体上来看, 她觉得太宰完成得还是很出色的。
太宰半弯腰鞠了个躬,扬起一个礼貌的笑容。
“当然没问题,枥木小姐。”
“那就这样子——因为我和五条先生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办,所以可能没有时间和您慢慢介绍案件情况了,所以我直接把案件相关的资料,您有疑问我们再联系怎么样?”
太宰是熟人这一点确实帮枥木节省了时间,至少是省去了不少客套的时间。
这么提议完,枥木看向五条。
五条无言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方案。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太宰欣然应允,自信地拍拍自己的胸前。
“绝对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放心地把已经翻看过的和尚未翻看的卷宗全部一股脑地塞给太宰,枥木立刻马不停蹄地拉上五条一起去医院。
“老实说,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等到两个人走出高专地界之后,五条还在念叨刚刚枥木迅速做出的安排。
“那个太宰看上去就一肚子坏水的模样,我总有种他会乱来的预感。”
枥木哭笑不得:
“你到底对太宰先生有多少偏见啊。”
虽然她知道在横滨休假那会儿五条就有点和太宰看不对眼,但是从在横滨的最后一天来看,两个人似乎也消除了矛盾间隙了啊。
五条在墨镜底下的眼珠转了转,飞速地瞥了一眼枥木,然后似笑非笑地哼哼了两声,不再说话。
川咲樱遭遇袭击后本来是送到就近的医院救治,后面因为她的情况趋于平稳,又被转送到了她以前常去的医院。
甚至因为她曾经长期住院的缘故,医院的护士都对她十分有印象,所以当五条悟说出预约探望后,护士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噢噢噢,您是她事务所的同事吗?真不错啊,没想到小樱现在也能拥有正常人的生活和朋友了。”
前台的护士小姐抬头看了一眼五条悟,身高出众相貌出色的五条悟立刻被她当成了星见事务所的偶像了。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说法也并没有问题,毕竟他也通过了星见事务所的面试。
五条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笑笑。
自动脑补了一出同事情谊的护士小姐十分热情,迅速帮五条办好了手续。
“川咲樱小姐的病房在三楼的310 ,是最里面的房间,您顺着走廊走到尽头就是了。”
礼貌地伸出手指引,和前台护士道别后,五条和枥木按照她的指示往川咲樱的病房走去。
医院三楼是专门的住院部,没有一楼大厅人来人往的嘈杂。整条走廊安静的只有五条的脚步声。
感受到周围确实没有人,五条开口向枥木问道:
“川咲樱之前长期住院吗?”
他没想到连前台护士都对她有印象,这让五条有点诧异。
“住过非常长一段时间的医院,川咲樱小姐似乎有先天疾病,上学的时候也因为身体原因时不时缺席,不过去年手术成功之后就出院了,结果没想到刚找到新工作,就倒霉透顶地被袭击了。”
尽管对病历本里面的专业术语感到一头雾水,枥木还是硬着头皮大致翻看了一遍,按照自己模糊的记忆为五条解答。
顺着走廊过道往尽头的房间走去,两人一前一后地在病房门口前停下步伐。
五条抬手轻敲了几下门,礼节性地说着“打扰了”,随后推开了病房门,走进病房内。
枥木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
躺在病床上的川咲樱仍然是昏迷的状态,神情平静像是陷入了睡眠,但是苍白的面色暗示着病床上的病人不只是简单地正在睡眠当中。
“还是昏迷不醒吗?”
枥木上前几步,走到川咲樱的病床边,拉来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后,伸出手把手贴在了她的面颊上。
枥木从手中释放出一丝咒力,极其小心地控制着让它在川咲樱体内游走探查。
见枥木开始行动,五条退到了病房门边,把着门口以防突然有人进来。
片刻之后,枥木放下了自己的手,冲着门口的五条失望地摇了摇头。
“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只能感觉到川咲樱小姐的身体格外虚弱——所以川咲樱小姐和麻奈之间到底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联系吗……”
枥木眉头紧皱,顶着川咲樱双眼紧闭的面庞。
虽然找不到任何证据,但是她就是确信川咲樱绝对不是诅咒师随机挑选出来的受害者。
五条从门边走到枥木的身旁,也拉了一把椅子紧挨着她坐下来。
他看着枥木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川咲樱床边的被单,一脸愁容陷在自己的思考中,连自己坐过来也没有反应。
五条轻不可察地微微叹了一口气,侧过身体把脸探到了枥木面前,对准她的额头伸出一只手——
“啊,你干什么!”
猝不及防吃了五条一个爆栗,枥木捂住自己的额头,猛得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拍开了五条还没收回的手。
被枥木轻轻一拍,五条笑嘻嘻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放松放松,再抓的话,床单都要被你抓皱了。”
目光顺着五条的话看向床边,枥木连忙松开自己另一只仍然是无意识攥着床单的手,双手不停地抚平着上面的皱纹。
五条也伸出一只手,帮着她一起抚平。
“不要紧张,就算现在想不出来,只要能知道诅咒师的下落,一切真相都会水落石出的。”
五条的语气中没有了往常轻浮的语调,稍微放慢的语速和低沉的嗓音让他的话语听起来带着少见的安心感。
是的,一味的紧张反而不利于思考。
枥木闭上了眼睛,张开嘴巴,深吸几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
感受到自己的情绪放松下来后,她重新睁开眼睛,双眼重新变得清明冷静下来。
“总不可能是私生子吧……”
难道是隐藏的血缘关系让我感觉她们相似吗?
枥木看着川咲樱的面庞,用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的面容,想从她脸上找出有没有和麻奈的相似之处。
嗡嗡嗡——
就在这时,五条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五条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略微让他感到意外。
“是太宰的电话。”
和枥木点点头后,五条接通了电话。
“喂,这里是五条。”
太宰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
“打扰啦,能让枥木小姐接一下电话吗,因为我想找一份资料找不到,但是你们这边的伊地知先生人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听到太宰的要求,五条把手中的手机递给了枥木。
“找你的,问你要资料。”
一边惊讶于太宰阅读资料的迅速,一边接过五条的手机,枥木对着电话的另一端打招呼。
“太宰先生,是我,您要找什么资料呢?”
“是川咲樱小姐的病历,我看到资料清单里有,但是您给我的资料中却没有,所以我想问一下枥木小姐您把病历放在了哪里。”
“噢噢噢,那份资料放在……”
隔空指导着太宰在办公室找到了川咲樱的病历,正准备道别挂断电话前,太宰又抛出了新的疑问。
“对了,想再问枥木小姐您一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
尽管隔着手机,枥木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幽灵的现象常见吗?或者说,能够用某种咒术创造幽灵吗?”
“不常见,如果是咒灵的话——就是那种有危险的东西——那个就常见,但是麻奈这种幽灵十分罕见,否则我们这边的医生也不会对她的突然昏迷束手无策。”
遍历了高专藏书,枥木先回答了她有把握的第一个问题,然后把求助的眼神看向五条。
咒术的问题,自然是五条更有把握。
五条对着她摇了摇头。
“至于创造幽灵,恐怕也是不行的。”
得到回答的枥木原封不动地把答案转达给太宰。
“好的,下次有问题我再联系您和五条先生,非常感谢您的回答。”
挂断电话后,枥木把手机还给五条。
重新把手机装回口袋里,五条站起了
“总感觉太宰先生那边像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被太宰略带兴奋的语气感染到,枥木心情也不由得放松了许多。
五条仍然十分尽职尽责地挖苦道:
“看起来他还是有些用的嘛。”
“所以你到底和他什么仇什么怨啊。”
枥木无奈笑道。
就在这时,嗡嗡地来电声再次响起,五条面上很是嫌弃地再次掏出手机。
“他到底有完没完,又打过来……嗯?是伊地知。”
看清来电显示后,五条的嫌弃表情并没有减轻。
伊地知?
枥木突然想起来刚刚太宰打电话过来是因为找不到伊地知先生。
“喂,是我,五条。”
五条漫不经心地和对面的伊地知通话着,但随后他的表情很快带上了控制不住的喜悦,看起来像是收到了什么好消息。
“好,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是什么好消息。”
没等五条开口,枥木迫不及待地问道。
“仓那边找到了牧野的下落,终于有点进展了。”
五条兴奋地在空中挥舞一下手臂,冲着枥木露出得意的笑容。
“怎么样,我就说嘛,不用着急,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枥木没想到居然是“仓”那边有了新进展。
不愧是专业的啊,处理起来就是快。
回想起两人只是前一天晚上刚和那边说了牧野失踪,今天早上就有新消息了。
心中默默为不知道是本堂町小姐还是鸣瓢先生的加班默哀了一秒后,枥木站起身来,手在已经抚平的床单最后抚了一下,看向五条:
“那我们就出发吧。”
第88章
“那个地址, 说来也十分熟悉……”
和鸣瓢在目标楼下回合后,鸣瓢露出了难以言语的复杂表情。
“没想到居然是我之前卖出的那套房子。”
得到五条希望获得帮助的消息后, “仓”连夜利用相关职权进入了牧野家中调查,没想到居然真的让他们收集到了思想粒子。
在已经能熟练掌握自己咒术的飞鸟井和热心加班的鸣瓢两人的共同协作之下,鸣瓢很快就掌握了房屋主人牧野的动向。
“本来我还担心那些思想粒子并不是牧野本人的,但是从井内的世界来看,思想粒子的主人确实就是牧野。”
从文件夹中取出调查结果,鸣瓢给五条和枥木一人递了一份。
“说起来,那简直是我见过最美的景象, 是在现实中也见不到的奇景。”
鸣瓢的语气颇为感叹:
“井中世界里只有一望无边的大海,还有无数从天际坠落下的流星,那些流星拖曳出的星光是那个世界里的唯一光源——估计是对应着长濑小姐在星见祭上的演出吧,那场演出因为下了流星雨,也被称为星降的奇迹。”
背后有着“仓”分析人员的支持,要推断出来思想粒子的主人并不难,更何况是这样明显的提示。
“然后就是我们专业人员的一系列推断, 这里就不过多赘述了。我们根据他行踪的大致范围进行逐一排查, 最后确定到了现在这个地点。虽说是排查,其实也是因为我要求优先调查我之前卖出房屋的转手情况,毕竟当初那套房子和那个诅咒师有些牵连……没想到真的就查出来了。”
枥木低头看着“仓”那边给出了资料。
房屋屋主更换记录……
手指从名单上的鸣瓢秋人开始往下滑动,最终停在了最后一个名字上。
牧野。
显然, 五条也看到了那里, 从他脸上并不轻松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麻奈在死后仍然也有想要传递给牧野的东西。
但是牧野本人现在却与麻奈的意外死亡息息相关。
如果最终真相真的是牧野是凶手……
想到这一层的枥木不禁感到了一丝荒谬的悲伤感。
“情况还没调查出来,别脑补些有的没的。”
啪地一声把手中的文件夹合上,五条瞬间恢复了与往日无差的神情,用文件在枥木的头上拍了拍。
鸣瓢赞成道:
“就是这样,如果带着先入为主的目光去看待一个案件,那么就很容易被表象所疑惑。要知道有时候真相是复杂的,甚至有可能是难以置信的。”
“哈,鸣瓢先生您是在说您自己吗?”
听到这里,枥木发出促狭的笑声,把五条的文件和自己手中的文件两份重新递回给了鸣瓢,冲着他开玩笑道。
她还记得当初和五条合作的第一个案子,那时候就是与鸣瓢以及“仓”的好一顿周旋,要不是最后鸣瓢心急了,她和五条两人可能真就给鸣瓢糊弄过去了。
显然鸣瓢也想起了自己的行径,立刻做出投降的动作,语气真诚:
“这可不兴翻旧账,五条局长已经为我做担保了,枥木小姐你要找就找他去。”
“喂喂喂,下属就是要帮上司背锅的存在啊。”
五条也跟着笑了起来,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经过这一番插科打诨,沉重的气氛也随之烟消云散。
收回了文件的鸣瓢和现场的其他人员确认完后,很快就给五条和枥木传来可以上去的消息。
“楼栋的人员已经暗中疏散干净了,据侦查人员的调查,牧野本人目前还在房中,应该没有打草惊蛇。”
报告完情况,鸣瓢的面上最后一丝轻松的神色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认真。
“还请两位把自己的人身安全放在第一位。”
“好的,谢谢鸣瓢先生的关心。”
“放心放心~”
整层楼栋是典型的公寓户型,各户人家之间的门禁基本上一致。每层楼的户数相当有限,而且根据整体楼栋的构造,建筑上刻意避开了每家门口的位置,可以说是兼顾了单户住户的隐私性和楼层的容纳数量两者的优秀设计。
“总有种很对不起鸣瓢先生的愧疚感啊。”
在电梯间内,枥木看着面板上亮起的数字,突然发出了感慨。
“为什么?”
“算上之前鸣瓢先生的案子,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强闯他家民宅了。”
枥木竖起了两根手指,在五条面前晃了晃。
“那为了减轻你的愧疚感,就让善解人意的我来开门吧——放心,我会拿捏好分寸的。”
“你要是不说放心,还能让我更安心一些。”
“绝对会有分寸的,至少门框肯定会保持完整。”
“除了门锁都应该完整啊喂!”
叮——
电梯到达相应楼层的声音响起。
结束对话走出电梯后,五条和枥木一前一后,按照鸣瓢给的资料准确无误地站在了正确的房门前。
“门锁!门锁!”
枥木小声地在五条耳边提示着。
“知道了知道了。”
五条竖起一根手指,控制得当维持在不过一个硬币大小的茈出现在他的指尖上。
随着术式向门锁不断靠近,接触术式的金属像是消融的冰雪一样迅速消失,瞬间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洞在原来的位置上。
原本紧闭的门随着门锁的原地蒸发,咔地一声,露出了一道门缝。
门打开了。
默契地连倒数三二一也不用,在五条推开房门的一瞬间,枥木紧跟着他几乎同时踏入房内。
房子内静悄悄的,一点家庭装饰都没有,比售楼中心的样板间还没有人气,从这点来看,房屋的主人把它购买下来似乎并没有要将它作为住宅的意图。
“没有咒术师或者诅咒师的气息,但是有咒力的气息。”
对咒力更敏感的枥木迅速作出判断,小声和五条汇报着情况。
她往前跨一步带路,走到了五条的前面。
拐过原本应该是餐厅的位置,循着房间内微不可查的咒力气息,枥木走到了一间房间门口。
在靠近房门的那一刻,她立刻确定了。
就在这里。
枥木轻轻握上了房门上球形的门锁。
转头看向五条,明白她意思的五条点了点头。
咔地一声扭开门锁,以防意外发生,枥木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捕捉到人的身影之后迅速冲上去,而只是一脚踹开了房门。
已经快到正午时间,采光充足的室内遍布着阳光,微弱的咒力似乎都要被日光的暖意遮盖住了。
但是就是这一丝咒力的存在,让两人都没有放下警惕。
比起门外紧张的两人,室内站着的男人看起来心情似乎还非常不错,嘴角还噙着笑意。
“啊呀,两位终于来了吗?不过非常抱歉呢,因为牧野先生并没有咒力,所以我只能看到五条先生,看不到另一位透明的小姐。”
牧野,不,是借着牧野身体发言的人热情地打着招呼,像是熟人寒暄一样自然,带着笑意的温和语气让人情不自禁地就会产生和他促膝长谈的欲望。
要是抛去这不合时宜的场合,枥木甚至能夸一句这位陌生人士的谈吐。
脚步往旁边略微平移,给五条腾出空间,枥木紧盯着眼前的人不放,出声质疑:
“你把牧野先生怎么了?”
“哈哈哈别误会了,”牧野的身体摆了摆手,露出无奈的表情,好像被枥木严厉话语伤害到,眉目都染上了无辜的神色,“这是经过牧野先生同意的——更何况没有本人同意的话,将灵术也是难以发挥作用。”
枥木:“降灵术?”
五条在一旁沉声解释:
“以前巫女用来祈求神灵上身作出神旨的巫术,作为咒术可能效果类似,让某个人借助牧野身体和我们对话。”
牧野背后的人赞同地点点头,为五条的解释轻轻鼓起掌:
“没错,就是这样。不愧是御三家的家主之一,可真是家学渊源啊。”
“不过,要对话的话……”
五条斜睨了牧野一眼,一边思考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把这个咒术驱散,一边不着痕迹地打探着对面的信息。
“至少也要报上你的名字来吧。”
“这还要再说吗?我们都已经是老熟人了吧。”
牧野上前一步,展开两臂。
“我是佐伯秀甫。”
佐伯秀甫。
老熟人,老熟人,果然是老熟人了。
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五条又默不作声地往前挪了一步,另一只手在背后悄悄拍了拍枥木,打着手势让她退后。
似乎是觉察到了他们的动作,对面佐伯做出双手下按的动作,示意他们冷静。
“别急着动武啊,牧野先生的身体可是普通人的身体,怎么样也要为这位无辜的可怜人着想一下吧。”
知道五条肯定会忌惮这具身体的安全,佐伯非但没有退步,反而是又上前了几步。
室内的空间本就不大,这么几步路走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迅速拉进。
五条:“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对话。”
似乎是等五条这句话很久了,在说出这个词之后,佐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在等一个心平气和对话的机会。”
五条并没有像他一样放松下来:
“那你要说什么,我现在听着。”
“不,五条先生,您误会了,我想现在不管我怎么说,没有证据的证言都是空谈。”
佐伯极缓慢地摇了摇头,重新抬起头时,目光却凝视在了五条的身后。
明知牧野普通人的身体是看不到自己的,但在这一瞬间,枥木还是有一种自己被直视的感觉。
但那直视感很快就消失了,佐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向五条。
“在高专见面吧,五条先生,届时我一定会带去让每一个人都满意的答案。那么,回头见,两位。”
随着佐伯话语的结束,牧野的身体随之倒下。
五条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牧野的身体,就近把他放在了旁边的床铺上。
伸手探上牧野的脉搏,确信他并没有身体上的问题后,五条神色复杂地转头看向枥木。
“小光你……”
“我们回高专吧。”
枥木抓住了五条的手腕,直直地与五条对视,片刻后倏地弯起了眼角。
“我直觉告诉我,那确实是一个让我们都满意的答案。”
第89章
目送着五条和枥木离开后,太宰对着桌面上堆成厚厚一沓的资料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只有这时候才能和安吾那家伙稍微共情一下啊——怎么这么多文件。”
但太宰也只是嘴上抱怨着,手还是伸向了资料,把垒成一沓的资料在桌面上逐一摆开。
“好!那就要开始工作了!”
安静下来工作的太宰阅读速度快到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手中的纸张在他的手中哗啦啦地翻动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在太宰的视野中飞速闪过,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真正地阅读了进去。
但是从他时不时停顿下来,对着其中几页细细阅读的动作看来,太宰确实将那些资料全部看了进去。
“嗯?”
手中翻阅着川咲樱遇袭的卷宗,对某个时间感到熟悉的太宰把看过后放到一边的关于长濑麻奈的资料又一次拿到了手中。
打开资料,准确地翻到某一页,将两份资料并配在一起。
端详着两个极其相近的时间,太宰不由地喃喃出声:
“这个时间未免也太巧了一些……”
他重新把刚刚看过的资料找出来, 按照时间顺序先后排开。
打量着各个事件之间的时间联系,太宰的大脑里逐渐产生一个从常理来看绝对是离谱的猜想。
思忖片刻, 太宰打了个响指, 脱口而出:
“川咲樱的病历。”
只要有那份文件, 就可以验证这一切了。
手在各种各样的资料上拂过, 逐一看过去之后,并没有找到资料的太宰重新拿起了资料清单确认了一遍。
“明明有的啊,怎么不在这里?”
再次确认了一遍确实川咲樱的病历并不在枥木给的资料中,太宰的脑海里闪过那个带着他进入高专,在某种气质上和安吾莫名相似的办公人员。
啊, 我记得是叫伊地知。
太宰从座位上站起身。
那就去问问他。
伊地知接待太宰时曾经和他提过自己的办公室,太宰对自己记忆力一向自信, 有想法后便立刻行动起来。
一路上走走停停,穿过高专建筑的走廊和过道,不一会儿他就站在了伊地知办公室的门口。
抬手在门上轻巧了几下,尽管并没有得到应答,但太宰还是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电脑屏幕甚至还没有进入屏保状态,昭示着电脑前的人才刚离开不久。
“不随手关电脑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虽然对于我来说关不关也没有区别。”
对高专的安保做完评价后,太宰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地直接在伊地知的座位上直接坐了下来,双手放在电脑键盘上。
“多谢招待啦。”
太宰勾起嘴角,笑着对空气说道。
“让我看看……嗯嗯,伊地知先生真是辛苦啊,这种事情都要管……除了我最近居然还有别人来访啊,嗯?严岛?有点眼熟……仓的紧急联系……这个是什么……哇,高专的工资不错嘛!”
无意之间翻出了伊地知的工资单,太宰把头贴近了电脑屏幕,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把伊地知的电脑扒了个干干净净后,没找到自己想要资料的太宰皱了皱眉。
“居然没有电子扫描?该说是太落后,还是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
顺手在伊地知的座位上摆弄几下,把一切都归位到像自己没有来过一样,太宰悄无声息地从办公室里退出来,从来的方向往回走。
“还是要找枥木小姐要啊。”
太宰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手机,边走边在手机通讯录里面翻找着。
找到号码,拨打,把手机举起靠近耳旁。
“打扰啦,能让枥木小姐接一下电话吗……”
按照指示找到川咲樱的病历,再次询问自己在意的事情。
“……好的,下次有问题我再联系您和五条先生,非常感谢您的回答。”
太宰放下手机,打开了刚找到的病历复印件。
不得不说不愧是长期住院人士,川咲樱的病历本居然比其他案件的卷宗都还要厚得多。
手中哗啦啦地迅速翻着,太宰大致看过一遍病历,把其中不了解的专业名词熟记于心后,他再次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喂,晶子小姐吗……不是,我绝对不是在出差的时候乱吃什么东西中毒了!我只是有几个专业问题想问问你……”
再三信誓旦旦地和对面同为武装侦探社的同事保证后,太宰这才免于一顿说教,将自己对病历中的疑问一一道出。
按照电话对面的指导,在病历中翻找着其中的有用信息。
终于,太宰挂断了电话。
把手中的病历合上,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看来这次真是没白来。”
他的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真是让人惊叹的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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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某居民公寓楼楼顶。
午后的阳光并不怎么强烈,比起阳光,楼顶更让人不适的反而是没有止歇的大风。狂风无法在城市贴近地面的地方自由穿梭,所以到了楼顶的高度,它们便变本加厉地呼啸起来,以此彰显着自己的实力。
咯吱——
略显老旧的楼顶安全门被推开,伴随着铁皮之间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有节奏感的叩叩声,茶色的风衣被大风吹得簌簌作响,像是要把衣服的主人一起吹到空中去,让人不由担心起安全问题。
“虽然没有摩天大楼的高度,但是在选择在这种地方充满温馨的居民楼上一跃而下会不会反而有种讽刺的冷幽默感呢?”
无视早已站在楼顶的另一位来客,太宰径直地走到楼顶天台边缘,探出身子往下望了望,摩挲着下巴以恰好的音量自言自语道。
“正好,这片片区不知道是被哪个部门围起来了,没有人经过,嗯嗯,这样不用担心伤到路人了。”
太宰点点头,像是对这个楼顶感到十分满意。
他抬起右脚,左脚毫不犹豫地用力一蹬地,瞬间就站在了楼顶的扶手上。
呼啸而过的狂风卷起太宰风衣的下摆,如同要把他的整个人掀翻下去一样,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看到这一幕,肯定都会不由得惊呼出声然后出手阻拦。
然而,显然在楼顶上的另一位并不属于正常人范围内。
站在扶手边缘往下望了望,又不经意往另一位来客的方向瞄了一眼,太宰用手背拍向额头,很是苦恼地发出了叹气声,随后纵身从危险地带一跳,双脚又踩上了楼顶的地面。
“嗨嗨,你好啊,这位路人,今天这么有缘地在这里见面,请问有兴趣加入坠楼爱好者协会吗?”
太宰热情地走上前去,明明刚才先作出忽视姿态的就是他自己,这会儿他又能毫无负担和人搭话。
太宰主动上前开口后,那位来客终于第一次转过头来看向了太宰。
“抱歉,虽然很想答应您的邀请,但是我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所以容我暂时拒绝。”
他的语气温和有礼,脸上友善的笑容也表现得十分完美,甚至能让人忍不住体谅起他,进而怀疑自己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有不得不做的事情吗?那真不错呢!”
太宰又靠近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显得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熟人在客套聊天。
“羁绊也好,枷锁也好,这种被某种联系维系下来的生存,我也挺喜欢的。”
“所以这位好心人,你有兴趣和我分享一下是什么事情吗?说不定我听了之后也能获得维系生命,继续活下来的力量呢。”
不知该说是自来熟还是厚脸皮,太宰直接把脸庞凑近了那人,一脸好奇地问道。
那人面带着和善笑意,对太宰比出一个礼节性十足的请的手势:
“不如您先说说您的故事?我这边的故事实在是太复杂又有不少隐情,我想我需要先组织一下语言,好让您听起来更加易懂。”
太宰一手握拳,捶打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发出了清脆的啪的一声,恍然大悟地赞叹道:
“噢噢噢我明白了,这就是交换故事吧,就像中学女生喜欢写日记然后交换着互相看一样——充满青春气息的好主意,那就这么办了。”
太宰转身把目光看向远处的楼栋,视线在各式各样大同小异的楼宇缝隙之间游走,仿佛在通过这样观望风景酝酿情绪。
照理来说,城市的片区应该从来不缺乏喧嚣,然而从太宰他们所在的楼顶往下望去,连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不过要是仔细看向远处,就能在某些路口出看到停靠着的车辆,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在其间穿梭忙碌着,从高处看像是黑色的蚂蚁在忙碌着。
在黑色的蚂蚁中,有个粉色的头顶显得格外瞩目。
捕捉到那个粉色的头顶后,太宰嘴角微微扬起。
他再次看向身边的人,清了清嗓子发出咳咳声,开始了自己的故事: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倒霉,连续撞了好几次鬼,但或许运气守恒的缘故,我碰上的鬼却格外有趣呢——长濑麻奈,你知道吗?”
太宰把脸贴近身边的人,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
男子微微勾起嘴角,点点头:
“当然知道,前段时间她车祸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
“就是这样,那位长濑麻奈小姐因为有未了的心愿,所以变成了幽灵——不过她的心愿实现进度现在似乎遇到了困难,真是太可怜了啊,长濑小姐。”
太宰面露悲伤,看起来真情实感地在为麻奈悲伤着。
“希望她的心愿能早日实现。”
不过,他很快就收起了悲伤的神情,转而说起了别的。
“还有还有,还有另一只鬼魂我遇到的就更早啦,只可惜她和长濑小姐不一样,那位鬼小姐失去记忆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不过现在在一个白发大叔的帮助下很努力地生活工作呢——好吧,不该在背后说别人背后说坏话——在一个白发好心人的帮助下。”
听到这里,男子脸上的笑容微不可查地愣了片刻,不过很快他就又调整了过来,神色如常地轻声应和着:
“那真是太好了……”
“只可惜这些鬼魂们没有地府。我还以为和传说描述一样,要是能用掌管鬼魂的阎魔,我还真想问问看,她们有没有见过一只红头发爱吃辣咖喱的鬼魂。”
讲完了自己的经历,太宰摊开手掌展向男子。
“我的故事讲完了,现在轮到您了。”
“我吗?”
男子苦涩地笑了笑,学着太宰刚才的姿势,把手扶在围栏上,向外探出身体。
不同于太宰四处漫无目的地游走着目光,他直直地看向了某个方向,那没有丝毫犹豫的直视就像是他能在互相遮挡着的楼栋之中看出些别的什么来。
“我想我大概就是个把无辜的人推入火坑的蠢货吧。”
他毫不留情地这么评价着自己。
“被天真所蒙蔽犯下大错,想要补救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被谣言压制得动弹不了半分,只能蛰伏着等待一个发声的机会。”
“能认为自己是一个蠢货,实际上就已经比蠢货聪明上了那么一点点了——当然,请不要把这个认为是夸奖,我只是在说您还没有蠢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太宰用调笑的语气说出犀利的言论。
面对这样的批评,男子也只是笑笑,全然接受了下来。
分享完所谓的故事之后,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站着,谁也没有开口打破沉默,怀着各异的心情看着楼下街区道路上的风景。
在被封闭的路段上,一辆车飞速地驶过,最终停在了黑色西装的人群前。
从车上下来的白色头顶比刚才太宰看到的粉色头顶还要显眼,当那两个头顶凑在一块儿时,很难让人的注意力不被吸引过去。
太宰盯着那两个头顶,眨了眨眼,随后转头看向身边的男子。
不出所料,男子视线的方向和他是一致的。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太宰开口打破沉默,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
“您认为我刚刚叙述的故事中有不准确的部分吗?”
男子坚定道:
“有。”
“是哪一部分?”
“关于第二个鬼魂……”
男子勾起嘴角,轻声否定。
“她并没有死。”
楼下,白色头顶和粉色头顶像是交谈完毕,粉色头顶停留在了原地,而白色的头顶进入了楼栋中。
街上仍然是空旷的,也因此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注意到楼顶上太宰和男子的身影。
得到确切的答案,太宰终于脸上的笑容终于带上了些真情实意。
他向男子伸出一只手:
“那么接下来……合作愉快,我是来自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
视线追踪着白色头顶,直到他消失在能见的视野中,男子抬起手回握住太宰伸出的手。
“合作愉快,我是佐伯秀甫。”
佐伯回答道。
第90章
驱车赶回高专的路上,不知为何五条和枥木之间的气氛诡异地安静,关于佐伯所讲的答案两人一句都没有说,各自的心事被掩藏在沉默的气氛之下。
直觉?真的能相信小光的直觉吗?
想要信任枥木的心情和对已掌握的事实两者不停碰撞着,在五条心中形成了万分矛盾的心情。
回到高专后,两人首先去找了伊地知,让他帮忙汇报记录了从“仓”线索那边获取而来的情报。
“奇怪,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重新坐到自己的办公座位上,伊地知扶了扶眼镜,自言自语地抱怨着。虽然东西什么的都在原处,但是某种直觉让他觉得不对。
四处望了望,伊地知仍没发现什么异常。
估计是坐太久了吧。
他在心中这么宽慰完自己后,手指放在键盘上,飞速将五条提到的情况记录成报告。
“……等等, 在高专见面 ,这是什么意思?”
输入完最后一个字, 把五条的口述全都逐字逐句转换成电脑屏幕上的文字后, 伊地知对佐伯说出的最后一句提出了疑问。
“或许是佐伯他会来高专?还是寄什么证据过来?”
五条手托着下巴思忖着给出了自己的猜想。
枥木倒是显得非常镇静:
“先等着吧,我觉得总能等到答案的。”
就在这时,伊地知的手机突然响起。
已经被手机训练良好的伊地知马上掏出手机,看清来电人后,摁下了接通键。
“您好, 这里是辅助监督伊地知。”
伊地知对着手机的另一端说道。
手机对面的人似乎说了什么坏消息,伊地知眼镜后的眉毛肉眼可见的皱了起来。
“好,我现在就过去。”
伊地知放下手机。
正准备就这样离开, 站起来后,伊地知突然想起来刚回来时那种微妙的不对劲,于是又坐了下来, 把电脑调整成需要密码的休眠模式。
调整完后,他把椅背上的外套拿起来穿上,将电话另一端的情况和五条枥木说明:
“刚才来严岛那边来的神官向我汇报他丢失了很重要的文件,让我去帮忙去调查一下。”
“那我也一起去看一下,小光你随意……”
正打算吩咐枥木自己去活动,五条突然被握住了手腕。
枥木抬起头看着他,双眼透过五条的墨镜望进了他眼底。
“我也去。”
她认真地注视着五条,语调平静地说道。
旁边的伊地知面上的表情瞬间僵了僵,多亏他多年的面部表情管理锻炼,才没有显露出什么诧异的神色。
他站在门口,看着要跟过来的五条被枥木牵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干瞪着眼看他们两人就那么站在原地。
说起来,枥木小姐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
伊地知打量着枥木,隐约感到自从两人从仓那边的现场回来后,枥木的情绪变得捉摸不定。
平静地有点过分了。
就像是毫无波澜的水面底下是暗流涌动,枥木的这份过分平静仿佛伪装出来用以遮掩某种情绪一般,带着微妙的意味。
见五条并没有反应,枥木握住他手腕的手再次捏了捏,提醒着五条回答她的问题。
“我也要去。”
枥木歪歪头,眼神看起来透彻而无辜。
“不可以吗?”
五条在内心轻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还是不能避开让他们见面。
“没办法啊,”五条轻轻把自己的手腕从枥木的手中挣脱出来,然后握住了她的手,两个人的手掌交握在一起,“既然小光你想,那就一起去吧。”
转过头,五条牵着枥木,冲伊地知努努嘴。
“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位神官他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伊地知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心情复杂地点点头,走在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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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地知到时,严岛神官正在高专的会客室内踱步走来走去,心情似乎很是焦躁。
不过意外的是,太宰居然也坐在会客室内。
跪坐在会客室中央的茶几前,太宰手捧着热茶,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见伊地知他们来到后,放下热茶不紧不慢地笑着打了个招呼。
神官急匆匆走到伊地知面前,面色凝重:
“你们这边有办法调查谁进过我的房间吗?”
“请问您丢的东西是什么呢?”
训练有素的伊地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信件,我从严岛带过来的一些资料。”
面对伊地知的问题,神官的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停滞了片刻才犹豫着说出了自己丢失的物品。
“我有在我的房间里面布下结界,按理来说,如果有咒术师进入我的房间我就能有所感应。但是我确信,我什么都没感受到,回来之后就发现少了几封重要信件。”
经过最开始的焦躁,复述完情况后,神官语气逐渐冷静下来。
“所以,只要麻烦您告诉我高专内哪些人是非咒术师就可以了,剩下的我可以自己调查。”
不等伊地知开口,门外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这里可是咒术高专,上哪儿给你找不是咒术师的人啊。”
五条一个大步跨进房间内,语气依旧是一如既往地不带着半分善意:
“伊地知啊,高专名单这种事情可是我们的机密,我想不能这么容易让外人知道吧?”
伊地知十分上道地应和,对神官无奈地摊开双手:
“是啊,正如五条先生所言,我们这边并不能提供给您这样的名单——不如您还是讲讲,您的信件到底是怎样的,我们这边好帮您一起找。”
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僵持之中。
五条堵在门口,看上去像是来落井下石的围观观众。
本来要叫来处理丢失物品的伊地知也因为五条的在场而硬气了许多,虽然姿势还是恭敬地放在身前,但是就是这份礼貌让人对他挑不出错处,也无从下手。
太宰就更不用说了,事不关己地仍然在一口一口地喝着热茶,杯子见底后,优哉游哉地又给自己沏上了一杯。然后从一旁拿出另一个空杯,给空杯里也满上热茶,将装满热腾腾茶水的茶杯推到了自己对面的座位上。
“那边的那位神官先生。”
太宰面带微笑,冲着神官招了招手。
“与其这么着急,不如坐来下喝杯茶吧,有些事情越是着急越是无法解决的。”
似乎是太宰那副平和的态度感染到了神官,他看了眼油盐不进的伊地知,又看了看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五条,把愤愤的心绪和怒火强压下去,走到茶几边,坐到太宰的对面。
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后,他小口慢饮了几口。
感到心情逐渐平复下来,神官用指腹摩挲着茶杯的杯口,再次抬起头。
“抱歉,伊地知先生,是我冒昧了。”
虽然嘴里称呼着的是伊地知先生,但是神官的眼神却是看着倚在门边的五条。
“既然你们这边无法提供有效的帮助,那我希望我在校内寻找能不受阻碍。以及——”
他顿了顿话语,眼神称不上友善:
“如果我发现了什么线索的话,希望你们不会包庇窃贼。”
“那是当然,我们绝不会阻碍您的行动,也不会包庇谁的,您要找就尽情去找吧。”
五条说完,冲神官点点头。
“告辞了。小光,我们走吧。”
“好。”
门外传来了另一个清脆的女声。
声音的主人似乎也有点好奇到底是是什么情况,在临走之前,她探头往会客室内看了一眼。
“原来枥木小姐也在啊~”
捕捉到出现在门边的身影,太宰很是热情地打招呼。
枥木也朝着太宰挥挥手,微笑着冲他打了个招呼。
哗啦——
突然,会客室内传来杯子跌落摔碎的声音。
刚才端着茶杯的神官手哆哆嗦嗦,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枥木,表情看起来狰狞而可怖,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不可置信的恐怖事物。
“你你你……”
神官不断颤抖着的手指直直地指着枥木,努力抑制着声音里的恐惧。想要冷静下来的他伸手扶住了身旁茶几的边缘,然而大脑内传来的眩晕感让他身形一摇晃,整个人上半身侧着栽倒在桌面上。
单是恐惧不可能会对身体有如此巨大的影响。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克服体内传来的虚弱感,神官抬起头看向对面气定神闲的太宰,从牙缝中挤出了质疑:
“……你往茶水里面加了什么?”
“稍微加了一点料啦,放心放心,对身体无害的。”太宰歪歪头,对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只是为了能让您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听我说话啦。”
五条和伊地知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五条立刻转身对着身边的枥木,小声耳语道:
“看吧,我就说太宰那家伙一肚子坏水。”
枥木:“……”
好吧,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五条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伊地知的目光在趴倒在桌面上的神官和太宰之间游走,片刻之后,他才疑惑道:
“太宰先生,您这是……?”
“如我刚才所言,只是说一些话,帮助大家解疑答惑,毕竟我可是热心助人的良好市民啊。”
太宰掰着手指一件一件事情地数出来:
“比如说,三年前严岛神社的案子啦,天际赌场案的起因啦,国民偶像长濑麻奈小姐的车祸啦,川咲樱小姐的遇袭啦,以及还有面前这位神官先生关心的信件到底去哪里啦……”
太宰笑眯眯地拍拍手,面向室内的四人展开手臂:
“正好这里人也差不多齐了,就让我们一件一件说清楚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