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佣咒灵也请按劳动法》 1、第1章 “宇都宫市,我们来啦!” “噢噢噢,是宇都宫市!来都来到这里了,不去吃这里的代表食物饺子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 “好主意,虽然听起来是寻常无奇的食物,但是毕竟是能成为闻名全国的饺子,说不定有什么独特的风味呢。”先前发出感叹的短发女子对身旁男子这个提议表达了赞同。 “我说,我们是来课外学习不是来旅游的啊,为什么你们已经开始讨论要吃什么了呢……” 两人身后的黑发男子跟了上来,无奈地说道。 “而且比起饺子这种随处可以吃到的食物来说,不该是去参观宇都宫城更值吗?” “什么嘛,伏黑你不也是一样吗——而且啊,美食的吸引力难道不比什么上了年头的老建筑有吸引力吗?你要看的话我下次我邀请你去乡下看,保证要多少有多少。”女子嫌弃地挥了挥手。 三人就到底该去品尝美食还参观名胜古迹争论不休,在旁人看来,和外出远足社会实践的普通高中生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高中生的确是高中生,但是不是普通高中生就说不定了。 没错,三人组正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一年级学生——虎杖悠仁、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 以及,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一年级的班主任—— “嗯嗯,饺子还有宇都宫城,谢谢大家的推荐,我会替你们去品尝和参观的,”五条悟突然出现在伏黑和钉崎的中间,两手安抚地摸了摸两人的头,止住了两人的争论,“要是任务完成得好的话,我还会给你们带伴手礼哟!” “所以安心去吧,旅游观光这项重任我帮你们完成。” 五条悟伸手将三人一把揽住,伸出右手,手指向前方。 “我等待你们的好消息!” 说完便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向接驳的旅游巴士车站,留下了潇洒的背影和三位残念的少男少女。 “啊想罢工——”虎杖吐魂。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为什么还有任务!”钉崎握拳。 “……我就知道不该对五条老师保有过大的期望。”伏黑扶额。 三人:占用学生假期的无耻之徒! “噢对了。”像是想起什么来,五条悟长腿一迈又转身走了回来。 “差点忘了,我特地为你们准备的神秘道具……” ————————————————— 2018年,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内。 清晨的阳光早已洒满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虽然平时也说不上人声鼎沸,但是至少还是时不时传出学生活动的声响。然而,今天的校内格外的安静。因为—— 今天是难得清闲的周末。 对于每一个刚入学的一年级生,骤然来到新环境总会有所不适,比如说食堂饭菜啦,宿舍床铺啦之类的普通高中生都要烦恼和花时间适应的事物。除此之外,还要适应诅咒和咒灵——这种一不小心就会让人生删档重来的危险事物,精神上的疲劳只能用睡眠来弥补。 所以,显而易见,三位一年级新生都在利用周末劳逸结合,缓解自己的精神疲惫。 俗称,睡觉。 而且睡一觉起来,说不定就发现一切都是梦,诅咒咒灵都不存在,只用思考怎么应付父母为你请来的心理医生,表明自己并没有精神类疾病了呢!(x 不过还在梦乡中三位一年级新生万万料不到自己将会迎来比噩梦更加可怕的东西。 “起——床——啦——” 随着“哒哒”的脚步声,一年级班主任,五条悟老师的声音响彻宿舍走廊。 “惠,起床啦。” “悠仁,快起来。” “野——唔!”刚推开门的五条悟瞬间躲开一个迎面而来的枕头。 “不敲门就随意进入女士房间的男士都是流氓!” 伴随着“咚——”的一声,钉崎重新关上了宿舍门。 然而门外还是隐隐传来五条的拍门声和“很有干劲的反应,非常不错”的表扬声。 门板:……我好无辜我好惨。 钉崎一边换上校服一边不满地喃喃道:“睡眠不足可是女性皮肤的天敌啊。” 等到三人洗漱完毕集合到一块儿了,还是止不住不停的哈欠。 “所以啊,五条老师您有什么事吗?”虎杖挠了挠头,试图捋顺自己睡得翘起来的头发。 五条悟双手合十,拍一下手掌:“当然是有好消息啦,我要带你们去宇都宫市,新干线的票都已经买好啦。” 虎杖、钉崎:你要聊这个不就不困了.jpg “什么什么,老师您要带我们出去玩吗?” “是作为银座寿司的补偿吗?哎老师我错怪你了,你真是个慷慨大方的好老师。” 虎杖和钉崎团团围了上去,用无比期待的目光看着五条悟。 伏黑:……天真。 然而五条摆了摆食指,打碎了两人的幻想。 “不是哟,这次是课外实践学习。你们需要去寻找一个可能存在的咒灵。” 伏黑心想着“果然如此”,开口问道:“不过宇都宫市……我看最近的报告,咒灵数量显著减少,比起周边的地区来说情况相当不错,我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五条悟闻言神秘地笑了笑,转身坐了下来,靠着椅背将右腿翘起搭在了左腿上。 “任何事物之间都有一定的平衡,打破平衡的话就会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五条悟扶了扶自己的墨镜,漏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小打小闹的咒灵无法成形,那么必定有一个强大且霸道的一级,噢不,甚至可能是特级咒灵正在产生。” “而且是吸取剥夺了其它咒灵成形的诅咒,看起来相当之霸道的家伙啊。” 虎杖高举起了右手。 “提问!” “请说,悠仁同学。” “既然这么危险,那为什么还要我们去寻找,不应该派出等级比较高的咒术师吗?” “因为还没有成形嘛,所以危险性自然就大大降低。而且这次任务不需要战斗,你们只需要找到它,任务就完成了。” 五条悟站起身来,竖起大拇指:“是不是超容易?” “听起来是挺容易的……”伏黑扶住下颔思索了一下,随后漏出怨念的表情看着虎杖,“可是上次五条老师你让我取回特级咒物也是这么说的。” 五条悟一把揽过了伏黑,摊手展向虎杖:“虽然回收的过程有点曲折,但我们这不是收获超——大——吗?这可是收获了一位未来咒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啊。” 虎杖闻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忸怩地微微摇摆着。 伏黑、钉崎:…… “所以要是能再捡几个学生回来,这种事再来几次也没关系。” 五条悟漏出了灿烂地笑容,竖起大拇指。 “就是辛苦你啦,惠。” ————————————————— 五条悟伸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掏了半天终于将他口中的“神秘道具”拿了出来。 在三人疑惑的注视下,五条悟展开了手掌。 三枚平平无奇的五元硬币出现在他的手中。 虎杖最先捏起了一枚,举起来迎着光线眯起一只眼观察,但是看了半天并没有琢磨出什么来。 “这是什么奇特的咒具吗?硬币状的,要怎么使用?”钉崎也什么都没看出了,不过毕竟自己的咒具也有钉子这种看起来和武器没有丝毫关系的东西,要是有硬币咒具的话,也不稀奇吧……? 五条悟重新将双手插回了口袋,随口回道: “不哟,就是普通的硬币。” 听到这句话,一旁正打算往硬币内注入咒力的伏黑差点气得把硬币捏成不规则形状。 “但是可以解决你们的选择困难问题,如果你们找到那个咒灵的时候,它已经孵化成形了的话……” 虎杖兴奋地打断了五条悟的话:“我懂了我懂了!就是那个是吧,电影里常见的片段,如果正面就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如果是反面就转身就跑。” 一旁的钉崎漏出了“你是jump系漫画里的热血笨蛋吗”的表情。 “不不不,我之前在学校说过了,你们不需要战斗。” 五条悟摇摇头,“这个硬币的用法是这样的:如果是正面,就往左边跑,如果是反面,就往右边跑。”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用呀~” “诶诶,那如果立起来了的话,那该怎么办呢。”虎杖继续追问道。 钉崎一脸生无可恋地说道:“……不应该是跑就跑了吗,还抛什么硬币。” 伏黑额头隐隐有青筋冒出,握紧了拳头里的硬币,仿佛将硬币当做了五条悟,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如果真出现了那个情况,那我就原地坐下和咒灵面对面聊人生聊理想。” 于是,三人握着包含着老师满满心意的“神秘道具”,踏上了寻找咒灵的道路。 “顺带一提,硬币是用校长批的经费买车票找零的,丢了也不要紧哟,不用还我钱的。” 五条悟挥手嘱咐道。 三人:揍老师一顿的欲望更加强烈了怎么办?【你现在阅读的是 】 2、第 2 章 城市里的微风穿过大街小巷,裹挟着食物的香气,诱惑着饥肠辘辘的路人。 在公园玩闹的孩子都闹着散开各自跑回家中,使得原本热闹的公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除了被风扰动的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再无别的声响。 咕噜噜—— 突然一连串的胃的呐喊打破了宁静。 “我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吃午饭吧,”钉崎看了一眼饿到身旁肚子发出叫声的虎杖,将手支棱在额前,从树阴底下伸出头看了眼天,“反正也不差个午饭时间,不如坐下来休息一下理一理寻找的思路。” 虎杖应和着:“是啊,一早上伏黑你一直在释放式神在寻找诅咒的气息,差不多也该休息一下了吧。” 倏地一个黑影从树荫中冒了出来,一跃而起跳入了蹲着的黑发男子怀中,不停地摇摆着尾巴。 “行,走吧。”伏黑揉了揉怀中的式神玉犬后,玉犬又跳入了树的影子中消失不见了。 午饭选择的结果,是饺子以二比一的票数取得胜利,虎杖和钉崎如愿以往地实现了想要吃饺子的愿望。 “所以……我们下午怎么找……”虎杖夹起一个饺子送到了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问道。 “拜托嘴里有食物的时候不要说话啊,好恶心——” 钉崎倾斜上半身远离了一些,用手嫌弃地扇着空气。 “而且这任务和我相性也太差了,我是来祓除咒灵又不是来和咒灵来玩躲猫猫的,真不明白五条老师为什么让我们来做这种任务。” “可能是为了锻炼我们对咒灵的感知?”虎杖把嘴里的饺子咽了下去,“不过在这么干净的城市里散步也确实让人神清气爽,一只诅咒都见不到。” 对于能看得到咒灵的咒术师来说,“看见”是一件不仅会让人产生生理不适,甚至有可能会引来危险的事。 如果是单纯地看到了奇形怪状、对自己外貌很随意的咒灵倒还好,有部分咒灵在察觉到朝着自己来的“目光”就会瞬间暴起攻击,这就让人十分头疼。 “啊——这种情报工作难道不应该让‘窗’去做吗!”钉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掰着手指细数到,“学校、医院、墓地,这些诅咒易成形的地方我们都去过了,接下来要继续排查的话,那就更加麻烦了。” 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伏黑屈起手指,用手指关节规律地敲击着桌面,脑中整理着今天上午得到的情报。 干净到离奇的城市,察觉不到气息的咒灵。 宇都宫市内的学校、医院和墓地都已经被排除了。 还有什么易产生诅咒的地方被自己忽视了吗。伏黑深思。 仿佛被什么词击中一般,伏黑的动作忽然顿了顿。 伏黑喃喃道:“易产生……吗?” 钉崎注意到了伏黑动作的停顿,张口问道:“你有了什么头绪吗?” “我在想我们的思路会不会一开始就反了……”伏黑缓缓说道。 “那个咒灵既然存在这么久而没有被察觉,是不是有可能,它并不在负面情绪聚集的地方——也就是我们通常会去排查的地方,反而是藏在什么让人觉得不可能存在的地方,打个比方,就是思维盲区这种。” “比如说……” “神社!” 理解了伏黑话语意思的两人,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钉崎迅速掏出手机查找地图,搜索宇都宫市内的神社,虎杖和伏黑都聚了过去。 “找到了,宇都宫市的二荒山神社。”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宇都宫市内神社的搜索结果,代表着神社的光标在地图上闪烁着,在车站附近,交通方便。 钉崎抬起头来,询问道:“那我们下午就去这儿?” “好嘞!”“嗯。” ———————————————————— 宇都宫市,二荒山神社。 二荒山神社坐落在宇都宫的中心街,远远地还没走近广场就可以看到矗立的巨大鸟居。 但是踏上鸟居后长长的石阶后,城市的喧哗声仿佛一瞬间就被抛出了感知范围,入目是裹藏在樱花树中的神社,迎面是带着草木气息的山风。 “玉犬。” 伏黑双手结印,召唤出了自己的式神。 玉犬一出来就欢快地围着三人打转。伏黑蹲下,照例揉了揉玉犬的脑袋,然后站起身来。 “走,我们绕着神社走一圈。如果有咒灵的话,玉犬会带我们去的。” 尽管是周末,但是神社中参拜的人却不多。不过这倒方便了三人的行动,毕竟要是人群聚集的话,一是不方便行走排查,二是发现咒灵后,人员疏散也麻烦。 三人像来祈祷的游人一样,先在神社前的手水舍处用木勺盛起清水净手后,走向人们参拜祈愿的拜殿。 虎杖端详着自己刚刚用清水冲洗过的双手,好奇地问道:“神社的水和御守之类的,真的能对诅咒有作用吗?” “大部分神社只是让人求个安心,只有极少数才是真正能起作用的。”三人中最精通咒术相关知识点的伏黑开口回答。 “极少数?”钉崎重复着伏黑口中吐露的关键词,“那他们也算咒术师吗?” “虽然神社出身的咒术师等级普遍低,但是还是算的。他们一般只能够对付尚未成型的弱小诅咒,也就是人们口中经常提到的‘病气’‘霉运’这些的,被它缠上最多只会生一场大感冒或者是连续好几天都很倒霉。” “听起来确实很弱。”虎杖回想起入学以来个个要人命的诅咒,“那有没有例外呢?” 三人顺着拜殿建筑外侧,绕着建筑走进了后山的地界。伏黑看了一眼身边的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玉犬,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来。 “有。比如说曾经的严岛神社,佐伯家。” “为什么说‘曾经’?” “因为三年前,佐伯家本家长子因为不满家族内的资源分配——把资源倾向了更有天赋的分家的孩子,心生怨怼,最终堕落为诅咒师,将那个来自分家的女孩咒杀后,接连伤了好几个稍有天赋的苗子,最后逃之夭夭。佐伯家的情况和地位也因此每况愈下。” “啊这样……” 听到这个结果,未曾接触过咒术师世家的虎杖钉崎二人只能发出一声感叹。 世家。 伏黑握紧了双手。 可能在外人看来是咒术界的顶梁支柱,对于曾迈入半只脚到其中的伏黑来说,却如同腐蚀着咒术界的蛀虫一般。拨开光鲜亮丽的外表后,只能发现里面充斥着对权利地位永无止境的争夺和斗争。 “汪汪!” 玉犬的叫声将伏黑从思绪中拉了出来,比他反应更快的虎杖和钉崎已经追着玉犬的脚步跑入了林中。 三人跟随着玉犬的脚步,在密林中奔跑,互相遮掩的茂密的枝叶遮掩了许多来自太阳的光亮。所以当三人跑出树林范围后,面对骤然变亮的视野,三人都生理反应地眯起了双眼。 当眼睛适应了光线后,三人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如同镜面般澄澈的湖面,湖边放有祭祀用的蔬果的神龛表明这里虽人迹罕至,但还是有人定期来清扫的。 而湖面上悬浮着一个同人体一般大小的白色光球,透过半透明的光球外膜可以看到如同黑烟的流动着的气流。在阳光的照射下,表面流淌着丝丝缕缕的亮光,像是一个褪色版的肥皂泡。 “这就是那个咒灵吗?乍一看还挺漂亮的。”钉崎从手中凝聚出一股咒力,任由它在空中游动。 果不其然,失去的主人的咒力先是在飘忽不定地浮游一段时间后,缓慢地向光球移动,最终缓缓渗入了那个光球中。 确定找到目标的伏黑掏出兜里的手机,翻找着五条老师的电话,想要将这条消息通知给他。 “我也要试试。”看到这个神奇的咒灵,虎杖模仿着钉崎的动作也凝聚出了一股咒力。同样他的咒力也慢悠悠地游向了光球并且被吸收了。 然而,就在虎杖的咒力进入光球的瞬间,异变突生。 咔—— 就像被顽皮的小孩伸手触碰了一样,白色的光球瞬间迸发炸开后,如同肥皂泡一样消失在了空中。 看到这个情景,好学生虎杖同学竟然第一反应是掏出了五条给他们的硬币,将其抛入空中—— 伏黑一把抓住虎杖校服上的帽子想拉他跑起来:“你个蠢货还抛什么硬币,马上跑起来啊!” 被伏黑猛得一拉失去重心的虎杖没能接住下落的硬币,于是那枚硬币与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后,滴溜溜地向前滚动,卡在了两块石板之间的缝隙里。 立了起来。 此刻应当是无风的,但是虎杖和伏黑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带着丝丝凉意的东西拂过了二人相近的两只耳朵,身体突然间像是脱离于意识之掌控,僵在原地不能动了。 几缕黑色的发丝飘入了两人视线的角落。 “喂,我说伏黑。” 虎杖从牙缝中挤出话语。 “有考虑过当咒言师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3、第 3 章 “噗嗤——” 伴随着一声轻笑,两人周身的压力瞬间消失,身体的掌控权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原本飘落下来的黑色发丝像鱼儿一样从两人的肩膀上溜走,消失在视野中。 一个悬空漂浮着的人影出现在虎杖和伏黑的眼前——是一个看上去和他们差不多岁数的女孩子,穿着一身纯白色长至小腿中间的连衣裙,柔顺的乌发如蜿蜒在衣裙上的河流,更衬得脸庞白净清秀。她的发丝末端和裙摆像是浸润在水中一样,在无风的空中微微摇曳流动。 “这下子我们扯平就算啦~”如同湖泊般的黑色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脸上绽开一个“得逞了”的狡黠的笑容。 然而虎杖和伏黑并没有松懈下来,恢复身体自由的一瞬间便立刻摆出了警惕的姿势,判断着双方的战力差距。 看到自己被警惕后,眼前的咒灵略微有些埋怨地说道: “什么嘛,明明是你们先吓到我的,我吓吓你们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咒力来源于两面宿傩,所以才惊醒了眼前的咒灵吗,虎杖心想。 不过,眼下有着更让人困惑的问题—— “咒灵为什么会说话啊!”虎杖指着在空中漂浮游动转圈圈的咒灵,看向伏黑。 伏黑:为什么你重点居然在这里! 伏黑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会说话很稀奇吗?”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人聊天道德原因,面前的咒灵看起来很健谈,主动回答了虎杖的问题,“c’esmerca,onnesaitjamais。” 虎杖&伏黑:……啊? 咒灵嘻嘻笑起来:“法语,意思是‘不为什么啦,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伏黑一瞬间有捂住头原地蹲下的冲动,怀疑是不是自己今天早上的起床方式不对导致整个世界都跟着一起疯了。 为什么会有一个不仅会说话还会说外语的咒灵! 然而这个奇怪的咒灵不给他们半点儿接受现实的缓冲时间,继续絮絮叨叨起来。 “你们叫我什么来着的……嗯对咒灵,看你们的态度,我的生理分类上的同类应该极其危险而且无法沟通,要不然你们也不会这么防备我。所以你们的职业是专门去除我这种威胁的吗?” 咒灵在两人之间绕八字游动,上下打量着。 “现代工业产物的服饰,诶,有手机,太好了是现代社会,要是没有抽水马桶我会很困扰的……这个年龄进入社会果然还是太早了……所以你们是拿我当小怪刷经验,在进行课外实践学习的学生吗?” 虎杖&伏黑:不敢不敢,怎么敢拿你当小怪。 咒灵的一番话语在虎杖和伏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单单拥有武力的诅咒就令人难以对付,要是加上智力岂不是难上加难。 突然咒灵双手合十轻拍了一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见到她的动作,让虎杖和伏黑更加警觉起来。 “那就说得通了,只有极其不负责任的学校才会放学生自己出来做这种危险工作,所以刚刚那个跑走的女孩子是去通知长辈寻求帮助吗?” 虽然是用着疑问的句式,但是咒灵自信满满的语气将口中的话语说出了肯定句的语气。 “所以……”咒灵回过头,笑意盈盈地来看向倏地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五条悟。 “怎么样,这位老师,我的答案能打几分?” “bingo!满分。”五条悟打了个响指。 看到老师终于赶到,虎杖和伏黑微微放松了自己的动作,虽然五条常常看起来不靠谱得想让人揍一顿,但是他过分强大的实力,使得他单单站在那里就会让人安下心来。 五条悟向自己的学生们挥挥手,示意他们走远一些,然后才将视线投到眼前悠然自得、正漂浮在空中的咒灵。 阳光穿过咒灵的发丝和裙摆,为她堵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隐隐有点透明的趋势。 像是一只白色的水母。五条悟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个联想。 收回视线和无关的联想,五条悟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可是,光笔试满分可不行,”五条悟邀请状地伸出一只手,示意咒灵攻击,“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啊。” 五条悟话音刚落,空中光线陡然扭曲,随着一道轻微的破风声响起,一个光点袭向五条的右肩。 挑了不致命但是会让战力大打折扣的位置攻击。 真不像个咒灵该有的行为啊。 但那道光还没落到五条身上,便闪烁着破碎消散在空气中了。 没有咒术,单纯地把咒力化为细针想要以点突破,控制力和精细操作很厉害。五条悟不动声色地化解掉了袭来的攻击。 他身上有防御措施,我的力量过弱,攻击是起不了作用。咒灵马上得出判断。 一个来回,双方都在试探对方的实力。 见攻击不起作用,咒灵瞬间腾空而起向后倒跃出数十米,跳入了湖面的范围,直接落在了湖面之上,平静无波的湖面随着她的脚步荡出了圈圈涟漪。 “想要拉开距离吗?这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哟。” 看到骤然被拉开的距离,五条悟伸手向前一点。 “赫——” 只见一道亮光划过湖面,层层水花飞溅,直冲着咒灵而去。 咒灵在空中一扭身,脚尖在水面轻点,高高跃起避开了咒术攻击范围,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另一侧冲出。 五条悟身形微侧,调整角度,手中术式不停,继续瞬发着“赫”。攻击持续而稳定地一波接一波袭来,带着轻松惬意就把咒灵逼到了四处躲闪逃窜的境地。 “紧追不舍的男人可是会被讨厌的啊。”咒灵的嗔怪声从远处传来。 “咒灵小姐你的魅力太大了怎么想都不是我的错吧。”五条悟也不恼,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远处观战吃瓜的三人组听到后心中涌起一阵恶寒,心里默默地为咒灵点了三根蜡。 三人:允悲,希望她输得好看点。 很好,上当了。咒灵心中暗喜。既然攻击无法伤害到他奏效的话,那么我就限制住这个眼罩怪人的行动。 看准时机,咒灵在远处猛的一握,双手分别五指收紧,瞬间,因她四处奔走而滞留下来的咒力立刻凝作了屡屡丝线,把五条悟捆成了个粽子。 “嗯哼!”看到这个景象,咒灵发出一声得意的鼻音,“快认输吧!” “是你该认输了吧。” 带着鼻息热气的回答突然出现在咒灵头顶,没等她反应过来,额头瞬间被人用力弹了一下,力度之大让她后退一步踉跄地坐倒在地上。 “你怎么瞬间就出来了!”被眼前事实惊到的咒灵捂住被弹到发红的额头大声问道。 五条悟蹲了下来与坐在地上的咒灵平齐,撩开眼罩露出了一只盈满笑意的眼睛。 “秘密~不告诉你~”五条悟食指抵住嘴唇,神秘一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又戴好了眼罩,“不过要是你跟我签契约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告诉你这个秘密。” 咒灵满脸狐疑的看着五条悟。 “包吃包住喔。” 咒灵怀疑地看着五条悟。 “高薪还有厚生年金喔。” 咒灵的表情微微动摇。 “最重要的是……”五条悟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我是最强的。” “这算什么理由!” “诶,这不是最好的理由吗?有最强的我罩着你,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咒灵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裙子上不存在的灰土,重新打量着眼前的眼罩怪人。 “那……我要再考虑考虑,求职也要货比三家。” 五条悟露出了如同迎宾人员一样的满分微笑,伸出右手:“五条悟。” 咒灵也伸出了右手握了上去,支支吾吾有些难为情:“啊名字……名字暂时还没有。” “那叫栃木光怎么样?这里是栃木县,你出生的地方。光的话,因为你像水母一样透着光很好看。”五条悟认真地掰着手指,一一说出自己取名的根据。 “什么嘛你说谁像水母,”咒灵嘟嘟囔囔甩开了五条的手,不过并没否认掉那个名字,“不过栃木光,勉强可以,那我以后就叫栃木光了。” 咔—— 像是锁链扣上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栃木光的脑海里,她瞬间感觉到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和五条悟约束在了一起,浑身上下都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栃木光瞪大了眼睛看向五条悟,眼中明晃晃地写着:你干了什么! 五条悟贱兮兮地笑着搂住了栃木的肩膀:“认可了我取的名字,那就是跟我签订了契约啦。” “戒心太低可不好啊哈哈哈,小光。顺带一提……” 五条悟伸手在自己的膝盖上手动比划了一条线。 “白色连衣裙太素了。衣服我喜欢女仆装,最好裙摆在膝盖以上二十厘米。” 眼看战斗结束,想要聚上前来的虎杖伏黑钉崎三人,在听到老师疑似骚扰的话语后,立刻原地倒退了五米。 三人:对不起我们不认识。 “想象力不够丰富不能帮你实现这个心愿,可真是抱歉了。”栃木光一脸麻木地看着自己的新雇主,整个人当场石化呆立在原地。 栃木光:被骗入职的我,第一天就想辞职怎么办?【你现在阅读的是 】 4、第 4 章 “那么,现在来互相认识一下吧。” 见到学生们走了上来,五条悟放开了不能够接受事实、摇摇欲坠快要倒下的栃木,自顾自地介绍双方互相认识。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一年级生,身上流淌着御三家血脉,能用双手变出许多小动物的伏黑惠。” “你好。”伏黑微点头,言简意赅的问候。 “啊?没了吗?”等待伏黑下文的五条悟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伏黑你真冷漠,好吧,下一位——” “第二位,同为一年级生,能用3秒跑完50米的超级普通人,现身份为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容器,虎杖悠仁。” 虎杖原地站正大声问好:“我叫虎杖悠仁,喜欢的类型是詹妮佛·劳伦斯,想要让自己敢于说出特长是模仿秀,请多关照!” “最后这位,一年级生钉崎野蔷薇,离开乡下来到东京的乡村少女,搭档是钉锤和五寸钉。” “要是五条老师对你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你可一定要说出来!”身边难得除了钉崎自己多出另外一个女生,尽管物种有待考究,但是她立马将栃木划入了自己的阵营。 五条悟一脸受伤的模样反驳道:“什么嘛,请给你的老师一点最起码的尊重和信任好吗?” 钉崎:……刚刚厚颜无耻提出女仆装的是谁? 三位学生都做完的自我介绍后,五条悟扶着栃木的肩膀将她向前推了出来,迎上了众人好奇的目光。 “栃木光,把出厂技能点全点到智力上,却依旧没我聪明的神秘感满满的咒灵,着装审美堪忧。顺带一提,这么好听的名字是我取的。” 啪—— “明明是你套我的话啊混蛋!” 栃木气得用脚狠狠地跺向身后五条悟的脚,却被五条悟轻松躲了过去踩了个空。 抬起头来重新正视面前少年少女的栃木光突然接收到了三人同情的目光,一瞬间在场四人用眼光交流达成了诡异的一致。 确认了眼神,大家都是五条悟受害者。 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心里略微有了些许安慰的栃木开口自我介绍说:“正如你们所见,栃木光,是这个文学素养低下的眼罩怪男取的名字,嗯……关于我自己的事情有待发掘,因为我也不清楚。” “嗨嗨——那么大家就算互相认识了,可要好好相处啊。任务圆满完成,我们准备出发回学校,要是没赶上新干线你们就只能跑步回学校了。”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疑似威胁恐吓的话语,五条悟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时间差不多,回去之后正好赶得上晚饭。” “等等那我怎么办?” 还没搞清自己为咒灵的设定的栃木光开口问。 “我身无分文买不起车票,五条你身为雇主应该给我报销车费吧?” 五条悟头也没回,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紧:“你不用车票,反正没人看得到你。” “诶咒灵竟然是这样的存在吗?”栃木小跑跟上了学生三人,和他们并肩跟在五条悟身后,“所以是只有咒术师才看得到咒灵吗?” “对,除了极个别的特殊情况,只有拥有一定咒力的咒术师才能看见咒灵。”钉崎为栃木科普介绍起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聊起天来。 钉崎的性格热情开放,马上开栃木共享起高专生活起居注意事项,话题从咒术师咒灵的等级分类到同学们迥乎不同的个性再到不靠谱的班主任五条悟,如同脱轨的新干线一样一去不复返。 钉崎力拔千钧地挥动着右臂,满脸尽是忿恚之色,小声和栃木吐槽着:“小光,你知不知道你这群男人有多难相处!那边那个,黑色海胆头的,伏黑,成天阴沉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他多少钱一样,摆着个架子简直让人丧失了上去搭话的念头。虎杖一看就是个乡巴佬,有时候和他一起出门大惊小怪的真让人觉得脸都丢光了。还有!五条老师……那家伙简直是不靠谱的化身,身为最强咒术师却没点担当,最喜欢干的事是迟到和推卸任务,还美曰其名‘锻炼学生’,更可恨的是他的生活还过得该死的奢靡,你知道他一件衬衫多少钱吗!” 钉崎说起话来和冲锋枪一样又快又准又狠,字句如同霰弹火力猛烈,连口气都不带喘。 栃木极为捧场,顺着她期待的眼神问道:“多少钱?” “25万!” 25万…… 25…… 2…… “25万!”因为金额过大,在脑袋里转了好几个圈才反应过来的栃木光惊呼出声,看到另外三人望向自己后又立即捂上了嘴巴。 这么看也不亏,至少我还有钱。原本颓丧的栃木终于找到了可以稍稍安慰自己的东西,五条悟这么有钱,肯定不会克扣我工资嘛。 五人就这样一路吵吵闹闹地踏上了回校的路程。 在新干线上,五条悟还邀请没有座位的栃木坐到自己腿上来,栃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无视了他的邀请,翻身爬上了新干线车顶自己一个人坐去了。 落日暖暖的余晖浅浅洒在海面上,城市点亮的灯光同余晖相呼应,一片祥和安宁。 光。眼前的景色让栃木光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确实是一个美好的名字啊,她在心中默默感叹。 “哟!” 车顶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影——原来是五条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也爬了上来。 “你不是有票吗为什么不好好在下面坐着……不怕明天新闻头条就是你吗……”槽点过多不知从何吐起,栃木已经放弃吐槽了。 五条悟走到栃木身边,紧挨着她盘腿坐下:“当然是来体恤下属送温暖啦,怎么样感不感动?” “……” 不敢动不敢动。 坐下之后,五条悟好像一瞬间就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专注地着眺望远方,沉浸在了欣赏落日美景之中,不再开口说话。 栃木手指抵在太阳穴处揉了揉。 雇主的思维过分跳脱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等了几分钟之后,实在忍受不了这诡异局面的栃木光用手戳了戳旁边的人。 “喂,你不是来送温暖的吗?温暖呢?” 五条悟没开口,只是转过头来,盯着栃木看了半天,好似在打量什么。这种感觉很不好受,栃木感觉到五条的视线穿透了他的眼罩如同x光一样把她看了个透彻。 半晌过后,五条悟才收起了他那压迫力的探查视线,换回平时轻松的口气说道:“小光,你还记得多少生前的事?” “生前……?”栃木用疑惑的语句重复着,撑住脸颊思考,“原来我是死掉的人类吗?我还以为我是什么山神土地神之类的……” “……” 这下子轮到了五条悟说不出话来。 “我说啊,你见过会说外语坐车知道买票还懂得新闻头条的土地神吗?” “那你现在不就见到了吗?” 栃木抬手,手指向自己。 “会说外语坐车知道买票还懂得新闻头条的土神大人在此,我允许你成为我的第一个信徒哟~” 从来都是把别人噎到的五条悟头一次体验到吃瘪,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组织好语言: “扣工——” “好的对不起我错了您请继续!” 等栃木收起了嬉皮笑脸恢复了乖巧模式,五条悟终于继续说了下去。 “总而言之,你应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再加上生前体质有点特殊,所以才神奇地以这种类似咒灵的形式存活下来。” “嗯嗯。”栃木忙不迭地点头。 “但是咒灵终究是咒灵,特别你还是吸收了整个栃木县的诅咒而成形的咒灵,我不可能因为你曾经是人类而放任你在外面自己活动,这也是我身为咒术师的底线所在。” 五条难得神色带上了一点严肃。 “理解理解。”职责所在嘛,栃木心想。 “所以,在你回想起和实现你未了的心愿之前,我会给予你帮助和庇护,作为交换,你能向我保证不滥杀无辜,不无故伤害你曾经的同类吗?” 噢,懂了。听完五条悟的话栃木飞速在心里总结。 意思就是让我安安分分实现了愿望就麻溜地滚去投胎,在此期间不要给你们可怜的007咒术师们在添加多余的工作量。 一只手伸到了栃木的前方。是五条的手。 “怎么样,可以吗?” 栃木顺势抬起了自己的手,不过她并没有握上去,而是细细端详起手掌来。 白皙修长,皮肤充满弹性,一看就知道是双属于少女的手。 不是自然死亡。 这其中的意味就值得琢磨了。 自古以来死不瞑目、冤魂不散的传说就一直盛行,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是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畏惧亡魂。 原因是,仇恨,怕的是那无法控制的仇恨。 不受控制的仇恨会让亡魂变为恶鬼。 你是怕我变成草菅人命的恶灵吗,五条悟? 终于明白其中的深意后,栃木瞬间做出了决定。 毫不犹豫、果决地伸手握了上去。 “我答应你。”栃木绽开了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即便我是因仇恨而滞留在这个世界,我也绝不会成为新的仇恨源头。” “而且啊,说不定我只是来不及和我爱的人们道别呢?” 得到回答的五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握紧栃木的手,另一只手竖起拇指。 “不愧是我,果然没看错咒灵。” “我可以把这当做是对我的夸奖吗?” “你也太自恋了吧,我只是在夸我而已。” “……你也有资格说别人自恋。” 飞驰的高铁将落日远抛在身后,残留在车厢上方的余晖迁入进海底,于粼粼的海面上聚拢又浮散,最终融入了城市倒映在水面上的灯光。 东京已在前方。【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第 5 章 “开饭啦开饭啦!” 一进入高专的地界,虎杖和钉崎就迈开了欢乐的步伐,冲到前面自发地带起路来。 “话说放一个咒灵进来学校真的不要紧吗,五条?”刚刚在钉崎的狂轰滥炸下明白了咒术师和咒灵敌对立场的栃木有点惴惴不安,亦步亦趋地跟在五条身后,“礼节方面的话,要不要拜访一下校长之类的……不然我总有种私闯民宅的罪恶感。” “礼节……果然直接叫‘五条’你也觉得不合适吧,不过我还没遇到过饲养会说话咒灵的咒术师——以前那只丑不拉几的虫子好像并不会说话——那这么说,果然还是要我自己来决定了。”五条沉思了一下。 栃木:等等,你抓的重点不对吧! “虽说叫‘boss’听起来又有气势又厉害,但果然还是‘主人大人’更好听更有主从感!” 给出两种选择的五条竖起两根手指,在栃木面前晃了晃。 “来选一个吧小光,我可是很民主的。” “……” 栃木瞠目结舌。 这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说话这么欠真的没有被身边的人乱棍打死吗!还是说这个社会的友善程度已经在我死去的这段时间内飞速发展到了超脱我认知的程度了吗! 栃木把无数吐槽在心中转了无数个圈,最终疲惫地吐了一口浊气: “五条先生,你的校长和同事们的胸襟真是宽广包容啊。” 这样子都没有把你逐出学校,令人感动的同事情谊! 尽管还没见过校长,栃木心中校长的形象已经莫名高大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好吧好吧,我已经和校长约好了明早九点,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吧。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填饱肚子。” 逗完自家咒灵,五条终于恢复了一点正常,走到栃木身后,推着她向前走。 “呶,同学们都在等你了。” “五条老师!栃木!” 前面走得飞快的虎杖已经走上了食堂的台阶处,冲着两人挥手。 钉崎转身看到栃木还缀在队伍的最末尾,转身冲栃木跑过去,挽住了她的手臂拉着她往门口奔。 “走啦,有什么问题都等以后再说。” “诶!好、好的……慢点慢点……” 突然被拽住的栃木脚下踉跄,被迫跟着跑起来。 “所以栃木她的情况,和老师你猜测的一样吗?” 伏黑瞥了一眼走远的栃木,看着她和钉崎亲密的手挽着手,回想起在新干线上,五条悟和他们解释的栃木情况。 路边昏黄的路灯为两个女孩子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温和的暖色,然而两人脚边的影子却形单影只,只有钉崎的脚边延伸出了自己的黑影。 没实现未了的心愿……不愿离去吗? “基本一致。” 五条将双手插进了双手的口袋中,步调悠闲。 伏黑又看了一眼正和钉崎聊得开心的栃木,她们看起来在谈论什么开心的事情,栃木的眉眼之间尽是舒展的笑意,看上去和普通女孩子并无不同。 伏黑张口想说些什么,然而还没吐出一个字又马上闭上了嘴,反复几次才犹豫着将话语说出来: “这样合适吗?” “哪样?” “既让帮她重新体验生命的美好,又帮她寻找死因归于死亡。” 如果不曾体验过生命的美好,那会不会,真正离去的时候就不会过于悲伤痛苦? 五条稍稍沉默了片刻,缓慢地开口说: “这两件事并不冲突。既然最终结局都已经定好了,那过程快乐点又何妨?” “夺走年轻人的青春,” 五条悟长叹了一口气。 “不可原谅啊。” 吃完饭,栃木和虎杖伏黑钉崎三人道别后,五条领着她往自己的住处去。 穿过了绿化极好的林木,独门独户的日式老宅呈现在面前,虽然建筑面积看上去并不大,但是处处透着房屋建造者独特的匠心。 五条在玄关处随意把脚上的鞋子一蹬,拖鞋也不穿,就直接踩上了木质地板。 栃木略微一愣,随后晃了晃脚,脚上的鞋子光点溃散,消散在空气中,然后飘着追上五条。 两人走在屋檐下的架空廊,伴随着二人的步伐,脚步声回荡在缘侧里。 宅里的房间没有灯光,微微的月光洒在庭院里的樱花林中,看上去静谧美好。 “这单位住房条件也太好了吧。” 栃木不禁感叹道。 “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未来就我们两个了。” 走到一处房门前,五条停下了脚步,左右打量两侧的房间,拉开了手边一侧的推拉门,探头向里面望了望,然后让开身体示意栃木上前。 “这里行吗?离我房间比较近,你有事找我也方便。” 说完指了走廊另一侧的一扇门,向栃木表示那是自己的房间。 “或者不行的话,你自己逛逛,选中哪间就和我说一声。” 栃木飘进了房间内。房间里面很整洁,虽然看起来没人住导致格外冷清,但是东西都没沾灰尘,应该是有人定期打扫的。 拿定主意的栃木摇了摇头,说: “不用那么麻烦,这里就挺好的了。” “独卫需要吗?日式建筑就是麻烦啊……还是公寓式户型方便,你要的话我吩咐人装修一下,就是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用了。” 栃木内心感动得都快哭了,没想到不靠谱的五条居然有心思这么细腻的一面。 在心中考量了一番后,栃木点点头。 “谢谢,麻烦了。” “装修费用透支你未来一年的薪水。” “……可以讲价吗?” 五条露出了宛若奸商般狡诈的笑容: “仅此一家,完全垄断。” “好吧qwq。” 快把我前几秒真情实感的感动泪水还给我你这个无良的压榨员工的资本家! 五条抬起手,凭借着身高优势揉了揉栃木的脑袋。 “那就,晚安。” —————————————————————— 第二天,五条房间门前。 “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栃木在五条的房间门口不停地来回踱步,然而房门紧闭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 眼看着就八点五十了,栃木终于按捺不住伸手敲了敲门。 “五条?你起床了没有,已经八点五十了我们是不是该出发去见校长了。” …… 一片寂静。 五分钟过去—— “你还活着吗?活着就应一声,要不然我就打急救电话了。” 栃木用手不断拍打着门,嘴里不断念叨。 …… 还是一片寂静。 又是五分钟—— “五条你快开门啊!” 栃木在门外哀嚎道。 “你是在里面藏了个女人还是没穿衣服的吗?没关系我理解你大龄男青年的正常需求,你吱个声应我一下呗?” “五条悟你开门啊,就算是果体的男人我也接受啊,你性取向是同性我也会祝福你的。” “我心胸很宽广的,跨物种人外恋我也支持,只要不是你的学生是谁都可以啊,你给我回个话好不好?” 就在栃木怀疑五条是不是昨晚被仇家抓着机会复仇成功,现在已经沉在东京湾底等着她去救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了声音。 “你在干什么?” 栃木的哀嚎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脖子如同年久失修的机器一般咔咔地转向身后。 “哟!”五条挥挥手,打了个招呼,“我只不过是去吃了个早餐,没想到小光你对我的择偶选择还挺关心的嘛……” 栃木看着优哉游哉的某人,面无表情地沉默了片刻,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你,人不在,吃早餐去了?” “是啊,看我还顺手给你带了早餐。”五条悟晃了晃手中的纸袋。“我按照我的口味随便挑了点,就是不知道甜食合不合你的口味。” “呵呵呵,所以这就是你迟到的理由吗?” 栃木摩拳擦掌,很想给五条来上一拳,但是想了想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双手。 五条上下挥动着手:“不要在意这种小细节啦,迟到个七八分钟没人会介意的。” 五条长腿向前一迈几步就走到了栃木身前。 然后像拎着早餐一样拎起了栃木后颈的衣物,左右手一手一个拿稳后: “那我们就出发咯!” 还没反应过来,天旋地转之间视野中的景物就换了一轮。 头昏脑涨的栃木脑海中隐隐明白了为什么五条不叫上她一起去吃早餐。 感情是怕我呕出来了啊喂! 栃木:今天也很想辞职呢(微笑。【你现在阅读的是 】 6、第 6 章 五条一落地就松开了栃木的后领,将她放在地上,还没缓过来的栃木跪趴在地上干呕。 “呕——” 缓了好半天,栃木才从地上爬起来,抚平自己被五条抓出褶皱的衣领。 “唔不习惯有可能会这样,是我疏忽了。” 五条看着面露菜色的栃木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即语气轻松补充道。 “不过以后习惯了就好啦。” “绝对!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栃木双臂交叉在胸前,摆出了抗拒的姿势。 五条闻言露出了一副可惜的神情。 “明明这样子最快不是吗……” 栃木抬头默默盯着五条,眼神阴森森充满怨念。 “行吧行吧,下次不会了。” 在接到栃木充满怨念的眼神后,五条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将手中的纸袋递给栃木。 栃木伸手推开了纸袋:“谢了,然而拜你所赐,我现在不想看到食物一眼。” “我没让你吃啊,只是让你拿着而已,你有见过老板出门还要自己提东西的吗?”五条一脸不可思议。 “……” 栃木:高估了你的情商真是不好意思。 栃木从五条手里接过纸袋,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走进建筑物里。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石阶,进入到形似道馆的建筑物内。室内的木质立柱上点满了一盏盏灯火,微弱的烛光勉强照亮了室内,摇曳的灯火飘忽不定、忽明忽暗,屋内弥漫着一种静谧而诡异的气氛。 怎么看都不像是校长办公室啊,栃木心中忍不住怀疑,难道是学校电费欠缴开不了灯吗。 “太慢了,悟。” 沉稳严肃的男声从房屋的另一侧传来。 “以往你迟到七八分钟就已经是极限,这次你迟到了十分钟了。” 听到自带校长buff的声调,仿佛是来自校长对学生的天生气场压制,栃木连声音的主人都还没看清,立刻原地站正深鞠一躬。 “十分抱歉。” 糟糕,第一次见面就迟到,会不会被校长讨厌了。栃木心中隐隐不安。 “不怪你,我知道悟的性格,你不是有意迟到的。” 校长放轻了些许声量,语气威严中带着温和。 一瞬间栃木心中溢满的感动。 这才是教师应该有的样子啊!五条那种存在简直是用来刷新下限用的! “这位是夜蛾校长,因为你今后会住在高专校内,所以为了避免误会需要你过来认个脸。”五条为栃木介绍道。 栃木直起身,好奇地看向眼前的男子。 两人面前的男子身材高大坐姿沉稳,再结合他刚刚说的话来看又十分通晓事理,给人很强的安心感。不过此刻他带着墨镜手中却在忙活制作可爱的玩偶,两者的反差过强反而给人一种诡异的“反差萌”的感觉。 真奇怪,咒术师怎么都喜欢把眼睛遮起来。看到校长也戴了副墨镜,栃木心中不解。 听到五条的介绍,夜蛾校长从手中的事务中抬起头。不过由于墨镜的存在,隔着墨镜栃木看不清校长的视线,她略微紧张地伸手将耳边的头发捋到耳后。 夜蛾打量着五条都带回来的咒灵。 眼前的女孩子穿着白裙,柔顺的长发用发绳利落地扎在脑后,整个人气质显得干净清爽。少女眼波流转间温和静谧,衣裙下露出的四肢看上去纤细而柔弱,无害得像一朵路边的小花。 但正是因为看上去过于乖巧温顺,当她眼里闪烁过快得让人难以察觉的灵动光芒时,就会令人感到一丝丝微妙的不协调感,萌生出扒开她乖巧的外表下看看她到底是怎样的性格的想法。 片刻之后,夜蛾没有选择和栃木讲话,而是把头转向了五条。 “是不想让她和御三家碰上吗?” 五条脸上微微露出一点嫌弃,无奈摊手。 “是啊,虽说五条家是我说了算,但是被那些老头念叨久了也烦。反正高专有乙骨的前例在,她住在这里的话,勉勉强强说得过去吧。” 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麻烦的栃木忍不住出声,“那……夜蛾先生,高专真的不介意我住在这里吗?” “名字是栃木光?” 听到栃木的提问,夜蛾好似没听见一样,继续和五条的谈话。 “对,名字是我取的。”五条点点头。 名字,是束缚事物根本形貌的一种东西。咒术师一旦为咒灵的命名,实际上就是为咒灵套上的锁链,限制其行为。 “‘束缚’也定下了?” 五条回想起两人在回东京的新干线上的对话,再次点头确认。 “定好了。” 夜蛾重新将头转向栃木,回答道: “所以,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吗?” 栃木愣了愣,看了看面前的夜蛾校长,又看了看身边的五条悟。事情发展的顺利程度简直超乎她的想象。 本来栃木还在脑中脑补了“人类拿刀捅你看你反不反击”还有“其他咒灵许诺无数好处拉你入伙”一系列什么乱七八糟的考验,没想到三两句话就解决了。 “啊……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夜蛾重新投入手中的羊毛毡中,头也不抬地回答说: “既然身为最强的悟都和你定下‘束缚’,那也就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了。” 栃木:! 校长你个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也喜欢开玩笑啊,哈、哈哈、哈—— 栃木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照面就被这家伙摁着揍。 “原来你还真的是最强!”栃木一脸不可思议,转过身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重新审视了五条悟一番。 不行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最强。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在第一集里面声称自己是最强,然后在第二集就炮灰的白嫖剧组盒饭的路人角色。” “好过分,小光。就算你不相信我的实力也该相信我的颜值吧,你有见过这么帅气的路人角色吗?” 五条把自己的脸凑近了栃木面前,一副“让你好好欣赏一下”的模样。 栃木的脸瞬间绿了,她动了动嘴唇,嘴巴张张合合,却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家伙的脸确实很能打…… “说、说不定是那种有恶趣味的‘我故意让画师把这个角色画得可爱点,这样子就没人想到他会便当了’的作者……啊啊啊太近了二氧化碳含量超标!你给我让开点!” 栃木感觉五条的鼻息都要呼到自己脸上了,身体一边向后倾一边连忙推开他。 被推开的五条直起身子,把话题转了回来,语气轻松地说道:“其实你也不全是麻烦,毕竟你是个‘人形自走诅咒吸收仪’,一直在无意识地吸收普通人的负面情绪和咒力外泄,可以说是从根源上减少了咒术师的工作负担。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还挺希望多几个你这样的存在,多净化净化空气质量,反正都打不过我哈哈哈哈。” 栃木:“……” 讲真的,要不是你是最强,我真的建议你去买保险,免得那天被人套麻袋揍了都不知道找谁赔医药费。 不过细想五条的话也的确有道理,咒术师人手本身严重不足,除了要和高级的咒灵生死搏斗以外,再分过多精力在低级咒灵这样的流水线作业一般的琐事上,对咒术师的精神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折磨。 听完五条的一番话,栃木也不再忸怩,冲着二人再次深鞠一躬,抬起头来目光坚定。 “我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信任的。” “嗨嗨,见面结束,你去找一年级生他们玩吧,可惜二年级生还没回来,要不然可以一起见个面。” 五条拍了拍栃木肩膀,示意她可以走了。 “诶就我自己吗?”栃木手指着自己,脸上写满了疑惑。 “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毕竟我的魅力之大已经跨越了物种的限制,但是事关工作我只能……” 栃木当机立断转身就走。 和这人说话就是个错误决定! 看到栃木走到门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五条高声喊道:“别忘了去找野蔷薇借身校服穿!” 栃木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借校服干什么?”栃木声音里满是警觉。 “我待会儿和你练练手。” “……” 嗯,不用借什么校服了,直接借纸笔吧,可以开始写遗书了。栃木心想。 目送着栃木走出门,两人才开始继续之前未完的谈话。 夜蛾校长拿着针细细地戳着手中的玩偶,“你打算以后出任务都带她在身边吗?” “目前是这样想的,要寻回记忆还是得多出门多接触,说不定她看到什么触景生情就想起来了呢?” 五条想了想自己的战力,直接忽略掉带着栃木可能带来的麻烦。 嘛,正无穷不管加多少都还是正无穷,小问题。 “而且我不把她带在身边,上层的那些老家伙估计会吓得寝食难安吧……唔,这么一想我又想把她留在东京了,反正她头脑挺好使的,逃起来也挺快的,估计老家伙们不能拿她怎样。” 一想到这里,五条被自己脑海中的想象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恶心恶心他们也不错,真有趣!” 校长仿佛并没有听到五条这种“叛经离道”的发言,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自己有把握就好,我不干涉你的决定。”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先走一步。” 五条挥挥手,转身离开。【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第 7 章 穿过大半个高专校园,五条在学生宿舍区找到了刚换好校服的栃木。 虽然栃木的个子比钉崎稍高一点,但是裙子穿起来长度还是很合适的。 高专校服设计得简洁大方,深色的布料光滑富有质感,剪裁贴身却又不会让人感到束手束脚,看得出来学校在制服方面花了心思。 毕竟是要穿着出去打架的嘛。栃木一边把白色长筒袜往上提一边在心里想着。 不过还是希望能宽松点,栃木穿好衣服站起来伸展身体,由于过于贴身她总觉得自己仿佛在裸奔,只有裙摆微微地摇摆的阻力提醒她自己穿了衣服。 顺带一提,对于常穿黑色裤袜的钉崎来说,这双白色长筒袜是她翻箱倒柜才找出来的,理由是“小光和白色的相性实在是太好了”。 钉崎看到换完衣物走出来的栃木时,激动地冲上去抱紧了她,蹭着栃木的脸颊,“我的天,小光你真是太可爱了,我好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同学。” 栃木闻言笑了出来,反手也抱住钉崎,伸手在钉崎额头上点了一下。 “不可能的啦,说不定我的年龄都可以当你奶奶了呢。” 五条一进来看到的就是两个女孩之间嘻嘻哈哈笑作一团,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到来。 五条单手握拳,放在嘴边,深吸一口气。 “咳咳——” 听到声音的两个女孩子登时转过头来,都向门口的不速之客投去嫌弃的目光。 “五条老师你好没眼力。” “感冒咳嗽请遵医嘱服药。” “我带着眼罩,当然眼力不咋样咯。衣服换好了?那我们走吧,我亲自给你做入职培训。” 五条耸耸肩,神秘兮兮地说道。 “五条悟特供,独一无二哟~” 栃木:我有不妙的预感。 不过即使预感再不妙,面对牢牢把握自己经济命脉的五条,栃木也只能低头认怂。 “那我去去就回来,谢谢你借我的校服。” 栃木展示似的转了个圈,裙摆在空中划过弧线,向钉崎挥挥手道别后跑出门口。 “加油!” 钉崎单手握拳摆出加油的姿势,为栃木打气。 两个女孩子告别完后,五条领着栃木来到高专的训练场地。 为了配合栃木的步伐,五条刻意放缓了脚步,带着她在建筑内缓缓漫步。 训练处的建筑风格仍是高专一贯的日式建筑风格,建筑构造有些类似弓道场——站在长长的木质连廊里,可以眺望到广阔的露天场地,沿着木质长廊走下去,可以看到一个个训练房间。 露天的演武场地面是混凝土浇筑而成的,整体呈圆形,地面和普通土地有着明显的界线,看上去似乎有什么特殊构造。 五条带着栃木左转右转,在栃木彻底迷路之前,两人来到一处打靶场。 五条摘下了自己的眼罩,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 “来小光,我们开始吧。”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脸给人迷惑性实在是太强了,童颜美少男的脸加上堪比模特的身高身材,再加上若有若无带着痞气的笑。 看到五条把自己的脸完全展露在外面,又一次遭受颜值冲击栃木在心中暗戳戳地想,五条说不定当个靠脸吃饭的牛郎都能成为大富翁。 “诶居然走神了,难道是我的魅力还不够大吗?”看到栃木似乎在想什么,五条凑上前来问道。 栃木:…… 在脑内回想了一下五条的性格和所作所为,栃木简直想给前几秒的自己一个大耳光子。 这家伙去当牛郎,估计不仅一单生意都接不到,还要倒赔钱给客人。哪家牛郎店有这样子的大神在,估计一晚上就可以破产关门了。 栃木面无表情地回应:“不,正是因为你魅力实在是太大了,我沉迷于你的美貌无法自拔——这样行不?” 得到这个回答的五条顿时间笑得不行,给栃木比了个大拇指,“诚实是种好品质,小光要继续坚持哟!” 不,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五条的能力,栃木默默心想。 牛郎业界要是有五条悟这种人,业界迟早要玩完的我跟你说! 五条自顾自地继续往说下去,“好啦,我来兑现我的诺言了。” 栃木疑惑:“诺言?什么诺言?” “我的术式,之前我从你咒力丝线束缚中出来的方法。”五条脸上写着“难道你忘了”的诧异表情。 “啊、啊当然记得!” 栃木还以为那只是五条随口一提,没想到他还记着。 “要解释这个问题,我们先从最基本的问题开始说起。小光,你认为咒力是什么?”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清洁能源?我一直在想咒力威力这么大的话用来发电不是很好吗?而且违反了熵定律,真是神奇的能量呢。”栃木歪了歪脑袋,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五条:虽然很离谱,但是听起来却又很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栃木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问题,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片刻,不知道为什么五条的眼里的情绪看起来十分复杂,非常……一言难尽。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好吧,我们跳过这个问题。” 五条拍手发出,清脆的掌声将两人从这诡异的沉默中解救出来。 “单纯的咒力,作用的局限性相当之大,因此才会有咒术,也就是术式的存在。” 五条伸出右手朝向远处的靶子。 只听到远处传来两个声音,一个是如同钝器集中的沉闷声响,一个是木质靶子变形撕裂后倒地的声音。 两人从长廊下走出来,来到了两个惨遭暴力的靶子前。 “能看得出有什么区别吗?” 五条背手站在稍远处。 栃木走近前,仔仔细细地观察两个靶子的损坏程度。 “一个是纯粹被外力击中,另一个是被某种强大的吸引力吸引而损坏倒下的。前一种是咒力,而后一种是你的术式对吗?” 栃木根据自己的观察给出了答案。 “也就是说咒力是能源,而术式是作用更加精细的工具这样吗?类似于电力和电器的关系?” 在脑中思索了一下自己目前为止接触到的咒术知识,栃木给出了自己的推断。 “对,就是这种关系。” 五条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瞬间出现了跳跃着的红蓝光球,它出现的瞬间栃木心中莫名涌起危险感。 那个东西里面蕴含的能量很可怕,栃木在心里作出判断。 “这是我的术式,苍,能产生很强的吸引之力,刚刚你已经见过了它作用的弱化版。除此之外,它还能让我长距离移动,前提是要移动路线上无障碍物。” 像是为了演示,五条一瞬间便从栃木眼前消失,一眨眼的功夫就回到了长廊下,几秒后又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上。 栃木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这能力……有这能力还坐新干线干什么! “由于你的咒力并不是实体存在的物质,所以即使你困住了我,我只要瞬移出来就好了,这就是我之前能赢你的原因。” “原来如此。”栃木恍然大悟。 “另一个是反转术式,赫。你之前也见过了,是我的常规攻击术式。” 五条抬手,巨大的红光亮起,咒力如岩浆倾泻而出,将空气燃烧殆尽。赫笔直地穿过远处的木靶,光芒散尽后只剩下仿佛被烤过黑成焦炭一样的木桩。 冲击波带起的狂风把栃木的发丝都吹到了眼前,她抬手把头发捋到耳后。 从近处看的视觉效果和远处看完全不一样,被打中绝对会非常不妙啊。栃木想起被五条抓住前,他不断瞬发赫的场景,心中万幸自己没被打中。 “那非常规的攻击术式呢?” 注意到五条用了“常规”这一个定语,栃木追问。 “是苍和赫的组合技,茈。破坏力有点大,要一会儿去演武场才能演示给你看。术式更高阶的应用,领域展开也是,要去到那边才可以施展。每个人的术式都是天生的,你现在可以试着感受一下自己的术式。” 演示完的五条比了个“请”的手势。 栃木乖巧地闭上眼潜心感受。 半晌后,她睁开眼。 “有什么感受吗?” 五条凑上前来,眼中写满了好奇。 “我感觉到……” 栃木神秘兮兮地卖着关子。 “感觉到什么?” “感觉到了……你的眼神特别的炙热!” “……没了?” 五条脸上的表情如同到了每周更新兴致勃勃打开网站,却发现本周停更的观众。 不,我不能接受! “没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栃木眼神真挚,确信无疑。 五条揉了揉头发,“不应该啊,弱到这种程度吗?” 栃木:谢谢评价,有被气到。 “但是我对咒力控制很精准啊,一部分需要术式才能做到的事我直接用咒力干不就行了。” 栃木伸出一根手指,对准远处的靶子在空气中不断比划。片刻后,栃木食指像是浏览手机一样向右一划,靶子下的立柱瞬间斩断,靶子上半边人形木板的部分被咒力凝成的丝线从空中拽到了两人面前。 板上刻着—— 无良老板五条悟。 哦吼,糟了。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写出来了。栃木恨不得读档重来。 有能改变记忆的术式吗,在线等,挺急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第 8 章 五条思考斟酌片刻,忽然沉声开口,“既然你都说我无良了,那我不如干脆就……” 刷—— 地上的靶子像是被放入碎纸机的文件,瞬间粉碎成了大小均匀的立方体,四处散落在草地上。 “误会、误会,你什么都没看到。” 栃木双手背在身后,面露微笑,一脸纯良无辜。 “嗯?” 五条蹲下身子,从地上拾起其中一个小方块,细细端详。 米粒般大小的木质方块,切面光滑平整。 “这也是你控制咒力做到的吗?” 一瞬间就能做到这种程度,看来她对咒力的控制程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五条在心中为栃木的控制力提了一个评价。 栃木点点头,“这种机械的操作很容易,在脑海里构想出坐标系,划分出单位长度的大小,然后用咒力按着想象中路径来切分就可以了。” 五条垂着目光思索。 栃木的形容……莫名让他想起来了自己的无下限术式。 啊,对了,无下限术式。五条突然想起来这个的存在。 常驻久了都快忘了这个术式的存在。 为了演示,五条向栃木伸出一只手来。 “来试试看,握住我的手。” 栃木满面怀疑,但是还是伸手向五条的手握过去。 然而在栃木的手即将碰到时,她的手突然停滞在空中,再也无法前进分寸。 栃木:! 栃木不甘心地握拳用力向五条的手掌锤去,但是同样停在了距离五条手掌的咫尺之间。 枥木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两人第一次交手时,五条挡住她攻击的方式。她伸手反复打击着两人之间无法接近的空间。 “我想起来了,之前我的攻击不起作用也是这个东西吧?是什么气体类的屏障吗?” “这是我的常驻防御术式,无下限术式。原理嘛,类似于‘阿基里斯和乌龟的悖论’,是我的术式把这之间的‘无限’具现化到现实之中。所以只要我不想,你就永远追赶不上、也就是永远碰不到我。” 五条颇为得意地看着枥木一拳拳锤过来,却碰不到自己手掌。 在枥木再一次握拳打击过来时,五条解开了自己的无下限防御术式,张开手掌把枥木的拳头包在了他的手掌心中。 由于两人之间身形和力量的差距,枥木的拳头打在手上的感觉,对于五条来说连被猫爪挠一下都不如,反而她的手被五条的牢牢握在了手中。 枥木向后拽了拽,没能将自己的手从五条的魔爪中扯出来。 五条把自己的手指挤进枥木的拳头的指缝中,两人的手上姿势变为了十指交握。枥木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五条手上的薄茧因为贴得过于紧密,摩擦到自己的皮肤,像是被羽毛搔过一样痒痒的。 枥木觉得现在要是有人给她测个血压,水银血压计的汞柱一定会冲破玻璃柱成为水银喷泉。 “相反,只要我想的话,随时就可以握到你的手。”在枥木的不断挣扎中,五条终于松开手放过了她。 枥木迅速把手收了回来,试图通过甩手将五条手掌带来的热量降下来,“这也太犯规了吧,谁还能打得到你呢?” “这个术式作用的对象是要靠我选择的,所以说如果是分子量极小的毒物我就没辙了。” 五条双手插兜,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听到这里栃木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但他随即补充道。 “不过啊,即使我中了毒,也可以用反转术式进行治疗,所以毒物想要置我于死地也是不可能的。” 这是什么bug!这个世界需要一个gm来管管这个开挂的家伙。枥木愤愤地想。 “‘反转术式’虽然听起来是术式,但实际上只是将咒力逆转,让它的作用变为治疗。对于咒力构成身体的你来说应该再容易不过了,说是‘本能’也不过分,这就不用我教了。” 栃木点头表示赞同:“这个我能感觉得到。” 由于栃木自身是由负面情绪和诅咒构成的咒灵,所以运用反转术式来给自己疗伤,比人类运用反转术式容易上不少。 再加上她天生就对咒力的控制相当有心得,只要她能保持住意识清醒,无限制的□□再生都有可能实现。 基本的咒术知识和自己的术式都介绍完毕,五条开口提议,“我们去演武场吧,实践出真知嘛。” 此刻栃木只后悔没给自己买一份医疗保险。 —————————————————————— 直径超过五百米的演武场内。 两人进入后,五条打了个响指。 啪—— 如同黑色玻璃一样的蛋壳状屏障拔地而起,将演武场整个包围在内。 五条尽职尽责地解释道:“这是特制的‘帐’,主要功能是不让内部的咒力泄露到外面,是为练习专门配置的。” 毕竟要是露天打架的话,就很可能会发生时不时把高专校内一角给轰没了的情况。要是这样子,任凭学校再有钱也出不起这么多重建费用。 “小光,今后我会带着你一起出任务,帮你尽快回想起记忆。遇到危险的话,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点——” 五条稍显严肃的目光落在栃木身上。 “那就是逃。” 栃木:??? 看着栃木一脸“你怕不是在逗我”的表情,五条重复了一遍,“没错,就是逃,跑得越快越好,因为你在场的话太碍事了。” “所以你逃走最好,谁也不要管,因为你留下不仅帮不到任何人,反而会给我添乱。” 让我看看你的愤怒和不甘吧,五条在心中默念。 他知道自己说了听起来相当过分的话。 但这就是他想要知道的。 如果说,拥有才能咒术师的弱点,是无法战胜对咒灵的厌恶和恐惧,那么对于栃木来说恰恰是反过来的。 她已经失去了生命,失去了未来的许多可能性。 不管是还是帮助别人的决心,提升实力的决心,五条希望她至少拥有其中一者。 因为五条见过了太多败在自己内心的咒术师,所以这一次他带栃木来这里,也隐含着要考验她的意味在里面。 尽管不管栃木的选择是什么,五条都会接受—— 她选择逃跑,就保护她平平安安到找回记忆; 她选择留下,就收下她的决心。 但五条还是希望看到后者。 ——选一条你想走的路。 ——逃跑?还是留下? 然而栃木平静得毫无反应。 五条心里隐隐漫上失望。 原来,是后者吗……? 同在此时此刻,莫名的,得到这个指示的栃木心中却升不出一丝被看不起的恼火。 是习惯吗? 不,不是这样的。栃木在心里否定了。 她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平稳而规律。 她迟钝地反应过来,原来从始至终,五条对她实力的调侃都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 认为我不可以。 我帮不到任何人。 啊啊,五条啊,因为你是最强吗? 栃木在心中默默问道。 看着五条的嘴继续开开合合,字句不断从他嘴里吐出来,栃木觉得自己突然听不懂五条的话了。 脑袋里嗡嗡作响。 栃木感觉自从她再次醒过来后,她从来没有这么冷静地分析过。 她思考得出的结论是—— 五条他啊,把我认为是懦弱得躲在他身后的胆小鬼了。 不爽。 相当之不爽。 不爽得快要死掉了。 这种不甘心的情绪甚至超过了她若有若无的恐惧感,像火山爆发一样迸发在她的体内,直钻进她身上每一根最末端的毛细血管。 但越是愤怒,她反倒越是冷静下来了。 看到低着头毫无反应的栃木,五条在心中默叹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不行吗? 五条微微露出一点失望的神情,抿了抿嘴唇。但片刻就调整过来心情,抛掉心中那一点点失望,换回了平常说话时的轻浮语气。 “不过接下来我会放水,你不用担心的啦~” “好。” 栃木垂头轻声答应,一个字也没多说。 因为她已经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那我们就开始吧。” 见栃木没有疑问,五条也放弃沟通,不再多说。 两人背向而走,走到了圆形的一条直径两侧后,栃木和五条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同时转身。 心怀各异的两人之间的战斗即将开始。【你现在阅读的是 】 9、第 9 章 在“帐”的笼罩下,阳光直射不到场内,这让眼睛能毫无负担地看到很远的地方。再加上场上没有任何障碍物,即使两人遥遥相隔,对于双方来说对面的一举一动都一览无余。 栃木眺望到远处的五条冲她挥了挥手。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笔直的红光直冲她而来。 ——是“赫”。 精神高度集中的栃木一瞬间作出反应,翻身跃入空中。 她清楚自己的优势就是能在空中自由移动。虽然五条也能做到这一点,但是失去地面作为落脚点借力,五条的移动速度就会稍微下降。 这样子就能给她更多的机会。 虽然知道栃木已经选择了放弃,但五条还是忍不住欣赏她的战斗意识。 聪明的选择,知道在体术上拼不过我,所以想拉开距离拖延时间。 但是—— 没有意义。 就在下一瞬间,五条瞬间出现在栃木面前,右手握紧,速度快得吓人,直冲她袭来。 反应稍慢了一拍的栃木只来得及用咒力在自己前方形成护盾,挡下五条强力的一击。 带着未能抵消掉的冲击力,栃木狠狠地撞上了“帐”的边界,顺着“帐”的边界滑落到地面上。 “呕……” 强烈的呕吐感涌上栃木的喉咙,但不等到那股感觉消去,栃木缓也不敢缓,就地飞速侧滚向一旁。 轰—— 像是盒装的冰淇淋用圆勺挖了一口,混凝土浇筑的地面立即出现一个直径一米的规整圆形。 这就是“茈”吗? 栃木略了一眼地上的攻击痕迹。 不是领域,那应该就是“茈”了。 不能停不能停。 双腿因脱力止不住地生理性的颤抖。 不过不可以停下来,栃木在心里催促着自己行动起来。 她再次跃到空中。咒力开始不断从她体内涌出来,这次的咒力浓度比起之前高了不少,空气中肉眼可见的如同丝丝雾气弥漫在场地内,本就昏暗的场内像是进入了黑夜。 “还是这招吗?”进入战斗状态的五条情绪高涨起来,看到栃木仍打算退而避其锋芒,他发出了一声嗤笑。 栃木五指一绞,黑色的咒力即刻化为如同蜘蛛丝般的细丝,范围比上次的更加密集更加广阔,置身“帐”内像是身处蚕茧之中。 数之不尽的丝线将两人遥遥隔开,给了栃木喘息之机。 不过,仅凭这样是无法困住五条的。 “这样可不行啊。” 五条身体微蹲,蓄足力量后双脚蹬地,在“苍”的加持下完全无视掉层层缠绕上自己的丝线,企图再次握拳冲向栃木。 纤细如发丝的咒力寸寸断裂,消散为光点消失,但即刻间又有源源不断新的丝线缠绕上来。 “嗯?” 正要起身的五条突然感觉自己的动作迟缓下来,如同在水中游泳。无名的阻力阻挡住了他向前的冲势。 他微眯起双眼,思索着其中的原因。 不是那些丝线。 六眼能看到的范围内,栃木的咒力弥漫在整个空间中,由于她并不会使用术式,也无从解析起她能力的作用。 突然,五条脑中灵光一现。 对,问题就在这里,弥漫在空中的咒力。 五条右手结印,试探性地在身前释放了一发“茈”,然后将手伸入那个“茈”清空的范围内。 果然,阻力没有了。 五条嘴角流露出微笑。 这应该是比丝线更加细微的存在,把咒力化为微粒子,用这种方式来增加流体的粘滞性,换而言之就是增加了流体的阻力。 趁着五条的动作停下来,咒力从栃木体内倾泻而出,一发发咒力弹从空中笔直射向地面。 “轰——”“轰——”“轰——” 几声轰鸣过后,土崩瓦解,地面崩散碎裂,本就残破的地面刹那间成为一地碎石。 扬起的灰尘将地面的情况笼罩在内,让栃木看不清地面上的状况。 但她知道这样子对于五条来说并不算什么,她需要做的是抓紧这个时间间隙—— 轰声炸裂。 还没散去的灰尘被人像用橡皮擦硬生生擦去了一样,灰黄色的空气瞬间一清,露出了被烟尘挡住的五条。 再次。 蓄力,握拳。 五条以压倒性的气势冲来。 凭借着视野余光,栃木接触到了五条的充满攻击性的目光。 和平时轻浮肆意的他完全不同,眼神冷漠中透着一点犀利,瞳眸深处兴奋的光芒疯狂燃烧着。 仅仅是对视上一瞬间,栃木觉得那种压力无异于和洪荒远古的凶兽对视。 她猛得转头躲开了那道锐利的目光,不再对朝自己而来的五条做出反应,而是抓紧时机运足全身的力气再次伸展开十指。 一定要把五条拦下来! 手指末端指甲传来了轻声的悲鸣,痉挛的手指仿佛下一秒就会过力折断,白皙细嫩的皮肤开始皲裂渗出血丝,顺着掌纹蜿蜒至手肘,缓慢而持续地滴下。 强忍着疼痛,栃木双手猛得向上托举,如雾气般浓郁的咒力再次聚拢,承载着散落满地碎石升入到半空。 五条明白过来栃木要做什么了。 然而,理解过来栃木目的时,五条已经迟了一步。 这丫头是想把这些碎石都弥散在整个空间中。五条及时停住了自己的冲势,避免被自己伤到。 哗啦一声,碎石被咒力裹挟着向四周迸射炸开,互相敲碰甚至产生零星的火花,瞬间分布在“帐”内空间的每一处。 随之四散开来的还有纤细的咒力丝线,穿针引线般把碎石固定在空中。 两人都在空中定住了自己身形。 五条跨过无数碎石和丝线看到栃木冲他露出了带着疲惫的笑容。 栃木额头的汗滴沿着早就被汗水浸湿、贴在她脸颊边上的黑发滑落下来,脑后马尾的发丝也因为剧烈运动而有几缕黏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 汗水混合着血液滴答滴答地砸落在地面,留下深深浅浅的液渍。 但此刻她黑曜石般的双眼却溢满了笑意。 她成功了,她停下了五条的攻势。 虽然预判失误,但五条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丫头,可真是太有趣了。 他明白了,栃木想要传达到的决心。 这些碎石的作用有二。 一是能限制住五条经过体术加持的高速运动——原理其实很简单,和鸟撞飞机相似,动量守恒时,如果五条选择继续高速移动的话,与碎石相撞就会产生巨大的撞击力。 即便有无下限作为防御,撞击力造成的阻碍也不能让他继续高速移动了。 二是空间密布内着障碍物的话,对于五条来说,长距离瞬移这一条途径也会被堵住。能留给栃木的反应时间就会更多。 抛开两人的剑拔弩张,说实话,眼前的景象甚至说得上是有些美的。 被咒力包裹住的碎石流转闪耀着细碎朦胧的光,均匀地散播在半空中,牵引固定住它们的细丝因为过于纤细而隐在空中,只有在某个角度反光之下才能看到它的存在。 就像是—— 身处荒芜浩瀚的宇宙星空。 “让你见识一下吧,我的领域。” 五条放弃了以强攻取胜。 毕竟,那小丫头都拿出了那么大的干劲,自己这边再放水总觉得有些不像话呢。 咒灵直觉的危机感此刻在栃木脑中瞬间拉满。 五条抬起了右手。 此刻,比场内星空更璀璨的是他剔透清澈的蓝色瞳眸。 “领域展开——” “无量空处。” 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咒力丝线碎成点点微光泯灭在空中,空中的碎石失去支撑后坠落在地面。 本来被栃木支配的咒力被五条的领域横蛮地抹去存在,“帐”内狭窄逼仄的压抑气氛清除一空,但这并没有带给人风轻云淡的清爽,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威圧。 毫无束缚的自由感豁然冲击着栃木的感知,无限广阔的感觉让人生出化身天地掌握一切的傲慢之心。天涯海角近在咫尺,随时可至随处可及。 飞禽走兽,鳞介虫豸,熙攘往来,无所不知。 这才是,真正的浩瀚宇宙。 “这是我的领域,无量空处。” 五条走到栃木的面前,俯视着眼前呆滞不动的栃木。 因为咒力的消散,她马尾上的发绳也步咒力丝线的后尘,消失在空中,长发散落下来铺成一匹墨色的绸缎。 五条看着这个浑身湿透狼狈的小姑娘,情不自禁地抬手,帮她把沾在她脸庞上的发丝捻下,捋到耳后。 “你的决心,我收下了。” 就在这个瞬间,栃木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射而出,因着身高差距,沾湿了五条的整个胸膛。 粘腻温热的鲜血惊得五条下意识地想要收起领域。 糟糕,难道是身体承受不住了吗? 不,不对,是她做了什么手脚。 当五条重新仔细掌握自己的领域时,他发现了不对。 有东西在渗透进他的领域。 他抬起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在他的领域之中,星星点点的微弱咒力不断冲击着“无量空处”的边界。 它们太脆弱了,轻轻一碰就散掉,消失,干涸。 像是夏日的花火一般转瞬即逝,须臾之间就沉入茫茫的黑夜销声匿迹。 但是不管怎么消散,当你以为它要到极限时,它又聚拢起来。 聚拢起一点点。 消失。 又聚拢起一点点。 又消失。 再聚拢起一点点。 再消失。 五条低头回神,迎上了映射着咒力微光的灼灼目光。 那双眼睛里同样闪着微弱的光,细细碎碎地摇曳着。 他在那双眼睛了看到了自己诧异的表情。 双眼的主人身躯已经摇摇欲坠,但她仍踮起脚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右手搭上了五条的脖颈,略粗暴地把五条的头扯到同自己一样的高度上来。 栃木把嘴巴凑近五条的耳朵,因着力气耗尽,不得不把靠得十分近才能让人听清话语。 五条感觉到带着铁锈腥味的唇瓣轻轻摩挲着他的耳朵,轻微的喘气带着热度送进了他的耳里。 若是有旁人在,怕不是会将这个场景误认为是情侣甜蜜的耳鬓厮磨。 啪—— 五条的额心被栃木用浸沾着鲜血的手指狠狠地弹了一下,留下了一个带着血迹的鲜红印子。 带着一丝丝沙哑的清透声音传到五条的耳中。 “上次的……回礼。” 栃木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神色,似乎颇为得意。 完全融入领域边界的星光带着领域一起消融。 无量空处,破。 撑到最后一刻的栃木心满意足地脱力晕了过去,被五条正正好接住。 五条把栃木拦腰抱起来,女孩的右手顺势从他的肩上滑下来,四肢软软窝在他的怀里,看起来安分极了。 “这可真是胡来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第 10 章 “你又做了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事情,逼得这小丫头和你这么拼命。” 高专医务室内,家入小姐抬起栃木的双手细细察看。 这双手生得格外好看,纤细修长的手指覆着恰到好处的皮肉,隐隐约约能窥见皮肤下细细的血管,看上去脆弱得仿佛稍用力就会折断。 但是这双手现在却满手结痂,纵横皲裂的伤痕像是被摔碎的玻璃艺术品。因着自身的恢复能力,伤口缓缓愈合、结痂、再脱落。 刚刚五条过来时两人身上都沾满的鲜血,惊得家入一瞬间以为是虎杖体内的两面宿傩跑出来大开杀戒了。 在得知所有的血都是五条怀里的小姑娘流的时候,家入毫不留情地把五条赶走,让他自己换身衣服再过来。 家入:白瞎了我的同情心,滚滚滚。 回到宿舍区的五条顺带把钉崎给叫了出来,让她去医务室帮忙。 看到自家老师浑身血,钉崎也先是一惊。 这不是练手,这是拼命啊! 知道事情的原委后,钉崎抬起手颤抖着,边冲五条比着中指,边飞速跑向医务室。 在钉崎的帮忙下,家入帮栃木擦干净身子,换上了宽松的病号服。 等到五条换洗完回到医务室时,栃木已经安安稳稳地躺在病床上了。钉崎又像一阵风一样跑走了,嘴里喊着“我去给小光找点吃的,一会儿再来和五条老师你算账”。 家入翘着二郎腿,慵懒地有一搭没一搭摸着栃木的右手。 五条也在病床边坐下,探出手感觉了一下栃木的鼻息。 很平稳,比刚才好多了。 “你在质疑我的医术吗?”家入懒懒地抬起眼皮,白了五条一眼,“我检查过了,她自己身体在自己缓慢恢复,不愧是咒灵啊,生命力就是顽强。” 自己亲自感触到才放心的五条,拖了把椅子坐在病床的另一侧,“小光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听到这个问题后,家入并没有直接回答,先是开口问道:“你是开了领域吗?” “对,她应该是用什么手段强制挣脱了我领域的作用才会伤得这么重的。”五条两手撑着膝盖,抵着额头回忆战斗过程中的细节。 “那就没错了,她昏迷不醒的原因是——” 家入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头。 “她自己把大脑一部分损坏了。” “你的领域不是会向脑内灌输源源不断地大量信息嘛,所以她干脆就把自己脑子负责记忆的某些部分搅成了浆糊——顺带一提,浆糊不是夸张手法,就是字面意思——实现了像是顺行性遗忘症的病症。” 为了照顾五条方便理解,家入总结了一下。 “简而言之就是失忆,在那之后灌入她脑内的信息会被完全遗忘,所以能脱离你领域的作用。” “哎呀呀真是大胆又创新的想法,我都想收她来做徒弟了。” 解释末了,家入忍不住发出赞叹。 “想得美,她早就是我的人了。” 五条言之凿凿,淡定而自信地驳回了家入的提议。 自己也知道从五条的手中抢人是不可能的,家入耸了耸肩,起身离开病房,“这可不一定,说不定她一怒之下决定摆脱无良老板,转投美人姐姐我的怀抱。” 临出门前,家入再次回头说道: “记得转告她哟,要是想换个老板我随时随地都欢迎。” 然后赶在五条一发“赫”干掉她之前两脚抹油溜了。 “嘁——” 五条冲房门啐了一口。 ——————————————————— 栃木此刻的处于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方。 她的头顶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海水,水面上的光只有在海水荡漾时才会不时透进来一两丝光,整个天花板像是一面倒扣着的镜子。 这应该就是我生前的记忆。 栃木在心里推测。 但没等她在这处找到些许能找回记忆的线索,体内浑身上下的血液就像是沸腾了一样,呼啦啦地在血管里四处乱窜。 剧痛蔓延到全身,栃木的意识又回归到一片黑暗中。 当她再次真正醒过来时,还没睁眼,就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啃咬声。 “呃……” 栃木发出呻/吟声,睁开眼睛,扶着脑袋坐起身来。 “哟,你醒啦!怎么样,还有脑子吗?” 原来是五条坐在病床旁边啃着苹果。 听到这个问候的一瞬间,栃木内心五味杂陈,她不知道五条这到底是真心实意的在发问,还是在挖苦嘲讽她。 栃木:心累,想躺回去。 “可以问你一下你用的是本义还是比喻义吗?” 栃木揉摁着太阳穴,哑声问道。 哎,头还是有点痛。 三两口飞速啃完手中苹果,五条轻轻一抛,苹果核准确无误地落入了垃圾桶内,拍拍手拉动椅子靠着栃木又挪近了一些。 “本来我问的是本义的,但是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问问比喻义吧。” “小光啊小光,想出那种方法来和我的领域硬碰硬,你是疯了吗?” 扪心自问,如果角色互换,五条觉得自己甚至做不出的栃木那样的行为。 直接拿自己脑子开刀,一不小心就很可能真的成为废人了。 虽说咒术师这个职业的确就是个在刀尖上舔血的职业,同时还要面对许多人性的恶意,要是不存在没有一点疯劲和执念,很难支撑得下去。 栃木转过脸来,平静地看着五条,缓慢而坚定的回答道: “那不是疯了,是理性选择下的结果。你认为我‘疯’,是以为我拼劲所有可能去尝试那么一丝丝可能性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柔声但坚毅,带着自信笃定的意味。 “一切我都有把握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在这里吗?” 看着一脸平静给出回答的栃木,五条先是一愣,然后畅快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看不出来啊小光,你真的是——” 五条把脸凑近过去,点着栃木的鼻尖,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相当之骄傲啊。” 没错了,就是这样,如果不是潜藏在她内心深处骄傲的促使作用,她可能根本不会做出那样在外人看来荒诞不经的“自杀式”打法。 但是她又自信而有把握,决绝地相信自己的判断,照着自己制定的方案毫不犹豫的执行下去。然后再一脸平静地来和自己说—— “这是理性选择下的结果”。 “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了,五条又忍不住发出大笑声。 面对身为最强的自己,还坚持己见一意孤行。 简直说是傲慢也不为过。 看到眼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和发了羊癫疯一样的五条,栃木十分不爽地抬头想要咬住那根点在自己鼻子上的手指。 五条及时地收回自己的手指,身体前倾双手杵着下巴,隔着被子趴在了栃木的双腿上,半是玩笑半是撒娇地说道: “怎么办呀小光,我越来越中意你了。” 栃木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摸上了五条的额头。 然后。 真的摸到了五条的前额。 五条满含笑意地看着栃木。 “完蛋,这下惨了,连无下限术式都不会展开,怕不是真的傻了。” 栃木心有戚戚。 我个缺脑子的都没傻,五条该不会是被我吓傻了吧。 五条:…… 堂堂五条家大少爷,有人忌惮他不爽他,有人钦佩他尊敬他,最被诟病的一点也不过是“不靠谱”。但真真切切没人说过他傻。 他双眼在墨镜后轻轻眨了一下,做出了报仇的决定。 报仇的手段是—— 挠痒痒。 五条飞速伸出了罪恶的双手,趁着栃木还虚弱反应不过来,伸向她的腰肢。 “哈哈哈哈哈五条你给我松手!” “你他妈的给我松开!” “五条!” 被五条压住双腿的栃木根本使不上劲。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撑一会儿身体就软到在床上,双颊染上一片潮红。 这时五条才心满意足地收手。 栃木从被窝里伸出脚,不轻不重地踹了床边的五条一脚,然后迅速收回,“真是的,你幼不幼稚!” 五条学着栃木说话的口吻,一板一眼地回答。 “只要是有效的报复手段,就没有什么幼不幼稚可言。” 栃木:你个一本正经的幼稚鬼。 两个人闹够后,栃木精疲力尽地乖乖找个舒服的角度躺好。 “你没工作要做吗?”栃木翻了个身,看着床边刷手机的五条问道。 “有也不做。” 五条十分干脆地回应道,摸鱼摸得理直气壮。 栃木:…… 又沉默了一会儿,时间长到五条以为栃木已经睡下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床头传来小小声的呼唤。 “五条……” 这声音柔得他心里一软,很有耐心地嗯了一声。 “我在。” “我不会是你的弱点。” “好。” “如果你能救人的话,我也能行的。” “好。” “所以我要当你的伙伴和搭档,再也不要说什么让我自己逃跑的话了。” “好。” “还有,我想涨工资。” “不好。” “……” 栃木慢慢缩进了被窝里,只剩下一个鼓鼓的白色小山丘。 可恶,居然没上当! 见她钻进被窝里,五条敲着那个鼓包,催促里面的人出来“小光~小光~出来嘛~” 实在被烦得不行的栃木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你干嘛啊……唔——” 嘴里被塞进了一个甜甜的东西。 栃木仔细尝了尝。 是巧克力。 “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的哟。” 五条看到探出一个头的栃木像是只仓鼠一样鼓着腮帮子品尝,瞬间有一种投喂投喂宠物的满足感。 把巧克力吃下去后,栃木贱兮兮地一笑。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说完这话栃木一溜烟地又钻进了被窝里。 “哈?” 听到这话的五条惊得墨镜都滑脱下来,伸手扯着被子想要把栃木抖出来。 “你给我出来,把话说清楚!” 誓与被子共存亡的栃木裹着被子死也不放手,眼看着就要被五条抓到,她只能哀声改口。 “我我我错了!五条大少爷您这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体恤下属,别扯了别扯了!” 再扯我衣服就要松了啊喂! 听到满意结果的五条终于高抬贵手放了栃木一马。 “这还差不多。”【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第 11 章 “对了,我打算让后勤那边也给你做几套衣服,毕竟总是借衣服不方便。你对衣服有什么要求吗,我可以让做校服的人调整一下。” 看到从自己的魔掌下逃脱的栃木裹着被子把自己滚成了一条毛毛虫,五条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听到五条的询问后,栃木思索了片刻后探出头。 “喜好吗?我喜欢宽松一点,不要有束缚感的衣服。” “宽松不要有束缚感,好的了解!” 五条一脸了然心中拿定主意,打了个响指,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小光你好好休息,我保证给你个大惊喜。”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五条转头离开了病房。 “……” 对五条已经有了些许了解的栃木总感觉可能自己受到的不会是惊喜而是惊吓。 ———————————————————— 三天后,高专内五条宅。 虽说是出院,不过对于没有任何私人物品的栃木来说,也就是换个地方睡觉罢了。 栃木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家徒四壁的房间,居然感到了一丝丝凄凉的寒意。 还不如病房呢,好歹病房里还有个花瓶。 突然,肩膀被猛得一拍。 “哟!” 栃木猛一回头,看见了带着墨镜笑嘻嘻的五条,没好气地回道:“你刚刚差点没把我给送回病床去,吓死我了。” 五条绕到栃木身后,重新把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推着她往前走。 “这不是要给你个惊喜恭喜你出院吗?衣服做完了,你快来试试。” 栃木被五条推着来到五条房间。 五条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掏出一个纸袋,又从纸袋中掏出了从颜色上看就很“高专”的衣服。 “锵锵锵锵!怎么样,惊喜吗?” 五条把手中的衣服展示给栃木看。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栃木略带惊讶地从五条手中接过了校服。 居然真的是惊喜。 深色材质的布料剪裁出的成品与钉崎的校服款式完全不同,上半身是二尺袖小振袖,下身搭配同样深色系的行灯袴。虽然从布料材质上看确确实实是高专校服,但是样式却远远超出了栃木的想象。 高专的裁缝也太强了吧。栃木在心里感叹。 “快试试快试试。” 五条把衣服塞到栃木手中,催促着她去换上。 片刻后,栃木换好衣服从自己房间走了出来。 少女的腰肢柔韧纤细,领口和袖口处的皮肤被深色的布料衬得更显白皙,丰沛的黑发垂坠在身后,水墨般的眼眸中光华流转,像是从时光长河中走出来的华族女学生。 “果然,我就知道小光这样子穿肯定很合适。拍个照给一年级生看看,让他们欣赏一下老师我的品位。” 赞不绝口的五条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栃木,正打算拍照。 然而手机屏幕上空空如也。 五条楞了一下。 差点忘了,她拍不了照。 “啊呀,不走运啊……” “怎么了吗?” 听到五条的话,栃木转过头来,看见说着要拍照的五条正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对哟,我拍不了照,栃木也反应了过来。 我是咒灵,不能被常人看见,自然也不能被相机拍到。 “本来我还想照镜子看看呢,看来是做不到了……”栃木苦笑着自嘲道,随着声音越来越低而垂下了头。 不管是和五条约定也好,还是向他表明自己的决心。 栃木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事实,接受自己已经不再是拥有生命的人,不会再为此而难过了。 但是,就是这种小事。 不能被常人看见,不能被相机记录,甚至即刻间消失也不会给世界留下任何痕迹。 果然,“一点都不难过”这种蹩脚的谎言,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唉,真是的。” 五条叹了口气。 先前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还能活蹦乱跳地和他打架,栃木像是毫无障碍地就接受了成为咒灵一样。 然而,五条知道,接受失忆和莫名其妙得到的咒力并不意味着接受现实。 街上的行人对你的视而不见,合照时永远缺失的位置,穿透光却不存在的影子。 习惯这些与常人不同的细节叠砌起来的日常后,才是接受成为咒灵的现实。 他摘下了自己的墨镜,半弯下腰抬起栃木的脸,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五条命令道:“看着我的眼睛。” 栃木眼皮微动,对上了五条直视的眼神。 “看到了吗?” “什么?” 栃木不解。 “我眼睛里倒映出的你。”五条一字一顿地说道。 “在我眼里,你和拥有生命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就算相机拍不到你也不要紧,我,还有惠他们,我们都会用这里——” 五条抬手覆盖在自己的胸口。 “——记住你的。” “因为你不是说了要当我的伙伴和搭档吗,我怎么会把伙伴忘掉。” 对,我是这么说过了。 栃木心想,她看向五条眼睛。 五条的眼睛是像是清空明净的高远苍空,永不停歇地流转着矜傲的锐气,但这时他的眼睛难得带上了些许柔意,皎洁温和地倒映着栃木的身影。 栃木在五条的眼中看到了略带迷茫的自己无意识攥紧了衣角。 她松开了手。 五条直起身来,揉了揉栃木的头。 “所以不准垂头丧气的,抬起头来,快趁着这难得的第二次机会好好享受青春的魅力吧。” 被摸头的栃木僵硬地抬起手,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太犯规了。”带着鼻音的声音从手指的缝隙中漏出来。 片刻后,她松开双手,露出一张似笑似哭的脸庞。 “你这么说叫人怎么拒绝啊。” “那最好不过了,毕竟我讨厌被人拒绝。” 五条带上墨镜嬉笑道。 结束了这个让人心情沉闷的话题,五条又伸手往袋子里掏了掏,最后掏出了一部新手机,抛给了栃木。 栃木手忙脚乱地接住。 “手机?给我的?” “以后你出门跑腿,我总得要有个联系你的方式。” 五条摆摆手一副慷慨大方不用谢我的样子。 “记得充电,不准关机。要是不接电话就扣工资” “……” 恢复精神的栃木心情此刻简直如同做山车一般。 这种既感动,又想揍人的复杂心情…… 不愧是你,五条悟! “既然装备齐全,那就准备出发吧。” “嗯?出发去哪儿?” 正埋头倒腾手机,想悄咪咪地把通讯录里“咒术我第一”的备注改掉的栃木抬起头来。 三分钟后,辅助监督办公室内。 栃木面前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厚厚的文件。 带着眼睛神情略显憔悴的年轻男子将手中最后一份文件叠在了文件堆上。 摇摇欲坠的文件堆终于不堪重负地“哗啦”一声散在桌面上。 栃木:“……” “这些是什么?”栃木拿起了几份文件,翻开查看。 “‘咒术历史纲要’‘简明术式教程’‘辅助监督:从入门到入土’……” 递完文件,伊地知点点头看着自己面色糟糕的后辈: “因为你不在高专上课,再加上五条先生可能顾及不到这些基础知识的培训,所以这些文件是给你学习用的。” 一旁的五条发出幸灾乐祸地大笑声:“好好学习也是青春的一部分,加油小光!” 看到旁边极不靠谱的某人,伊地知侧过身子,遮掩着从文件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推给栃木,眼神低垂小声说道: “还有前辈的血泪教训——‘如何和五条悟相处’,我想可能会帮到你的。” 心领神会的栃木郑重地接过了小册子。 “喂喂喂,我听到了哟伊地知,待会儿就赏你一套耳光。” 五条仰靠在椅子上跷二郎腿,挥动右手像是在空中拍打蚊子一样挥动着。 听到这话后,伊地知的额角肉眼可见地冒出了汗水。 栃木打了个寒颤,立刻在心中把这本册子的学习顺序提到了第一位。 前辈用耳光为我换来的学习机会,一定要好好珍惜。【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连环杀人犯悬赏案(一) 伊地知抹一下额头渗出的汗珠,战战兢兢地走回到自己桌前,重新拿出了两份文件,一份先递给了五条,后一份递给栃木。 “这是这次任务的基本情况。” 伊地知打开电脑,在键盘上敲打了一阵后将电脑页面展示给二人看。 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个黑红色的网页,看起来阴森森的,莫名给人一种不适感。 “伊地知,情况说明。” 连翻都没翻,五条转手就把文件抛在了一旁。 “是。”好脾气的伊地知把电脑推到两人中间,开始讲解,“问题是出在这个悬赏上,之前由于内容过于奇怪,所以并没有被负责情报的人记录在内重视起来。” 伊地知点开那个不起眼的悬赏链接。 “悬赏:杀人犯单挑,赏金五十万日元。” 打开链接后,文中只有一张地图表明所在地址,以及无头无脑的一句话: “请用绝妙的诅咒将他杀死吧。” “这个悬赏我瞟过一眼,之前悬赏的杀人犯不是这个名字,怎么换了?”瞟了一眼页面后,五条发问。 栃木有点诧异地看向他:“你也会逛这种网站吗?” 五条挑了挑眉:“怎么不会,好歹我曾经还是这个网站的顶流,以前悬赏我的帖子不计其数呢。” “居然有人敢悬赏你!” 这怕不是内部人员混进去钓鱼执法? 栃木感到不可思议,以五条的实力不可能有人会接悬赏吧。 五条拖长了语调,重复道:“都说了是以前,以前,我还小的时候。” “现在混进去只是偶尔看看他们怎么骂高层那些老家伙,不得不说,诅咒师唯一可爱的一点也只有这里了。我就顺带发点乱七八糟的东西火上浇浇油,引引战,带带节奏,看他们喷作一团。” 说到这里他还把脚架上了办公桌,一派悠闲。 “说实话还挺爽的,超棒的解压方式。” “那……要是碰上挂你骂你的呢?” 栃木颤颤巍巍地问道。 “嗯?那还用问?” 五条右手比枪,发出滑稽的“biu——”的一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当然是顺着网线摸过去把他们全杀了。” “……” 栃木:听起来感觉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啊喂! 眼看着话题跑偏,伊地知及时把问题揪了回来。 “五条先生是在和你开玩笑的,以高专的技术做不到这种程度,因为咒术界还有很多连电脑都不会使用的老古董。” “切——” “那我继续进行情况说明。” 伊地知扶了扶眼镜。 “五条先生您的记忆并没有错,实际上这个悬赏的人员一直在变,据情报人员的记录,现在这位已经是第七位了。但是由于这个地方——” 他单指点了点屏幕上的地图所指的地点。 “它是警察厅下的特殊机关‘仓’,如果‘仓’的相关负责人没有向我们寻求支援和帮助,我们就没有主动前往调查的权力,所以这个悬赏也就不了了之。” “既然现在我们能坐在这里听您讲这件事,那也就是前六名悬赏者都已经死亡,意识到自己控制不住情况,所以‘仓’终于向高专求助了?” 栃木马上反应了过来。 伊地知向栃木投去赞许的眼神。 “是的,准确的来说,接到求助的并不是我们,因为高专对外宣称仅仅是宗教学校。实际上,处理这件事的本来应该是环境省下属的超自然灾害对策室,但他们那边人手不足,所以重重委派下来,案件就到了这里。” 没想到原来咒术界并不是完全和外界封闭的。 听着伊地知对环境省描述的熟稔程度,栃木稍微对咒术界的情况有了更深的了解。 “导火线是‘仓’的侦探之一富久田保津……” 栃木同步在自己手中的文件翻找着。 “富久田、富久田……在哪里……啊看到了!” 照片上的男子头部右侧连带着脸颊,都被层层绷带包扎了起来。虽然照片上的人躺在病床上,但仍能看出他身材高大,看上去和五条有得一拼。 文件中的内容显示,这位侦探先生因侦破杀害死刑犯的犯人所处位置,私自前往探查后被重伤。右侧头部被贯穿并且伴有大面积的皮肤烧伤。 看到此处的栃木打了个寒颤。 单是看文字描述就感觉很痛。 “真是福大命大,遇到诅咒师居然还能活下来,他应该一出院就去买张彩票的。” 凑到栃木脖颈旁的五条跟着一起看完了资料。 “所以呢?讲了半天这个神神秘秘的‘仓’是干嘛的?” 五条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展开手向前摊开。 卑微社畜伊地知见状,熟练地把被扔在一旁的文件放在了五条的手中,接着解释道: “‘仓’是由创始人——局长早濑浦宅彦,协同研究员白驹二四男创立的刑事侦查机构。通过名为‘稚产灵’的装置收集到犯人的思想粒子,然后将粒子投入到‘罔象女’中构建虚拟世界,让侦探进入到其中收集犯人相关情报,最终抓捕到犯人。” 栃木发出感叹:“听起来就像是魔幻现实主义作品。” 用科学技术抓捕到的杀人犯,却被如同神秘学的咒术所杀害。 “因此这次的任务目的有两个,”伊地知伸出了两根手指,“一是找到挂出这个悬赏的人,撤下这个悬赏;二是顺带把与此案有关的诅咒师抓捕归案。” “由于这次任务主要是围绕‘仓’展开,所以高专这边不能派出过多人员,因此我不能陪同你们一去,负责交接引导的是‘仓’方面的人员,一会儿我会给您对方的联系方式。” 伊地知站立端正,深鞠一躬。 “预祝您行动顺利。” “我们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出了办公室门,抱着一堆文件的栃木落在了后方,她快步追上五条。 五条把自己手中的文件叠上了栃木怀中的文件堆的最顶上:“唔,准备的话,你带上我,我带上你就够了,剩下的交给伊地知去做。” 栃木:“……” 伊地知先生听到后估计会哭出来的吧。 不过对此完全没经验的栃木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也只能五条说什么就是什么。 把文件都仔仔细细地看一遍记下来,应该能帮到伊地知先生吧? 她看了看手中堆积成山的文件,瞬间感觉压力倍增。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啊。 第二天,五条一出门就看到了疑似想把自己往僵尸方向修炼的栃木。 他调侃道:“早啊,小光,你是想尝试把自己修炼成僵尸吗?” 栃木打着长长的哈欠,揉了揉眼睛,看着和自己完全相反的神采奕奕的五条。 “早上好,伊地知先生给的文件实在是太多了,我还以为……咒灵不会困的……” 不得不说,看上去一脸困倦的栃木更加有咒灵的感觉了。 眼神迷茫,步调虚浮,把一年级生都给吓了一跳。 “早上好……” “哟,早!” “早上好。” “早呀小光。” 钉崎走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扶着栃木肩膀,打量着眼前换上新衣服的人,赞赏了一句: “高专的裁缝很厉害嘛!” “哪里,明明是我的品位好。”五条在一旁反驳道。 互相问候过的众人嘻嘻哈哈地聊着,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栃木被裹挟在吵闹的人群中,顺着大家步调双眼放空地往前走。 清晨柔和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走廊,微风和煦地抚摸着众人的脸庞,气氛一派祥和。 就像是再寻常不过的校园日常。【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连环杀人犯悬赏案(二) 吃完早餐后,准备出差的五条和栃木两人与一年级生挥手告别后,向校外走去。 一辆车停在校门口处,五条拉开车后门,冲栃木扭了扭头,示意她上车。 栃木一上车就看到了老熟人。 “早上好,伊地知先生。” 五条大长腿一迈,也坐了进来,他伸手将车门关上。 “早。” “早上好,两位。” 见到两人已经坐稳妥后,伊地知缓慢地发动了车辆。 “抱歉,我实在是太困了,先睡一会儿,到了的话麻烦叫我一声。” 实在撑不住了的栃木坐好后,估摸着距离到达目的地应该时间,说完话后就闭上眼睛开始补觉。 “她昨晚……这是太激动了没睡着?” 伊地知透过镜子看到了栃木的满脸倦态,疑惑了一下。 虽然知道咒灵应该不会感冒之类的,五条还是吩咐伊地知让他把空调温度调高一些,自己从座位下取出了一张毛毯,给一闭上眼就睡着了的栃木盖上。 “以为咒灵不会困呢,看了一整晚的资料。” “这样啊,呃,还挺勤奋的?” 五条不置可否。 车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凭借着多年社畜经验,伊地知读出来了五条此刻并没有聊天的想法。 于是他闭紧了嘴,专心开起车来。 说多错多,沉默是金。 两个小时后,车辆到达目的地。 车停稳后,五条凑近了正在熟睡的栃木耳旁,深吸气,冲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呼——” 这口气的效果显然是极好的。 栃木噌的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毛毯从她的身上滑落下来,睡意全无瞬间清醒。 “起床啦,小光。” 她转头看向旁边满面笑意的五条,搓着手上冷飕飕的鸡皮疙瘩: “下次的叫醒服务能不能换个方式。” “你求我,我就考虑一下。” “求求你了。”栃木面无表情地瞬间接道。 听到这个答案的五条也没有失望,即答道: “好的,我考虑一下……答案是‘不能’。” “……” 不行啊!完全不是这人的对手! 两人和伊地知道别后,五条领着栃木下车,走进了面前的公寓。 最终两人在某一扇房门前停下脚步,五条看了眼门牌号,从口袋里取出钥匙: “好嘞,就是这里的。” 他插入钥匙扭动,打开了房门。 室内是装修家具一应俱全的居室。 在玄关处脱了鞋后,五条首先走到阳台的落地窗前,伸手把落地窗打开来,打量着阳台。 栃木跟在他身后,突然有了点不详的预感。 “挺合适的,”五条转动着手里的钥匙,钥匙串发出了“咔啦咔啦”的清脆声,“以后你就从这里爬上来吧,小光。” “抱歉我可能刚睡醒头脑还没清醒,请问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栃木从阳台的围栏探出身子向下看。 嗯,确定了,摔下去是会死人的程度。 “没事嘛,反正你也会飞,区区十几层楼的高度对你来说肯定不成问题。不是我不想给你钥匙,你也知道,不能让普通人觉察到咒术的存在,要是我给了你钥匙的话,指不定哪天这屋子就成了凶宅了——会凭空开关的门,对普通人来说不是超恐怖的吗?” 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栃木再次开口:“不可以小心点吗,没人的时候我再开门。” 五条摆了摆手指。 “不可以哟~” “……” 被迫接受现实的栃木一脸麻木,整个人透着一股无欲无求的绝望感。 时刻问问自己,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吗? “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担心,大部分时间我们还是在一起的,你爬不了几次阳台的。” “呵呵呵,那可真是太好了。”栃木皮笑肉不笑道。 你最好是别给我先爬进屋子,等我爬进来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反锁在门外! 确定落脚点后,五条取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时间也差不多了,走,我们去见‘仓’那边来接引我们的人。” 伊地知选择的公寓和“井”所在位置的距离十分近,五条和栃木散步似的慢悠悠走上五分钟就到了。 “井”的外表看上去和普通的办公楼没有什么大区别,混在一堆建筑里面没有丝毫违和感。 不过俗话也说了,“藏叶于林”,这种不彰显存在感的隐蔽就是最好的保护。 两人抵达楼底时,负责接引的人员早已在门口等候。 负责接引的人是一位看上去就很成熟稳重的男子,年龄稍大,估摸着和夜蛾校长差不多。面对迟到了七八分钟的五条,表情上没有显示出任何不耐烦。 栃木不由得暗自揣测,说不定这是伊地知特地要求的,来个稳重点的人才能不至于被五条气到。 男子向五条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道:“您好,‘环境省自然环境局超自/然灾害对策室’的五条悟先生,感谢您拨冗前来协助。我是来自‘井’的外务分析官,松冈黑龙,在这段时间里,将由我来负责引导您熟悉‘井’端事务并且解答您的疑惑,接下来我会带您先去见我们的室长。” 五条握上松冈的手,点头示意问好。 “你好,那麻烦你了。” “不客气。” 松冈上前半步走在五条的左前方,尽职尽责地充当着一位引导者的角色。 担心自己发出脚步声的栃木咒力运转,双脚稍离地漂浮在空中亦步亦趋地紧跟上五条。 刷卡走进建筑物内后,五条和栃木才发现“井”端内部的建设和寻常建筑的不同之处。 整个室内从地板、墙壁到天花板都是一片洁白,看不出材质的一体化材料覆盖在室内的每一个角落。视野中能见到的每一扇门都紧闭着,门旁闪烁着的指示灯表明只有相应权限的人才能进入。 松冈放慢了步伐,一边走一边向五条介绍道: “由于‘井’不仅负责侦破案件,还关押着一些连续杀人犯,所以这些都是必要的防护措施……” 走过一间间完全看不出不同之处的房门后,两人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扇没有装备门锁的普通木门。 松冈上前拉开大门,单手做“请”的手势。 “五条先生您请进,稍等一下我现在就去叫我们室长。” 五条就像来到自己家中一样,在一侧的沙发上大摇大摆地坐下。 柔软的沙发因着他身体的重量凹陷下去,看起来格外舒服。 栃木绕着沙发转一圈后,打消了坐一会儿的念头。 这沙发我坐下去,怕不是立马就被发现了吧? 她无奈地做了个叹气的口型,认命漂浮在空中。 很快,门口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是“井”端的室长来了。 松冈外务官走到门口处后就停下脚步,侧身站到了门口外,室长只身走了进来。 出乎栃木的意料,室长看起来比松冈外务官还年轻不少,看上去似乎和五条是同辈人。 她还以为,能做到这种机关领导肯定会需要相当的资历,年龄不会年轻到哪里去。 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年龄较轻的年轻人,或许比论资排辈的老爷子手段来得更厉害。 否则也不可能做到现在的地位。 “您好,五条悟先生,我是‘井’端室长,鸣瓢秋人,感谢您能前来协助我们的工作。” 眼前身穿西装的男子神情看起来略带疲惫,公式化的话语间透露着客套和距离感。 像是常年加班工作导致的睡眠不足。 一看到有人来后,枥木就安安静静地飘在茶几处充当着透明人。 就在这位室长开口的一瞬间,她敏锐地发现,五条的本来带着笑意的脸部肌肉突然抽搐了一下。 难道这位室长有问题? 不过这会儿问五条也不现实,于是枥木悄悄挪动身子,靠近了鸣瓢一些,近距离地观察起来。 枥木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你好你好,鸣瓢先生,初次见面……或许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奇怪,冒昧地问一下,你有兄弟之类的吗?” 栃木:…… 不,等等,谁能告诉我一下,这个案件貌似并不是寻亲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连环杀人犯悬赏案(三) “请问这个问题和案件有关吗?”鸣瓢挑了挑眉,表情看起来有点诧异,但他还是如实回答了五条的问题,“没有,先生,我没有拥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得到答案的五条摆了摆手:“随意问问罢了,和案件并没有关系,因为你的声音和气质,和我的一位朋友很相似,特别是声音,怎么说,简直一模一样……话说你想认识一下他吗?我感觉你们会很合得来耶。” 一旁的枥木简直要把自己的脸给捂起来,不敢去看眼前鸣瓢的表情了。 这也太随心所欲了吧! 鸣瓢面无表情,毫无留情面地直接拒绝。 “抱歉,我对交友并不感兴趣,请问我们可以继续案件的讨论吗?” “可以,请继续。” 被拒绝的五条看起来没有半点尴尬的心理,坦坦荡荡地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鸣瓢打开了他携带而来的平板,打开后放在了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近来因不明原因,‘井’端关押的连续杀人犯接连离奇死亡,作案者手段残忍,尸体状态千奇百怪,甚至还有个别死者连尸体都没能留下就神秘失踪。” 鸣瓢滑动着手中的平板展示现场。 一张张照片轮番出现。 照片上的死者死状各异。有的人像是被当做面团一样压扁踩平了,血液混合着白色的碎骨流淌得满地都是;有的人仿佛遭遇火灾,浑身如炭一般焦黑,肌肉组织暴露在外。 相比之下,牢牢握住自己脖颈,把自己活生生掐死的死者都还算得上是体面了。 枥木稍偏过头,不忍再看照片上的惨状。 倒是鸣瓢和五条还在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观看,像是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 片刻之后,展示完死者照片,鸣瓢终于再次开口。 “五条先生,您也看到了,虽然我不能保证‘井’端的安保措施是完美无缺的,但这种死状简单归咎于犯罪者拥有独特癖好,我是万万不相信的。您说是吧?” “——来自‘超自/然灾害对策室’的五条悟先生。” 鸣瓢在询问时,放慢语速咬重了“超自/然”三个字。 霎时间,他抬起了头,目光犀利地盯着看完照片的五条,视线中有兴趣、疑惑,还有更加深沉的探寻与分析。 气氛一改之前和谐,无形的压力弥漫在室内。 鸣瓢室长一改刚刚颓靡的神态,整个人如同出刃的利剑,誓要披荆斩棘拨开眼前障碍探寻真相。 枥木默默地向后退了几步,飘到了五条背靠的沙发后。 总感觉,这个室长很不好糊弄的样子啊。 她隐隐有些担心起来,不知道五条会如何回应。 两人僵持了片刻。 “噗嗤——” 五条的笑声率先打破了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伸手把平板推向鸣瓢的方向,背靠在沙发上,翘起右腿交叉搭在左腿上,冲鸣瓢抬了抬下巴,嘴角的笑意带上了一丝嘲讽的味道: “或许是我当老师当习惯了,好为人师。” “温馨提示你一下,有些时候聪明人不一定活得长久,适当的糊涂未必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虽说五条平时总是一副轻浮模样,十分欠揍。 但在这种场合下却意外的好使——至少气势上绝对不会输人一等。 听到这话后,鸣瓢面露愠怒,像是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愤怒在他心底中翻滚。但显然他对情绪的掌控是极好的,这种情绪外露的状况并没有很久,即刻间,他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了一口气,呼出,将心底的怒火努力摁住。 “抱歉,五条先生,是我僭越了。这样吧,那些连环杀人犯是怎么死的,犯人用的是什么手段,犯人的身份是什么等等等等,这些我方都可以不去探究,但是——” “将犯人抓捕归案后,一定要经由我方确认。” 这位坚毅的室长最终有所妥协,不过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底线。 “没问题,那么合作愉快,鸣瓢室长。” 五条一改之前高高在上的俯视姿态,终于流露出了些许带着真情实感的笑容。 双方终于达成一致后,鸣瓢开始为五条介绍“井”端目前为止掌握到的情报以及对犯人行踪的追踪。 枥木仗着自己不能被常人看到,也凑上前一起听起来。 谈话一直持续到中午才结束。 “……以上,就是‘井’端目前掌握的所有信息。文件已经同步发送给松冈外务官了,您有什么疑惑可以随时询问他。” 直到介绍完最后一位犯人行踪,鸣瓢长吁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 时间比他预估的快了许多。 其实鸣瓢本来就没有期望“超自/然灾害对策室”的人能和他共享所有情报。 “超自/然灾害对策室”不仅隐蔽性高——至少在接到来访通知前,他是完全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部门的存在,而且从早濑浦局长有意无意地提示可以看出,将要来的这位——五条悟先生——似乎身份地位十分棘手。 不过从刚刚的对话来看,性格也相当棘手就是了。 所以他一开始过于直接的探究也不过是看看对方的底线在何处,好提出自己的真实要求——也就是“门面效应”。 只要犯人能通过我们来确认就够了。 鸣瓢在心中默念。 眼看对话结束,五条打了个响指。 “辛苦你们的侦探和情报人员了,那接下来的抓捕任务就放心交给我来办吧。” 说完,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开工——” 飘在空中飘到快累瘫的枥木如获大赦,一个没注意,衣袖擦过了同样站起身的鸣瓢。 “室内居然有蚊子吗?”鸣瓢摩挲着手臂,疑惑地四周环顾着寻找蚊子的踪迹。 吓得枥木瞬间僵住。 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的五条差点没忍住大笑出来。 他隐蔽地勾了勾手指,得到信号的枥木小心翼翼地飘回到五条身边。 鸣瓢摇了摇头,说服自己应该只是错觉,他转头看向五条:“等待您的好消息,五条先生。” 在两人即将迈出会客厅前的一瞬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五条转回头来: “噢对了,我记得之前你们有位侦探受伤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去探望一下他比较好。” “没问题,”鸣瓢点点头,推开门,冲等待在门口的松冈外务官吩咐道,“松冈,一会儿先带五条先生去富久田住院的医院一趟。” “好,五条先生请跟我来。” 目送着五条走远,鸣瓢嘴里喃喃自语重复着刚刚他说过的话: “‘以防万一’‘以防万一’……果然是这样吗?” 垂在他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两人走出“井”的办公楼后,五条止住了松冈的步伐: “你直接把医院地址给我吧,不劳烦你再送我过去了。” “行,那我就不送了,您一路走好。” 松冈爽快地把地址编辑好发给五条。 等到五条走出了“井”那边的人的视线范围,枥木终于从空中落下来。 双脚踩到地面的她慢慢放松下来,原地蹦哒了几下。 “哈哈哈小光,感觉怎么样?” 五条看着活动筋骨的枥木,笑眯眯地问道。 “累,非常累。” 枥木捶着自己的肩膀,扭了扭脖子。 “要是再慢一点出来,我就要考虑怎么和伊地知先生写报告书了。” 她还没忘记昨晚刚看完的文件。 文件中清清楚楚地写着要是让普通人觉察到咒灵的存在,不仅要接受处罚批评,还要提交长篇的报告书和检讨书。 但就是这一次,要是去的是什么普通的场所还好,好巧不巧,偏偏去的是“井”,在鸣瓢那种观察力极为敏锐的人面前,稍有不慎就会被察觉。 枥木可以说是打足了十二分精神留意着自己的行为举止。 “就当是锻炼咒力的掌控也不错嘛,”五条拍了拍枥木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多么好的锻炼机会呀。” “……” 我去你的锻炼机会! 栃木在心里给五条翻了个白眼,抬脚想轻轻踢下他的小腿。 然后……一脚踢到了“无下限”术式。 嗨呀更气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连环杀人犯悬赏案(四) 眼看没能得逞,栃木恹恹地收回了脚。 “你是怕富久田侦探中了诅咒没除干净吗?” “对,虽然报告上说他目前生命体征稳定,但诅咒这种东西,保不齐会留下什么隐患,所以还是亲自去看一下比较保险。”五条点点头,“对了,一会儿要是有诅咒残留,你来去除掉它。” 栃木指着自己,疑惑地反问道: “我去?为什么是我去?” 五条摊开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你想想看嘛,我一个大男人凑上前去看另一个男的,这情景不应该是怎么想都很诡异吗?” 栃木回想了一下在学校里,五条和同学之间特有的贴脸讲话方式。 虎杖&伏黑:这理由不管怎么看都不能成立啊。 “我记得你不是很热衷于——” “嗨嗨,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这也是给小光你的锻炼机会,不接受反驳。” 五条迈开步伐加快走路的速度,撒开步子欢快地走到了前面去,直接了当地结束了谈话。 “喂你给我等等!” 总而言之,在对于栃木来说,走路机会都弥足珍贵的情况下,两人一路拌着嘴步行走到了富久田住院所在的医院。 和住院部时不时就走过手提着水果营养品的病人探望家属相比,两手空空的五条倒显得有些另类。 当然,比起他的两手空空,或许他的脸可能更加吸引人注意力。 栃木已经接连听到好几个小护士窃窃私语发出赞叹声,互相撺掇着对方上去要个联系方式。 对此她只能摇摇头。 天真,太天真了。 脸好看有什么用,要活着不被气死才有福消受。 当两人来到富久田的病房外时,房门并没有关闭,而是虚掩着的。 这是碰上了有其他人来探望吗? 五条抬手,轻扣房门。 “请进——” 病房内传来的是一个清亮的女声。 得到允许的五条推开房门,栃木紧跟在他身后闪身进到病房内。 坐在病床旁的是一位黑色短发的娇小少女,头发上还别着一枚小巧的粉色发卡,穿着西装套装就像是偷穿大人的小孩子一样。 啊,在伊地知给的资料里看到过。 栃木脑海中浮现出这位少女的资料,她凑到五条耳朵旁小声提示: “本堂町小春,‘井’的外务官之一,由刚刚那位松冈先生带的新人。” 听到耳旁的细语后,五条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心里有数。 “哟,二位好,我是来自‘超自/然灾害对策室’的五条悟,负责本次连环杀人犯被害案的调查,需要我先为两人腾出私人空间吗?” 五条自来熟地走上前去,随口玩笑了一句。 “您好,五条先生。” 被调侃到的本堂町没有丝毫的羞涩,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来,冲五条鞠了一躬,然后抬起头来解释道: “我们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今天我是出于同事情谊前来探望的,您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询问,若是不方便的话,我出去回避片刻也没有关系。” 是和她外表完全不搭的老练作风。 “哈哈哈哈,不用回避的,我就随意问几个问题。” 面对眼前一本正经回答的女孩,五条顺势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病床的另一侧。 身体靠着枕头上坐起来的富久田也微笑着点头示意。 “您好,五条先生。您有什么疑惑尽管提,我一定会知无不言的。” 五条装着思忖的模样,余光看向富久田的右脑上的洞。 有诅咒咒力的残留。 栃木显然也看到了,她心领神会,趁着富久田和本堂町的注意力还落在五条身上,飘身过去,伸出一根手指。 丝丝咒力从她指尖流出来,小心翼翼地穿进那个洞里,动作稳当得甚至没给富久田带来丝毫异样的感觉。 “富久田先生,请问当时你追踪到犯人时发生了什么。” 五条大脑飞速转动,随便乱扯了一个问题出来。 被问到的富久田仰头视线上移,飘忽到了天花板上,像是在回想当时的状况。 思考了片刻后,他给出了回答: “说来也奇怪,那个犯人缺乏必须的警惕性,但心理素质却又出奇的好,对我掏出抢来指着他毫无反应,最后我开枪时也没能伤到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躲开了,还反手给我来了一下,”富久田抬手指着自己的头部,“感觉犯人使用的应该是大功率激光类的武器,要不然不会连带着皮肤也烧伤。” 那不是烧伤,是诅咒留下的污秽腐蚀。 栃木在心里默默回答着。 等到她的咒力终于贯穿过整个洞口后,栃木开始向其中注入咒力,将固执地残留在上面的诅咒慢慢驱散掉。 很快,几秒钟后诅咒就被消除干净,她向五条比了个“ok”的手势。 “嗯嗯,你说的有道理,很有可能。” 接到栃木完工的信号,五条一边思考着怎么结束话题离开,一边忙不迭地点头,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微笑模样。 “不过仔细想想,既然都有名为‘超自/然’的部门介入,想必那并不是什么激光类武器吧?” 富久田保持着温和得体的笑容,自然而直白地说出自己的疑问。 “那些人,是超能力者吗?” 五条&栃木:! 看不出来啊,这位侦探的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听到这个猜测,五条的笑容顿时间更加灿烂起来,也不知道因为是憋笑憋的,还是因为对方没猜中保住了咒术的秘密而开心。 不过栃木猜测大概率是前者。 “哈哈哈哈差不多差不多,”像是为了让对方肯定自己的猜测,五条神秘兮兮地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比出噤声的手势,“还麻烦两位保密了。” “诶,还真是这样吗?我只不过是随意猜猜罢了。” 富久田仍是波澜不惊地笑着,没有丝毫诧异的神情。 他转过头和本堂町对视了一眼。 本堂町冲他点点头,随即开口承诺道:“既然五条先生坦言相待,那么我和富久田都会帮您遵守这个秘密,不对外泄漏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五条双手合十,噙着笑意眨了眨眼。 随后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在五条越来越没边际的瞎扯中结束了对话。 问完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显得自己真的只是来随意了解一下情况的五条站起身来:“今天造访突然,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多谢二位的理解。” 两人都客客气气地说着“不麻烦”,微笑着摆手和他道别。 五条退出了病房,顺手把门重新带上。 “解决完‘仓’这边的收尾工作,我们接下来要去抓捕那六个案件的诅咒师了吗?” 走出病房后,栃木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翻查着手机里五条共享给他的文件。 不得不说,专业的就是专业的,“仓”给他们的资料相当细致,他们的工作就只剩下按着资料去抓就可以了。 “不过,鸣瓢室长要求先把犯人带去他那边确认,那岂不是要先运回‘仓’才能再运回高专,这过程有点麻烦诶……” 想到这里,栃木皱起眉。 看看富久田就知道了,诅咒师们可是危险人物,交给辅助监督去运押她都不太放心,更何况是交给没有任何自保手段的普通人。 但是答应了鸣瓢的条件又不可能不做。 “所以只能辛苦我自己多跑几趟咯,咒力消耗对我来说只是小问题。实在不行,我可以左手拎一个,右手拎一个,这样就能少跑几趟,就是到时候要麻烦你,待在‘仓’里看守第一个诅咒师不乱来,我再出去抓第二个回来。” 五条抬手熟稔地揉了揉栃木的头。 听到五条形容得像是拎着垃圾出去扔掉一样轻松,栃木稍稍放宽了心。 “小光这是在担心我太辛苦了吗?” “对呀,我可担心了,我怕你过劳死之后,找不到老板讨要工资。” “不用担心,你近十三个月的工资都已经被我扣干净啦。” “……我跟你讲,你这种乱扣工资的行为可是违法的。” “小光,你忘了吗,你可是咒灵,”五条向栃木投去关爱的目光,“劳动法可不适用于你。” 被五条贴心关怀过后,栃木的脸色彻底变成了石膏像一样的惨白。 雇佣咒灵也请按劳动法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连环杀人犯悬赏案(五) “哈哈哈果然还是靠诅咒来钱来得快。” 装潢奢华的酒店隔间内部,四个打扮各异年龄不同的男子正举杯庆贺。 落地窗外,洁白的月光倾撒在海面上,海浪阵阵拍打着岸边,和煦的海风吹动着窗边的薄纱。 “那群咒术师真是太蠢了,拼死拼活保护普通人,加班累成狗不说,还有可能随时就把小命给丢了,哪有我们诅咒师过得快活哈哈哈哈!” 其中一个男子大声嘲笑着,立即得到了身旁人们的应和。 “没错没错!” “还是我们聪明!” “来,干杯!” 兵乓—— 觥筹交错,迷眼的灯光再加上酒精的作用,让室内四人都稍有醉意了。 正当四人打算开始下一轮的痛饮时,突然传来了门铃声。 霎时,酒气消散,四人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拿起了自己的咒具。 “你,去看一下。” 一个看起来地位稍高的壮实男子动动手指,指着另一个人,示意他去查看情况。 被指到的那人点点头,侧身背靠墙壁,点开了接通键。 门铃另一端传来了一个男声。 “嗨嗨,这里是五条生命保险,我夜观天象看几位近期有血光之灾,请问几位对人身意外伤害保险有兴趣吗?” 门外男子的声音听起来语气轻松,仿佛他真的是一位来推销的保险营销员。但是在室内的几人听起来,无异于来自黄泉的催命呼唤。 “五条?!”几人同时发出了惊呼声。 是那个御三家的五条吗!为什么找到这里来了! 先前发出指示的那个男子当机立断,“田中,快把你的式神召唤出来,我们从窗户逃,酒店人员密集,他们追不上我们的。” 几人当中一人迅速从怀中掏出符纸,咬破手指滴上献血。 “急急如律令……” 咻—— 一道光芒闪过,精确地射中漂浮在空中闪着微微灵光的符纸,瞬间将其燃烧殆尽。 紧随着那道光芒,窗外一个身影翻身跳进室内。 咒力从那人指尖处流淌而出,分成几缕冲着室内几人游去,速度快得就像闪电。 那咒力一接触到人,便瞬间爆成万千条更加纤细的丝线,从腿部开始缠上身躯,顷刻间就已经牢牢把人捆住,像是一颗“蚕茧”只留了头部在外。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窗外的人影落地时,室内只剩下几个圆滚滚的银白色蚕茧。 “真是的,下次能不能麻烦你们选个楼层低点的酒店,这么高的窗爬起来累死人了。” 少女深色的行灯袴被夜风吹起轻盈的弧度,声音轻柔带着一点嗔怪的语气,但是她的出现却让被缚住的几人脸上浮现出更加恐惧的神色。 这人,不,这不是人,是咒灵! 尽管长期以诅咒他人为生,但这些诅咒师们好歹没有忘记掉咒灵的等级分类,眼前的咒灵不仅保持着人形的外表,还能正常沟通—— 特级咒灵。 当这个结论出现在几人的脑海中时,众人无不懊悔刚刚没有给五条悟开门。 五条悟好歹能给他们个痛痛快快的死亡,若是落到了咒灵手中,那很可能受到的痛苦比死亡还要恐怖。 “喂喂喂,还在听吗?我司提供的保险服务可为几位量身定制,购买后即刻便可生效……” 诅咒师:! 对,他俩快打起来,说不定打起来我们就可以趁乱逃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只见那个咒灵快步走向门口,伸手“咔——”地一声把门给打开了。 “你无不无聊啊。” 少女颇为无奈地看着眼前沉迷于cos保险从业人员的五条。 五条直接忽视了她充满怨念的眼神,径直走进室内。 看到四人全都被缚住只能束手就擒后,他比了个大拇指表示称赞: “哟!做的很好嘛,小光,干净又利落。” “所以说为什么每次都是我爬窗……” “因为别人看不见你啊,连‘帐’都不用放多方便,要是我来的话一发‘赫’就能让酒店经理哭出来了哟。” 这俩人竟然是一伙的。 听到传说中的“最强”亲昵地称呼着咒灵,在场的几人瞬间瞪大了双眼。 五条走进到位于门铃处“茧”的旁边,抬腿用力踹了一脚,那人便像不倒翁一样摇摆起来,他颇为可惜地说道: “早点开门多好,买了保险还能给自己买块墓地。现在估计前脚进火葬场,后脚就进化肥厂了。” 说完摇摇头,语气真诚又嘲讽:“太没眼光了。” “……” 虽然看过很多次了,但是栃木还是由衷地佩服五条的文学修养和修辞使用。 这拉仇恨的嘲讽能力简直拉满了! 栃木拿出手机,滑动页面在屏幕上勾选了一下,向五条汇报: “这四个人是最后四个了,第六起案件是他们合作共同完成的,把这四个人送回高专就算完成任务之一了。” 没错,两人正在处理的正是诅咒网站上悬赏连续杀人犯的案件。 当初伊地知吩咐的任务有二,一是抓捕与此案有关的诅咒师,二是找出发布悬赏的人撤下悬赏。 截止目前为止,前六起悬赏案的犯人都已经悉数抓获,其中一个任务可以说相当顺利的就完成了。 一旁的五条还在用脚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那个诅咒师,语气中带上了些许不耐烦:“你说你们,诅咒师还结伴行动,实力弱成这个样子怎么还好意思接悬赏。” 栃木看到被摇得头昏脑涨的诅咒师,急忙制止了五条: “五条你别踢了,再晃他就要吐出来了……” “?” “要是吐出来的话,还要叫服务员来清理,太麻烦了。” 诅咒师:…… 五条闻言终于高抬贵脚放过了那个诅咒师一马,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这么多个人,全都给鸣瓢运过去也不方便,我打电话问问能不能他们那边派人来登记,这样子处理完我可以直接拎着他们回高专。” 对此栃木表示万分赞同。 她可不想再去“仓”的监狱里陪着这些诅咒师了。 之前五条把人送到“仓”后,都是留下她一个人,在监狱玻璃外面和诅咒师大眼瞪小眼。要是安静点的还好,有一次碰上个诅咒师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一直指着她对着监控胡言乱语,想要向“仓”内的工作人员公布咒术和咒灵的存在。 最后无奈之下,栃木只能把他打晕了。 五条来领人的时候还要解释一下这人是犯了妄想症在胡说八道。 虽说栃木很怀疑“仓”的人到底有没有相信。 “不信也得信!”这是五条的原话。 总之就是十分难搞。 等了大概半小时左右,松冈先生带着“仓”的工作人员来到酒店。几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展开交接确认工作,拍照的拍照,记录的记录。 栃木见状后退到角落里,给他们让开活动的空间。 今天带头的并不是五条和栃木熟悉的鸣瓢,而是一个和他年龄相仿,因为精神看上去不错而显得更加年轻的男子。 百贵船太郎,“仓”的副室长。 看来今天是鸣瓢室长轮休呢,栃木想了想。 要不然他肯定会亲自过来的。 百贵主动走上前来,礼节性地和五条握了握手: “这是最后一个案件的犯人吧,辛苦您了五条先生。” “还行。今天是鸣瓢室长轮休吗?” 百贵点头:“是的,就算是鸣瓢那样的工作狂,也总会留出些陪陪家人的,更何况他家曾经……” 说到这里,百贵突然噤声不再说下去,略有些不好意思带着歉意笑道:“抱歉,他人的家事未经许可,我不太好说出来,刚刚一时疏忽请您见谅。” 五条摆摆手,示意不必在意。 确认的流程进行得很快,十来分钟后,“仓”的一干人员和五条道完别后离开了酒店。 见普通人都离开了现场,五条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拎起诅咒师跳到窗沿上,瞬间消失在夜幕中。 约莫几分钟过去,五条空着双手再次翻身跳进包间内,又提起两个人。 第二次出发前,他向栃木嘱咐道:“高专那边也有流程要走一下,你先自己回家吧,我一会儿直接回去。” “行,那我回家里等你。”栃木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栃木熟门熟路地搭上电车,逃票坐在车顶回到了两人的临时落脚点。 这时候正是晚饭时间,但由于伊地知选的这个公寓主要是专门出租给附近的上班族居住的,价格偏低,所以还没有几户人亮起灯光,估计住户都还在公司加班加点工作。 栃木站在楼下弯弯腰,伸伸手,做了做热身运动。 然后吸气提身,原地起蹦,足尖微微一点,便向上蹿出几层楼高。 在跳过其中几层楼的阳台时,栃木突然瞟见了一户住户内有个熟悉的身影。 是鸣瓢室长。【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 连环杀人犯悬赏案(六) 虽然没有私闯民宅的爱好,但是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栃木身形扭转,像一片羽毛一样轻轻落在了鸣瓢家的阳台上。 打扰啦。 栃木站在阳台的窗外双手合十,弯腰鞠躬。 今天是鸣瓢室长休息的日子,那他应该在和家人共度阖家欢乐的时光吧。 但是出乎栃木的意料,鸣瓢的家中装饰极其冷清。 甚至和刚住进来的自己和五条的公寓还简陋。 堆砌好的打包纸箱放在家中的各个角落,但从箱子上的落灰来看,看得出来已经放置有段时间了。 除了必要的家具,这间屋子再无任何摆设。 栃木顺着房内唯一的光源走过去,看到了餐桌旁坐着的两人。 应该就是鸣瓢和他的妻子了吧。 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它可能性。 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聊天。 内容都是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类似“今天的饭菜很美味”“天气是不是开始凉了,要加点衣服”这类的。 还有鸣瓢说的“最近工作上和其他部门合作,遇到个很难搞的人”。 额这个,说的绝对是五条吧? 乍一看,和每一个温馨的家庭一样。 但是,不对。 这种温馨就像是一层滤镜,不管怎样的滤镜都掩盖不了图像的原貌。 “更何况他家曾经……” 百贵说到一半的话突兀地回响在栃木的脑海里。 是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她飘离开餐桌,房内的其他地方都没有开灯,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 在如同样板间的房子内,栃木很快就注意到了那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整间房子内唯一的装饰品。 是放着合照的相框。 和周围布满厚厚灰尘的纸箱不同,这个相框干净得格格不入,像是每天都有人在反复精心地擦拭它。 照片中,除了刚刚栃木见到的鸣瓢夫妻以外,还有一个黑色短发的小女孩。 一家三口都绽出灿烂的笑容看向镜头。 栃木的身体僵住了。 “……原来是这样。” 是早夭孩子的离去,带走了这个家的欢乐。 ———————————— 咔嚓—— 是钥匙插入锁中转动的声音。 “小光,我回来啦。” 五条晃动着手里的塑料袋,估计赶上了晚饭时间就碰巧从高专的食堂打包回来。 “今天的甜点是咖啡果冻,超级幸运地买到了最后的两份——话说当时我买单的时候,后面粉毛小哥的情绪让人感觉相当不妙啊。” 听到五条回来的声音,栃木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揉了揉眉心,从电脑台前站起身,走出房间:“欢迎回来。好不容易排到自己却卖光了,想必谁都不会开心吧。” 她走进厨房里拿出两个餐盘,把两个咖啡果冻倒了出来,递给五条一个自己一个。 “辛苦你了。” “那是当然,小光你要多体谅体谅我,我可辛苦了。” “……” 所以就是你这幅样子想让人好好真情实感一下都不可以! 吃饭的过程中,两人没有再说话。 主要原因其实很不可思议,在于五条身上。 身为御三家的家主,作为从一出生就打破了咒术界平衡的存在,虽然平日里相处起来丝毫没有大少爷的讲究感,但是栃木还能从他的一些生活习惯中看出来,在童年时期接受过的教育。 把爸爸称作“父上様”,把妈妈称作“母上様”,每天起床一睁眼开始身边就跟着女佣,行为举止都有标尺一样的条条框框衡量出个所以然……五条悟的童年说不定就是这样过过来的。 栃木心中唏嘘。 这么一想,等到自己成为了最强,坐上家主之位后,开始放飞自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嘛。 吃完饭后,栃木走回房间内把资料全都抱了出来,准备商议第二个任务。 “所以你是打算先从被害者家属开始排查起吗?” 她把纸质资料垒在桌面上——都是五条吩咐松冈先生要的资料,前两天就发了过来,刚被她打印出来。 五条点点头,“对,毕竟从动机上来看,被害者家属报仇的可能性最大,而且我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案子,感觉从这方面下手调查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那就从被害者家属开始分析起。”栃木抽出一张空白的纸张,在纸上涂涂画画。 “首先悬赏案,肯定是涉及金钱交易的。之前我看过这个网站的运营模式,委托人是先汇款给网站,由网站作为中间媒介再汇款给诅咒师,抽取相应比例的钱款作为中介费用,借以维持网站的基本运营。” 她画了三个圈,填充上“委托人”“网站”和“诅咒师”,在这三者之间画上双向的箭头。 “因为涉及的汇款都是跨境汇款,这些钱款的来路去向我们很难查清楚,所以想通过资金流动来追踪这条路不太行得通。但是我们可以从这点提炼出一条信息,至少发出悬赏的人能拿得出这笔资金,截止目前为止是三百万元。” “委托人”旁标注多了一组关键词——“有一定资金”。 “然后就是这个网站,既然选择在这上面发布悬赏,那么想必一定已经对咒术界有所了解,所以他面对咒术相关的事物,反应肯定会与一般人的不同——当然演技什么的就另算了。” 栃木抬手在刚刚写下的关键词下又增添了一组,“对咒术有了解”。 “最后就是‘仓’方面,‘仓’是个半公开半保密的组织,据松冈先生给的消息,受害者家属只能知道罪犯被抓捕归案了,并不知道犯人被关押的所在地,那么发出悬赏的人既然能在悬赏里面表明‘仓’的地点,他肯定是能接触到这种程度情报的人。” “对‘仓’也有所了解”,她写在最后补充。 “这三点我认为可以作为排除嫌疑对象的标准,你有什么意见吗?” 栃木把纸转向五条,把笔递到他面前。 五条摇摇头:“没意见。” “那就这样,我来看资金和‘仓’方面的问题,你来排查咒术相关的问题,可以吗?” 栃木把所有的被害者家属资料摞成一摞,放在自己的左手边。 “我看完给你,有问题的资料都抽出来放在前面。” 就当栃木正纳闷今天的五条怎么这么配合的时候…… 看完第一份资料的五条:“啊好烦,我不做了。” 然后把双手把资料往前一推,整个上身趴在桌面上,一副罢工的模样。 “……” 好吧,原形毕露了。 栃木无奈地伸手把资料全揽了回来。 趴在桌子上的五条把双手收起枕在脸颊旁,歪头看着认真翻看资料的栃木。 少女未束起的发丝时不时从耳旁垂落下来,又一次次抬手被重新捋到耳后,但是视线一次也没有从资料上离开。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说不定是个高偏差值的优等生? 五条脑海里突兀的冒出这个想法。 他不是没怀疑过栃木生前可能和咒术界有关。 从之前两人练手的情况来看,并不是天生咒灵的栃木对咒力的掌握相当优秀,而且战斗意识也很好,如果说不是生前接受过相关训练的话,那真的值得由衷赞叹上一句“天赋异禀”。 假设她以前是咒术师的话,有两点说不通。 一是她根本没有术式,先天条件上就差了别人一大截,没有人会选择这种困难模式来给自己添堵的——也就是没有人会愿意教导这样一个学生。 二是倘若真的有人收栃木为学生的话,五条虽然对咒术界的现行制度相当不满,但也知道不至于连个统计工作也做不好。他曾经去比对过,和栃木条件差不多的死亡咒术师,但并没有符合条件的人选。 所以,最终的结论真的就是,天赋异禀。 我真是撞大运了。 欧·五条悟·皇在心里给自己的好运点了个赞。 “我说小光呀,这种工作你不觉得做起来很无趣吗?” 五条随手拿起一旁的白纸,叠成纸飞机,朝栃木飞过去。 栃木头也不抬,准准地抓住了即将撞到自己头的纸飞机。 “没办法,谁叫你这么不靠谱呢?那我只能更靠谱一点,把你的那份给补上了。” “啊呀,被嫌弃了。” 五条用棒读的语气说道。 像是想起什么,栃木抬起了头。 “话说,如果我不在的话,你以前碰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我的做法吗?”五条略一思忖,“要是我的话,直接挨个敲门去领悬赏金吧,‘我已经接受委托把那个人干掉了’这样说,谁给我悬赏金我就抓谁。” 栃木:“……” 不错,很有五条风范的方法。 “不过效率确实很高的感觉,可以试试。” 手里的笔转了一圈,栃木在最后加上了五条的方法。【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连环杀人犯悬赏案(七) “你再不离开我就报警了!” 砰—— 房门在五条面前被用力地关上。 五条满不在乎地摸了摸鼻子,转身离开。 走到电梯间,他摁下电梯按钮。 电子显示屏的数字跳跃着,很快面前的电梯门打开。 电梯里空空如也,没有别人。 然而不见五条伸手触屏到电梯楼层按钮,标识着“1”的按钮便自己亮了起来。 “所以这是最后一位了吗?” 五条双手怀抱在胸前,懒懒地问道。 见到没有别人,枥木放心开口回答:“是的,截止目前为止一共五位嫌疑人,都一一排查过了,从反应来看应该都与悬赏案无关。” 本来按照枥木的思路,她是想自己去蹲守的,但这种方法耗时太长也不一定有进展。 正巧五条提出了他的方法,所以两人就按五条的方法来排查了。 “全是我来?” 五条十分嫌弃地用两指捏着手里的资料晃动,纸张在他手里发出哗啦哗啦声。 前段时间抓捕诅咒师时次次翻窗爬墙的栃木笑得无比灿烂: “别人又看不见我,当然只能你去啦。” 哈哈哈哈哈哈,风水轮流转。 你也有今天,五条悟! 最终五条在不可抗力的作用下,勉强点头应允。 于是,栃木亲眼见证了被调查者统一经过的转变——从“帅哥请进请坐请喝茶”,到五条开口后的“神经病快走快滚快出去”。 在笑到第十四个月的工资也被扣干净后,栃木终于笑不出来了。 呵呵呵,只会扣工资的老板是不得咒灵心的。 一人一咒灵漫步在回公寓的路上。 栃木躲在五条的影子下,一步一脚印地踩着他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咒灵自身体质的原因,栃木发现自己很讨厌被太阳晒到。 回到公寓内,栃木再次把所有资料和笔记本都抱了出来。 五条坐在旁边百无聊赖戳着蛋糕,时不时戳起一块送入嘴里。 “既然不是受害者家属的话,那又会是谁呢?” 她把被害者家属的资料全部挑出了放在了一边,把被杀害的犯人的资料重新一页页摊开摆在两人面前的桌面上。 “不是出于‘仇恨’,难道是出于‘正义’?” 出于“自以为的正义”—— 发布悬赏的人认为不该继续让这些杀人犯继续苟活于世。 五条叉起蛋糕中一片水果,嘴里一边嚼着水果一边接话道: “你怀疑是‘仓’的内部人员吗?” “对,其实一开始我就觉得是内部人员所为,因为被害者家属即便知道‘仓’,充其量也不过是知道个存在,对于‘仓’在案件中充当着怎样一个角色根本没有具体的了解。” 栃木手指点过资料上一个个杀人犯的照片。 “仓”中一共关押七个犯人,现在已经死了六个。 唯一存活的“单挑”现在还在被挂在悬赏上。 突然,一个沾着奶油的叉子点到了第七位犯人的照片。 杀人犯“单挑”的脸滑稽地粘上了白色的奶油。 “等等,我们换个思路。” 五条像是想到了什么,站起身子凑了过来。 “不要听伊地知他们的胡说八道,什么‘导火线是侦探受伤’,或许对策室能接到求助根本不是因为‘仓’意识到控制不住了,而是因为——” “悬赏已经结束了。” 栃木瞬间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是,之所以能接到‘仓’的报告,不是因为那个人认为瞒不住了才报告,而是因为那个人认为杀人犯都已经死完了,计划完成,所以就象征性地报告一下?这样子的话,不管我们怎么查,他的目的都已经达成了。” “对。” “瞒而不报的人就是发布悬赏的人吗?” “很有可能。”五条把叉子收了回来,“差点忘了这个任务不是高专直接接到的,而是层层委托到我们手里的,这里面有时间差。” 他迅速翻找最初的委托函。 另一边栃木也立即打开电脑登录进诅咒网站,寻找帖子的发帖时间。 对策室的委托函,杀人犯“单挑”的资料,第六和第七个悬赏的发帖时间。 四份资料都被摆了出来。 栃木看向五条手里的委托函。 “时间顺序是……” 五条陈述道: “第六个悬赏完成,对策室接到‘仓’的报告,杀人犯‘单挑’被捕,第七个悬赏发布。” 完全符合五条之前的猜测。 “但是为什么发布悬赏的人还会发第七个,如果他及时收手,我们根本追查不了他,收益和风险不对等啊……” 栃木还是觉得事情有说不通的地方。 五条把电脑推到栃木眼前,把她的两只手抓着放到了键盘上,拍了拍她的手背。 “就算是个调查的突破口嘛,小光快写封邮件给伊地知,让我想想,就写局长隐瞒案情渎职,先给他停个职或者调个岗。” “就因为瞒报……?这个理由警察厅高层会听吗?” 栃木写写停停,考虑着怎么组织语言。 五条摇了摇头:“不,他们会听的,别说瞒报了六起,就算是瞒报一起都会有严肃处理的。你想想看,假设诅咒网站的存在流了出去,普通人也能接触到诅咒的话,最易被诅咒的人肯定是树敌众多的那伙人。现在的悬赏对象是连环杀人犯,那下一个目标呢?是不是很有可能轮到自己头上来。” 打击犯罪的警察本就容易招致报复,更不用说加上官场里明争暗斗,为了权力,选择让竞争对手消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一把垂在他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再去一趟‘仓’那边,你写完邮件就发给伊地知,催他越快越好,有消息回复就发短信给我。” “行。” 五条匆匆出门。 —————————————— “室长,五条先生又来了,这次是要见局长。” 松冈走到办公桌前,面色郑重。 听到请求的鸣瓢拿起了手边的内部电话,一边拨打一边面露不耐:“又要见局长?有才能真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才能……不应该是权力吗? 听到鸣瓢的话,松冈略微有些疑惑。 可能是鸣瓢太累了,一时口误。 松冈叹息一声。 之前富久田还在的时候可以分担一下“井”中侦探的压力,现在富久田受伤了,鸣瓢一个人既要管理事务,又要下到“井”中破案,怎么看都太辛苦了。 “……喂,局长是我,对,现在这边的情况是这样的……” 两人通话不到一分钟,鸣瓢挂断了电话。 他冲松冈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带五条先生去吧,去见局长。” 松冈离开后,鸣瓢转动椅子,看向窗外傍晚的天空。 原本高挂在天空上方的太阳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西落,藏匿在高楼的缝隙之中。 “时间过得真快啊。” 他喃喃道。 —————————————— 在松冈的带领下,五条来到“仓”的创始人——早濑浦局长的办公室门前。 松冈走上前,食指中指弯曲,轻扣房门。 “进来吧,久仰大名,五条先生。” 门后传来一个沧桑却依旧精神矍铄的声音。 接到许可的松冈为五条推开房门。 五条双手插兜走向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 房门在他背后合上。 “被你惦记这么久,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情。” 五条拉开办公桌另一端的转椅坐下,脚上稍一用力,转椅底下的轮子飞速转动将他送到了办公桌旁。 “来,早濑浦局长,我们公开布诚地谈一下怎么样,谈一谈你瞒而不报的动机。” 早濑浦面色不变,依旧是挂着慈祥笑容: “老人家记性不好,总会忘那么几件事情,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啊呀呀,记性不好那就该退休了,把位置让给记性更好的年轻人不好吗,依我看,不管是鸣瓢室长还是富久田侦探都挺合适的。” 五条双臂杵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道。 “年轻人,这可不是和上级沟通的正确方式。” 早濑浦听到五条略带挑衅的话语后,表情依旧笑呵呵的,看上去滴水不漏。 两人对峙间,嗡嗡的手机提示音打破了室内的沉默。 五条丝毫没有顾忌地当着局长的面掏出了手机,慢条斯理地看了起来。 早濑浦看到对面查看手机的五条嘴角弧度越来越上扬,心中突然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后,五条终于把手机收回口袋里,重新抬头看向面前不自觉中透露出一丝紧张的老人。 “不,这就是正确的沟通方式,早濑浦先生。” 五条的整张脸在早濑浦的眼里显得无比挑衅。 他轻轻开口吐出重磅炸弹: “调令三天后生效,你,早濑浦,已经不再是局长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连环杀人犯悬赏案(八) “妄想用这种欺骗的方式寻得老夫破绽是行不通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早濑浦笑容先是一僵,但在即刻间表情恢复如常。 “很可惜,我是不屑于撒这种谎的,信不信由你,”五条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模样,无奈地摊开双手,“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愿意老实交代吗?我来的目的也不过就是为了解决问题源头,至于抓捕审判不是我的职权范围内,但是若是有人阻碍在我办事的道路上,我会用些什么别的手段就说不定了。” 五条静静地注视着早濑浦。 其实他刚刚只说了真话的一半,早濑浦虽然被调职,但那只是暂时的。 如果早濑浦真就是悬赏者,五条充其量也只能让他撤下悬赏,至于处罚什么的只能报告给相应的政府部门来处理。毕竟早濑浦他是普通人,高专也不能把他给抓回去。 即使他不是悬赏者,调离他也是必要的措施,要不然彻查“仓”的内部人员肯定会遇到重重阻碍,所以倒不如先让这位局长“放几天假”。 天色渐暗,早濑浦隐在背光面的脸开始变得晦暗不明。 “目的?呵呵呵,你们对策室的目的就是让这些连环杀人犯存活于世,好继续浪费纳税人的钱吗?” 早濑浦的头微微垂下,低低地笑道, “我说,他们死了不是更好吗?” 他重新抬起头,脸上没了之前伪装的慈祥。 “先前抓捕这些社会渣滓不见你们人影,他们被杀反倒气势汹汹来调查,我倒是问问你,五条悟,你的目的有何意义可言!” 咚—— 早濑浦身体猛然起立,双手握拳,狠狠地敲在桌子上。 “愚蠢。” 五条被他的一番言论气得笑了出来。 多自以为是啊,早濑浦。 至今还认为你的行为是正确的。 “你到底知不知道在你正在孕育更加危险的祸患。” 五条也站起身来。 瞬间他就高过了眼前的华发老人。 他低头俯视早濑浦,居高临下地睥睨着。 “你要是痛恨那些杀人犯,大可以拿把枪去把他们全崩了,要是觉得不够解恨,拿把刀凌迟,爱咋咋地,我全都不管,也不归我管。” “但是你偏偏选择了最错误的那个方式——” 上诅咒网站悬赏。 五条才没那闲空去管连环杀人犯是怎么死的,他管的是其背后的诅咒师。 悬赏一旦发出来,不管目标是谁,哪怕目标是连环杀人犯,它就是在支持诅咒杀人这种勾当的生存。 今天你出钱悬赏的是杀人犯,让这种行当多活一天,明天它的锐爪指不定就会伸向普通民众。 诅咒这种东西,连双面刃都称不上。 它来到这个世界,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 所以,不管理由如何义正辞严,都不能—— “用诅咒去达成目的。” “诅咒……?” 听到这个词,早濑浦原本愤怒的表情一愣,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看到这个表情的五条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隔着先前我俩不在同一个频道吗! “等等,你这是什么表情,悬……,杀人犯不是你雇人去杀的吗?” “难道不是你们部门的人私自行动的吗?超自然灾害对策室,超能力者什么的……” 这下轮到早濑浦诧异了,他原以为五条这次来是调查部门人员的逾矩行为。 现在看来,实际情况和他以为的仿佛有不少差距。 “……” 牙口很好的五条感到了一丝丝牙疼。 为什么你们的反应都是超能力者。 他捂着额头,脱力地仰倒在办公椅上。 “早濑浦,你只参与了瞒报的环节吗?” “是。”早濑浦坚定地回答道。 得到这个回答的五条把手从额头向下一抹,默默瞪着早濑浦半天后才开口。 “看来我至少还是有一点没说错的,愚蠢。” 蠢极了。 他刚刚看早濑浦那个激动劲,还以为自己终于抓对人了。 结果是个彻头彻尾的误会。 “你真该休息一段时间了,再见,早濑浦先生。” 五条滑动转椅站起来,毫不留情地转身走出办公室。 —————————————— “怎么去那么长时间,难道早濑浦那边有突破了。” 见到过了好半天才回来的五条,百无聊赖的栃木也吃起了五条的甜品存货蛋糕。 不得不说,五条挑选的甜品真的都很好吃。 栃木放下叉子走进厨房,贴心地给他倒了一杯水。 五条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拿起那杯水仰头一饮而尽后才开口。 “别提了,讲了半天原来是个误会。” “误会?那也就是说发出悬赏的人不是早濑浦先生咯。” “是啊,那个蠢货还逼逼叨叨了一大堆,合着半天他只是帮忙瞒了一下,结果连诅咒是怎么一回事都不知道。” 越回想越气! “噢对了,我发给你的短信看到没,伊地知给我回复了,说早濑浦先生的调令三天后就能下来,到时候我们彻查‘仓’就方便多了。” 栃木从旁边拿起一张纸,推到五条面前。 是刚刚伊地知传真过来的文件。 “那就先恭喜你啦,五条局长。” 五条捏起那张文件,眯眼打量了一下。 “倒也不错。” “让我数数哈,”栃木掰着手指一根根数到,“五条老师、五条局长、五条家主,这么一看你还挺多职位在身的。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在高专当老师啊?经常出差在外面,还要抽时间回高专上课,不像你的性格啊。” 这个问题栃木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 以五条总喜欢把事情推给别人去干,美曰其名“锻炼”的性格,为什么会主动给自己揽活干呢。 还是个耗费精力的老师工作。 而且五条的性格也不适合当老师啊! 栃木在心里暗戳戳地猜测。 指不定五条前脚走,后脚学生们就会开“庆祝五条老师出差会”。 骤然被问到这个问题的五条先是楞了一下,旋即笑起来。 那个笑容有几分奇妙,像是欣慰又像是希冀,和栃木平时见到五条的所有笑容都不一样。 “因为,我有一个梦想。” “马丁路德金?” “……” 五条身体前倾一把夺过栃木手中的叉子,叉起蛋糕往栃木嘴里塞。 “唔、唔唔——”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瞎打什么岔。” 在栃木终于闭嘴(物理)后,五条才拍拍手,继续说下去: “咒术界的高层,你应该或多或少也有体会吧,就是一窝蠢货聚集在一起,做一些又蠢又坏的事情。我的梦想就是重置这样的咒术界。” “虽然杀光上层凭我的能力轻轻松松就能做到,但那样并没有用,换汤不换药罢了,而且没有人会追随我。所以我选择了来到学校里,我想要培养出我的伙伴。” 这个梦想说出来,让栃木觉得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一个人再强,也难以支撑起一个体系的运作。 纵使五条在咒术领域上一骑绝尘,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也不能超脱实际环境下事物的发展规律。 所以他选择了另一条漫长、却能通向更远未来的路。 栃木不禁莞尔。 “那可真是个好梦想啊。” —————————————— 是夜,万籁俱寂,“仓”本部大楼内。 咔哒咔哒。 本不应该出现在此时此刻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响起。 西装革履的白发老人漫步在长长的过道中。 他在一扇门前停下,打开,走进去。 门内亮起的微光漾着涌动的水波,但光亮中却莫名有一块暗了下去。 是什么遮住了光亮? 是一个人。 水中漂浮的女子四肢舒展,双眼紧闭,发丝飘荡在水中,像一只伸展身躯的水母。 “既然这里已经不再是我的容身之所,” 早濑浦仰头看向她, “那我们一起走吧,飞鸟井木记。”【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连环杀人犯悬赏案(九) 嗡嗡嗡—— 沙发上五条的手机突然接到了来电。 “嗯?”坐在旁边的栃木拿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松冈”。 栃木觉得这个电话真不凑巧。 五条人现在在洗澡,怕是接不了。 她思考着要不要先挂掉,等一会儿五条出来后,让他再打过去。 等等,不对。 能让礼节完备的松冈先生在晚上打电话过来,那一定是十分紧要的事情。 她抓起手机冲到浴室门前。 “喂,五条,松冈先生打电话给你,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我开免提给你,你接一下行不行?” 栃木看到门上倒映的模模糊糊的人影冲她摆了摆手。 “你接一下不就行了,隔着门不好讲话。” “啊?这、额可是……” 几滴水滴被洒到了磨砂玻璃门上,顺着玻璃滑下几笔深色水迹。 五条收回手说:“什么这这那那的,你接就是了。” 眼看着电话响了有一段时间,担心下一秒就挂掉,栃木又捧着手机跑了出去。 看到门外的人影跑走,五条嘟囔了一句: “洗好澡了还要出门,烦死了。” 嘟—— 栃木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好,这里是五条……家,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松冈先是可疑的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口: “这么晚了还打扰到您很抱歉,五条夫人。” “……” 所以说我不接电话就是怕这样子被误会啊! 也不知道从何纠正的栃木硬着头皮继续开口: “不打扰不打扰,您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可以了,我一会儿帮您转告。” “那请您转告五条先生,就说我们这边的出现了超自然的现象,希望他能尽快赶过来施以援手。” “嗯嗯好的。” 栃木挂断电话,一抬头就看到五条正好从浴室走出来。 刚洗完澡的五条连墨镜都没来得及带上,脖子上还搭着毛巾:“所以发生了什么?” “‘仓’那边出事了,据松冈说是超自然现象,看来我们要再过去一趟了。” “走吧,要是快点我们回来还能吃个宵夜。” 栃木点点头。 期望不是什么大事。 她在心中祈祷。 个鬼啊! 当两人来到“仓”的大楼底下,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仓”的外表像是被水膜包裹住,光影流动的水膜另一侧内,可以看到一楼驻守的保安们都昏迷不醒倒在地面上。 怕是办公楼内的人同样也是如此。 五条略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看来今晚的夜宵算是泡汤了。” 有没有人能来解释一下这是谁展开的领域! 将整栋大楼完全包裹在内,看起来这位咒术师的等级应该还不低。 是被悬赏吸引而来的诅咒师吗? 但是以诅咒师们一贯都谨小慎微的行迹来看,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太可能。 见到五条来到,松冈和百贵跑到他面前。 “五条先生,您终于来了。” “你们俩,来个人说明情况的。” 两人对视一眼,看起来对状况更加了解的百贵开口: “我们根据出事前传输过来的最后的录像分析,这个情况应该是由飞鸟井小姐引起的,她……她有点特殊的能力,‘仓’的组织构建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她展开的,我也没想到她居然就在这里,看录像应该是早濑浦局长把她放出来的,但是没想到一唤醒她后,飞鸟井的能力就暴走了,才导致现在这样子的情况。” 五条和栃木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的逻辑。 估计是早濑浦知道自己要被调职走,所以临走之前想要带走这位“仓”的核心中枢——飞鸟井木记。 现在早濑浦在五条心中的愚蠢程度已经直逼咒术界高层了。 五条问:“那也就是说,你们此前破案用思想粒子构造出的世界,全都是凭借着这位飞鸟井的能力吗?” 回想起“仓”的工作原理,五条在心中猜测领域内术式的作用效果。 如果是对精神作用的能力那可真就有些棘手了。 怎么搞的,姓飞鸟井的都尽是些精神类的能力。 百贵点点头:“是的,应该是她的能力作用。如果想要事情恢复原状的话,可能要找到她,然后……然后让她重新回到箱子里沉睡。” 百贵不是内心毫无波澜地说出这话的。 他也想要,飞鸟井像普通女孩子一样地生活在阳光下。 但是她那不可控的能力,注定了她与平凡的日常生活无缘。 百贵在心中长叹了口气。 “不咨询一下专家就下定论可不好哟。” 五条原地拉伸关节,为接下来的活动做足热身准备。 百贵猛地反应过来,语气中带着颤巍巍的激动: “你是说……你的意思是她可以不用回到箱子里吗?” “嗯哼,当然,”五条耸了耸肩,“所以说专业事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办,你让你们的人全都退后,离得越远越好。” “是!” 百贵和松冈掏出对讲机,立刻开始着手指挥起周边人员的疏散。 临走前,百贵抛给五条一副耳机,随后冲五条深鞠一躬。 “这是用于联络的耳机,五条先生,飞鸟井小姐就拜托你的。” 接到耳机的五条反手就把耳机关了。 闪烁着的指示灯瞬间熄灭。 待会儿就说是超自然现象阻碍了信号传递出去。 五条连理由都想好了。 不一会儿,“仓”周边所有人员和车辆都被疏散开。 “效率还不错嘛,小光,放下帐。”五条赞叹道,指挥栃木开工。 栃木竖起两指放在面前,脑中努力回想伊地知交给她的资料。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随着咒语的说出,蛋壳状的黑色帷幔以最高点为中心,缓缓放下,将“仓”的大楼以及周边部分空地全部笼罩在内。 本来就由于夜晚的缘故,光线比较昏暗,因为帐的放下,瞬间变得更加黯淡。 “你想怎么找人?找到之后怎么办?” 栃木刚刚也在旁边听着情况说明,现在放下帐只剩他们两人,不用再遮遮掩掩的她放心开口。 “对抗领域最有效的方法是己方也展开领域……但是现在楼内不知道还滞留了多少普通人,怕是不能展开领域。可是不展开领域的话,进去后便会中精神术式,昏睡不醒。而且找到她之后怎么帮她控制住能力暴走也是一个问题。” 五条用手丈量着办公楼,“小光你真不坦率,明明自己有了主意还要装模作样的问我的意见。” “这不是走一下流程嘛,绝不逾矩,旗帜鲜明地跟着咒术第一人五条悟走,噢耶!……啊呀,痛!” 正握拳挥舞着臂膀的栃木额头瞬间吃了五条的一个爆栗。 事实证明老板的心情总是变幻莫测难以揣摩,拍马屁是一个高危行为。 栃木也不再卖关子,指间伸出一缕细如蜘蛛丝一般的咒力丝线,圈住了五条的右手手腕。 五条放开无下限术式,任由那根线贴合上自己的皮肤。 他举起手端详,又动手轻轻扯了扯那根线。 “这是什么?” 栃木解释:“这个是前段时间我琢磨出来的,既然我空有操纵咒力的能力,却没有术式,那能不能利用这一点做到点什么呢?最后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晃了晃丝线缠在自己手上的另一端。 “就像这样。” 丝线上流光闪烁。 五条瞬间感觉到了自己的大脑一清,就像是一下子从布满浑浊空气的密闭空间走进了空气清新的森林之中。 “我帮你分担了一部分处理计算的压力。简单打个比方,可以理解成‘多处理机系统’,如果把‘术式’比作‘程序’,原本是你的大脑独自在处理运作,那现在就是我和你的大脑一起协同工作。” 栃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向五条。 然而惊奇的是,五条的皮肤上居然没有手电筒照来的光亮。 “而且我的反转术式用起来比你的转化率要高,所以我还可以用我多出来的计算力来强化你的‘无下限术式’,光线都可以隔绝哟,屏蔽掉个领域当然不在话下。” 听完栃木的一番话后,不知为什么五条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光,答应我,这件事情除了我以外,你不能和别人说。” 五条一开始以为只是什么能让人头脑清醒的方法。 没想到栃木居然琢磨出了这种使用咒力的方式。 他想起来许多传承了家族术式却难以用好的咒术师。 如果让他们知道栃木的能力…… “一年级生他们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五条摇摇头。 “好吧,除了你我谁也不告诉。”栃木虽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看到五条难得这么严肃,还是点头应允了下来。 “走,我们进去领域里,试试你的方法。” 走在前面的五条回头笑道:“这算是组合首秀吗?” 栃木略带可惜地摇摇头:“可惜没有观众啊。” “有我还不够?” “够了够了,哪敢不够呢。” 两人走进飞鸟井的领域中。【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连环杀人犯悬赏案(十) “醒一醒,鸣瓢室长刚刚说要扣上班睡觉的人的工资呢。”栃木蹲下身子,轻轻拍打昏睡在地上的一名女性职员的脸庞。 女子毫无反应,依旧沉睡。 栃木得出了结论:“看来是真的是睡熟了。” “……” 五条难得地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扣工资扣得太狠了。 栃木把倒在地上的女子扶起来,调整她的睡姿,让她背靠墙壁睡得舒服一些。 进入领域后,五条把眼罩摘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原因,随着飞鸟井的领域展开,整栋大楼像是停电了一样陷入了黑暗。 于是在这漆黑的过道里面,五条蓝眸像是成为唯一的光源,泛着盈盈的光亮。 五条看到栃木收拾完后说:“我感应到领域的咒力核心在楼上,飞鸟井应该会在那里,我们走吧。” 另一边。 “能与五条先生联系上吗?”百贵将头探进车窗内,注视着松冈手中的显示屏。 松冈摇摇头:“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完全接收不到耳机的信号。当然,说不定也有可能是……五条先生主动切除了信号连接。” 因为不想让他们了解到其中发生了什么。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来了同样的猜测。 那是我无法插足的领域啊…… 百贵仰头看向无法看清的“仓”办公楼,在心中祈祷着。 不管是什么能力,都请把飞鸟井小姐平安地救出来吧。 随着楼层的越走越高,没有了周边建筑物的遮挡,能透进楼内的光线越来越多,走廊里的视野渐渐亮起来。 五条也感觉到两人离咒力核心——飞鸟井越来越近。 由于普通职员都昏睡倒地,整栋楼内此时一片寂静。 楼内除了两人的脚步声,暂时没有传来第三人的脚步声。 看来是飞鸟井并没有频繁移动。 不知道为什么,栃木很厌恶这种过于安静的环境,她开口打破沉寂: “飞鸟井她这种情况多吗?” “哪种情况?是能在没有教导的情况下就展开领域吗?这可不多哟,能展开这么大范围领域,而且看起来持续时间也不短,都已经可以勉强够到特级咒术师的门槛了。” 实话实说,五条感觉最近自己是不是走了什么奇怪的运气。 先是捡了个能封印两面宿傩的虎杖悠仁。 然后捡了个实力堪比特级的人形自走外挂栃木光。 现在看来还要捡一个能无师自通展开领域的特级苗子飞鸟井木记。 五条:回去就去买张彩票! 然而栃木摇了摇头:“不是……我指的是遗落在外的咒术师这种情况。” 她还记得刚刚百贵说的,“仓”是依托着飞鸟井的能力建造而成的,若不是此次早濑浦仓促将她唤醒的话,她可能现在还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在沉睡。 没有人知道。 她的能力明明帮助“仓”抓捕到了连环杀人犯,帮助到了无数人,但是—— 没有人知道这其中她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和牺牲。 “飞鸟井小姐,她、她不应该这样子被埋没隐藏的。” 听到栃木的这个问题,五条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对姐妹。 那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已经十一年了啊。 那件事情带给他的震撼程度之深,仿佛还发生在昨天。 “我也不能说多还是不多。” 像是不太肯定,五条的脚步没有停下来,一步一步地登上台阶,背对着栃木给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回答。 “但是,我会让这种情况降到最少的。” 他转过身来,眼睛亮得像是两团磷火。 “来吧小光,再上一层就可以见到飞鸟井了。” 果然,五条的感知还是很准确的,再上一层楼,转过拐角,两人终于在最外侧的走廊里见到了一个仍然保持清醒的女子。 看来就是无意识展开领域的飞鸟井小姐。 听到了脚步声,飞鸟井把视线从外面璀璨的城市灯光中转移到了两人身上。 看到没有穿着任何防护措施的五条和栃木,她略微有点慌乱:“你们这样子不要紧吗,我、我的能力……” 五条和见到了老朋友一样熟稔,微笑抬手打招呼: “飞鸟井小姐是吗?抱歉,我来晚了。” 在五条打招呼的同时,栃木立即伸出一根手指。 纤细透明的丝线灵动地游去,没等飞鸟井反应过来,她的手腕就已经被那根丝线缠绕住。 “没事的,很快就能结束了,”栃木走到飞鸟井身边,双手牵起飞鸟井与她相连的那一只手,包裹在手中,轻声说道,“放轻松,放轻松,闭上眼睛感受。” 栃木的咒力调整要取得对方潜意识的许可才能进行,所以她首先要做的就是让飞鸟井脱离了紧张的精神状况。 飞鸟井先是微微诧异,尽管还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但她还是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咒力顺利地沿着手腕处流淌进飞鸟井的身体里面,将她原本无意识一直向外释放的咒力调整到关闭状态。 霎时间,原本覆盖在整栋办公楼外的领域像是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瞬间消失殆尽。 飞鸟井一睁眼就对上了栃木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睛: “瞧,这不就搞定了吗?” 还没反应过来的飞鸟井表情还是愣愣的,像是不敢置信困扰自己这么多年的问题就这么迎刃而解了。 在一旁观望的五条眼看事情得到解决,立即凑上前来一把攥住飞鸟井另一只空着的手,冲栃木嚷嚷道:“不公平不公平,明明是我先和飞鸟井小姐你打招呼的嘛,我也要握手。” “哇你幼不幼稚,又不是小孩子交朋友,这个也要争。” “不管不管我不管。” “你快给飞鸟井小姐松开手!” 看着面前两个吵吵闹闹的人,一人一只地牵着自己的手,飞鸟井突然见有了点现实感。 这是……结束了吗? 她终于从无数的噩梦中醒了过来。 胸腔中奔走欢告着这一喜讯的情绪无法涌上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还在争执的五条和栃木注意到飞鸟井不知为什么突然哭了起来。 吓得两个人瞬间松手闭嘴。 五条&栃木:绝对是被你吓到的! 飞鸟井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止不住地笑。 她伸手不停地抹着流出来的泪水。 “我……我醒过来了。” 虽然不知道飞鸟井在意识世界中是怎么度过的,但是单单被众人遗忘,困于一室,沉眠深水,就已经够不好受了吧。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栃木展开双手圈住了飞鸟井。 湿哒哒的、还带着一点点冷意的身体。 “醒啦,醒过来啦,从那个腐朽世界的梦中醒来吧。” 栃木嘴里不断呢喃着,像是母亲哄睡做了噩梦的孩子那般,抱紧了飞鸟井,一下接着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希望能传递些许温暖和力量给她。 等到飞鸟井终于止住了哭泣,看着被自己弄得浑身湿哒哒的栃木,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啊,抱歉,你……” “栃木光,我是栃木光。”栃木指着自己自我介绍道,随后指向五条,“这个是五条悟,额,算是我的老板?” “哟!飞鸟井小姐你好,”五条一改刚刚没个正型的样子,正式的自我介绍起来,“我是五条悟,是一名咒术师,你也是咒术师,虽然很遗憾以这样的方式和你见面,但是从今往后,我保证,你不再会因你的能力而困扰了。” “咒术师?” 五条点点头重复道:“没错,咒术师。剩下的以后有空继续说,外面的人还等着你呢,我们先出去吧。” “等我?” 飞鸟井有些难以置信,她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在等她。 本来她以为除了早濑浦,没人会记得她的存在了。 “当然!”五条呲牙一笑,“百贵他们估计都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就等着你呢。” 领域解除,办公楼内的灯光如同圣诞树上的彩灯一串串亮起。 瞬间亮起的灯光,让飞鸟井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一时被照得睁不开,她用手遮挡在眉毛处,垂目看着地面适应亮度。 “诶?” 飞鸟井看到了地上的两双鞋和—— 一个影子。 略大的那双鞋转身向前走去,“我们走,飞鸟井小姐。” 另一双鞋绕到她身后,轻轻推搡着她的背,又像是催促又像是告别。 “去吧,飞鸟井,未来在等着你。” 走出办公楼后,已是深夜。 夜幕将天空笼罩在内,仿佛同她待过的昏暗水底相差无几。 但是即使是在漆黑的夜空中,漫天的星辰都在竭尽全力地闪烁着微弱的光亮,好让彼此之间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现在,飞鸟井也终于知道,她不是自己一个人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连环杀人犯悬赏案(十一) “所以只有我受伤的世界完成了吗?” 栃木欲哭无泪地敲打着键盘。 早濑浦和飞鸟井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虽然只是一晚上发生的事情,但是涉及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首先,随着飞鸟井木记的清醒,早濑浦之前利用她的能力开发罔象女系统到的事情败露,具体会收到怎样的处分,还要等待上面的政府部门讨论。在他的处分结果下来之前,恐怕真的是无限期停职了。 其次,飞鸟井木记,本次事件的中心人物,也是“仓”系统运作的核心中枢,被发掘出来是拥有术式的咒术师。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所以暂时被移交至高专,具体后期安置,还需等待她理解明白截至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事后,自己做出决断。 不管她作出怎样的选择,高专方面保证飞鸟井的人身安全不再受到威胁,人身自由也会得到保障。 除此之外,咒术界御三家五条家还最先向飞鸟井抛出了橄榄枝。 五条:近水楼台先得月! 最后,随着飞鸟井的离开,“仓”目前的运作被迫处于停摆状态。由于罔象女是完全依赖飞鸟井的术式来工作的,因此“仓”未来将正式从警察厅下属单位,移改至环境省,与“超自/然灾害对策室”同级。延续之前的行政职位,由五条悟担任局长。 所以,发生了以上这么多需要报告的大事,已经晋升局长一职的五条自然是不会降尊纡贵地来作报告的,最终这些差事全都落到了作为唯二参与全程的人员,栃木的头顶上。 栃木甚至收到了来自伊地知的慰问短信。 “不必担心,我已经在硝子小姐那处定好了床位。” 栃木:那真是万分感谢啊。(棒读) 发出短信的另一端,伊地知居然升起了莫名的喜悦情绪。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是—— 果然幸福是要靠对比出来的啊! 不过对栃木来说,也有一个好处。 整个机构都移交到环境省,飞鸟井的事情也算是向“仓”的工作人员公开了——毕竟未来还有可能继续一起工作,不让他们知道咒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反倒不方便工作。 也就是说,栃木再也不用做一个透明人了。 新晋升局长的五条对这次出差捡了一个人外带一个机构显然是相当满意的,他难得发了点善心把自己刚买的乳酪芝士蛋糕分了点出来。 “来,栃木县的御用邸乳酪芝士蛋糕,你老家的特产哟~吃完了就有力气继续干活啦。” “……” 你信不信我下一步就去举报“仓”的局长压榨员工。 叮咚—— 埋头苦干的栃木猛然抬起头来: “怎么会有人拜访,难道是……” 伊地知! 栃木感觉自己瞬间活过来了,体内再次充满了活力。 对,绝对是他!除了他也没有人知道她和五条住在这里。 怀抱着“快拉个人来和我一起接受五条的摧残”的心情,栃木迈着轻快地步伐跑去打开房门。 “嗨……诶看不到人,那肯定就是栃木小姐了吧。” “……” 生无可恋的栃木抬手放出一根丝线卷住了来访客人的手腕。 来的不是别人,是刚得知“仓”发生了什么的本堂町小春。 “小春你来啦,进来吧进来吧。” 五条从沙发上转过身,整个人搭在沙发背上挥手打招呼。 “打扰了,”本堂町向五条深鞠一躬,随后看向侧边恍若失魂的栃木,开玩笑地说道,“栃木小姐看起来不太高兴呀,需要我先为两人腾出私人空间吗?” “哎呀呀,看不出来本堂町小姐还挺记仇的嘛。” “哪里,只是记性稍微好了一些罢了。” 本堂町露出了坦然的微笑。 看到五条丝毫没有诧异的模样,栃木回过魂来,问道: “本堂町小姐你是特地来拜访的吗?” 要不然她也不能知道两人的住址。 本堂町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点点头。 “是的,实际上这次我来是代表了我和富久田先生,我们两个人的意志来的。因为富久田先生人在医院不方便过来,让我们的新任局长专程去医院也好像不太符合礼节,所以我就亲自登门叨扰了。” 见到有客人到访,栃木先是把写到一半的报告保存好,随后走进厨房端出三杯茶水,在每个人面前都放上了一杯。 等到栃木也坐下来后,本堂町开口说明自己的来意: “你们之所以来‘仓’,是为了调查发布悬赏的人吧。” 五条:!? 万幸刚端起茶水的五条还没喝进一口,要不然坐在他对面的栃木就遭殃了。 五条立即将茶水放回桌面。 倒是栃木没有过多吃惊。 “‘仓’的侦探真是聪明呀。”她笑眯眯地夸奖道。 如果说咒术的情报还没有向这些侦探公开的话,可能要猜测出事情的原委或许会有些困难,但是在现在情报公开的情况下,两人来到“仓”的目的可不就显而易见了。 源源不断的诅咒师来杀人,还不是仇杀,那肯定就是为钱而来。 “这个难道不是很好推断吗?”本堂町看上去并没有因被夸奖而过度喜悦,仍是带着礼节性的笑容,从容不迫地说着。 “我向松冈先生问过了,你们要了很多受害人家属的资料,应该已经排查完成了,要不然早濑浦局长,噢不,现在应该称他为早濑浦先生,也不会暂时被调离。接下来你们就要彻查‘仓’的内部人员了吧?” 五条点点头,肯定了她的推断。 得到肯定的本堂町继续说下去:“所以这次我来,是想提供给你们一个排查的方向,或者说是我和富久田都一致认为最有嫌疑的一个人。” 栃木心中开始隐隐有了猜测。 “事情要从鸣瓢室长的女儿,鸣瓢椋开始说起……” —————————————— 鸣瓢今天一如既往地去到关押连环杀人犯的片区巡视。 随着飞鸟井的离开,最近的侦查工作暂时停了下来,再加上新上任的五条局长随心所欲式的管理,所以他的工作压力骤然减轻,也有了更多时间陪伴妻子。 他一直很担心妻子绫子的心理状况。 绫子她并不是一个柔弱的女人。 鸣瓢还记得,在他们结婚第二年的秋天,他把自己成为刑事科刑警的消息告诉绫子时,绫子有些落寞地向他说着“恭喜你”。 当他以为这是妻子为他更加忙碌、没有时间陪伴自己而难过时,绫子觉察到了他的猜测。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你千万要小心啊。” 绫子是这么说的。 绫子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鸣瓢所处的搜查一课专门负责重大刑事杀人案件,招致报复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报复。 想到这里,鸣瓢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这个报复能降临到自己身上来该多好。 可是,偏偏,降临到了女儿椋的身上。 自从女儿椋失踪后,妻子绫子一直处于无比自责的状况,这种自责感甚至让她隐隐有了轻生的倾向。 但是好被他及时发现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帮助妻子走出那段阴暗的回忆,感谢老天,最近妻子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以前的家具重新摆出来呢? 鸣瓢心想。 为了帮助妻子的恢复,鸣瓢夫妻搬离了原本那个曾经充满欢乐的房子,在一间只剩下回忆的屋子里生活,无异于精神监狱的服刑。 他甚至不敢把曾经的家居装饰摆出来,生怕绫子触景生情。 不过,这并不能说明鸣瓢的悲伤比妻子的少上许多。 他回忆起刚刚得知女儿失踪的那些天。 甚至不用去看照片还在灿烂地笑着的女儿,单单是看到倒扣在桌面的相框,他都会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地躺上几个小时,完全无法动弹。 他不是不难过,只是……只是他已经失去了女儿,他不能再失去妻子了。 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片刻的短暂回忆让鸣瓢难得露出了微笑。 他在玻璃上的倒影里,看到自己上扬的嘴角。 在看清了玻璃之隔的内部景象时,感受到了什么的鸣瓢,看到自己的嘴角上扬到了一个诡异的高度。 “单挑”,胜山传心,失踪了。 他步调轻快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一脸平静地向松冈吩咐。 “通知五条先生,又有一名杀人犯失踪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连环杀人犯悬赏案(十二) 嗡嗡嗡—— “喂,是我……嗯,嗯好,这就过去。” 五条的手机接到了来电。 “是谁呀?”一旁的栃木问。 五条挂断电话,“是松冈,他说最后一名连环杀人犯失踪了。” 说是失踪,但两人都很明白,这时候的失踪,就意味着死亡。 估计是又有一名诅咒师出手了。 看来还是没能赶在最后一个悬赏实现之前完成任务。 “不过这次倒是能接触到现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跟踪的到诅咒师。” 一般敢于出来接悬赏工作的诅咒师肯定是有自己抹去踪迹的独家秘诀的,要不然肯定接不到几单生意就翻车了。 先前五条和栃木之所以那么顺利地就抓捕到诅咒师,“仓”的侦探在其中还是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这么一想,五条顿时觉得能把“仓”挪到自己手下真是一个巨大收获。 五条把手机放进口袋内,转身抬手招呼着栃木跟上。 然而栃木站在原地踌躇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在犹豫。 “小光?怎么了?” 栃木说出了她的请求:“五条能不能……能不能麻烦你多跑一趟,把飞鸟井小姐带过来。” “嗯?”五条没想到是这个请求。 “我觉得这次是个机会,让‘井’那边的成员都认识一下飞鸟井,让他们知道以前她也在一直默默无闻的帮助他们破案,而且……而且我还想带着飞鸟井一起进入‘井’里面的虚拟世界。” 她和五条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原来每构建一个虚拟世界,就意味着飞鸟井需要在虚拟世界中被杀死一次。 栃木不能接受。 明明飞鸟井才是这些虚拟世界的主人,为什么偏偏却是她被杀害。 如果说此前是因为她没能掌握好自己的能力,对待杀人犯没有反击的能力,那栃木就要用这一次的机会来向她证明—— 你才是虚拟世界的主人。 是想帮飞鸟井跨过心理障碍吗?倒也不错。 五条理解了栃木的意图。 “那你这次要留守后方了吗?” “对。” “这可是缺勤呀,”没等栃木继续开口请求,五条狡黠地眨了眨眼,“不过既然是小光你难得的任性请求,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真是的。栃木在心里笑骂了一句。 她吩咐道,“记得放下‘帐’哈,不然到时候又是我来替你写报告了。” 五条向栃木伸出大拇指:“你才是,在后方可要好好干,我可在前方等着你的线索。” 两人相视一笑。 —————————————— 鸣瓢站在“井”端的分析室内。 由于飞鸟井的离开,这次的案件即使收集到了杀意粒子,工作人员也无法构建虚拟世界从中获得情报。 他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五条身上。 “五条局长已经去追捕嫌疑人了吗?” 他向下方的工作人员询问。 “是,五条局长看完现场后,百贵室长带着他出发了。” 若鹿一雄报告道,以往负责井内信息推理的他此时也是百无聊赖,等待着五条会不会发来消息。 鸣瓢心中涌上一股因无力感而生的愤怒。 又是这样,我只能袖手旁观。 那声叹息仿佛还像是真实存在的一样,在他耳边响起。 刷—— 分析室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 随着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众人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搭上了。 “人齐了吗?齐了我们就要开工了哟。” 鸣瓢猛得转头看向门口处。 门口站着两个女孩子。 “……佳爱琉?”鸣瓢不可思议地注视着出现在门口的人之一。 飞鸟井回以他和煦的微笑。 佳爱琉,他在虚拟世界中的线索起源与向导。 另一个年龄看上去稍小,穿着深色小振袖和行灯袴的女生牵着鸣瓢口中的“佳爱琉”走进了监控室,来到鸣瓢的跟前,开口否定了他的称呼: “不是佳爱琉,是飞鸟井木记。” 不是那个死去的佳爱琉,是现在活生生站在这里的飞鸟井。 “我是五条局长的伙伴,栃木光。” 栃木环视着周围充满好奇和打量的眼神,和他们一一轮番对视过后才接着开口。 “虽然此前是由于上一任局长早濑浦先生的原因,才导致飞鸟井没能和大家认识,但是我想,真相不应该被隐藏,功臣也不应该被遗忘,飞鸟井也不应该默默无闻。” 她笑眯眯地扫过分析室内或站或坐的人们。 大家都是干脑力活的人,听得出我的言下之意吧。 一时间成为了众人注视目光中的焦点,飞鸟井略微有些局促地拉了拉栃木的衣袖。 乍一回到现实世界,她还没能习惯这种情形。 这话一说出来,鸣瓢立即明晰了栃木的真正想法。 他在心里无奈地摇摇头。 哎,这小姑娘,把我们想成了什么人,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们也会做的。 鸣瓢主动走上前,半蹲下身子仰视飞鸟井,向她伸出一只手:“见了这么多次面,我还没和你好好认识一下,希望现在补上不算晚。” 见飞鸟井还没反应过来,栃木在一旁戳了戳她的腰。 “啊,您好,酒井户……噢不,鸣瓢先生。” 飞鸟井略有些慌张地握住了鸣瓢伸出的手。 鸣瓢露出温和的笑意,发自内心地真诚感谢: “飞鸟井木记小姐,谢谢你为‘仓’做出的贡献。” 尽管在他进入井中世界之后,每次见到的,只剩下佳爱琉的尸体,但是他仍能感受得到佳爱琉在死后仍然为他留下的线索与帮助。 脆弱而强大的佳爱琉。 即使是自己将要死亡,也想将关于犯人的提示传达给侦探。 鸣瓢把自己的额头贴上了飞鸟井的手背。 希望我也能将这份迟到的感谢传递给你。 他重新抬起头,注视那双与自己颜色相同的翠绿眼眸。 “谢谢。” 在场其他人听到这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栃木刚刚说出那番话,是想要让飞鸟井被大家承认。 “万分感谢。” “飞鸟井小姐,谢谢你。” “辛苦你了。” 大家轮番地向飞鸟井道谢。 “井”的分析室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感谢声。 飞鸟井感觉可能是自己在水里泡久了,泪腺有点发达。 她哽咽着回应:“谢谢……也谢谢你们,真的非常感谢大家。” 栃木牵住了飞鸟井的手,轻轻摇晃着。 其实她是有些私心的。 女孩子的心思总是细些。 虽然栃木没有学过什么心理学,也不是什么心理学专家,但是她知道在虚拟世界频繁被杀害,总归是会有些不好的影响的。 该说是“死亡”的诱惑吗?栃木自己也说不清。 不过飞鸟井受到的诱惑比起普通人来说,肯定是大上许多的。 所以,栃木不只是想让大家承认飞鸟井,认可她的能力和贡献,还想让飞鸟井拥有被需要、被依赖的感受。 这种由人际关系编制而成的细线,应该能稍微把飞鸟井捆绑在“生”的这一边吧。 栃木是这样期望的。 此刻,万事俱备。 “各部门就位,准备开工。” 鸣瓢拍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这是可是我们和五条局长联手的第一次案件,大家可都要好好表现。” “好!” 众人斗志昂扬地应答道。 栃木牵引着飞鸟井的手,引导她将咒力注入设备中。 “罔象女,已启动。” 鸣瓢来到操纵室内,在操纵舱内躺好。 “侦探酒井户,准备投放。” 所有分析人员就绪。 “虚拟世界,生成。” 暂停数日的“仓”,围绕着最后一宗连环杀人犯悬赏案,再次运作起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24、连环杀人犯悬赏案(十三) 栃木倏然睁开双眼。 映入她眼中的是如同岛屿般的景象。她脚下所踩的的地面,长满了像是苔藓一般,滑溜溜的绿到发黑的植被,走在上面像是在滑冰。 更远处一些,能看到萦绕着雾气的灰色海面,由于雾气过重,只有当海面翻涌起浪花,才惊觉原来在那底下居然是海。 对了,飞鸟井。 栃木原地翻身一跃而起,四处张望着附近有没有熟悉的人影。 我和她同步进来的,既然我还在虚拟世界里,那飞鸟井应该也还在。 然而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没有人迹。 在离开原地之前,栃木想抬手用咒力在地面做个标记,这样若是飞鸟井经过这里也能顺着标记找到她。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咒力用不了了。 栃木甩了甩手,重新试了一次。 体内空空如也,活像是开了信号屏蔽器。 还是调动不起咒力。 难道进了虚拟世界就算进了飞鸟井的领域吗? 她心想。 现在看来只能这样解释了。 如果栃木不会展开领域,那看来就无法自由地使用咒力。 不过,就算是用不了咒力也有做标记的方法! 栃木愤愤不平地蹲下身子,想要把脚下的不知名植物给撸秃,这样子的话,地上莫名秃了一块,飞鸟井同样也能知道这个地方她曾经来过。 结果…… 栃木:根本拔不下来啊qwq。 地上不知名植被的生命力格外顽强,任凭栃木怎么使劲都捋不下来。 就在栃木打算放弃和地面作斗争,直接离开去找飞鸟井时,她突然发现地面上的不知名植物有着浅浅的、像是有东西滑过的痕迹。 那几道痕迹非常的浅,也非常的长,一直延伸出了栃木的视线。 栃木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猜想。 按理来说,是由她引导飞鸟井向仪器中注入咒力的,没可能构建虚拟世界的时候偏偏她俩还分开了。 但目前的状况是,栃木清醒过来之后,触目范围内见不到飞鸟井,如果不是不可预见的意外,那应该就是有东西将她们分开了。 栃木立即沿着那道痕迹追过去。 岛屿的面积不算大,不一会儿栃木就看到了岛屿与海洋交汇的边界。 同时也找到了飞鸟井。 飞鸟井被发现时,正被几只长得像是黑色的史莱姆,高度只有二十来厘米的不明动物顶在头顶,像是想把她运送到海里。 不行,要快一点! 栃木俯下身子冲刺过去,地面上滑溜溜的植物托着她步伐,整个人如同在冰面上滑行,速度比奔跑更加快上一些。 刷刷刷—— 脚下的植物沙沙作响。 赶上了! 栃木压低身躯,身体重心向行进的反方向倾斜,伸出一条腿用力一铲—— 仿佛保龄球撞上保龄球瓶,不明动物被她狠狠地踹了出去,它们头顶着的飞鸟井因着惯性落在了栃木的怀里。 栃木伸手探了探飞鸟井的鼻息。 很平稳,看来只是还没醒来。 她轻声呼唤着:“飞鸟井,飞鸟井,醒一醒。” 飞鸟井昏睡得并不沉,随着几声呼唤她缓缓转醒。 “啊……我这是睡着了?”飞鸟井抬手揉了揉头,表情微微有些诧异,“之前从来不会这样的啊……” “!” 栃木心下一惊,飞鸟井的意思是,昏迷并不是进入虚拟世界的必经过程吗? 她急忙追问道:“之前从来没有过吗?” “对,之前不会的,进入虚拟世界后我直接是清醒的。”飞鸟井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看来昏迷应该是这次的虚拟世界自带的效果。 栃木一把拉起飞鸟井,“来,我会陪着你的,你一定能活着等到鸣瓢他的,毕竟这可是由你的能力构成的世界啊,全凭你做主。我都要乖乖听你的话呢——喏,我在你的世界是用不了咒力的。” 她把两只手展开在飞鸟井面前,示意自己什么都干不了。 正当两个人还在交流时,刚刚被栃木踢出去的一群黑色团子又聚了过来,像是想把两个人都一起抬走。 黑色团子挤在栃木和飞鸟井的脚边,不停地拱着。 “这么看居然还有点可爱?” 飞鸟井还没来得及阻止,栃木就已经拎起来一只团子细细地端详。 “别碰这些东西比较好,虚拟世界的东西都……” 没等飞鸟井的话说完,栃木手中团子张开了嘴—— 球状团子的嘴里,不,勉强称得上是嘴的器官打开,露出里球体腔中内壁上密布的牙齿。 地面上的黑色团子像是得到信号一样的,全都裂开了口子,每个团子里都是如出一辙的密密麻麻的尖牙。 “……” 近距离观察的栃木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快跑!” 以平生罕见的力气把手中的生物扔到看不见,栃木一把抓起飞鸟井的手飞奔起来。 虽然不知道被咬到会不会受伤中毒,但是有一点栃木是肯定的,被咬到之后心理肯定受到重创。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好恶心啊啊啊! 然而单单逃跑并没用,岛屿的面积就这么大,如果不解决掉这些团子,两个人迟早会有体力耗尽的时候。 “这诅咒师到底是做什么的,居然能整出这么恶心的东西。” 跑远了一段距离后,两人放慢了脚步。 栃木再次看向自己的手掌心。 不行啊,咒力使不出来,赤手空拳我根本打不赢那群东西的。 飞鸟井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的栃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要不然,我们还是放弃吧,趁着现在还有空闲多留点线索给鸣瓢先生。” “你知道我为什么使用不了咒力吗?”听到了飞鸟井的建议,栃木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定,反而是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 被突然问到的飞鸟井露出愧疚的神色:“都怪我。” 怪我的能力限制了你的咒力使用。 “那你觉得是我厉害,还是这个诅咒师厉害。” 面对飞鸟井愧疚的心情,栃木也没有选择安慰她,而是又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 “我相信栃木你的实力的。” “没错,我也相信我自己的实力,单凭那个诅咒师肯定不是我的对手。”栃木也不象征性的谦虚一下,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 “但是啊,”栃木话锋一转,“飞鸟井你看,现在的情况却是,我的咒力被你限制住,我们俩一起被困在这里束手无策,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被栃木如黑晶一般璀璨摄人的眼睛注视着,飞鸟井怔住了。 因为……这是由我的能力构造的世界? 她心中开始产生了动摇。 “我知道一上来就要挑战关底boss有些难,我们可以先从简单点的做起。” 发觉了飞鸟井开始把思绪聚集在自身身上,栃木继续趁热打铁。 她伸手比了个□□姿势。 飞鸟井犹豫着模仿。 “就像小孩子之间玩游戏一样。” 栃木选择这个姿势是有理由的。 作为新手,飞鸟井难以一下子就掌握输出咒力的方式,但是比一个□□手势可能可以为她做一个心理暗示,借助这种心理暗示能够顺利输出咒力。 远处,团子出现在了两人视野的边界。 “就像在游乐场里玩射击游戏一样。” 看到那些团子冲自己蹦来,下意识想后退一步的飞鸟井被身后的栃木推着固定在了原地。 栃木托起飞鸟井的右手,凑到她的肩膀附近,将比作枪管的食指对准了远处的团子堆。 对,就是这样,瞄准来。 “你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和栃木平时清澈透亮的声音不同,低言絮语下来的嗓音落在耳畔如同蛊惑人心的塞壬。 一时间,飞鸟井感觉自己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仿佛停止了思考。 “砰。” 栃木在飞鸟井的耳边轻吐一声。 比起声音更像是气息,飞鸟井只感觉到一股带着暖意的气流涌近了她的耳朵里,敲叩耳膜。 脑内瞬间一清。 一道流光从食指骤然射出,直指向远处的团子堆。 和五条栃木那种聚成一束的咒力不同,飞鸟井的咒力零零散散的,好像行不了多远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可是它却跨越上了上百米的距离,直直飞向远方。 裹挟着光芒将从海面传来的雾气驱散一空。 轰—— 没能反应过来的黑色团子被一清而净。 飞鸟井迟缓地张开手掌,嘴里止不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做到了? 我真的做到了吗? “瞧,这不是做到了?” 栃木带着温温的浅笑肯定地点头。 “你做到了,飞鸟井。”【你现在阅读的是 】 25、连环杀人犯悬赏案(十四) 飞鸟井还是有点不可置信。 “不、是、幻、觉!” 看到一脸“刚刚发生了什么”的飞鸟井,栃木把两只手放到她的脸颊上揉搓着。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栃木拉进了。 栃木捏着飞鸟井的脸庞,像是想要让她知道这不是幻觉,“别说是在你构建的虚拟世界,就算是在外面,以你的实力也绝对做得到刚刚那样的。” 让能展开领域的咒术师来做简单的咒力释放,无异于让大学生来做幼儿园的数学题。 所以,栃木在其中只不过是起到了一个引导的作用。 “那个是我的能力?” 飞鸟井反复翻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要看出些许不同来。 但是并没有什么不同,自己的手还是自己的手。 “来了来了,又来了一波,飞鸟井你再试试” “噢、噢……嗯好!” 飞鸟井抬起右手,单眼微眯瞄准再次涌过来的团子堆。 回想起刚刚的感觉。她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从海面上吹来的微风微微抚动着她的发丝,长发在她的眼前不停地晃动,但是飞鸟井的视线依旧直视着前方,丝毫没有被干扰。 栃木在一旁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气息会打扰到飞鸟井的全神贯注。 海风没有停止吹拂。 但是在某个瞬间,垂落的发丝被风从眼前撩起。 就是现在。 万千点细碎的光芒如同万千只飞鸟,交缠飞舞着冲向天际。 随即迸发出了巨大的能量。 这一次栃木终于看清楚了。 飞鸟井的咒力还没落下,那些黑色团子就如同遇到温暖的冰雪一样消融弥散在空气中,凭空蒸发。 她跳起来抱住了飞鸟井,嘴里止不住地称赞。 “好厉害好厉害!我就说飞鸟井你超级厉害的嘛!” “嗯,谢谢你,栃木。”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可以做到的事。 飞鸟井把自己的下巴搭在了栃木的肩膀上,伸手同样环抱住栃木的腰肢。 “光,你叫我光。” 被飞鸟井紧紧抱住的栃木听到她的称呼,开口纠正道。 飞鸟井顺从地重新呼唤:“光。” “嗯,木记!” —————————————— 百贵开车载着五条追踪诅咒师。 真是世事无常,前些天还是过来协助破案的人员,短短几天时间内就变成了自己的上司。 这还不算是离奇的。 最离奇的事情,还当数咒术。 经过飞鸟井能力暴走的事件,百贵他们终于知道了咒术的存在,也知道了原来飞鸟井是一名流落在外的咒术师,而且连环杀人犯都是被咒术师的反面——诅咒师杀死的。 了解到事实真相的一瞬间,百贵多年形成的三观一时间被粉碎后重铸。 听说五条局长身边还有一个咒灵来着的。 百贵到现在都还对咒灵没有什么概念。 是类似宝可梦那种的吗? 他在心中猜测着。 “五条局长,是这个方向吗?” 百贵通过车辆的后视镜看向坐在后排的五条,询问道。 “对。” 望向车窗外的五条头也没转地回答道。 他注视着街道上的人流。 这样可不妙啊。 车辆已经开始驶向商业街了,这种人员密集的地方十分不适合抓捕,要是开打的话很可能会误伤到普通人。 要是小光在就方便多了。 怎么搞的,居然有点想她? 五条面上露出了难以言述的复杂表情。 不不不,我只是想要个工具人罢了。他对自己这么说道。 没错,就是这样。 五条确信无比。 —————————————— 鸣瓢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两个人围观了。 “佳爱琉……” 被唤作“佳爱琉”的白裙女子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我不是佳爱琉,我是飞鸟井木记。侦探先生,需要搭把手吗?” 看到伸到眼前的手,酒井户,鸣瓢进入“井”中世界的身份,也不推脱,扶着飞鸟井的手站起身来。 鸣瓢也没有多问为什么,欣然接受了事实。 他将视线移到旁边另一个手持太刀,年龄看上去更小的女孩身上,“这一位又是?” “我是栃木光。” “噢,你好。” 两人客套地握了握手。 在“井”中世界后,侦探在外面的记忆会遗失,不过当离开虚拟世界后,“井”中的记忆会返还到现实世界中的人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鸣瓢认不出刚刚才见过面的栃木。 毕竟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只能靠着“佳爱琉”的尸体想起自己是名为“酒井户”的侦探,通过寻找“佳爱琉”死亡的原因获得情报。 栃木将手握着的太刀调转刀尖,挽了个刀花,把刀尖另一端的黑色团子露了出来。 “这个小家伙应该能带我们找到我们想要找的东西。” 原本飞鸟井是想一鼓作气把所有的黑色团子都消灭掉的,但是被栃木制止住了。 “如果不出我所料,木记你本来的死亡原因应该是这些黑色团子,那么也就是说这些黑色团子身上藏了线索。” 按照原来的走向,飞鸟井会被这些黑色团子不知道带到哪里去,所以这些黑色团子想要去的地方,一定藏着新的线索。 虽然现在两个人不能束手就擒被它们带走,但是留一个下来带路还是可以的。 “那我们要抓一只过来吗?” 飞鸟井明白了栃木的意思。 栃木打了个响指,“对,弄一只过来。” “不过我们要怎么抓一只,它们都是集体行动。” 集体行动也就意味着黑色团子都是一拥而上,要是想只抓一只的话,势必就要接近它们。 黑色团子的牙齿让两人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我来,体术上还是我占优势,木记你帮我想个趁手的武器吧。” “武器武器……” 飞鸟井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构想着。 片刻后,一把太刀出现在原地。 栃木拾起来掂量掂量了重量,“好嘞,长度够了。过一会儿我冲过去戳一只过来,你看到我跑开后就把它们全都清理干净。” 飞鸟井郑重地点点头。 这是小光对我的信任,我绝对不能辜负她。 “那我出发啦。” 衣袂翻飞,一转眼栃木就已经冲出去数十米远。 至少身体素质还保留着,还不错。 她在心中估量着。 黑色的团子像是没有惧意,见到有人提刀冲来也没有改变自己前进的方向,仍然是欢快地向前蹦跶着。 眼见冲到了它们跟前,栃木算准了时机,蓄力一跃,身体从团子堆的正上方空中滑过,眼疾手快地往下一戳,刀尖正中一个团子! “嘿哟!” 栃木双脚落在滑溜溜的地面上,滑行了不短的距离后才停下来。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成功啦!” 栃木举起双手,手握的太刀刀尖处刺着一只团子,另一只手挥舞着。 被戳中的团子看起来像是吃剩一个鱼丸的关东煮。 另一边刚刚放下手的飞鸟井也重新举起手来,遥遥冲着她摆手。 三人围观着地上蔫蔫的团子。 “来吧,酒井户先生,没出劳力出点资本,劳烦贡献一下你的围巾出来。”栃木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行吧。” 听完情况的复述,酒井户极快地接受了现状,抬手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蹲下身子盖在团子的身上。 “让我们就看看,它会带我们去哪里吧。” 酒井户站起身,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 被围巾盖住的团子在底下不停地耸动着,极为艰难地爬出来。 “这东西还挺可爱的嘛。”酒井户感叹道。 黑色团子很配合地一张嘴,露出了内腔上密布的牙齿,把整条围巾一口吞了进去。 “……” 好吧,我收回前言。 总算得到点战利品的团子又开始活动,向着海边移动。 三人心照不宣地紧跟在它的身后。 走到岛屿海边后。 “原来这个岛屿的地势这么高的吗?” 海水与岛屿连接处并不是沙滩,而是像悬崖一样的断壁。 栃木趴在边缘处向下望。 好高啊,至少有十米吧。 酒井户同样蹲下来寻找着跳下去的团子的踪影。 “怎么回事,连断壁上都长满了这种不知名植被。” 酒井户眼尖地发现地上滑溜溜的植物一直从三人所在的地面上一直长到了断壁上,中间没有任何空隙。 绿到发黑的植物一眼望不到边界。 突然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酒井户的心头。 他缓慢地开口问道: “我说,我们站着的这块地方,真的是地面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26、连环杀人犯悬赏案(十五) 像是为了应和酒井户的话语,地面突然震动摇晃起来。 还站着的酒井户和飞鸟井被震得摔倒在地面上。 伏趴在地面的栃木感觉到地面越来越倾斜,身体开始沿着地面往低处滑动。 她连忙将手中的太刀狠狠地插入到“地”里。 太刀划开的切口处喷射出蓝色的不明液体,把整个刀柄都浸染成了蓝色。 果真如酒井户说得那样。 三人脚下踩着的不是地面,而是某种大型动物! 手上有了着力点,栃木眼疾手快地先一把捞住离自己比较近的飞鸟井。 “搂紧我!”她冲飞鸟井喊道。 右手牢牢握住刀柄,左手用力把抓住的飞鸟井往自己背上一甩。 接到指令的飞鸟井迅速反应过来,手臂越过栃木的肩膀抱紧了她。 腾出一只手的栃木把右手太刀斜向下稍拔出,带着飞鸟井一起滑向向下坠落的酒井户。 “草,不对,是毛!啊啊啊不管它是什么了!” 栃木崩溃地大喊道。 “酒井户你随意抓点什么啊!” “……我在努力了。” 这时候酒井户的语调还是不紧不慢的,甚至还带了一丝无奈。 借着稍稍的阻力,栃木终于够到了酒井户。 她侧着身子拼劲全力伸出空着的左手。 “抓紧了!” “抓住了。” 就在左手传来重量感的瞬间,栃木再次将右手握住的太刀刀柄用尽全力地插入怪物的皮肉中。 三个人的重量拖曳着太刀继续向下滑动了几米才停下来,蓝色的血液从切开的伤口中飞溅而出,把三个人都淋得满头都是。 酒井户用另一只手在头上一抹,摸到了满手蓝色血液。 “好恶心,我想洗头了。” 栃木道:“我可以把你扔进海里好好洗一洗。” 能进能退的酒井户:“免费染发还挺好的。” 庞大的巨物呼啸着拔地而起,露出了它的真实面目。 原来真正的地面只有怪物盘踞着的一个海面露出的礁石,三人刚刚都是站在它的身上。 那些绿到发黑的也不是不知名植被,而是怪物的皮毛。 身上被划拉出伤口的怪物咆哮挥舞着数条如同章鱼一般的触手,愤怒地想要找到刺伤它的生物。 三个人吊在怪物的背上,这才看清了之前“地面”的全貌。 栃木:“克苏鲁?” 酒井户:“捆绑系?” 飞鸟井:“是不是和小光你的属性重合了?” 栃木:“……” 虽然你说得很对,但我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对。 渺小有渺小的好处,至少三人挂在怪物身上好像暂时不会被发现。 栃木催促道:“酒井户快用你无敌的大脑推理想想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沉思了片刻,酒井户感叹:“这世界不按常理来啊。” “废话,诅咒师的世界怎么可能按常理来啊!” 更何况还加了“井”的buff! “井”中世界外。 酒井户进入世界后,分析人员们终于得以窥得虚拟世界的一角。 “……” 这是负责确定id的地点和时代的白岳仙之介。 “……” 这是负责人物分析的羽二重正宗。 “难道诅咒师喜欢吃章鱼烧?” 这是负责井内信息推理的若鹿一雄。 其他人向他投去了谴责的目光。 你别这么说啊!我们已经再也不能直视章鱼烧了! 突然,分析室内接上了一个外部通讯。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章鱼烧?那我找找这附近有没有卖的。” “五条局长!” 众人诧异。 通讯的另一端传来的敲击的“叩叩”声。 五条敲了敲耳朵上的耳机:“这个啊,这是百贵给我的耳机,他在开车不方便通讯,所以我来沟通。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 负责追踪的两人进到了闹市区的范围内,由于人员过于密集,各种情绪纠结混杂在一起,让五条难以分辨诅咒师逃往了什么方向。 所以百贵才把耳机给了五条,让他问问“井”那边有没有分析出有用的情报。 先前推测诅咒师喜欢吃章鱼烧的若鹿立即为五条介绍起虚拟世界的状况: “现在已经检测到井中三人的存在,三人确定存活,就是现在……呃,情况不太妙,栃木拖着酒井户和飞鸟井吊在一个身上长满绿毛的巨型章鱼上。” “了解,还有你叫什么?”五条问了个出人意料的问题。 若鹿怔了一下:“若鹿一雄。” “我认识有个人声音和你很像哟,工作完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 “嗯?” “哈哈哈哈继续干吧,有其它消息及时通知我。” 留下让人困扰的话,五条暂时切断了通讯。 如果此时鸣瓢还在的话,看到这种似曾相识的对话,他一定会搂住若鹿的肩膀,然后真情实感地说上一句,好兄弟。 不过很可惜此时的鸣瓢,也就是酒井户,正挂在怪物身上。 三人像是挂在半空中风干晾晒的咸鱼。 栃木再次开口:“酒井户先生,您能否用您丰富的经验为我们未来的生存之道指一条明路。” “苟啊,能苟多久就苟多久。” 换做之前这的确是成立的,因为只要酒井户在“井”中世界存货得越久,就能给分析人员提供更多可分析的信息。 “pass,下一条,我已经努力在苟了,还有其它的方法吗?” “没有了。” 酒井户干脆利落地说道。 “……” 眼见三人都陷入了僵局,被栃木背在背上的飞鸟井问道:“小光,我能不能帮忙做些什么吗?” “能不能给我们三个一人想象一对翅膀出来,这样我们就可以扑棱扑棱翅膀飞走。” 飞鸟井有些为难的回答:“这个……不太可能。” 会飞的鸟人实在是超出了飞鸟井的想象力范围了。 “想象?”酒井户疑惑地重复。 栃木解答道:“是啊,这是飞鸟井的能力构建的世界,在一定程度上她可以靠想象构建出些事物出来,这刀就是她想象出来的。” 酒井户:“那试试想象一艘船出来?” 栃木反驳道:“你确定是船而不是靶子?” 三人悬挂在怪物的背上还能暂且不让怪物发现,要是凭空多出一条船来,估计大概率人还没乘上去就会被怪物击沉。 “别这样嘛,总要试试看,看看这只大章鱼的攻击力也好。” 最终在酒井户的建议之下,飞鸟井还是想象了一艘小木船出来。 “这么简陋?”酒井户有点嫌弃。 “我尽力了……” “搁这你还想要航空母舰?” 吊久了栃木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起来。 在海中飘飘忽忽的小船像是随时都要沉没。 酒井户感叹道:“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啊。” 这条船能让自己浮起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然而出乎三人的意料,巨型怪物转过身子,看到那条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却没有做出反应。 不对,确切来说反应是有的。 它只是依旧挥舞着自己的触手,却不对小船做出攻击。 栃木不解:“怪物还懂公海公约?不攻击船只?” 飞鸟井沮丧:“怪物也嫌弃我的船太简陋吗?” 酒井户微眯起双眼。 这个反应不对。 就算不会主动攻击,不可能面对未知物连试探都不试探一下。 是什么让它不为所动。 该不会是…… 酒井户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 “飞鸟井,你能试着想象下雨吗?” 酒井户冲飞鸟井喊道。 “酒井户先生,你终于还是想洗头了吗?” “不是,”酒井户困难地摆了摆手,“你们想想看,章鱼不应该是海洋生物吗?但是为什么它却待在这片海洋上唯一接触不到海水的地方?而且,面对突然出现的船只不攻击,会不会是有它恐惧的东西驱使它规避这一行为?” 对啊。 栃木终于也发觉了其中的诡异之处。 “那按照你的思路,盐是不是也有可能?” 她想起来了盐驱邪的传说。 而且不还有参加完葬礼要象征性地往身上撒盐的习俗吗? “都行都行,是水是盐都可以,这个应该容易吧,飞鸟井你随便想象一下。” 酒井户用自己仅存的空闲的手给飞鸟井比了个大拇指。 正好给我洗个头!【你现在阅读的是 】 27、连环杀人犯悬赏案(十六) 被寄予厚望了飞鸟井开始在脑海中想象。 下雨、下雨、下雨,快下雨…… 不一会儿,天上开始稀稀拉拉地下起了小雨。 “下了!” 雨点一滴滴地打在三人和巨型怪物的身上。 被雨水滴到的怪物像是被硫酸浇到了一样,触手止不住地拍打着它栖息着的礁石。 礁石传来“砰砰”的闷响,敲落下来的碎石哗啦啦滚落到海中,溅起些许水花后沉入海中。 栃木:“看起来,它的确是怕水?” 飞鸟井:“但是,水好像只能激怒它……” 酒井户:“我只知道我怕它。” 就在这时,异象突生。 淋到雨水的怪物突然从头顶开始,片片剥落—— 散成了一张张白纸。 “我去!” 手握刀把的栃木发出一声惊叹。 合着这怪物是纸做的,遇水就散吗? 眼看着自己固定住太刀的地方也要散开成纸片,栃木再次把刀柄向外拔出。 这个高度还不行,我掉进水里能活,但是酒井户和木记的身体素质估计撑不住,可能会有危险。 三人再次向下飞速滑动。 刀柄经过处,庞然大物的巨型章鱼纷纷散落,化为了漫天飞舞的纸张。 “下去!” 估摸着高度差不多,再滑下去三个人都会撞到礁石,栃木心一狠,先向外把酒井户甩了出去。 就当是高台跳水吧。 你可别不会游泳啊,酒井户。 她在心里祈祷着。 把酒井户抛出去后,栃木松开手,双脚反向蹬住章鱼的表面借力,双手向后搂紧飞鸟井,背着她跳入海中。 哗啦啦—— 整只怪物在雨水的作用下,完全散开变回了纸张,一张张白纸铺满海面,浸透水之后缓缓沉入海中。 三人借着飞鸟井想象出来的小木船成功从海里爬出。 栃木拍了拍旁边由蓝发再次变为粉发的酒井户,“怎么样,你洗头发的愿望还是被满足了吧。” 酒井户双手合十,笑着说道:“行,多谢招待。” “可惜我只能一直穿这条蓝裙子了。” 飞鸟井扯了扯自己彻底被染成蓝色冲洗不掉的连衣裙。 三人相视看到彼此狼狈的模样,开怀大笑起来。 他们合作在这个虚拟世界中存活了下来。 笑得肚子都发疼的栃木慢慢静了下来,她对着空气大喊道。 “喂喂喂,外面的人,你们应该在听吧。” 分析人员若鹿一个激灵,紧紧地盯着显示屏中的栃木。 栃木知道了。 使役类似式神的生物,用纸张构成的怪物。 她在伊地知给她的资料中看到过相应的介绍。 “转告五条,说,诅咒师是纸术士,让他重点排查一下附近的书店。” 既然原材料是纸张,那诅咒师为了自身安全,肯定会待在能让自己实力施展最大化的地方。 接到线索的众人迅速开始忙碌起来。 该抽出的人员迅速抽出,该关闭的仪器迅速关闭。 若鹿接通了连往五条的通讯。 “喂,五条局长。” 对面传来了疑似咀嚼的声音。 “嗯,我在,你说。” 五条戳起一个章鱼烧,送入嘴中。 “栃木小姐说,诅咒师是纸术士,让您去附近的书店排查。” “好嘞。” 五条用竹签把所有章鱼烧戳成一串,张大嘴一口吃完,随手把包装扔入了旁边垃圾桶。 “走,百贵,我们去附近的书店。” “是。” “偶尔尝一下咸食也不错嘛。” 吃到章鱼烧的五条心满意足地感叹道。 百贵:“……” 五条局长啊,别人在“井”中世界拼命的时候,你在优哉游哉地吃东西真的不要紧吗! 三人随风漂流在海面上,等待着外面的人操作。 “对了,我问你个问题。” 栃木突然想起来什么,身子前倾到酒井户面前。 酒井户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点点沙哑感,很耐心地注视着突然凑过来的栃木,像是在注视自己的孩子一样。 “怎么了?” “酒井户,你是一个会为承担自己行为责任的人吗?” 她脑中回想起本堂町小春给出的她和富久田一起做出的推断。 拜托了,鸣瓢先生。 请一定要给我的那个答案。 “责任……吗?” 酒井户的视线延伸到很远的远处,像是想要怀念些许什么。 但是这个世界里的他,并没有什么能怀念的东西。 他也不是能很肯定,自己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不过看到面前女孩充满期待的目光,他又不忍给出一个模糊的回答。 “是的,我会为自己所做的行为承担相应的责任。” 至少让她安心吧。 酒井户抚上了栃木的头顶,安慰似的轻轻摩挲着,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回答道。 得到这个回答的栃木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抓紧了飞鸟井的手: “那我们在外面世界的再见,鸣瓢先生。” 酒井户:“!” 海面上突然刮起了飓风,狂风巨浪将近在咫尺三人的视线遮挡得模糊不清。 鸣瓢猛然从操作仓中惊醒。 ———————————— 百贵看着车载导航仪,向坐在后排的五条报告道: “五条局长,这附近的书店应该只有这一家,您看一下是不是。” 五条打开车门,走下车。 没错,就是这里了。 咒力残秽恶臭得如同下水道的老鼠留下的泥泞污水,诅咒师的藏身之处。 当前要务是先疏散人群。 “跟我来,我们去广播室。” 五条朝百贵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两人根据指示走到了书店的广播台。 百贵礼貌地先敲了敲门,随后推开门。 “两位好请问有什么能帮……” 百贵掏出证件,“您好,据我们的情报人员线索显示,疑似有恐怖分子在贵书店内放置了炸弹,请您广播告知顾客,书店今日提前停止营业,疏散顾客。” “什么!”负责广播的女子捂住嘴满脸不可置信。 五条从后方走上前来,掏出手机,“用录音吧,这样子你播完一遍后也快走。百贵,你去通知书店的经理让他们提前下班。” 百贵和女子都点点头,配合地开展起疏散工作。 女子悦耳的声音在书店内响起。 “亲爱的顾客们,晚上好,欢迎您光临本书店。由于电路系统需要更新设备,我们今天将提前停止营业,本书店将于十分钟后关闭,请您尽快离开,同时请您携带好自己所有的物品,以免遗落。再次感谢您的光临。” 十分钟后,原本还人流涌动的书店再也不见人的踪影。 五条按住耳机询问:“百贵,书店外围疏散了吗?” “已疏散,请您放心。” “那就开工——” 话还没说完,一根由纸张构成的箭矢直冲五条而来。 随后被无下限术式挡在了距离五条的咫尺之处。 哗—— 以五条为中心,书架上的书籍全部飞入空中,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撕碎了一样,化为漫天雪花向五条倾泻而去。 经过能力强化的纸张变得如同钢铁般坚硬,与瓷砖地面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五条迎着这些纸张向咒力来源走去。 任凭纸张数量多少,竟是没有一张能伤到他的。 “本来我是不想用这招的,因为你实在是不太配得上。” 空旷的室内回荡着五条的话语声。 “但是用其它术式又容易把书店烧了,哎,真是没办法。” 五条摘下眼罩,手指在面前结印。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霎时间,漫天飞舞的纸张停滞在了空中。 躲在暗处的人还没来得及吃惊,身体就僵在原地不能再动了。 五条散步似的悠闲地走到诅咒师身后,一掌劈在他的颈后,把人给整晕了,随后解除领域。 “喂,百贵,我完工了,你快点进来运人。” “?!” 百贵:我是不是才刚出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28、连环杀人犯悬赏案(十七) 是夜。 经过白天一天的忙活,最后一起连环杀人犯悬赏案正式结案,事件圆满落下帷幕—— 才怪。 最后一起悬赏案的诅咒师,纸术士羽音英之被关押在“仓”的监狱内,等待着明早最后的交接结束后,就会被五条和栃木带回高专。 今晚是最后的机会。 鸣瓢走在空旷的走廊里。 他还记得在“井”中世界里,栃木问他的问题。 “你是一个会为承担自己行为责任的人吗”。 一时兴起也不可能是这么个兴起法,问出这种问题显而易见指向性已经十分明显了。 我已经被盯上了。 鸣瓢冷静地想。 然而,截至目前为止,全部七个悬赏都已经结束,要搜索证据的话,证据也都全已经烟消云散,无从查起。 只要鸣瓢当做什么事情没有有发生的话,一切都可以过去。 诅咒师交回到五条局长他们手里,应该也是死刑吧。 他猜测着。 咒术界是个什么情况他不是很清楚,但从诅咒网站上看,大家对五条悟讳莫如深的样子,被抓捕的诅咒师应该都是难逃一死。 不甘心。 尽管已经能遥想到诅咒师的下场,但无法手刃仇人为女儿报仇的熊熊烈火灼烧着鸣瓢的心。 如果诅咒师没有死在他的手中的话,他是不会甘心的。 所以在两个选项之间—— 一,把诅咒师交给五条处理,把自己摘出。 二,以自己为代价,去亲手把诅咒师杀了。 他选择了后者。 再转过一个弯,前方就是关押仇人的监狱了。 鸣瓢在心中默念着。 多年的心愿就要在今天实现了。 从他了解到这个世界背面的真相,一步步晋升成为室长,确定人员发布悬赏,到如今他终于走到了最终的真相面前。 一向气定神闲的他脚步居然有了微微的颤抖,仿佛脚踩的不是地面而是棉花。 各种情绪在他脑内交错,一时间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兴奋还是愤怒,亦或者可能还有一丝丝恐惧在其中。 走到分岔路口的鸣瓢脚步一转,走向了直达真相的道路。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像是要接受走上刑场的死刑犯人,鸣瓢也在心中为自己倒数道。 十米。 没有门窗的走廊内传来一丝微风。 有看不见东西向鸣瓢袭来,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腕。 这种熟悉的感觉是…… 鸣瓢略带诧异地看向前方。 他的声音依旧是低沉而温柔,和在“井”中世界并无二致。 “栃木,你不该在这里出现的。” 在里面等着我杀了诅咒师再把我抓住,我也不会有怨言的。 你是想逼着我选择另一个选项吗? 鸣瓢的声音中带上点嘲弄: “呵呵呵,‘我只是过来逛逛,确保明日交接,例行公事’,你是想听到这样的答案吗?” 是的,只要鸣瓢在这里退缩的话,以他室长的身份,一切都还可以糊弄过去。 “很可惜,我的答案是,不。” 鸣瓢从自己的腰侧取出一样东西。 他把枪口对准了栃木。 “我就是来杀了他的。” —————————————— 一天前,五条和栃木家中。 “……事情要从鸣瓢室长的女儿,鸣瓢椋开始说起。” 本堂町缓缓道来: “鸣瓢室长的女儿鸣瓢椋,一年前在家中房间神秘失踪,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案件的进展也一度搁置。这个案子的档案至今仍然存放在‘仓’中,是一起未破解的悬案。” 五条墨镜下的眉头微皱:“鸣瓢,室长……是他借助室长的权限,篡改资料想要摆脱自己的嫌疑吗?他的女儿实际上是连环杀人犯案件的被害者之一,悬赏是他发布的,用来为女儿报仇吗?” 身为内部人员,而且职任室长,在资料里面动动手脚是完全做得到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在五条和栃木拿到受害人家属的资料里面,没有鸣瓢的相关信息,也就说得通了。 本堂町摇了摇头,否定了五条的猜想: “不是的,鸣瓢室长不是那种人。不是我夸张,如果他想杀了谁,根本不用这么麻烦,他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做到了。而且,他也不是那种做事毫不顾忌后果的人。如果仅仅是为了报仇,他是不会通过悬赏来雇佣诅咒师的,这其中的危害我们都是能想到的。” 诅咒一物,绝不是仅仅以报仇的理由就可以使用的手段。 “所以,鸣瓢室长一定有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 本堂町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的女儿鸣瓢椋的失踪肯定是和诅咒师有着直接关联,大概率鸣瓢椋的失踪就是诅咒师所为。” 她回想起,医院里的富久田对她说的话。 医院病房内。 富久田温柔地看向陷入思考的本堂町: “小春,你曾经做过外务分析官,应该也收集过犯人的思想粒子吧。” “嗯对,松冈先生带我跑过不少现场。”本堂町肯定道。 松冈是老手外务分析官,对各种现场能做出及时有效的反应。 本堂町在他的教导下学会了不少东西。 “如果把咒力——” 富久田摊开左手。 “和‘罔象女’装置——” 富久田同时把右手摊开。 然后他将左右摊开的两只手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掌声。 “类比一下,是不是就好理解多了?” 他看向表情逐渐明朗的本堂町: “连环杀人犯杀害他人时,会留下杀意粒子,那么诅咒师杀害连环杀人犯时,会留下什么呢?” 会留下什么呢? 富久田的声音直到现在依旧在本堂町大脑中回荡着。 她重新看向在座的五条和栃木。 “请问两位掌握咒术的专家,诅咒师在施展诅咒时,是不是会留下自己的咒力痕迹?” 听到本堂町的这一番说明后,栃木手心内全是汗水。 零零散散的线索碎片逐渐被一根线穿起来了。 她和五条一开始就忽略掉了一个至关紧要问题。 为什么悬赏发布是一个一个人悬赏,而不是一起悬赏。 明明一次性将所有连环杀人犯全部解决掉效率最高,风险也最小。 “会,会留下诅咒的咒力残秽。” 五条先瞥了一眼旁边双手紧握拳的栃木,见她仍沉浸在思绪之中,他回答了本堂町的问题。 是的了,咒力残秽,这个是鸣瓢要找的东西。 栃木全想通了。 她整理着脑中的思绪,斟酌词句缓缓开口: “鸣瓢室长女儿的失踪,实际上是诅咒师所为,而不是连环杀人犯。他通过在诅咒网站上一次次悬赏,实际上是想通过诅咒师杀人后留下的咒力残秽,来比对识别出来,到底是谁令他女儿鸣瓢椋失踪的。” 所以,诅咒网站上的悬赏才是一个犯人接一个的悬赏,而不是一次性悬赏所有人。 另一边,五条也想起来当初谈判时,鸣瓢提出的底线条件。 【将犯人抓捕归案后,一定要经由我方确认。】 现在看来,恐怕鸣瓢当初提出这个条件,也是在为了找出令他女儿失踪的诅咒师之后,自己能得知那个诅咒师到底是谁。 甚至,有可能,是为了能亲手去了结诅咒师的生命。 “太离谱了。” 五条摘下墨镜用手臂遮挡着眼睛,如同在听天方夜谭。 本堂町没有动,还是端端正正地坐着。 栃木怔怔的,整个人像是没缓过来。 “太离谱了。” 又重复了一遍刚说过的话,五条放下手臂,把墨镜重新带上后推了推墨镜。 五条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鸣瓢秋人,他把一切能利用的资源全部都利用上了。 诅咒师,诅咒网站,连环杀人犯,“仓”,超自/然灾害对策室。 甚至是前来协助破案的自己和栃木,他都一并安排在自己的计划之内。 最终,他做到了—— 以一个不会丝毫咒术的普通人身份,做到了寻常咒术师都不可能达成的目标! 栃木还是有一点没有想明白:“可是鸣瓢他不是咒术师,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诅咒网站的存在,而且还能比对咒力残秽?” 正常的咒术师要是知道鸣瓢的情况,可能会出手相助帮助调查,告知他诅咒网站的存在这一举动,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是一名正常的咒术师会干的事情。 但是若是他碰到的是诅咒师,为什么诅咒师会好心插手这件事呢? 这最后一个存疑的环节。 五条重新把墨镜带上,扶了扶墨镜:“这个问题,恐怕只能去问他本人才能知道。” 现在的问题关键就是检验推理是否正确,以及如何让鸣瓢承认他的所作所为。 若是他只是无意中得知的还好,现在的情况看来,鸣瓢应该还得到了旁的咒术师亦或是诅咒师的帮助。 最紧要的还是要查出那位咒术师或诅咒师的身份。 他先是看向本堂町。 “本堂町。” “是。” “向我保证你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不用您说,我也会做到的。” 本堂町一脸郑重地应允下来。 “目前看来,鸣瓢应该是还没有比对到他想找的诅咒师,要不然也不会任由我们带走诅咒师。” 五条回忆了一下近六起案件的情况。 至今为止的交接任务都还算顺畅,鸣瓢也没有出手,看来迄今为止的诅咒师都不是他要找的。 “不过现在第七起悬赏还没有实现,我们还有……” 就在这时,五条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人。 “是松冈。” 三人的面色顿时沉重起来。 松冈先生的来电,该不会是…… 接听完通讯的五条把手机放下。 他摇了摇头:“第七起悬赏发生了,如果这个诅咒师真的是鸣瓢要找的诅咒师,情况可就不妙了。” 那他们就只能等待鸣瓢的抉择了。 是把诅咒师交给高专来处理,自己从其中完完整整从其中摘出。 还是就算有风险,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亲手把诅咒师杀了。 —————————————— 面对直指着自己黑漆漆的枪口,栃木没有慌张。 她看向枪口上鸣瓢的双眼,缓缓地说道: “鸣瓢先生,你和我说过了吧,你是一个会为承担自己行为责任的人。” 是在“井”中世界。 在离开虚拟世界时,栃木问过他的问题。 鸣瓢没有忘记,他一直记着自己说过的话。 “我没有当过老师,也不是一个好为人师的人,不过有些道理我想你应该学会。” 鸣瓢无喜无悲的声音带着些冷漠。 “很大程度上,人们说出的言语和实际做出的行为,并不是一致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29、连环杀人犯悬赏案(十八) “栃木,你多少岁了?” 像是唠家常一样,鸣瓢问道。 栃木犹豫着开口:“16岁?还是19岁?我不知道。” 连记忆也一并失去的她,的确记不清自己到底多少岁了。 “真不错啊,美好的年龄,还没走出过校门吧?怪不得你的缺点如此明显。” 鸣瓢扯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容。 “你过分高估人的善意,而小看人的恶意。” 仅仅凭着我在虚拟世界里面的承诺,就敢站出来。 真的是蠢极了。 他在脑中笑骂道。 “你还不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鸣瓢呢喃着,想用话语剖开自己,展现出血淋淋的原状。 “我啊,我是一个会因为愤怒而暴走而将人逼上绝路的人,并且能对此毫无罪恶感。我还会将陷入痛苦悲伤迷茫的人逼死,然后一脸平静的认定这一选择才是他们希望的选择。” “这个才是我。” 他的口吻依旧淡淡的。 “你现在看清楚了吗?” 栃木没有因鸣瓢的话语而大惊失色,面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容。 “所以呢?你不还是没有开枪。” 鸣瓢曾经是搜查一科的刑警,这是栃木知道的情报。 她不相信刑警会被教导,开枪杀人前一定要好好和对方絮叨一番。 她嘻嘻笑起来:“你是在犹豫吧?鸣瓢先生。” “如果你执意要冲进去杀了诅咒师他的话,最理智的选择就是现在在这里开枪,把阻拦达成你目标的我给杀了,然后再冲进去把诅咒师他也一并杀了。耶!希刺克厉夫的复仇完成了!” 栃木的语气轻轻松松,仿佛她口中说的并不是自己的死亡。 她迎着枪口,主动朝鸣瓢走进了一步。 “你在期待第三个选项的产生吧。” 栃木目光锐利的盯着鸣瓢,一语道破了现状。 “鸣瓢先生,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吧,就凭我出现在这里的诚意就已经足够了吧?我保证,结果会让我们大家都满意的。” 她向前伸出了自己的手,作出握手状。 唉。 鸣瓢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从他没有当机立断开枪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输得彻彻底底了。 这也是你的优点啊,栃木。 是你对我善意的信赖,让我难以拒绝你的提议。 鸣瓢无奈地笑了笑: “来吧来吧,希刺克厉夫被小凯瑟琳的慷慨激言打动了——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鸣瓢放下了手中的枪,把枪重新别回腰侧,径直走向栃木。 两个人的距离缩进,两只手跨越隔阂交握。 栃木紧绷着的神经随着鸣瓢枪口的收回,终于放松下来。 她露出了感激的笑容,摇了摇鸣瓢的手,随后伸手打开了身边的门。 “五条局长已经在等你了,鸣瓢先生请进。” “仓”的设计与寻常的监狱不大相同,每一间牢房前还有一间独立的审讯室,这也是为连环杀人犯而专门设计的。 毕竟押着他们往来的风险实在是不小。 栃木一踏进审讯室,心中暗道不妙。 大佬做派姗姗来迟的五条一坐下,就双臂撑在桌上,手托着下巴,没看鸣瓢,倒是先直勾勾地向她看来。 仿佛要接受审讯的人是她。 栃木觉得自己的发梢都在渗冷汗。 没按老板的指示办事,老板发火了怎么办…… 鸣瓢稍一侧身,替她挡住了五条颇具压力的视线。 “问吧问吧,要审的人是我又不是她。” 背对着鸣瓢,栃木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鸣瓢先生,我果然没看错你! 不过作老母鸡状遮掩的鸣瓢自己都在劫难逃,那还能救得了栃木。 五条冲栃木勾勾手指,“小光,过来。” 栃木:“qwq……” 被点名的栃木不情不愿地一步一步地挪到五条身边,以龟速站回到他身边。 不过好在五条注意力暂且还集中在鸣瓢身上,两人这才没现场实操,让鸣瓢感受一下咒术的魅力。 五条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鸣瓢秋人,你是从何得知诅咒网站的存在的。” 不用五条接着问,鸣瓢十分配合把事情的经过全说了出来: “当初为了我妻子的精神恢复,我决定搬家,换个地方居住,所以打算把旧房子卖了。卖房的时候,我遇到一个奇怪的买主。” 身为刑警的他记忆力很好,还清楚地记得当初买主的外貌和特征。 “像个大学生,给人感觉挺年轻的。是个帅气的小伙子,言行举止都让人很舒服,温和又有教养,要是在校园里肯定很多小姑娘喜欢吧。” 说道这里,鸣瓢还笑了笑,但是他的笑容转瞬即逝。 “……是他告诉我的。” “他问我是不是家中最近遭遇了什么变故。我不是那种会隐瞒事故企图把房子卖出高价的人,所以我说了我女儿在家里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他安慰了我一番,然后问我想不想知道真相。” “我哪里会拒绝,我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有线索主动凑到我跟前。所以他告诉了我,我应该是遭人报复了。” “他告诉了我咒术,告诉了我咒术界的存在,告诉了我诅咒网站,还给了我这个。” 鸣瓢在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了一个御守,放在桌上推给五条。 带着咒力的御守。 五条把御守接了过来,细细检查着。 御守,习惯使用这种东西的好像是神社宗教那一支咒术师? 回去问问懂行的。 “他用这个御守储存了那个诅咒师——令我女儿失踪的,也是现在关押在你们身后的——诅咒师的咒力残骸。然后告诉我,如果这个御守遇到与储存的咒力相同来源的咒力,就会发热,这样子就可以帮我找到那个诅咒师了。” 原来如此。 “他有说为什么帮你吗?” 把御守抛给一旁的栃木保管,五条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 鸣瓢沉默了一下。 这个问题他也问过,毕竟他不相信会有无缘无故的帮助。 那句话,他至今忘不了。 当时年轻人来的时间就是下午,等到他和鸣瓢说清楚情况时,时间已经接近了黄昏。 房间里的光线本就昏暗不明,年轻人面上的表情更是细微得让人难以看清。 是恼怒不甘?是自责愧疚?还是愤世嫉俗? 鸣瓢至今也读不懂他当时到底想起了什么。 只清楚地记得那句极具共鸣性的话语。 【因为我们,都缺乏才能啊。】 一个现实而残忍的答案。 就算是在咒术师之间,实力的差距也如同沟壑一般难以跨越,先天才能占到足足八成。 更何况是普通人与咒术师之间。 得到这个答案的五条沉默了半晌。 立于咒术顶点,一出生就享受着独天得厚的才能偏爱的他,实在是难以去与之产生共鸣。 片刻后,他冲鸣瓢努了努头。“去吧,诅咒师就在后面。” 一直从容不迫的鸣瓢嘴唇颤抖了一下,话语卡在了喉咙中。 五条用眼神剐了安安静静充当雕像的栃木一眼。 栃木:如果我足够安静,是不是可以忽略掉我的存在。 “不就是说几句话嘛,去吧去吧。” 他特别咬重了“几句话”三个字。 鸣瓢心领神会,一脸了然。 他深深地看了五条一眼,站起身来,两手撑住面前的桌子,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 “谢谢。” 随后转身进入了身后的牢房。 栃木依依不舍地目送着鸣瓢的离开。 “栃——木——光——” 五条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听到声音的栃木瞬间身体僵直原地站正。 她在心中疯狂呐喊道。 鸣瓢先生你讲话讲快点啊,再慢点可能你就见不到我了! “转过来。” 栃木转过身来,看到了五条让人背后发毛的笑容。 “走近点,怕我吃了你吗?” 对,我真的很怕。 她极不情愿地挪了挪,走到五条跟前。 果不其然,额头又被五条狠狠地弹了一下。 “来,自我反省一下,说你做错了什么?” 五条转过身子,面对着栃木翘起二郎腿,用脚尖踢了踢栃木的小腿。 栃木老实道:“我不应该不按你的计划来,提前现身。” “还有呢?”五条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啊,还有?” “嗯?”五条提高了声调。 “对,还有!”栃木忙不迭地点头。 是是是,您说有就有。 栃木瞬间认怂。 “啊,还有……嗯,我想想……” 到底还有什么?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难道五条还会读心术,知道我在偷着骂他? 看着眼前绞着手指拼命转动脑筋的栃木,五条无奈地叹了口气。 “鸣瓢说的不错,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过分高估人的善意,而小看人的恶意。这次我生气的不是你不按我的计划来,而是你把你的安全交付在对方一念之间。” “可是枪也打不死我啊?”栃木弱弱地反驳道。 话音刚落,她的额头又五条弹了一下。 “世间咒具千千万万,你不要小看了普通人,万一你哪天碰到一个专门克制咒灵的咒具呢?怎么办?” 五条身在御三家,饶是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对咒具是十足十的了解。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比起立场不明的人,我更希望,你多关注关注你的自身安全。” “……我知道了。” “还有,”像是不放心一样,五条又叮嘱了一遍,“你能帮助别人控制咒力施展术式一事,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和别人讲。” “好。” 栃木知道自己这次是有点赌的成分在其中,五条的批评并不是毫无道理的,于是乖乖点头认错,答应下来。 鸣瓢从后面的牢房中走出来。 五条抬眼:“话讲完了?” 鸣瓢笑了笑:“不就是几句话嘛,很快的。” 从里面走出来的鸣瓢气质变了不少,浑身上下显得轻松而惬意,常年萦绕在他身上的颓靡感也减轻了不少。 三人离开“仓”的监狱。 走廊的灯光熄灭,一切又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翌日,诅咒师——纸术士羽音英之,在监狱中自杀,确认死亡。【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连环杀人犯悬赏案(十九) 包装整理好甜点后,栃木把礼品交给了五条的手中。 “这个处分,估计鸣瓢先生在家偷着乐吧。” 最终,连环杀人犯悬赏案算是结束了。 鸣瓢的处分在五条的介入之下,确定为撤销室长一职,仅保留“井”中侦探这一普通职位。同时,由五条负责为期一年的回访工作,确保其不再登入诅咒网站。 不过对于鸣瓢来说,不再担任室长之后,他少了不少工作量,加班时间也瞬间锐减,也就能腾出更多的时间陪伴妻子。 鸣瓢:向新任室长,百贵船太郎先生,发去贺电。 今天,五条就要去上门拜访鸣瓢,确保他注销掉在诅咒网站上的账号。 为此不显得突兀,栃木才给五条准备了拜访的手信。 坐在餐桌旁的五条看着栃木忙活,忙活完之后不忘补一句: “小光真贴心~” “你今天才知道吗?” 习惯之后,栃木的脸皮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厚。 和五条相处,要诀就是不能太要脸。 想起至今尚未解决的谜团,栃木问: “话说御守的主人,那个人……找到是谁了吗?” “昨晚我和佐伯家的人聊了一下,噢对了你可能不太清楚,是严岛神社的佐伯家,他们在神术这一方面也算是颇有建树。” 五条向栃木科普着咒术界的势力分布。 “严岛神社在广岛县,挺偏远的是吧?但就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比较偏远,没有参与到咒术界的一些纠纷,所以许多特别的独门小术式才能得以保留。像是这一次我们遇到的,储存咒力的小术式也算是一种。” 这些小术式不同于平常意义上出生时就自带的术式,它们的性质更加接近与“帐”一样,人人都可以修习的使用咒力的技巧。 听到这里,栃木手中的活放慢了些许,接着问道: “那个咒术师出身是严岛神社的吗?” “很有可能,”五条略微思索了片刻,“佐伯家那边甚至连怀疑的人选都给出了,因为这种小术式,有天赋的咒术师都不会花精力去学习的,比起学这些东西,他们会更青睐一些攻击型的技巧。” “虽然佐伯家一向走的是驱邪、比较平和偏向于辅助的路子,但是依旧没有什么人愿意修习这些枯燥又无聊的小术式。所以会这些小术式的人不多。” 用大学专业来打比方的话,主流的修行方式无异相当于热门专业。学习之后就业范围广,收入也会比较可观。学习那些小术式的话,就像学习了冷门专业,要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可能不太容易。 五条伸出一只手,展开五根手指。 “排除掉行踪明确的人,就剩下嫌疑人了。” 他将四根手指收回,只剩下一根食指。 “堕落的咒术师,诅咒师佐伯秀甫。” “如果是他的话,各种特征都很符合,年龄差不多,那句话也确实挺像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身为佐伯家的长子,佐伯秀甫却资质平庸。 要不然他也不会选择修习这些小术式。 尽管他已经在这一领域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极致——佐伯秀甫身为“术式移动图书馆”的名声,从偏远的严岛一直传到了东京来,连五条都有所耳闻,可见他的努力。 但是,随着佐伯家发掘到分家更有天赋的孩子之后,这一切都变了。 家族内开始把资源倾向于给更有天赋的那个孩子,渐渐减少了对他的关注。 嫉妒使人丧失理智。 来自分家的孩子甚至还没开始在咒术界绽放光彩,就死在佐伯秀甫的手下。 还有几个稍有天赋的孩子也被重伤,佐伯家就此遭受重创。 五条叹了口气。 没想到在这里发现了他的踪迹。 “总而言之,我已经把御守给佐伯家寄了过去,应该不出一周就能得到他们确切的回复了。” 不过就算确定了身份也没有什么大作用,毕竟人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只能期望鸣瓢一事是他的一时兴起吧,要不然诅咒网站满天飞的情况,五条想想就觉得头疼。 等到五条讲完,栃木手中的手信也包装好了。 “走吧,我们去鸣瓢先生家里。” 鸣瓢家就在两人的楼下几层。 当时得知鸣瓢家住址的五条还感叹过好巧。 叮咚—— 开门的鸣瓢先生的妻子,鸣瓢绫子。 见到来客,绫子温柔地问候道: “是五条局长吧,请进请进。” 看起来应该是鸣瓢已经提前和绫子打过招呼了。 五条摆摆手,把手中的甜点递给绫子,“不要用称呼局长,普通的称呼我就好了。” 听到有来客,鸣瓢从房门半掩着的书房中探出身子。 “五条先生您来了,进来吧。” 家里的情况比上次栃木来的时候又好了一些。 零零散散又有几个纸箱被打开,家里面的装饰和色彩重新丰富起来。 像是一幅黑白画重新开始被涂抹上色彩。 栃木悄悄跟在五条身后一起溜进了鸣瓢家的书房。 五条进来后,鸣瓢又等上片刻才关上书房门。 他冲空气笑了笑:“栃木应该也在吧?” 果不其然,手腕传来了轻微的感知。 “在这里。” 栃木也回以微笑。 鸣瓢坐到电脑桌旁,打开电脑。 在电脑加载的期间,五条和栃木各找了张椅子坐下。 东张西望观察房间布局的栃木,在书架上又看到一张全家福。 和之前她在客厅看到的有点不同,但是还能看出来是同一个人的摄影作品。 她伸手在五条面前挥了挥,看到五条注意到她后,指了指书架上的合照。 “你看,鸣瓢的女儿。” 栃木悄悄和五条咬着耳朵。 看到那张照片的五条挑了挑眉。 照片中的小女孩,他居然有些面熟。 是在哪里见过来着的? 另一边,启动电脑打开诅咒网站的鸣瓢招呼着两个人过去。 “来看吗?我要注销掉账号了。” 五条和栃木都凑了上去。 在两人的注视下,鸣瓢点击了账号管理处的“注销账号”按钮。 片刻后,网页加载出提示框。 “您的账号已注销成功。” 鸣瓢转过身,“这样子算是可以了吧。” 他在诅咒网站的身份算是完全抹去了。 新的关于“仓”的悬赏案也不会再有了。 五条点点头。 “可以……噢对了!” 他话锋一转,指了指书架上的照片,问道: “照片上的是你的女儿吗?” 鸣瓢沿着五条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接触到照片的瞬间,他的眼神充满了柔情。 他从书架上取下相框,拇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女儿。 “是,这个是我的女儿椋,很可爱是吧。” 鸣瓢椋继承和绫子一样的发色,是个聪明又可爱的孩子。 近距离看清楚了照片的五条想起来了。 他见过这个小女孩。 不是在她生前,而是在她死后。 五条看看照片,又看看鸣瓢,做出了一个决定。 “鸣瓢,你想见一见你的女儿吗?” 原本拿在手中的相框垂直落下。 栃木反应及时,险险接住了相框。 鸣瓢颤抖着嘴唇,声音哽咽: “什么?” “我说,你,还有你的妻子,你们想见你们女儿鸣瓢椋吗?虽然她现在不叫这名字了。” 五条从栃木手里接过相框,塞回了鸣瓢手中。 “说起来可能有点复杂——不过,你相信有神明的存在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31、连环杀人犯悬赏案(二十) “神明?神器?” 鸣瓢和栃木不可思议地重复道。 五条耐着性子解释道: “就是通常意义上的神明,八百万众神什么的,从人类愿望中诞生的各种各样的神明。” 曾经开玩笑说自己是土地神的栃木没想到,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原来神明是真的存在的啊,感觉好遥远。” 听到栃木的感叹,五条像是回想起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 “不不不,有些神明怎么说,会让你产生‘啊——这个家伙真的是神明吗’这种感觉,所以嘛,平常心平常心。” “神明还好理解,神器是什么?椋为什么会成为神器?” 对于鸣瓢来说,反正自己生活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有没有神明根本无关紧要,还是自己的女儿怎么样了更能值得他关心。 “如果人死后对世间还留有遗憾,就会以特殊的方式留存在世界上。” 五条一把揽过栃木,对着鸣瓢亲昵地摆了个“耶”的手势。 “小光她是体质特殊,才会成为咒灵。普通人的话会成为亡灵,夹在生者和死者的此岸与彼岸之间,椋就是这种情况。如果不被神明收为神器的话,流浪的亡灵会成为妖魔鬼怪的盘中餐。” 听到这里,鸣瓢松了一口气。 还好椋没有沦落为无主的亡灵。 “不过身为神器的已故亡者,是不能想起生前的记忆的,回忆起来的话,会被负面情绪转变为妖魔。所以能不能让你们去见椋,到底是远远地看一眼还是可以去和她说句话,这些就要看神主的定夺了。” 没有做过神明的五条也不清楚该怎么把握其中的限度,最后还是要问过椋的神主才知道。 见面是有风险的。 想到这一点的鸣瓢一改之前的兴奋,陷入了沉默之中。 纠结不舍的表情在他脸上轮番闪过。 半晌后,他下定决心地开口: “如果对椋有危险的话,那还是不去见她了吧。” 只要椋能在神主的庇护下幸福地生活下去,哪怕他们再也不能见面也是可以的。 “你以为你是谁啊,鸣瓢。” 五条松开栃木,双手搭上了鸣瓢的肩膀。 “我,咒术界第一在这里,那边对神器状况更加了解的神主也还没开口,你一个普通人就先说放弃,这合理吗?” 他扶着鸣瓢的肩膀,站起身后单手拍了拍鸣瓢。 “我们没下结论前,你别想说不去,等我的消息。栃木,我们走。” 在离开前,栃木悄悄地飞速和鸣瓢小声说道: “我给你翻译一下哈、五条的意思是说不用担心他一切都有数、你不用担心一切都会有分寸的、所以你把心放回肚子里、不会对椋有影响的。” 然后赶在五条叫她之前连忙赶了上去。 “小光你又在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没,我就和鸣瓢先生夸了一下你。” “夸我就当面夸嘛,来,再夸一次给我听听。” “……面对本人反而夸不出来真是太抱歉了。” 回到楼上家中后。 “所以你要怎么联系神明呢?” 去神社参拜?在家里烧香画符?还是虔诚地祈祷就可以了? 也不知道神明长的是不是像书中描述的那样奇形怪状? 栃木胡思乱想着。 五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个电话就好啦!” 栃木:“哈?” 他在手机上点了点,拨通了一个号码 滴滴滴—— 手机另一端传来一个年轻又欢快的男声。 “您好,我是快捷便宜又放心的外派神明夜斗!” “喂,夜斗啊,我给你接了个工作,你快来。” “到啦!” 声音同时从手机中和说话人的嘴中传了出来。 室内凭空出现了一个穿着运动服,围着口水巾的年轻男子。 “委托~委托~是什么样的委托~” 来者有着栃木极其熟悉的自来熟姿态,自然而然地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还不用人招待就自己拿起玻璃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栃木:这看起来相当不靠谱的风格,怎么这么熟悉…… 五条懒懒地介绍道:“小光来认识一下,这位是夜斗,没有神社正在流浪的神明。” 穿着运动服相当接地气的神明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来看到了栃木。 然后栃木就被抛了橄榄枝。 夜斗半拖着她的手,真挚而专注地问道: “这位小姐,有没有兴趣信仰夜斗教。” 栃木:“???” 确定这是神明而不是什么传销组织头头吗? 不对,就算这是专销组织业务水平也不过关啊! 这种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穷”的气息,连个“赚大钱”的大饼都没给人画出来啊! 五条抬手拿起身旁的沙发抱枕。 瞄准,蓄力,投出! 中了! 毫无防备的夜斗砸中后腰,哀嚎一声后,整个人像张毯子一样挂在沙发背上。 栃木吓得往后一蹦。 “小心我去天神那里,投诉你又拐带他子孙后代信徒的人。” 没错,五条家的祖先菅原道真,也是实际上存在的神明。 他和夜斗之所以会认识,也是天神介绍的。 天神的天满神社遍布日本,日常要务繁多,五条身为子孙后代其中一系,即使是御三家家主,也不好意思直接去叨扰天神老人家。 因此,在这其中自然需要一个帮忙传达消息的角色,也就是夜斗了。 夜斗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一脸无所谓地笑着说道: “就算是夫妻之间可以信仰不同嘛,老板和员工信仰不同的神明有什么稀奇的。” 啪—— 又一个抱枕砸中夜斗的正脸。 夜斗气呼呼地抱住了抱枕:“你这人真小气,还干涉员工的自由信仰,说吧说吧,有什么委托。” 告诉你,像你这么小气的老板就算再有钱,手下员工都会跑完的! “之前你不是捡到一个女孩,然后送去小福那里了吗?” 五条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夜斗作为没有神社的神明,既没有稳定的居所,也没有稳定的薪酬收入,自然神器都不怎么愿意在他手下工作。 所以他常常靠自己去捡些流落在外的亡灵。 “噢,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音吧?是呀,我送去小福那里了,女孩子跟着我的话,总感觉不太方便,正好大黑喜欢孩子,我就给小福送过去啦。” 夜斗已经拆开桌上的零食开始吃起来了。 “怎么了,和她有什么关系?” “椋……音,她的父母很想见她一面。” 说到一半的五条才反应过来想到椋已经改名了。 叫顺口了可真难改。 “原来如此,生前的亲人想要见音,是这样子的委托吗?” 夜斗拿着一片薯片,摆出了自己的招牌手拿硬币姿势。 “不过这个我要先和小福商量一下,毕竟见面这种事情还是有风险的,看看她觉得可不可以吧。” 难得自己能接到一个委托,夜斗兴致冲冲地跑去找神商量,转眼间就消失了。 “小福是哪位神明?” 来不见影去不见踪的夜斗神走了之后,栃木才插得上话。 听刚刚的语气,天神她知道是谁了。 菅原道真嘛,掌握着广大学生命脉的学问之神。 不过小福是哪一位就实在是有点难猜。 难道是什么福运相关的神明吗? 结果大出乎栃木所料。 “小福其实是贫穷神哟。” 五条笑眯眯的回答道。 “要是你去拜访她的话,一个不注意可能会接下来一周霉运连连,哈哈哈哈小光你还敢一起去吗?” 听到这里栃木反倒乐了起来。 “去,只要你去我怎么不去。”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无产阶级的栃木无所畏惧。 要是能见证到五条倒霉的时候,指不定还是她的幸运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32、连环杀人犯悬赏案(终) 惠比寿小福家中。 平时容载量都是两人的四方桌突然迎来自己的桌生巅峰。 而且桌旁八个人中,算起来还有四个物种。 面对失忆成为神器的女儿,鸣瓢夫妻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五条和栃木吃着从小福店里自动售卖机里买的零食,倒是十分悠闲。 神主惠比寿小福和神器大音并排坐着,比起以狐疑眼光盯着面前陌生男女的大音,小福则是一脸脱线状态。 小福的另一位神器大黑则是又担心神主会受到不好的影响,又心酸眼前不能相认的一家人。 他旁边的夜斗正往自己的玻璃瓶里面放入一枚新的五元硬币。 在一面沉默之中,大音,生前名为鸣瓢椋的少女开口了: “你们两个,就是我的父母吧。” 哐—— 夜斗的玻璃瓶掉到地上硬币洒满地面。 咔—— 大黑扶着的木桌边缘出现十个手指印。 “诶嘿嘿~”小福抱住了大音,用自己的脸颊不断蹭着她的脸颊,“不愧是大音,超级的聪明耶!” 身为更加年长的神器,大海担心地问道:“女神大人……你没有事吧?” “没有哟~因为大音只是猜出来,而不是回忆起来,所以完全没有问题呢~” 小福懒懒地上下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猜中加上被夸奖,大音看上去格外开心。 “哼哼哼,所以说不能小看孩子啊。一脸小心又谨慎,而且还和我外貌有相似之处的男女,不是我的父母还能是谁呢?” “哈哈哈哈果然是我鸣瓢的女儿,看来有好好地继承了爸爸的推理能力。” 被音戳破事实的一瞬间,绫子就开始止不住地在抽泣。 鸣瓢揽住了妻子的肩膀,眼角闪烁着泪花夸奖道。 “音……” 鸣瓢低低地呼唤着,在嘴中咀嚼着这个属于椋的新名字。 他帮妻子抹去眼角的泪水,略带埋怨地笑道: “真是的,明明是重逢的喜剧,还是笑着出演更好吧。” 绫子手忙脚乱地抹着激动的泪水,给了音一个安心的笑容。 “……好不容易见面,让音看到妈妈哭成这样,太不好意思了。” “哇!爸爸你也不是在哭吗,还好意思讲妈妈!” “是是是,我也错了,音你就饶了我吧。” 鸣瓢双手合掌,作出求饶状。 一家人就像回到了那件事发生之前。 经常加班忙碌的鸣瓢时常会女儿椋嫌弃,比起爸爸,椋总是更加亲近妈妈。 等到鸣瓢夫妻俩的情绪都稳定下来后,鸣瓢夫妻和小福大黑两人开始聊起音的近况。 四个人就像是寻常的亲戚家人一样,交流起音的日常生活。 大黑抱怨着小福和音总是一起捣乱,让家里变得一团糟。 小福笑眯眯地否定掉自己的所作所为,音大声地反驳着她明明是想帮忙来着的。 五条在桌下拉了拉栃木的衣袖。 栃木一惊,转头看向五条。 他往门的方向努了努头,随后站起身离开了房间内。 栃木跟了上去,轻轻把推拉门关上。 天气已经进入了深秋,但是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丝丝夏日的暑气,熏得人微微发昏。 小福家的庭院种着的好些树已经开始褪下装束的绿叶,开始为入冬做着准备。 栃木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五条身后,两个人踩在树叶上,发出了沙沙的脚步声。 有时候气候感是很难把握的一个东西,你总得接触到点什么东西才能意识到“啊,原来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吗”的气候更迭。 这时候的栃木也是这样。 当踩到沙沙作响的落叶时,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天气在不知不觉地变换为了深秋。 走在前面的五条在一个自动售卖机前停下脚步,倒腾了几下。 重物坠落碰撞的声音。 做抛物线运动的饮料瓶。 冰凉的百事可乐。 栃木看着手中的可乐,笑道: “原来你还是百事可乐派呀,不喜欢看家庭喜剧吗?” 五条打开手中的易拉罐,二氧化碳得到宣泄的出口后,欢快地从闭塞的密闭空间内涌出。 “这不是怕你再看下去,羡慕的口水就从眼角流下来了吗。” 一时间栃木不知道该先摸自己的嘴角还是摸眼角。 “有吗?” 不知道是这个气氛太让人容易吐露心扉,还是老板难得请客,虽然请客请的只是一罐百事可乐。 栃木也打开了手中的百事可乐,抿了一口。 冰冰凉凉还甜丝丝的,很像是五条会喜欢的口味。 “五条,你刚刚有想念自己的父母吗?” “啊,没有。” 一点掩饰也没有,五条倒是很坦荡地回答了出来。 “比起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说是股票和投资者这样的关系是不是更好理解?希望我这支潜力股快快飞涨,好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 他高举起手中的可乐做着欢呼状,像是看到下足赌注的赛马跑出了第一名: “说不定当初看到我出生之后,他们第一反应是‘好耶!五条家未来就靠你小子了!’,然后希望我快快成长起来,把五条家继承发扬光大。” 五条的表情实在是夸张得过于生动形象,看得栃木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完自己,五条向前晃了晃可乐,“轮到你了。” 栃木思考了一下,缓慢地开口: “说来奇怪,刚刚我心里涌起的不是对家人的思念,不是那种怀念分别的家人的悲伤。确切的来说,我害怕的原因是我完全想不起来了——忘得彻彻底底了。就算不记得父母,也至少会对这个概念有所印象吧?但是我绞尽脑汁也不知道父母应该是怎么样的。” 这种感觉很不好。 就像是她真的就是个负面情绪生养出来的咒灵,而不是人类了。 五条一脸了然:“我懂了,缺乏父爱的体验是吧?” 他喝干净最后一口可乐,把空易拉罐精准地投到自动售货机旁的垃圾桶里,拍了拍手掌上的水珠。 然后冲栃木展开了怀抱: “来,小光,爸爸爱你。” 栃木:“……” 我到底是哪根筋抽了居然会想和这家伙谈心。 就算是找只咒灵吐槽,不爽了我还可以捏死咒灵啊! 最终,栃木竭尽所能地尽可能地柔弱地扑倒在五条的怀抱里。 “呜呜呜,我的重孙啊,小时候我还亲手抱过你,没想到这几十年之间就长成这么大个的小伙子了,我好欣慰。” 五条:“……” 我只是想当你爸爸,你却想当我曾祖? “我可是好心让你体验家人的温暖诶!” “可是比起来自长辈的疼爱,我还是更喜欢疼爱晚辈。” 五条转念一想: “既然都是一家人了,讲钱多见外啊,不如工资什么的就算了。” 栃木从五条怀中抬起头来,认真地回答道: “你知道吗,就在刚刚那个瞬间,你永远地失去了你的曾祖。” 所以快把你克扣的工资给我吐出来! 五条重新把栃木抱紧,使劲揉搓着她的头。 “行啦行啦,来自雇主的人文关怀行了不?” “五条……” 从胸前传来栃木的声音有点含糊。 “嗯哼?” “其实,为了赶报告我已经三天没有洗头了……” 五条哈哈大笑,揉得更起劲了: “没事没事,我也三天没有换衣服了。” “……” 快!放!手! 一瞬间栃木觉得自己急需来个氧气瓶。 天色渐暗,在外面闲逛的五条和栃木终于等到依依不舍,告别离开的鸣瓢夫妻。 鸣瓢注视着女儿,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五条走上前去,和鸣瓢夫妻打着招呼: “是时候走了。” “嗯,好。” 鸣瓢夫妻再次和站在门口的音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突然,音从木质的长廊下跑了过来,一路冲到了门口,对着离开的几人大喊道: “既然你们是我的父母,那就给我负起责任来好好活下去!要是你们没有寿终正寝,我就委托那边那个口水巾男,把你们的灵魂全打回自己身体里去!” 鸣瓢的脚步顿了顿。 他身旁刚刚还在行走着的绫子听到身后的喊声时,瞬间蹲下了身子,掩面痛哭。 他扶着妻子站起身来,慢慢走上回家的路程。 不过,他确信,家里纸箱打包着的家具可以摆放出来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33、日常·国王游戏(一) 又是一个周末。 高专校内,学生宿舍区。 来串宿舍的虎杖在躺在伏黑的床上,翻了个身。 “伏黑,我说我们叫大家一起来玩游戏吧!” 虎杖掰着手指数到: “你看啊,枥木和五条老师出差回来了,而且这次五条老师还带来了一个新入学的同学。正巧二年级的学长学姐们也在,不如趁着个机会让大家玩游戏互相认识一下。” 之前虎杖他们从宇都宫市完成任务,把特级咒灵枥木带回高专时,二年级生都还在外地出任务。 结果枥木还没来得及和二年级生见面,就又被五条带出门,马不停蹄地去出下一个任务。 所以最终导致大半个月过去了,枥木和二年级生完美错开,一直没见上一面。 再加上这次听说又有新同学入学,高专一下子多了两个人,不趁这个大家都在的机会认识一下,要是等下一次大家都还在学校的机会,那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伏黑略一思忖,点点头: “行。” 他也有些好奇新入学的同学。 没接受过任何咒术相关的培训,就能自主展开领域,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听到伏黑欣然应允,虎杖开心地从床上一跃而起: “那我去叫大家来啦!伏黑你整理一下房间等我们来。” 伏黑听到这话,头冒青筋。 “喂喂喂你给我等等!你霸占我的床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叫人来霸占我的房间!” 然而夺门而出的虎杖一溜烟地消失在走廊里,把伏黑的大喊声抛在了后头。 大概率没听到伏黑的喊声。 伏黑:“……” 跑慢点听人讲话啊! 等等。 伏黑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枥木她,好像是和五条老师住在一块的。 他的背后瞬间涌起一股恶寒。 老天保佑,千万别把五条老师招过来。 要是五条老师来了,可就不是玩游戏而是玩命了。 十分钟后。 高专校内所有勉强算得上是学生的人聚在了伏黑的房间内。 一年级生,伏黑惠、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 二年级生,禅院真希、狗卷棘、胖达。 特殊学生,飞鸟井木记。 以及半工半读被双重压迫的,枥木光。 当伏黑看到枥木是自己一个人来,身后没有跟着什么嫌疑人士时,他顿时松了口气。 五条老师没有来真的是太好了。 看到伏黑直勾勾盯着自己背后,枥木比了个“ok”的手势: “安心安心,我出来的时候,五条正在一口气地补完之前出任务时落下的生放送,没空注意到我的。” 深知五条秉性的栃木当然不会把他招来。 五条来玩游戏,玩的不是心跳是心肌梗塞。 眼见人都聚齐了,虎杖自然而然地都担当了主持人的角色,活跃着气氛: “那我们互相自我介绍认识一下吧?特别是新同学还都不认识我们吧。” 在场唯二的两个新人,一个不是人,另一个自然就是传说中会展开领域的飞鸟井木记。 被大家好奇的目光注视着,飞鸟井略有些腼腆地往自己旁边坐着的枥木缩了缩。 “大家好,我是飞鸟井木记,很高兴能和大家认识。” 枥木拍了拍飞鸟井的肩膀,示意她放轻松来。 “我是枥木光,嗯,就像你们所见的那样,我是一个咒灵。”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二年级生看到她并没有露出敌视或者不善的眼光,而是极其自然地就接受了她的存在。 二年级生:那是当然,我们同届还有带着特级咒灵入学的呢,看都看习惯了。 接下来一二年级生大家轮番开始自我介绍,所有人算是基本上互相认识了。 二年级生,禅院真希,擅长使用咒具,出身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 二年级生,狗卷棘,咒言师,以防意外说话词汇量仅限于饭团馅料。 二年级生,胖达,大洋另一岸的国宝(划掉),校长是他爸(划掉),校长引以为傲的咒骸杰作。 自我介绍完,钉崎开口问道: “那我们玩什么游戏呢?没有什么棋牌道具,也不知道玩什么……” 确实,学生们之间除了上课就是出任务,很少有聚在一起玩游戏的时间,所以也就没有准备什么游戏道具。 听到这里,虎杖发出了得意的声音: “锵锵锵——” 他从口袋里抽出了九张纸片做的签。 “我们来玩国王游戏吧!” 听到这个提议,一时间室内各人的表情各异。 国王游戏,顾名思义就是有“国王”这一角色的游戏。 以现在房间内的情况为例,八个人需要有九张相应的签,其中需要有一个标有“国王”的签,剩下的八个签分别标有一至八的数字。 众人抽完签后,抽到“国王”签的角色成为国王,剩余一张多的数字签倒放在众人面前,作为国王的数字。 “国王”在不知道每个人数字的前提下,根据数字随意的下达命令,同时由于“国王”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数字是多少,所以也很有可能自己给自己挖坑。 总的来说,是一个相当看玩家自觉性的游戏。可以玩得温和友好其乐融融,也可以玩得相当惊险刺激。 见现场一度陷入了诡异的尴尬气氛,二年级的学姐真希率先开口表态。 “话先说在前,要玩可以,”真希“咔”的一声把刀状咒具放在了众人中间,“但如果敢提出什么过分的命令的话,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钉崎附和道:“真希学姐我挺你!” 伏黑举起双手表情漠然:“反正都在我房间了,玩就玩吧。” 栃木高举起一旁飞鸟井的手:“我们也玩!” 难得有机会和其他人接触,前段时间天天和五条大眼瞪小眼的栃木巴不得能玩游戏。 飞鸟井见栃木答应了,自己也点点头。 胖达左右看了看: “来都来了,那就一起玩吧” “鲑鱼鲑鱼。” 狗卷比了个大拇指。 全员通过。 “好嘞!就那开始!” 虎杖把手中的纸牌翻盖放在众人面前,洗牌打乱了牌原来的顺序。 洗牌完毕后,众人纷纷伸手,抽取了自己最顺眼的一张牌。 随后小心翼翼遮挡着自己的牌,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数字。 等待大家都知道了自己的数字和身份后,虎杖拖长了语调大喊道: “谁——是国王?” “是我。” 伏黑淡淡地把手中的签展示出来。 签上是虎杖写的“king”。 虎杖羡慕地说道:“明明之前是最不积极的,却能率先抽到国王。” 栃木拍了拍自己坐的地面:“说不定这就是场地加成?” 在自己房间的伏黑,幸运地当上了第一轮游戏的国王。 显然,伏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第一个抽到国王,一时间连命令都没有想好。 他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给出了来自国王的第一条命令: “那就……3号公主抱起左手边的人,原地转三圈。” 钉崎:“还蛮温和的命令嘛。” 虎杖环顾着大家,发出询问: “3号,3号是谁。” “蛋黄酱。” 狗卷伸出了自己手中的签。 签上写着“3”。 “噢噢噢,狗卷前辈是3号,那左边的人是……”虎杖目光看向坐在狗卷左手边的胖达前辈。 没等虎杖报出名字,狗卷双臂在胸前交叉,摆出个大大的叉。 “鲣鱼干!” 因为人选原因再加上平时被捉弄的新仇旧恨,伏黑瞬间燃起了对游戏兴趣。 他晃了晃手中的签:“国王的命令是绝对的,即使是前辈也不可以拒绝。” 胖达读懂了狗卷想要表达的意思,帮忙翻译道: “唔,这个意思应该不是拒绝执行命令,而是因为惠你刚刚说的是左边的‘人’,可我不是人啊。” 伏黑:“……” 可恶,还能这样吗? 大家把视线往胖达的左手边又挪了一位。 视线聚集在了栃木身上。 众人:“……” 这个也不是人啊。 栃木:谢谢大家,孜孜不倦地提醒着我是咒灵这个事实。 于是视线再次左移。 飞鸟井。 这下终于是人类了。 狗卷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狗卷:这个抱得动。 “等等,国王的命令应该看国王的理解,而不是执行者的理解吧。你说是不是?悠仁。” 真希按下了身旁正要起身的狗卷,看向虎杖。 虎杖挠了挠头:“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国王下了命令,却被下面执行的人歪曲意思执行,对一个国家来说也太糟糕了。那就按照国王的理解来执行。伏黑,狗卷前辈左边的人,你认为是谁?” 伏黑一脸“那还用问”的表情: “当然是胖达前辈。” “鲣鱼干鲣鱼干!” 狗卷像交通指挥员一样反复开合着手臂,坚持比划着一个大叉。 伏黑坚持己见:“就算是把整个大海里的鲣鱼全部捞出来晒成干,也是胖达前辈!” 胖达抹着不存在的泪水: “人家也想要被公主抱嘛。” 真希和钉崎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抱一个!抱一个!” 最终,在众人的妥协之下,勉强通过“只要抱起来就够了”的方案。 狗卷费力地抱着胖达的腰,略略把胖达举离地面些许,从背面看完全看不到他的人影。 然后开始缓慢地转圈。 虎杖记数:“一,二,三。命令完成。” “噢噢噢!”众人发出了欢呼声。 狗卷瞬间松开手,胖达“咚——”地一声落回了地面。 两人坐回了原位。 虎杖向大家伸出手,正想把签都回收回来: “那我们开始下一轮……” 伏黑:! 情况不对!快跑! 靠窗最近的他手撑床面一个翻身越过床,正要踏上窗沿跳窗而出。 身体瞬间不能动了。 确切的来说,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动(跑)了。 这是…… 房间门突然被打开,门口站着的是—— “人家也想要玩游戏嘛~” 五条推门而入。 刚才还不明白伏黑为什么突然反应激烈的众人这下全明白了。 栃木:为了让大家不跑,还特地开了领域,不愧是你,五条悟。【你现在阅读的是 】 34、日常·国王游戏(二) 在众人僵在原地不能动的时候,五条走到窗边,贴心地把窗户关上后,才解开领域。 伏黑瞬间从窗台上跌坐下来。 五条搭把手拉起伏黑: “上课没认真听啊,打败领域最好的方式是己方也展开领域。” 伏黑:“……” 不会展开领域真是太抱歉了。 “我刚刚一抬头就发现小光你不见了,原来你是在这里呀。”扶起伏黑后,五条抬脚走到栃木和胖达之间,盘腿坐下,“你们在玩什么呢,我也要玩。” 虎杖此刻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峻程度,热情地邀请五条加入游戏: “国王游戏哟,五条老师你也要一起来玩吗?” 伏黑&栃木:“不!” 栃木推搡着五条:“你不是还有生放送没看完吗?快去看吧。” “生放送哪有我可爱的学生重要,这是难得的师生感情交流会耶,我可不能缺席。” 五条摆着手,一副赖在这里不走了的模样。 伏黑也帮腔道:“可是虎杖的签也只有八人份的,没办法中途加一个人。” 好理由,伏黑! 栃木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像是早就知道会被问道这个问题,五条满脸笑容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签: “国王游戏是吧?不用担心,我这里有九人份的签。悠仁,拿去。” 栃木:……准备这么周全,我觉得肯定是早有预谋的阴谋。 依旧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峻程度的虎杖兴高采烈地接下了五条递来的签: “噢噢噢太好了,这样子五条老师也可以一起玩了。” 看到此刻身旁还能笑出声的虎杖,伏黑右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嗯?伏黑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如果不是相信你的智商水平,我肯定会怀疑你是早已经和五条老师串通好了。” 虎杖:“???” 这到底是表扬我还是贬低我。 见到五条老师也加入进来,钉崎略带疑惑地问道: “那个……五条老师应该知道游戏规则吧?” “哼哼哼,可不要小看老师。” 五条推了推自己的墨镜,神秘兮兮地和在场的所有人对视了一眼。 “其实我是国内仅有的几名国王游戏的特级玩家!” 众人:“?!?!” 真希一脸质疑:“这种东西也有评级的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特级?这不是咒术师和咒灵的分级方式吗? 五条摆了摆手,以老师的语气循循教导: “所以说嘛,你们年轻人的见识还是太少了。” 栃木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这种见识还是免了。” 伏黑补充道:“要我说,连这个都评级的老人还是快点寿终正寝比较合适。” “悠仁悠仁,快开始吧。” 五条催促着虎杖赶快开始游戏。 “噢好!” 被叫到的虎杖把手中的签再次倒放在地面上。 众人把地上的纸片一捡而空。 虎杖照例询问:“谁是——” “是我!” 话还没说完,五条高举着自己的签站了起来。 “国王是我。” 他冲所有人得意地笑了笑。 “让我想想……我要下什么命令好呢?” 五条墨镜下的眼珠转了转,隔着镜片打量着大家紧张的神情。 吊足了悬念,五条才开口: “一上来不要太刺激吧,弄个简单点的任务,5号,用娇羞的语气说三遍‘人家最喜欢五条老师了~’。” 伏黑愤怒地把手中的签扔了出来:“哈?” 签上赫然写着“5”。 单是说话也就罢了,还要用娇羞的语气? 五条惊喜道: “好巧呀,居然是惠你,来吧来吧。” 伏黑:“???” 我严重怀疑这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阴谋。 虎杖还在一旁附和着五条的话,劝着伏黑快执行命令。 “确实挺简单的呀,伏黑快站到中间来。” 刚刚执行过命令的狗卷煽风点火: “腌鱼子腌鱼子。” 真希和钉崎笑作了一团。 栃木倒是笑不出来。 栃木:伏黑的现在,就是我们的未来啊…… 最终伏黑拗不过只好站到了众人中间。 五条手掌比在耳后,做好了十足十的倾听状。 伏黑飞速念完:“人家最喜欢五条老师了。” 五条抱怨道:“这速度太快了吧?” “人——家——最——喜——欢——五——条——老——师——了——” “倒也不用这么慢,惠,感情充沛点!” “人家、最、喜欢五条老师了!” 伏黑气呼呼地把手中的签甩在了五条的脸上。 纸片被无下限术式接下来,轻轻一弹飘落在地。 五条满意地点点头: “嗯嗯,最后一遍不错,感情出来了。” 栃木:“……” 你确定那感情是娇羞而不是暴怒吗?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伏黑执行完命令后,坐回了自己先前的位置。 虎杖把签都从所有人手中一一收回来,打乱顺序摊开放在地面。 “谁是——” “是我!” 再一次,虎杖话音未落,五条又高举着自己手中的签。 众人:??? 怎么又是你? 所有人都向五条投去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怎么又是我呢?” 虽然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是从表情上怎么也看不出来“不好意思”的五条下达了来自国王的第二条命令。 “2号和6号嘴里含着一口水,然后面对面互相挠对方咯吱窝的痒痒一分钟。可不要手下留情哟。” 钉崎抛出了自己标有“2”号的签: “另一个是谁?” 真希把“6”号签叠在了“2”号旁边: “这是要筛选癞蛤蟆吗?” 由于两个人原本坐着就是相邻的,虎杖没有让她们两个走到中间:“那两位就坐在原位吧。” 房间的主人伏黑拿出两个一次性杯子,装好饮用水,递给钉崎和真希一人一个。 “真希姐,来吧!” 钉崎一副英勇就义的悲壮神色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有没有隔绝触觉的术式,给我们俩上一个。” 真希也把水含在了口中,转过身和钉崎面对面。 两人向对方腋下伸出双手。 说不上身经百战但是也有不少战斗经验的两人,即使能抵御得了疼痛的痛苦,却难以抵御得了轻微的痒痒感。 特别还是在嘴里含了一口水的情况下。 真希的情况还好上一些,钉崎看上去像是要到了憋笑的边缘,仿佛不是要把水喷出来,就是要把自己呛死了。 见状真希稍稍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刚有减轻力度的端倪,五条就慢悠悠地开口了: “真希同学,我可有一双好眼睛啊。” 一切浑水摸鱼的行为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听到五条的话,真希闭上了双眼,维持住了手上的力道。 真希:往好处想我带了眼镜。 钉崎:混蛋五条!别小看我的意志力啊! 爆发了强大忍耐力的钉崎咬紧牙关,硬生生忍住了笑意。 双目目眦尽裂,眼睛瞪得圆溜溜,腮帮子还鼓起来。 众人:……确实很像青蛙啊。 终于漫长的一分钟终于过去了。 “咳咳咳——” 不想把水喷到对面真希脸上,钉崎把嘴里的水咽了下去,爆发出了惊天动地地咳嗽声。 她右手握拳举起作胜利状,沙哑着嗓子道:“忍住了!” 真希帮她轻拍着背,眼睛却看向五条,眼神挑衅: “下一个。” 五条丝毫没有被挑衅到,鼓掌赞扬:“不错不错,那就开始下一轮吧。” 开始觉察到场内气氛不对劲的虎杖重新开始新的一轮游戏。 “谁是国王?” “我。” 这一次五条没有再抢答,悠悠闲闲地举起了自己的签向众人展示。 众人:??? 为什么还是你?! 无视掉众人神色各异的眼神,五条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中显示出一只正在打滚卖萌的幼年熊猫。 还不是很理解咒骸含义的飞鸟井和栃木忍不住视线微斜看向了胖达。 接到视线的胖达:“……” 熊猫不是熊猫啊。 五条为大家介绍道: “去年出生于东京上野动物园的大熊猫香香~是不是超可爱呀~” 看惯了熊猫的一二年级生:“也就一般般吧。” 胖达:“其实我还是希望你们夸一夸‘它真可爱’的。” 栃木指着五条手机屏幕中的熊猫问道:“……所以这和你的命令有什么关系?” “1号,来为我们上演一场模仿熊猫秀。” 五条打了个响指。 胖达吓得把手中的签松爪掉落在地。 狗卷贴心地帮它把反面着地的签翻了过来。 “1”号。 “腌鱼子。”狗卷伸手拍拍胖达的背。 好耶,到你了,快上吧快上吧。 胖达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中间,大吼道: “熊猫真的不是熊猫啊!” 然后委屈巴巴地用四肢着地走路,像视频中的熊猫一样滚了滚自己毛绒绒的身体,抱着自己的脚前后摇晃着。 栃木&飞鸟井:好可爱~ 真希&狗卷:好蠢,不想承认它是我同学。 五条手中的视频终于播放结束。 胖达庞大的身躯格外灵活地从地上一跃而起,重新双脚站立。 在说完最后一遍“熊猫不是熊猫”,心力憔悴地走回到自己先前的位置上。 虎杖也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 熊猫视频正正好匹配到了胖达前辈,这也太巧了吧? 仔仔细细地把所有人的签收回来,虎杖这一次比前三次洗签洗了更长的时间,然后才把纸片放出来。 “谁是……国王?” 虎杖犹豫着开口。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人开口 ……不会吧? 五条把签当成扇子一样,一脸轻松愉悦地扇着风。 手中的签展示出来。 “抱歉啦,国王,是我。” 他笑眯眯地说道。【你现在阅读的是 】 35、日常·国王游戏(三) 伏黑身子前倾够到了五条手中的签,一把夺了过去。 “不对,这绝对不对。” 连续四次都是被五条抽到了国王。 幸运也要有个度啊! 伏黑迎着光打量纸片,试图看出里面是不是做了什么标记。 但是签和寻常纸张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琢磨了一分钟都没琢磨出蹊跷的伏黑悻悻地把签还给了五条。 “没有证据可不要乱怀疑人嘛,惠。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哈。” 五条接过签,故作慷慨大方地说道。 伏黑:“???” 这绝对是个阴谋!我肯定! 没被抓出作弊,五条继续作威作福: “5号和8号,你们俩拿自己的校服给对方穿上。” 不用出示签,在场的所有人一下子就是知道了抽中5号和8号的人是谁。 因为就在五条发出命令后的一瞬间,虎杖和飞鸟井的脸颊都涨得通红。 栃木:纯情少男少女惨遭五条毒手。 虎杖头都不敢往旁边转,视线刻意躲避着右手边身旁的飞鸟井。 飞鸟井脸庞红得像是苹果,肩膀微微颤抖着,表情略带不安。 五条左右手冲两人各比一个大拇指。 “正好,我们在宿舍区里,快去拿一套自己的校服给对方吧。加油哟,悠仁,木记!” 刚刚被抽到互相挠痒痒的钉崎用手肘顶了顶真希: “要是我们做那个多好啊,我和真希姐互换衣服。” 真希点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互相挠痒痒对于虎杖和飞鸟井可能更难执行也说不定…… 栃木皱了皱眉,看了看身边突然空出来的两个位置,又看了看五条,最后视线回到地面上放着的纸质签。 这其中绝对有蹊跷。 到底怎么样才能捉住五条的破绽? 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虎杖和飞鸟井回到了伏黑房间里。 虎杖小步小步地走进来,双手拼命按着裙边。 “嘶——凉飕飕的。” “哈哈哈哈哈哈,虎杖看这边。” 伏黑还没来得及喊出“别看”,丝毫没有防备心的虎杖眼神直直对上了五条手机的摄像头。 伏黑:笨蛋。 咔嚓咔嚓咔嚓—— 五条拿着手机一边大笑一边拍照。 “不错嘛,悠仁的新造型。” 狗卷和胖达在旁边兴奋地鼓掌。 “腌鱼子。” “悠仁要加入我们吗?” 虎杖大一号的衣服衬得飞鸟井像是一只树袋熊。 看到惨遭拍照的虎杖,飞鸟井被吓得躲在栃木身后瑟瑟发抖。 心满意足拍够了的五条把手机放回口袋,然后转头看向飞鸟井。 “木记也很帅气哟。” 五条最后的良心驱使他高抬贵手,没给飞鸟井也来几张照,饶过了她。 再下一局即将开始前—— “等等,大家不觉得这个概率很不正常吗?” 栃木拦住了虎杖正要让大家抽签的手。 听到她的质疑,除五条外的众人都点点头。 她接着说道: “迄今为止已经五条老师已经连续四次抽到了国王,一共十张签,连续四次抽中的概率已经低到万分之一。” 已经被捉弄过的真希补充: “而且命令也太有针对性了。” 让伏黑说“人家最喜欢五条老师了”。 钉崎和真希互相挠痒。 胖达学熊猫。 虎杖和飞鸟井穿对方的校服。 巧合到一定程度,已经不能用单单的“幸运”来解释了。 “所以我提议,”栃木竖起食指,“下一轮让五条老师最后一个抽签。” 最后一个抽签。 虽然抽签先后看上去并不公平,但是实际上抽签的先后顺序并不会改变抽签的概率。 也就是说,这样子做仍然是公平的,但是却说不定能破除现在这个五条连续抽中国王的局面。 如果五条是有特殊手法认出牌的话,让他们八个人先抽,就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国王牌在他们的手中。 这样就能推翻“五条国王”的统治了! “赞成。” “好。” “我支持。” “鲑鱼。” “好主意!” 此起彼伏的赞成声在室内响起。 五条一脸无所谓,摊摊手。 “我可以啊。就是小光你呀——” 他猛然凑近栃木的脸,手指点在她的鼻子上。 “如果你冤枉了我的话,该怎么赔偿我呢?” “……” 赔偿? 栃木挑了挑眉,身体向后仰,把自己的鼻尖脱离了五条的手指,认认真真地开口给出了自己的赔偿: “要是你没有作弊,我就任由你差遣一天。” “哈哈哈哈好呀,我已经想好了要你做什么了哟~” 五条收回了自己的手,自信满满地笑道。 栃木目光灼灼地盯着五条看了几秒后,她松开了按住虎杖的手。 “那就开始吧。” 新的一局游戏。 在场除了五条外的人,全都先拿了一张签。 栃木紧张看着抽到签的大家。 有没有人露出抽到国王签的喜色? 但是环视一圈下来,大家还是面面相觑。 “不会吧……” 栃木喃喃道。 又给他抽中了? 与众人形成鲜明对比,五条伸手捻起剩下唯二的两张签中的一张,抬眼看完后扔在了中间的空地上。 “小光,看哟~” 五条从容一笑。 “还是我。” 栃木:“……” 该不会真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巧合吧。 她的内心微微动摇。 不!绝对不可能!我不接受! 五条托着自己的下巴,笑眯眯地环视着学生们: “让我想想还剩谁,啊不,还剩什么……8号,用屁股写自己的名字,要用平假名。” 狗卷把自己手里的签交给了虎杖。 他是8号。 胖达:“唯一一个执行两次命令的人,你的运气真不好啊。” 狗卷:“鲣鱼干……” 确切的来说,应该是倒霉到家了。 狗卷站到众人中间,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扭动腰肢,开始用屁股写起自己的名字。 比起视线坦然的狗卷,在场的大家反而略有些不好意思,游离着视线。 怎么说呢……确实,比起羞耻来说…… 更像是……,嗯,那个你懂的…… 对……就是、那个…… 飞鸟井实在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只敢透过手指缝往外看。 在室内氛围升温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气氛前,狗卷终于写完了自己的名字,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栃木伸手拍了拍自己微热的脸颊。 狗卷前辈,说不定很有舞蹈天赋啊…… 比起栃木,五条完全不受影响,催促着下一轮游戏的开始: “大家愣着干嘛,虎杖快开始。” 栃木:“!” 趁着栃木没反应过来,又一轮游戏开始了。 又给他得逞了。 栃木在心里斥责着自己慢一拍的反应速度。 等等。 算着室内的所有人数,栃木猛然发现,所有人里面唯一还没有被命令过的人居然是自己。 完蛋了…… 就在栃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五条把手中的签写有“king”的一面对准栃木,勾起嘴角。 “4号——” 栃木看着自己手中的签。 果不其然,自己就是四号。 五条的声音宛若地狱来的恶魔: “去给伊地知先生打个电话,说,未来一周高专后勤人员的所有工作都由你包了,绝不反悔。要表现得是自愿的哟。” 接到命令的栃木欲哭无泪地掏出自己的手机。 伊地知先生,我来接你的班了。 像是怕栃木作弊,假装打电话,五条又补充道:“开免提。” 栃木:“……” 你要是不说,我都还想不到有这种作弊方式呢。 片刻后,电话另一端传来伊地知的声音。 “栃木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 “伊地知先生……未来一周高专后勤人员的所有工作都由我包了,绝不反悔qwq。” 电话那头伊地知的声音顿了顿:“不要紧吧,您是不是受了什么威胁?” 伊地知:九成九是五条的威胁。 栃木哽咽了一下,继续解释: “不是不是,我是自愿的。” “需要我为您在硝子小姐那里预定一个床位吗?” “没事我自己会反转术式,不会猝死的。” “……” 伊地知又沉默了一下。 果然是吧,五条先生威胁你了吧。 “那预祝您未来一周生活愉快。” “谢谢。” 栃木含泪挂断了电话。 所有人都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 众人:太惨了…… “那我们继续……” “等一下!” 栃木打断了五条继续游戏的话语。 既然两次最后抽签都还是国王,那看来就不是靠能辨认出来哪一张签是国王来作弊的。 肯定是牌有问题。 我一定要抓到你的破绽,等着吧,五条!【你现在阅读的是 】 36、日常·国王游戏(四) 栃木越过飞鸟井的身体,从虎杖手里把签全拿了过来。 之前为了公平起见,洗签的时候虎杖从来没有检查过牌面。 她把所有签正面朝上,摊开成一排。 找到问题了! 十张签当中并没有写有“king”的那一张签,取而代之的是两张写有“6”的签。 栃木把手掌依次略过每一张牌,闭着眼睛细细感受。 纸片上传来了极其极其微弱的咒力波动,微弱得让专精咒力控制的栃木都有些难以扑捉到。 她狠狠地瞪向五条。 “果然这些签都是你动的手脚吧。” 栃木拽过五条的手臂,两手像抓螃蟹一样扣牢了他的手腕。 被抓住手的五条嘴上不停,继续胡说八道着: “哎呀,小光真热情,想和我手牵手吗?” 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栃木扯着他的手,来到摆作一排的签上方,然后将手指从牌上拂过。 牌面随着五条手指的触碰,墨水晕染开又重新聚合,逐个变为了标有“king”的签。 众人:! “果然如此。” 栃木露出了然的神情,松开了五条不断往回缩的手。 “你利用大家拿到自己的签后并不会沟通这一点,把所有牌都设计成了数字,为了让人不容易觉察出来还特地把容易混淆的‘6’和‘9’中的‘6’做了两张。签只有在接触到你的咒力后,才会显示出‘king’,所以不管我们怎么抽都抽不到国王;而你却能,一抽就中。” 揭露真相后,大家七嘴八舌地谴责。 “就算是五条老师,玩游戏作弊也不可原谅!” “从他一进房间我就觉得没好事。” “你这个可恶的白毛眼罩男。” “鲣鱼干。” “被欺骗感情了,好难过。” 不过即使是被拆穿,五条依旧面不改色,张口就来: “这是老师我对你们的考验,想看看你们对咒力的觉察够不够细致,结果你们也看到了。” 他摊开手掌,夸张地长叹一口气,失望地摇摇头。 “你们都没有觉察到我动的手脚,这么差的咒力侦查,刚刚那些作为惩罚也不过分吧?” 众人:“……” 怎么办,如果不是打不过他,真的好想揍他一顿。 虽然你说得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这可不是随意糊弄糊弄就能说得过去的啊! 伏黑伸手把一排国王签捡起,整理叠好,转身投进垃圾桶,拍拍手掌,一气呵成。 “游戏规则就是,不能作弊,五条老师你作弊了就要退出游戏。” “不嘛不嘛,人家想要玩嘛~人家一个人过周末好无聊的嘛~” 见糊弄不过去,五条缠住了身旁的栃木,转换策略,来回摇晃撒娇恳求着。 “嘶——快松开我!” 栃木拼命地从五条魔掌中拯救着自己的手臂。 “哼哼哼,你不答应让我继续玩,我就不松手。” 五条手脚并用,整个人像是树懒缠在树上一样缠住栃木的右手臂。 “行吧行吧,留你下来玩,虎杖同学麻烦你去新制作一副签了。” 像是拜倒在五条的大猩猩一般的力气之下,栃木松口答应了。 “可是……” 还没等大家的质疑声说出,栃木飞快地接着说道: “不过,游戏规则可要改一下了。” 改成更利于我们的规则。 她看向抱住自己手臂不放手的五条,脸上划过一个灿烂的笑容。 五条:“?” 等虎杖和伏黑把新的签做好后,栃木公布新规则: “现在我们原来的游戏规则不变,不过要追加一条规则,就是所有人拿到自己的签后需要公开。” 寻常的国王游戏,追求的就是号码所对应人物的不确定性,从而与命令之间擦碰出的火花。 但是在所有人都被五条捉弄过的情况下,公开号码对于五条来说将十分不利。 这意味着,只要国王签不在五条手里的话,谁都可以对五条下命令,也就是报仇雪恨。 面对这样极其不利的针对自己制定的规则,五条还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 他松开栃木的手臂,身体坐正回来,扶了扶自己之前因为闹腾半掉下来的墨镜: “就让你们见见,国王游戏特级玩家的实力吧!不管是什么刁难的命令都能一丝不苟地执行,即使是从东京铁塔上跳下去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栃木:“……” 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群妖魔鬼怪在玩国王游戏啊。 更改了规则后,所有人跃跃欲试等待着复仇。 虎杖把新制作的签递到中间: “游戏开始,大家抽签。” 众人抽完签后,纷纷把自己手中的签展示出来,连五条也不例外。 “诶,那个……国王是我。” 飞鸟井伸出了自己的签。 没想到这一次是存在感最低的飞鸟井率先抽到了国王签。 坐在她旁边的虎杖为她加油助威: “说吧,飞鸟井同学,你的命令是什么?” 飞鸟井怯生生地看了眼还在穿着自己裙子的虎杖,坚定了自己的声音,看着五条签上的号码发出命令: “7号,请您穿上小光的衣服。” 接到命令后,五条“蹭——”地一下从原地站起来,拉着栃木跑出了房间,瞬间就消失在宿舍区的走廊。 “走喽走喽!执行命令去咯!”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走的栃木: “???” 等等,这不该是正常人的反应吧? 为什么你对穿女装这么积极? 被拖回两人住所后,栃木带着五条走进自己的房间,从自己的衣橱中取出一套衣裙,在五条身上比划着。 原本能到她小腿中间的袴堪堪到五条膝盖上。 看出来这一差距的五条摁住了栃木的脑袋,水平平移到自己的锁骨处,随后补刀道: “小光你好矮啊。” 栃木:“……难道问题不是在于你太高了吗” 她放弃比划,直接了当地把衣服塞进了五条手里。 “穿吧穿吧,系带要是系不上再来找我吧,轻点别把衣服给穿坏了!” 这不是对校服质量的不信任,而是两人身形差距实在过大。 片刻后,看到五条穿着自己衣服从房间出来的栃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栃木:看来今天我的理智和我的眼睛只能留一个了。 不是疯掉就是瞎掉! 五条还好心情地抛了个媚眼: “怎么样,有没有心动的感觉?” “心动没有,心脏骤停倒有,”栃木冷静地回应,“如果不是我会反转术式,可能现在我就要在你面前躺尸了。” “好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我们快回去吧。” “???” 五条这家伙的脑回路到底是由什么构成的? 栃木陷入了自我怀疑。 怎么感觉他很乐在其中的样子…… 听到栃木评价的五条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再一次一把抓住她,“苍”术式发动,瞬间回到学生宿舍楼下。 五条坦坦荡荡地推开房间门:“我们回来啦。” 猝不及防又体验了一次“苍”术式,栃木脚步虚浮地挪回了自己的位置。 见到穿上女装的五条老师,众人反应各异。 有像虎杖这种发出爆笑声“哈哈哈哈”的,也有如伏黑一样恨不得自戳双目的。 命令的主人飞鸟井则是发出了语意不明的“呜哇”一声,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惊的。 第二轮游戏开始。 “蛋黄酱!” 狗卷前辈高举着自己手中的签。 虎杖从他手里接过签:“噢噢噢!是狗卷前辈,你有什么命令想下达吗?” 狗卷指了指五条,又指了指自己的屁股。 虽然不能用话语完整的表达出来,但显而易见他的命令大家都明白了。 胖达帮忙翻译询问:“是说,让五条老师也用自己的屁股写自己的名字吗?” “鲑鱼。” 狗卷点了点头。 “那就五条老师请吧。” 胖达摊开自己的爪子示意五条上前。 “小菜一碟!” 五条整理了一下衣裙,走到大家的中间,开始用屁股写自己的名字。 不得不说五条执行起命令来真的没有丝毫浑水摸鱼,穿着裙子都毫无心理负担,动作幅度丝毫不受影响,甚至把写名字写出了舞蹈的感觉。 看来只是这种程度的羞耻行为,完全不会突破五条的内心防线。 随后抽到国王的是胖达。 胖达在自己毛绒绒的身上一掏,不知从什么神秘空间里面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爪子在手机上点了点,在网站上浏览一番后,选择了一个热度极高的宠物猫咪视频。 视频里浑身雪白的小猫咪在欢快地玩着耳机线。 “唔,五条老师你长得也不像猫咪……” 胖达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虽说自己不是熊猫,不过它来模仿熊猫还是很像的。 五条可不好办啊。 思考了片刻,它举起一根指头。 “那就两只手当猫爪,喵喵叫一分钟怎么样?” 不用大家同意,五条马上就进入了状态,两只手举到与自己脸同高,屈起手指作猫爪状。 “收到,喵~” 化身猫咪后,五条侧身扑进了栃木怀里,仰躺在她的大腿上,一边喵喵叫一边用假装成爪子的双手时不时勾勾栃木的头发。 不得不说,扮得还挺像一只粘人猫咪的…… 看得胖达目瞪口呆。 “五条老师你是不是掩埋了身为演员的天赋。” 栃木:要是不是在我的怀里就好了…… 任凭你装猫咪装得再像,这体重可还是实打实的啊! 生无可恋的栃木感觉这世界可能对她不怎么友好。 伏黑看了看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学着猫叫的五条,再看看一脸痛苦的栃木,忍不住怀疑道: “这到底是是在惩罚谁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37、日常·国王游戏(终) 终于,对于栃木来说漫长而又痛苦的一分钟结束了。 被“喵喵”声魔音贯耳的她火烧火燎地把五条从自己的大腿上哄开:“结束了结束了,你快给我起开。” “让我再躺会儿嘛、哎哟——” 还想赖着不走的五条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栃木一把推了下去。 截至目前为止,五条已经毫无困难地执行完了三个命令。 穿女装,用屁股写字和学猫咪。 但是没有一项对他起作用,恰恰相反,他居然看起来还挺乐在其中的。 该说不愧是国王游戏的特级玩家吗? “哼哼哼,到我们了!” 握住国王签的钉崎发出如同胜利者一般的得意声音。 看了眼旁边真希学姐签上的号码后,钉崎下达了命令: “6号,要被1号和9号挠痒痒一分钟。” 既然无法从心理上打败五条,那就用简单粗暴的物理方式。 钉崎不信五条他还能不怕痒。 钉崎和真希凑到五条身边,竭尽所能地挠着痒痒。 挠痒痒也是项技术活,如果力气过轻,是无法让人觉察到痒意的;但是力气过重的话,就又会使得痒变为痛。 两人恰到好处地把握着手上的力量。 “五条老师,实在憋不住笑出来也不是不可以的。” “无下限术式开久了,老师你应该很怕痒吧。” 执行命令的两个人甚至不断转移阵地,势要找到五条的弱点处。 可惜直到最后,五条脸上都是同一副淡淡笑容的表情,完完全全没有被痒到。 “拜托,你们手力气也太小了吧,我都没感觉。” 无视精疲力尽的两人,五条惬意地伸伸手臂,活动活动肩关节,冲在场的所有人勾勾手指。 “下一轮。” 何等嚣张的气焰。 第二次抽到国王签的伏黑盯着自己手中的签陷入了沉思。 刚刚五条老师是命令我让我说最喜欢他。 “人家最喜欢五条老师了~” 但是反过来的话,可能并不会有多大杀伤力。 “人家最喜欢伏黑惠了~” 说不定,五条老师还会用难以想象的甜腻语气把这句话说出来。 想到这里的伏黑打了个冷颤。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要找一个他最讨厌的人。 伏黑在脑子里搜索着五条讨厌的人选。 那个眼罩怪男对谁都是一副轻浮样,也没见他明显表现出对谁的讨厌啊…… 啊,是他! 伏黑想到了。 “4号,我的命令是连说三遍,‘人家最喜欢乐岩寺校长了~’,要用傲娇的语气。” 伏黑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哈?” 听到命令,不对,确切的来说是听到这个姓氏后,五条头一次展现出了“不情愿”的表情。 有效! 看到五条的反应后,伏黑心中暗喜。 不过在场的很多人还没搞清楚状况。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除了二年级生以外的人都满头雾水。 乐岩寺?那是谁?我们校长不是姓夜蛾吗? 胖达:“是京都校的校长哦。” 伏黑补充道:“也是主张祓除虎杖和栃木同学的保守派领头羊。” 怪不得,栃木明白了。 之前偶尔几次听过五条叨叨的“老头子们”,那这个乐岩寺校长想必就是“老头子们”的头头了。 哈哈哈五条,快让我看看你不情不愿的表情吧! 然而,五条“不情愿”的表情转瞬即逝,马上又换回了之前轻松的笑容。 “不就是说几声‘我喜欢你’嘛,反正那老头子也不在这里,我说就说咯。” 伏黑:“……” 这个人的脸皮做成防御咒具一定也是无敌的。 泰然自若的五条甚至还越说越来劲,声情并茂地说完三次“人家最喜欢乐岩寺校长了~”。 这是何等强大的心理素质。 原本以为自己命令能奏效的伏黑充满怨念地把手中的国王签扔给了虎杖:“继续吧。” 虎杖手中飞快洗签:“好!” 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虎杖手中的签,一见他递出,签瞬间被一抽而净。 “我是国王。” 栃木握紧了手中的签。 自游戏开始时,第一次国王签落到了她的手中。 刚刚伏黑的命令给了栃木一个思路。 对讨厌的人说我喜欢你,刚刚五条的确有一个片刻产生了抗拒的心理。 但是他克服这种抗拒心理的原因,是那个对象并不在这里,所以“不情愿”的情绪会骤然减少。 所以,要让他面对那个人说出话来才是关键! 栃木询问道:“伏黑,你能借一下纸笔给我吗?” 伏黑从自己的书桌上拿出一只黑笔和本子,转身传给了栃木。 “给。” “谢谢。” 接过笔和本子的栃木开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小光你在写什么呢?” 看到突然开始涂写的栃木,五条好奇地想凑过去看看,却被迅速躲开。 “先保密,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躲着五条,栃木加快了自己手下的书写速度。 “要是想写色/色的东西拿来给我念,让我害羞可是行不通的哟~” 栃木:“……” 你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奇怪的系统。 片刻之后,栃木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书写工作,她从本子上把纸撕下来,自己先念了一遍。 “我亲爱的同事:伊地知先生,你我共事多年,此前我一直对你的辛苦不甚理解,还时常恐吓威胁你。今日我幡然醒悟,意识到了我行为的不妥当之处。在此,我为我此前的行为诚挚地说一声,对不起,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 五条:“……” 念完后,栃木笑眯眯地把纸塞到了一脸吞了苍蝇表情的五条手里。 “国王的命令就是,打电话给伊地知先生,对他说出纸张上的话,要真挚,要诚恳,要表现得心甘情愿。” 风水轮流转。 哈!哈!哈! 栃木忍不住在心里大笑三声。 听完栃木的命令,五条的表情变得更加恐怖了——如果说原来是吃了苍蝇,现在就像是吃饭吃到了苍蝇,结果却发现苍蝇只剩一半。 他有些狂躁地抓了抓头发,隐忍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伊地知的电话号码。 “噢对了!开免提!” 栃木凑到五条身旁,趴在他大腿上好心帮他点开了免提键。 要不是你之前提醒我,我都忘了还有这一招假装打电话呢。 “去去去。”五条恼羞成怒地推开了栃木的头。 正在享受难得节假日的伊地知手机第二次响了起来。 看清来电人的伊地知如坠冰窟。 “五条悟”,手机上如此显示到。 伊地知颤颤巍巍地接通了通讯,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五条先生,请问您有何要事?” 电话另一端五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抓狂: “喂,伊地知,你给我听好了——” 听到这个不快的语气,伊地知差点吓得把手机扔了。 我的祖宗哟,谁惹你了。 正当伊地知以为五条又要提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时,手机另一端的画风突变。 “我亲爱的同事……得到你的谅解。” 五条叭叭叭地念了一大段话,总结起来就是—— 我不该压榨你,我错了。 这下伊地知真的吓得把手机扔了出去。 完了完了,五条是被精神类术式攻击了吗? 居然这么说话?! 掉在地上的手机发出催命的“喂喂喂”声,他连忙把手机又捡了起来。 “五条先生,请问您现在感觉还好吗?需要我去帮您找硝子小姐检查一下身体吗?” “哈?你是在质疑我吗?” “不敢不敢……” 这么说完话后,对面的通讯瞬间挂断。 伊地知:“?” 联想到之前栃木打来的电话,说自己承包了未来一周的内勤工作,两个人同时作出的反常行为。 应该是在玩什么打赌的游戏吧? 伊地知温柔地笑着摇摇头,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真好啊,这才是学生生活原来的样子吧。” 另一边,伏黑房间内。 打完电话完成命令,五条黑着脸把签抛回给虎杖。 学生们则爆发出欢呼声。 “栃木,干得漂亮!” “小光你最棒了。” “腌鱼子。” “还是你了解五条老师。” “耶!” 五条不服气:“再来再来!” 伏黑回头看了眼书桌上的时间。 “到时间吃饭了,先去吃饭要紧吧。” “对哟,而且今天的甜点还是一周一次的焦糖布丁,我们快去吃饭吧!” 将食堂菜谱铭记于心的虎杖补充道。 “不过比起去吃饭,是不是先把衣服都先换回来比较好……” 栃木指了指虎杖的裙子,又指了指穿在五条身上自己的衣裙。 听到这话,趁着她没反应过来,五条耍赖飞也似地跑出房间。 “不还不还,谁叫你让我打电话,衣服我不还你了。” “你给我站住!” 两人追逐着跑出了学生宿舍的走廊。 出到空旷地带后,使用了“苍”术式的五条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栃木:“……失算了。” 我该如何向内勤报备。 难道说我的裙子被五条穿走了吗? 今日的胜负,所有人的败北。 唯一的获胜者,伊地知—— 收获了来自栃木的一周假期,和五条的“诚挚”道歉。【你现在阅读的是 】 38、绝望赌场案(一) “差一点……还差一点就打破五条的游戏记录了……” 枥木屏气凝神,眼睛紧盯着屏幕。 就在她全神贯注的时候,准备破纪录时。 突然,眼前一黑。 眼睛上传来了略微粗糙的温热感。 “猜猜我是谁~” “五条啊啊啊啊!你绝对是故意的!” 枥木从软垫上蹦起来,挣脱了身后人的手掌。 果不其然,等到她重新能看见时,屏幕上已经显示为“gameover”。 仍然没有超过五条记录的分数。 “你肯定是嫉妒我的分比你高!五条——五条……?” 转过身,枥木发现身后的人竟然是个黑发黑眼的男子。 虽然从身高和声音仍能看出一些五条的影子,但是整个人的长相都变得和五条的原貌不一样了。 “怎么了你这是,cosplay谁呢?” 枥木上手揉了揉五条的脸,轻轻拍了两下。 皮肤摸起来柔软光滑,体温手感肤色都和正常人无异。 不甘吃亏的五条也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枥木的面颊,笑意盎然地自我介绍道: “从现在开始,请叫我菅原仲达。” 被捏住脸枥木说起话来有点口齿不清:“假名假脸假身份,你这是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仇家吗?” “我要是有仇家,都是他们躲着我,而不是我躲着他们好不好,”五条松开了自己捏住枥木脸的手,“任务需要,如果我顶着原来的脸不方便潜入,所以只能换张脸咯。” 潜入?! 这又是什么惊悚的任务。 “不会我也要去吧……” 栃木表示抗拒。 这才刚过一个周末,又要出差吗? 五条冲栃木挤了挤眼睛,“那是当然——不如说比起我来,你反而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掰着手指一一数来。 “知名度不如我,没人能针对你;常人看不见你,去哪儿都畅通无阻;没有群体大招,不会误伤他人……所以,这次你是必去不可啦。” 说到这里,五条摸了摸自己的脸,用略带可惜的口吻感叹道: “哎,这次真是糟蹋了我这张帅脸了。” 栃木干笑着:“哈、哈哈,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嘛。”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五条的长相的确相当能打,但是每每想到他顶着那张脸所干的事情,栃木就觉得痛心疾首。 栃木:谢谢,已经获得了对帅哥的特异性免疫。 欣赏完五条的新脸,栃木一屁股坐回到软垫上,手里手柄不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 见栃木的成绩离自己的记录还远着,五条也暂时坐在一旁,没有打扰她游戏。 栃木眼睛盯着屏幕,嘴上问道: “所以,这次又是什么时候出发去哪儿呢?” “等明天人到齐了,我们就可以出发去和另一边人员汇合了。” 栃木咂舌:“这么多人?” 听起来不光高专这边派了人,其他什么别的机构也派了人。 希望都是靠谱的人。 要是来一堆五条,她可顶不顺。 “毕竟诅咒师也在和别的组织结盟嘛,这个世界的组成可是远比你想象得要复杂的多。” 五条抓着软垫前后摇晃着,为栃木介绍着。 “你知道横滨吗?” “是那个神奈川县的港口城市吗?” “对。你猜那边聚集了很多什么人。” 栃木握住手柄的手顿了顿: “日本人?” “什么人”这种问题到底想问什么啊。 难不成还是火星人吗? 五条噎声:“……” 眼见游戏在栃木眼里显然比他卖的关子更有趣,五条也不继续废话了。 “是异能力者啦。就是漫画杂志上才会出现的各种各样的异能力者。” “噢噢噢,那真危险,看来以后搬家不能搬去横滨……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屏幕的音响又传来了“gameover”的声音。 意识到刚刚五条说了什么超出常理的词汇,栃木不可思议地重复道: “你说的是‘异能力者’?” 看到栃木终于从游戏里探出头来,五条心里满意多了。 这才是我想要的反应嘛。 他肯定地点头:“是哟,异能力者的分布远比你想象地多的多。和咒术不同,咒术咒灵在日本分布得比其他国家多,但是异能力者就不同了,异能力者在全球范围都有广泛的分布。” 栃木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被刷新了。 怎么这些不按科学来稀奇古怪的东西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等等,无缘无故地和我科普这种东西,该不会是…… 五条看着栃木的表情从惊讶,到困惑,再到了然,答案呼之欲出。 “对啦!这次的任务和异能力者有关。” 他抢在栃木说出口前先一步说了出来。 联想一下刚刚五条说过的“诅咒师也在和别的组织结盟”,栃木瞬间明白了: “也就是说,这次是诅咒师和异能力者组织结盟,想要搞件大事情吗?” “以目前我知道的消息来说,就是这样。” 实际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伊地知还没和他细说。 貌似还在和管理异能力者的组织——异能特务科商讨。 栃木不禁吐槽: “别老是给我整这些跨体系的战力比拼啊。” 一会儿咒术,一会儿神明,过一会儿又是异能力者。 作者给我快出来打一架! —————————————— 第二天,栃木见到了剩下两位高专方面派出的人员。 特别是其中还有一位是老熟人了。 “鸣瓢先生!” 栃木激动地大老远看到熟悉的身影就喊出了声,从空中飞递过去一根咒力的丝线给他。 听到声音,鸣瓢不需要用眼睛看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啊,栃木。” 看来“仓”的普通员工兼侦探,鸣瓢秋人,也在这次的任务人员名单上。 站在鸣瓢身边的另一位人员身穿西装,气质成熟沉稳,看上去相当可靠的样子。 等互相认识的栃木鸣瓢两人寒暄完,他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 “初次见面,你好,栃木同学,我是一级咒术师七海建人,这次任务请多关照。” 这个声音…… 栃木睁大了眼睛,看向旁边的鸣瓢。 鸣瓢耸了耸肩,笑着说道: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之前五条先生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栃木回想起,当初五条第一次见鸣瓢时问他有没有兄弟。 看来她错怪五条了。 两个人的声音是真的好像啊。 因为震惊怔了片刻,栃木连忙握住七海递来悬空了好一会儿的右手: “七海先生你好,我是咒灵栃木光,也请你多多关照。” 慢悠悠散步似的五条过了好半天才跟上来。 鸣瓢和七海都还没见过他的伪装,以为两人认不出自己的五条正准备捉弄一下他们时,还没有开口,就被鸣瓢出口拆穿了。 “五条局长好。” 鸣瓢表情波澜不惊,抬手打了声招呼。 或许一个人可以彻底地改变外貌,但是一个人的行动姿态和身形体态短时间是难以改变的,对于鸣瓢来说要认出来五条简直是易如反掌。 再说了,栃木人都在这里,用脚指头都想得出来跟来的肯定是五条局长。 另一边七海转过头来,看到了大变样的五条,淡淡地说道: “你去整容院整容了吗,主刀医生技术看起来并不过关。” 五条摸着自己的脸,语气中满满的不甘。 “没办法,谁叫我原先的脸实在是太招摇了呢,过分帅气有时候也不方便啊。” 七海:“……”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这果然就是五条。 如果说之前七海还对鸣瓢的判断有一丝丝怀疑的话,现在就完完全全没有疑惑了。 他习惯性地扶了扶自己带着的眼镜。 “现在可以公开任务的相关信息了吗?” 七海也是前两天才收到的任务通知,通知中仅提到了前往高专集合,并没有提到任务的具体内容。 看五条的装扮,这一次不仅自己要参加,连身为特级的五条也参与到了这次的任务中来。 而且在场的还有鸣瓢这样的非咒术师的普通人。 据鸣瓢自我介绍说,他是一位侦探。 侦探……这么说还会有单靠武力解决不了的情况。 复杂的人员组合。 七海在心中如此判断到。 看来这次任务的困难程度可能会超出他的预想。 五条并没有正面回答七海的问题,“情况是有些复杂,我们到地方就能知道了,跟我来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39、绝望赌场案(二) 虽说周末玩国王游戏的时候,枥木声称自己要包了未来一周的内勤工作,但是伊地知还是勤勤恳恳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毕竟,有些工作枥木还是完成不了的,比如说驾车。 先不提她到底有没有驾照,就算是有驾照也不可能让她去开车。 试想一下,无人的车辆上,方向盘自己转动着驾驶,指不定第二天就会成为新的东京都市秘闻。 四人来到高专校门口时,伊地知还是和老样子一样坐在驾驶座上等着大家了。 五条打开副驾驶的位置坐了进去。 剩下栃木、鸣瓢和七海三人坐到了后排座位。 照常惯例地互相问好一番后,车辆缓缓启动行驶。 秉持着不打扰司机驾驶的原则,剩下的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 对于坐在前排的五条来说,这次聊天可有些不友好。 声音极其相似的鸣瓢和七海开口说话,要分辨出来只能靠着两人说话时语气的不同才得以分辨。 鸣瓢靠在后座的椅背上,开口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埋怨。 “怎么你们咒术师的任务名单里面却有我,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室长的位置退下了休息的呢。该不会是五条局长您为了让我们俩见个面,故意这样安排的吧?” “哪里哪里,肯定是我们急需鸣瓢你这样的推理人才。” 五条打着哈哈如此回答道。 其实鸣瓢猜对了大半。 这次任务的名单确实是五条定的,选他和七海一起也确实有兴趣使然的原因。 五条:谁叫他们声音这么像嘛,不互相认识一下多可惜。 但是出于另一方面的考虑,把鸣瓢加入进来确实也是五条仔细考量之后的结果。 “‘天人五衰’,前搜查一课的鸣瓢先生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五条透过汽车后视镜直视着后座鸣瓢的眼睛。 尽管换了一幅外貌,但独属于他身上的压迫力并没有消失。 在这里听到这个说不上熟悉,但也绝不陌生的词汇,鸣瓢怔了片刻,随后点点头。 “是那个国际恐怖组织吗,我听说过,据说犯罪手段多变且行踪隐秘,而且跨国联合执法困难,至使他们至今仍未被抓捕归案。” 比起曾在日本警察体系内工作的鸣瓢,七海反而对这方面比较陌生。 当然,还有什么都不懂的栃木。 栃木:这时候只用保持微笑认真倾听就好啦。 得到了肯定回答的五条继续介绍着: “没错,就是那一伙人,据相关部门了解,‘天人五衰’的几位成员很可能都是异能力者。这次接到线人的报告,‘天人五衰’疑似和诅咒师联手,试图制造一起恐/怖/袭/击。” 听到这里的七海和鸣瓢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点讶异的神色。 “‘天人五衰’当中还有一位被传闻称为‘魔人’的成员存在,是个智力超群难以估测的对手,他很有可能就是本次事件幕后的推手。所以为了不在对弈过程中出于下风,我们需要你的推理才能,鸣瓢先生。” 五条一改往常的轻浮态度,神情严肃。 配上他那张新脸庞,更显说服力。 “我是经过慎重考虑才将两位列为本次任务的参与人员。七海身为一级咒术师,行事风格沉稳,能提供咒术上的支持;鸣瓢即是前搜查一课警察,又是‘井’中侦探,遇到多变的情况能更快的做出决断。” 难得五条发表长篇大论,七海鸣瓢两人原本心中存有最后一丝疑惑,也随着他话语消散了。 汽车一路驶向郊外,周边的建筑越来越少,树木越来越茂密。 这里看上去与寻常的城市郊区并没有什么差别: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原来的植被条件,但是行走在其中的人又可以享受到现代文明的便捷——石块铺就的平整道路、随时可以歇脚的风雨亭、排列整齐的路灯,像是水滴一样无声地融入了这片树林之中。 最终,载着四人的车辆停在了一处树林掩映着的设施前。 打开车门后,接引来自高专人员的人早已等候许久。 停稳车辆,伊地知迅速从驾驶外上下车,走到了几人的前方。 身穿西装,左嘴角上方有一颗痣的年轻人和伊地知互相点头后,欠身问好。 “伊地知先生,还有来自高专的各位,你们好,我是来自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请允许我带领各位前往会议室商讨作战计划。” 比出“请”的手势,坂口主动带领着众人走进建筑物内。 来到会议室门前,还没进入室内,不自觉落在了队伍最后的栃木看到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影了。 估计是异能组织的人吧。 栃木在心中猜测。 以地上不同花色的瓷砖为界限。 在她的脚尖越过两色交界线时—— 速度快到看不清的手掌裹挟着强风,向着她的脖颈袭来!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椅子上的人影瞬间从室内来到栃木面前。 反应不及的她只来得及向后退了一小步,身体不自觉地向后仰。 重心后移,肢体反应速度赶不上。 栃木内心暗叫不妙。 躲不过了! 那只满含着攻击欲的手掌堪堪停在了栃木脖颈处前方的十厘米处。 并不是手掌的主人主动停了下来,而是斜地里反应同样迅速的另一只牢牢攥住了那只手掌,不让它在前进一分。 “碍事。” “你敢?” ——也就是眼花缭乱的一瞬间。 三人僵持在会议室门口。 场面剑拔弩张。 栃木这才看清袭击她的人。 短发男子身着一身军装,右耳上装饰着一枚浑圆小巧的珠子。那枚珠子甚至没因他的动作而摆动,稳稳地停在耳垂下。 和刚刚狠厉的劲头完全不符,他的嘴角还挂着盈盈笑意,看上去和蔼可亲。 此刻他的右手正被五条控制住,不得再往前探。 稳住身子后,栃木往后退了几步,留给自己充足的反应距离。 五条侧头看向栃木,投以询问的眼神。 没事吧? 她摇摇头,报以一个微笑。 小问题。 坂口出声赶忙出声解释。 “条野先生,栃木小姐她是本次任务的参与者之一,并不是平时你所感受到的那些‘东西’。” 被称为“条野先生”的男子这才放下右手。 见条野无意再进行攻击,五条放开了他的手腕。 条野甩着自己被攥出红痕的手腕,语气中丝毫不见歉意,“真抱歉啊,我还以为会议室溜进了小老鼠。嘶——你们的人也太不客气了。” 五条同样淡淡地回应: “不讲礼貌的人不值得我的客气。” 只有先前抓住对方手腕的五条才知道,对方到底使了多少劲。 如果普通人的脖颈被那么抓一下,很可能当场就会因缺氧而昏厥过去。 条野无趣地走回自己原来坐的位置上。 手拿资料的伊地知和坂口背上冷汗直流,站在大屏幕两边的二人默契地看了彼此一眼,因为同情而产生的的同事情谊,在此刻隐隐有向高难流水难觅的知音发展。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后,所有人才在会议桌旁安安稳稳地坐下来。 以为刚才是因为没看见自己而闹出误会,栃木给了在场的所有非咒术师手腕上都搭上自己的咒力丝线。 丝线搭上了坂口和另一名军装男子的手腕,但却被条野身躯微侧避开了。 “不必,在我的其它感官里,你的存在已经够明显了。” 栃木眨了眨眼。 原来如此。 姓氏为条野的男子并不是用视力去感知世界的。与失去视觉相反的是,他的其它感官格外发达。 所以他身为非咒术师却能感知到咒灵的存在,也把自己误认为了那些可能会攻击人的咒灵。 试图让两方人马相处融洽起来的伊地知和坂口一唱一和地开始了会议。 坂口:“既然本次任务需要各位齐心协力的合作,不如我们先自我介绍一下,有便于大家互相认识。” 伊地知接着坂口的开场白: “高专这边派出的人员较多,不如先从我们这边开始,栃木同学,能先从你开始吗?” 知道伊地知是想解开刚才的误会,伊地知向她投来目光时,栃木就自觉主动地站起来,开始自我介绍。 待到高专介绍完后,轮到了另外一边,两位疑似异能力者的男子。 先前和五条栃木闹了个误会的条野先站起身。 “条野采菊,隶属于军警‘猎犬’部队的异能力者,追踪‘天人五衰’的足迹而来。” 相当简洁的自我介绍,连自己的能力都没有透露半分。 该说是警惕呢,还是纯粹的矜傲呢。 ……虽说大家都是这样。 另一位一直保持沉默,看上去有些呆呆的男子如同掉线了一样,被条野用手肘猛戳腰部后才反应过来。 “我是末广铁肠,请多指教。” 勉勉强强让这群性格难搞的人自我介绍完,坂口也不敢过多奢求这群人能马上熟稔起来。 比起伊地知,坂口这边情况更复杂。 实际上,在此之前他从未和来自军警的“猎犬”部队打过交道,“猎犬”是直接隶属于政府而不是异能特务科。 如果不是为了部门交接,这个活也轮不到坂口身上来。 室内的灯骤然熄灭,荧荧发光的投影仪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倍感压力的坂口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清了清嗓子。 “想必各位在来之前,应该已经知道此次任务与跨/国/恐/怖/组/织‘天人五衰’有关。是的,确实如此。” 投影仪的幕布上,图片变化,一座漂浮在高空中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众人面前。 “近期接到陆陆续续的失踪案件报告显示,数起失踪案的被害人最后的去向为天际赌场。根据线人的情报,天际赌场秘密建立了一个‘游乐设施’,专门向债台高筑穷困潦倒的人开放,以生命为赌注换取金钱。”【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绝望赌场案(三) 坂口继续说道: “天际赌场增设的这个‘游乐设施’,必然有其存在的意义。如果不是出于‘天人五衰’成员的恶趣味,那么目的肯定就是要从参与者身上获取什么。” 众人当中思维最为敏捷迅速的鸣瓢开口: “如果失败会失去生命的话,那是死者的尸体还有利用价值吗?人/体/器/官/贩/卖?” 不,不对。 话刚说出口,鸣瓢就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需要咒术师参与有何用处呢? 条野向右侧轻晃头,右耳垂下的珠子轻轻摇晃,明明是挂着笑的表情却含着一股莫名的寒意: “如果仅是这样,哪还有你们的用武之地。” 回想起咒术相关知识的鸣瓢灵光一闪。 对了,没错,关键就是在咒术身上。 “天人五衰”需要的不是实体的物件,而是更缥缈难以捕捉的东西。 伊地知的声音在一片昏暗中响起: “‘天人五衰’所需要的是,参与游戏活动时,游玩者的负面情绪。” 会把人生仅此一次的宝贵生命作为赌注的赌徒,要不就是生活已经处于走投无路的末路状态,要不就是精神状态立于生死边界线的极端者。 不管是哪一类人,前者还是后者,都会在游戏中孕育出源源不断的负面情绪。 悲伤、愤怒、紧张、痛苦、恐惧、憎恨、焦虑。 负面情绪是咒灵最好的温床,也是诅咒师最得力的助手。 伊地知把幻灯片切到了下一张。 图表上横轴的近些日期,在纵轴上有咒力高峰相对应。 “据‘窗’的咒力监测部门显示,近期天际赌场有极不正常的咒力波动,疑似是诅咒师在采取某种行动。” 这个排查还花费不少精力。 最初检测到咒力波动时,监测部门在测量范围内没有找到可疑机构,甚至附近的废弃矿洞,深入地下寻找线索。 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不在地面上,不在地底下。 “难道是在天上吗?” 一位辅助监督无意中的玩笑成为了破局的关键。 尽管难以置信,但答案真是在天上——在天际赌场内。 文件上报,部门沟通,情报探取。 最后才得出了这个初步结论。 跨/国/恐/怖/组/织“天人五衰”和诅咒师联手了。 然而,到底是怎样一个计划,究竟执行到了哪一步等等。在具体情报方面,政府部门这边还是一片空白。 这才有了现在会议室里的众人齐聚。 把现有的所有情报说完后,就到了分工阶段。 幻灯片再次切换。 幕布上显示出天际赌场的基本构造和前往人员分类。 负责异能力者的坂口指了指构造上方,背景色为绿色的部分: “条野先生和末广先生一组,负责潜伏调查,以及掌握证据后的抓捕。” 虽然“猎犬”并不像寻常部队一样公开,但是稍微调查就能得知其存在。 为了不引起“天人五衰”的警惕,两位来自军警的异能力者只能先行潜伏不暴露身份,以免打草惊蛇。 伊地知同样也把手放在了绿色部分: “按照五条先生的安排,七海先生和鸣瓢先生一组,以赌场客人的身份进入天际赌场。” 诅咒师向来都是单打独斗居多,获取信息的渠道有限,要知道有七海这名一级诅咒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鸣瓢就更不用说了,本身身份和异能、咒术都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身份信息最为安全。 所以两人以普通客人姿态进入赌场应该是没问题的。 把视线投向最后的五条、栃木两人,伊地知把手从原来的绿色区域,挪到了天际赌场下半部分的红色区域。 “五条先生,您将以参加游戏的赌徒身份,进入‘游乐设施’,摸清里面的状况。” 既然“天人五衰”和诅咒师的需求是赌徒的负面情绪,那在游乐设施中一定有相应的布置,要识别出来只能依靠咒术师。 在不清楚其中布置的情况下,贸贸然进入的危险性不低,因此这部分工作就交给了身为特级咒术师的五条。 要是他还会身陷险境,那就没人能担当这份工作了。 不过身为御三家五条家的家主,还有咒术界最强者的双重身份buff让五条格外受人瞩目,如果不伪装一下,怕不是人还没进去就给揪出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五条特地伪装一番还配了个假名的原因。 “最后是栃木小姐,”伊地知手画了个大圈,把整个天际赌场圈了起来,“因为五条先生进入‘游乐设施’中不能携带通讯设备,所以大部分时间,你将和五条先生一起行动。一有消息,由你负责‘游乐设施’与表面赌场之间的讯息联络。” 简而言之,就是联络员这样的角色。 介绍完毕,坂口出于惯例询问: “请问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沉默。 那看来就是没有问题了。 伊地知和坂口都在心中一乐。 他们可太害怕这群祖宗又提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了。 “既然没有问题,那请就各位在此稍等一会儿,准备好后分批出发。” 会议室内的灯光重新亮起。 伊地知和坂口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会议室。 留下六个人在会议室里互相大眼瞪小眼干坐着。 栃木在心里哀嚎了一句,谁来说句话啊。 就在她被沉默尴尬得万分不自在时,对面之前一直话很少的末广突然“蹭”地一声站了起来。 被他力量后推的椅子刮着铺有地毯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然后跨过长长的会议桌径直朝栃木走来。 栃木:诶诶诶?! 注意到了朝这边走过来的末广,五条在桌下的脚尖微侧,指向桌外。 走到了栃木身旁后,末广半句话也不说,单单俯视着她。 不明白这又是搞得哪一出,栃木眉头微皱,正要打个招呼,说声“你好”时—— 他又消失了。 准确的来说,他毫无征兆地蹲了下来,目光聚集在地面上,好似在研究地毯上的花纹,专注投入。 看了片刻之后,才仰起头来,看着栃木认真地说出自己的观察结论。 “你真的没有影子。” 时刻注意着栃木那边情况的五条:“……” 问好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的栃木:“……” 感情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话那么少。 原来这是一只天然呆啊! 之前她还以为末广是什么高人角色,惜字如金,看来全是误解了。 面对一只没有任何敌意的天然呆,栃木还是很乐意为他答疑解惑的。 她伸出双手,不停翻着花样比出种种手影的动作: “咒灵是没有影子的,也不能被普通人看见。” 末广一脸他懂了的表情点头,继续问道: “那你是已经死了吗?” 在座位上观望外加明目张胆偷听的条野在某一瞬间产生了想把人给拖回来的欲望。 末广你这个人到底懂不懂一点语言的艺术! 不要在疑似别人的雷区上蹦跶啊! 出乎条野的意料,被问到如此敏感问题的栃木只是轻轻一笑,没有任何负担极其自然地承认了: “对哟,我已经死了,只是有未了的心愿所以不愿离开人世。等我实现心愿后,就会真的死去啦。” 尽管栃木说得每一句话五条早就知道,但是没有理由的,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语,还是让五条的心跳还是猛地一顿。 觉察到了什么,感官敏锐的条野极轻微地侧了侧脖颈。 这个心跳是…… 不过比起这个,条野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心愿?这是你对你自己的行为预设做的美化吧,确切的来说,不是复仇更合适吗?” 他慢条斯理地一条条说来: “非自然状态下死亡,我可不觉得简简单单的愿望能让一个亡魂留存于世间,怕不是有刻骨的仇恨被忘记了吧?等你记起来那些仇恨,不就会化身复仇的恶鬼了吗?” 条野换了个姿势,双手交握支在桌子上,凭着其它感官的感知,准准地把脸对向栃木。 “你不觉得……” “停下来吧。” 正要继续说下去的条野被鸣瓢打断了。 条野一脸无辜:“啊嘞?随意聊聊天不好吗?” 鸣瓢拖着懒洋洋地语调,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你自己心知肚明你要干什么。虽然我可能没有你有那么丰富审讯经验,但是区区语言的‘艺术’我也是懂得的。” 就在条野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后,鸣瓢就觉察到了。 这个人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同类。 用语言故意玩弄对手,享受对手的焦急,击溃对手的心理防线,将其逼上绝路。 “再说了,有仇报仇,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现在是鸣瓢的回合。【你现在阅读的是 】 41、绝望赌场案(四) 听到鸣瓢用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声音发言,饶是沉稳如七海也感到了一丝丝微妙的不自在。 七海:保持沉默,围观看戏。 鸣瓢对上栃木看过来的目光,冲她安心地笑了笑。 交给我吧。 鸣瓢道:“如果罪恶得不到惩罚,尚且需要被害者自己拖着饱含一腔怒火的身躯回到人间来复仇,岂不是你我的失职?” “不曾慰问过被害者的痛苦,反倒臆想她未来可能会成为失控的复仇者,身为军警的条野先生,你的立场也太偏了吧?” 鸣瓢不顾对面脸色逐渐阴沉下来的条野,继续一字一句地反问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还是说,你手下已有枉死之人?” 虽然知道鸣瓢是在帮自己说话,但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状态下的他,栃木还是微微地吃了一惊。 当初鸣瓢拿/枪/指/着她时,连此刻的万分之一都不如。 果然,早在那之前鸣瓢就出了抉择。 条野:“鸣瓢先生……” 刷—— 站在栃木旁边的末广毫无预兆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指向鸣瓢和条野两人的中间。 事实证明,武力镇压有时候确实很有用。 比如说现在。 正欲继续发言的鸣瓢和条野都安静下来,原本微张的唇口也闭上。 雪白的剑刃清澈得能让栃木在其中看到自己倒映着剑光的双瞳。 这是……? 末广一改刚刚呆楞楞的样子,目光亮得惊人。 握着剑的手稳稳当当停在半空中,像是一条横亘在条野和鸣瓢之间的湍急河流。 他先是转向条野。 “条野你的坏习惯又犯了,栃木是此次任务的伙伴,而不是可以任你审讯的犯人,好奇心可以用更善意的方式表达。” 随后他又看向鸣瓢。 “虽然条野他性格恶劣又经常瞎叨叨,老是讲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 条野:…… 你这到底是友军还是敌军。 “但是!我保证他绝不是那种不负责任草菅人命的那种人,所以他的剑刃之下也绝不存在枉死的冤魂。对于他刚才出格的言论,我十分抱歉。” 末广说话时并不像鸣瓢和条野那样,喜欢拖长了语调制造某种压迫力。从头到尾,他保持着像是电子语音般的陈述语气,可是听起来却更能让人感受得到诚恳。 终结了针锋相对的鸣瓢和条野两人,末广最终把视线投向了盯着自己剑刃的栃木。 “栃木。”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姓氏,栃木匆匆回过神来。 “……啊,我在。” 没想到天然呆之前看上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却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好好记着了。 末广肩背挺拔,沉声道: “对于你遭受的不幸,我不能妄言说出理解,至于惋惜,你也不像是需要怜悯的人。但鸣瓢说的也没错,这是我们大人的失职,是我们不能推卸的责任。” 听到这里,七海不禁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就算栃木她是特级咒灵,在场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没有她能苟,但相对于他们来说,她仍然是个孩子。 这个事实不会因她是生,或是死而改变。 他把剑举到与自己额头平高,一手握住剑柄,另一手伸出两根手指,点在刀刃上。 “世有恶未惩,亦有善未赏。若无我刃,普天之下,四海之内,万事皆失公道也。” “我向我的剑起誓,如果需要我帮助你寻回记忆,在所不辞!” 栃木:“……?” 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个发展。 条野扶了扶自己的帽檐,自言自语道: “怎么结果又变成了这样……” “哈哈哈哈哈!” 五条忽然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爽朗和快意。 他扶桌起身,和末广面对面地站着。 “合作愉快,不过你的好意还是收着吧。” 迎着末广带上疑惑的眼神,五条伸出手把末广的剑刃往他自己怀里推了推。 “小光她有我的帮助就足够了。” 不得不说,天然呆就是好沟通。 听完五条的话后,末广也没有固执,瞬间把自己的剑收回腰侧。 “如果哪天需要我的话,可以再叫我。” 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到了自己先前的位置上坐好。 栃木哭笑不得,只能点头:“谢谢您的好意,我会记着的。” 末广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被条野握拳锤了头顶。 条野:“你这个自说自话的单细胞生物真是无药可救了。” 末广:“可是我身上有60万亿个细胞啊?” 条野:“……” 末广:“?” 在门外默默听着室内硝烟四起的伊地知和坂口等着这群祖宗吵完架,才敢敲门进来。 坂口走到会议桌中轴线处,做出“请”的手势:“条野先生、末广先生、鸣瓢先生和七海先生,请四位跟我来,飞机已经准备就绪。” 四人从会议桌边走出来,跟随着坂口出了会议室。 剩下的三人互相看了一眼。 ——这熟悉的感觉。 五条左揽伊地知,右手放在栃木头上: “还等什么,我们也出发吧。” “去会会那个‘游乐设施’。” —————————————— 伊地知把两人载到了一处马路边。 停稳车后,他从驾驶位上转过头来看向后座。 “五条先生,栃木小姐,走过前面那个片区就可以到天际赌场的私人机场了。恕我不能直接送你们到那边。” 毕竟参加“游乐设施”都是走投无路的人,还能由司机驾车送来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做戏做全套,所以剩下的路需要两人自己步行过去。 五条点点头,开门下车。 栃木和伊地知道别后,也跟着五条一块儿下了车。 下车后,五条没有立即出发,而是先整理起衣服。 不,确切的来说不是整理,而是弄乱。 “你这是要符合穷困潦倒的人设吗?” 栃木看着五条在自己身上忙上忙下,思考着要不要上手帮忙。 五条语气得意,自吹自擂道: “怎么样,我是不是想得很周到。” 他先是用力抓住自己的领带左右挪动,把领带扯到两边不对称的松开状态,抬手把衬衣上的纽扣解开两个,蹲下身把袖口在地面上擦了擦,沾上些许灰。 然后躬身把头发伸到栃木面前。 “来,小光,搓一下我的头发,有多乱就搓多乱。” “我不会把你假发给搓掉吧?” 栃木不敢过分使劲,生怕五条的假发经不住摧残。 五条拱了拱自己的头,差点撞到她的鼻子。 “怕什么,掉就掉了呗,白发有什么可稀奇的。” 栃木犹犹豫豫地说道:“可是早老性白发病的确比较罕见啊。” 如果要用科学道理解释的话,白发成因只能这样解释了。 正常人谁会天生白发! 弯腰弯久了,五条的腰不自觉地抬高了些许。 “叫你揉就揉,怎么废话这么多。” 思索了片刻,栃木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那最后一个问题……五条你是多少天洗一次头的啊?” “……” “行行行我不问了!” 眼看着再问五条就要暴起的感觉,栃木连忙伸手胡乱在他头上揉搓着。 片刻后,她停下手,五条感觉到头上动静停下来后,直起了腰身。 栃木看着五条全身上上下下。 “感觉差不多。” 着装凌乱,衣服略脏,头发缺乏打理。 看起来能完全融入到落魄人士的群体中呢! “走。” 五条招招手。 穿过一个荒凉的街区,两人看到起前方铁栏包围起的广阔空地。 五条绕着铁栅栏走了一圈,见到了入口处。 门口的看门人看上去十分体弱,披着毛绒绒的厚袄蜷缩在椅子里,还带着顶并不适应日本气候的哥萨克帽。 安保措施做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栃木咂舌。 光线被五条遮挡后,他才抬起头来,撩起眼皮瞅了一眼来者。 “姓名?” “菅原仲达。” 顶着眼眶底下像是常年睡眠不足的紫青色印子,看门人拿起桌前的名册,找到名字后轻轻勾了一下,用笔的尾部指了指里面。 “进去吧。” 走过楼前的空地和栖停着的飞机,两人进到了类似候机厅的大楼内。 不过大楼内的装饰比起真正的候机厅来说也未免过于寒碜了。 玻璃上满是灰尘,看起来自它装上去后就没有再清洁过一样。地面还是水泥地,连瓷砖都没得铺一块。 室内或坐或站,零零散散分散着神情压抑的人。 五条也找了一处角落,靠墙装作眯眼小憩。 他低声问道:“多少人?” 刚刚飞入上空的栃木飘到五条身旁,凑近他的耳朵回答: “目前是17个人,没有咒术师……异能者我判断不了不清楚。” “好。” 不会被普通人看见的栃木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在场的人。 虽然也有衣着稍微体面的人存在,但是大部分人都是一副疏于打扮的邋遢样。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五条在其中可以算得上是最不起眼的存在了。 “还好高专给你换了一副外貌,要不然你怎么打扮都会格外突出吧?” 栃木落回地面,和五条并排倚靠在墙壁上。 “就你那一头白毛,人群里一眼就……” 栃木的话语声突然顿住了。 五条也注意到了让她停顿的原因。 一个白发少年走进了候机厅。 年龄看上去和虎杖伏黑他们相当,应该是个高中生。衣着整洁又干净,从材质上看似乎价钱肯定也低不到哪里去,一脸参观游玩的悠闲神色。 比起参与游乐设施的赌徒,更像是真的把这里当成了游乐园的观光者。 五条手肘撞了撞呆滞住的栃木,含满笑意地问道:“嗯?怎么不继续说啦?” 栃木:“……” 这人谁啊! 为什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见她噎声无可反驳,五条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有其他人这么大胆,我也用原貌来参加了。” 冷静下来的栃木打破了五条的危险想法: “不,你不能。”【你现在阅读的是 】 42、绝望赌场案(五) 距离与其他人离得还算远,稍微压低音量的五条和栃木围绕刚进来的白发少年聊了起来。 五条说:“首先……” 栃木接道:“不是咒术师。” 如果是咒术师的话,两人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所以少年是咒术师的可能性排除。 五条说:“然后是异能者。” 栃木略一思索:“有可能。” “立场呢?” “如果是异能者的话,他肯定不是站在偏向正义的一方,最好的情况是保持中立的自由异能者,最差的情况……可能是和天人五衰站在同一战线上。” 天人五衰作为异能力者组织,对异能力者肯定有所调查,如果眼前的少年是属于正义一方的异能力者,肯定是不会被放进来的。 五条看着白发少年没有和大多数人一样选择一个角落安安静静地呆着,而是开始四处走动,观察着室内的装修设施,也在观察着他的竞争对手们。 少年并不怎么服帖的白发随着走动在空气中微微摇摆。 看一了会儿,五条才给出最后一种可能:“最后是普通人。” 栃木:“可能性较小。” 并不是走投无路迫于生计,为什么会有人来体验这种会丢了小命的“游乐设施”。 是嫌命太长了,还是嫌生活不够刺激? 五条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占了我白毛属性的人,真讨厌。 “去吧,栃木光!” “别用宝可梦小智的语气使唤我啊!” 勤勤恳恳的栃木身躯微蹲,借助地面的相互作用力蹦起来,回到室内的上空中,寻找着白发少年的身影。 见栃木离开,百无聊赖的五条用脚尖点在地面上,扫着地上的灰尘。 又过了大概十五分钟后,室内的人数稳定在24人。 五条的余光看到了那个浑身上下都被长袍掩得严严实实的看门人手抱一叠资料,顶着那顶引人瞩目的哥萨克帽进到了候机厅内。 看门人走到候机厅正中央,手肘夹着纸张,双手轻拍。 音量在空旷的候机厅内完全够用。 啪、啪、啪—— 回荡在候机厅内的掌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请参与游戏的各位来我这里签一下资料。” 他似乎很满意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自己,面带微笑挥了挥自己手里的一沓纸张。 把资料拿的到手里后,五条看着手里纸张上写的内容。 免责声明。 一个非法活动还要按法律程序走签这种东西? 他心里如此嘀咕道。 不过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签了,五条也就难得随了一次大流。 接过看门人手里的笔,他不假思索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刚签几笔,五条的笔突然顿住,反手把原先写的内容涂掉。 习惯性地签成真名了…… 见眼前的人把纸张涂得一片漆黑,看门人挂着完美的服务笑容问候道: “这位先生,请问您需要哪一张新的吗?” 也没有问原因,看起来相当贴心的提议。 五条头也没抬,直接在一团墨迹下直接签上了新名字。 “菅原仲达”。 他把笔和纸还给看门人:“不用,已经签好了。” 接过纸张的看门人笑得更加亲切了。 “祝您游戏愉快,菅原先生。” 那过于灿烂的笑容让五条隐约升起了警惕。 他应该……没注意到我之前签了什么吧? 等所有人都签完名字,看门人向室内行了个礼。 “飞机已经在外面等候大家了,预祝大家在游戏中重获新生。” 是死亡,还是新生? 这可不好说。 五条特地挑了个靠窗两个座位并排的地方,坐在了靠近过道的一处。 这样一来如果有人想要和他坐在一块儿,肯定要先和他打过招呼才能坐到里面。在舱内位置绰绰有余的情况下,就不会有人特地坐到他旁边了。 偷渡上来的栃木落在了靠内的座位。 五条单手撑着下巴,话语声从手指缝中露出来: “名字刚刚都看过了吗?” 栃木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二十四个人的名字,小意思。” 不用五条接着问,栃木继续说回刚刚的话题。 “那个白发少年叫狛枝凪斗,所有人的名单我都已经发给伊地知先生,托他让坂口先生查一下了,一会儿应该就能有结果。” “啊,这样……行吧。” 听完栃木报告的五条侧身一靠,整个人窝进了座位里。 他喃喃抱怨:“最近的任务怎么都和我相性这么差,为什么不能直接把天际赌场直接打下来,这样子多简单多快捷。” 栃木无奈吐槽:“……你这可比恐/怖/分/子还恐怖吧?” 好家伙,恐/怖/袭/击都还可能活一两个下来,你想直接一锅端了可还行。 飞机起飞后,机舱内走进来了一个人。 “哈!快看快看!” 栃木兴奋地戳着五条的腰。 “又又又和你撞属性了,又一个白毛。” 打扮得好似小丑一样,行为诡异的男子脱下帽子单手挥过胸前敬了一礼。 “各位好,欢迎乘坐本航班。那么,在此提问,我到底是谁呢?” 看到了座位上大家疑惑迷茫的目光,小丑夸张地点点头。 “没错!我是果戈里,我仅代表天际赌场欢迎各位的到来。接下来将由我和各位一起度过欢乐的游乐时光~” “小丑?”五条在椅背的遮挡下翻了个白眼,“要是兔女郎我可能还会更满意一些。” 栃木抹了抹自己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呃,能来个正常人吗,我两个都不想要。” 名为果戈里的男子还在机舱前面自问自答着。 他掀开斗篷,伸手探进去,从里面取出一件救生衣。 “提问,这是什么?” 先前引起了五条和栃木两人注意的白发少年狛枝居然配合地回答道: “救生马甲?” 见到有人捧自己的场,果戈里更加兴奋起来,语气止不住上扬: “是的,这就是救生马甲。一旦发生紧急情况,请穿上救生马甲,然后和这个世界说再见。” 栃木:“???” 这个航空服务,我们真的能飞到天际赌场里吗? “下一个谜题。” 果戈里把救生马甲随手一扔,又从取出了一个氧气面罩。 “请问,这又是什么呢?” “氧气面罩。” 依旧只有狛枝好兴致地回答了果戈里的问题。 “哈哈哈哈哈是的!” 果戈里笑眯眯地用面罩遮住脸,片刻后又重新露出脸来。 “如果机舱失压,请带上面具,别让人看见你被吓坏的表情。” 自娱自乐的果戈里终于快讲完他的匪夷所思的安全须知。 “……最后,我们的航班还提供极其周到的售后服务!” 栃木长吁一口气。 “终于,快要结束了。” “如果飞机失事,我们将为每一位乘客提供海/葬服务,直入海洋,活着入水,能最大程度保存各位的尸/体/完整哟~” 栃木:“……” 栃木心说这还用你提供,换我来说,我还会说有价值千万的豪华座驾陪葬呢。 不就是坠/机嘛。 五条懒懒地抬眼皮看了一眼前面表演完的果戈里,打了个呵欠。 “吵死了,终于可以睡一小会儿。” 说完,极其心大地闭上眼睛,真的开始睡觉了。 等到五条醒来,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了果戈里正在催促所有人下飞机。 到了?还挺快的。 乍一睁眼就是白茫茫一片的光线,没有眼罩也没有墨镜叫五条的眼睛有些不适应。 他侧头看向坐在内侧的栃木。 座位上空荡荡的。 人跑哪儿去了? “你的睡姿太差了……” 栃木从前排的座位上探出头来,一脸怨念地看着五条。 找到了人,五条站起身准备下飞机: “你怎么跑前面去了?” “你睡着睡着头就往我里面倒,我能不跑吗?” “绝对是飞机太颠簸了。” 五条大长腿迈几步就到了机舱门口,面对周围的人群,正欲反驳的栃木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 “……” 她担保,这飞机绝不颠簸! 一下飞机,走进位于天际赌场构造底层的“游乐设施”,五条和栃木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个地方……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负面情绪。 五条往栃木的方面微微靠了靠,差不多整个人要贴到她身上去了。 “呕,垃圾场都没有这里丑,还好有栃木牌空气清新剂在这里。” 又被奇怪比喻的栃木: “从人形自走空气净化仪降级为空气清新剂,这么说我还贬值了?” 为了不过分张扬,栃木控制住了自己的奇怪体质,不让自己吸收负面情绪和咒力吸得过于显眼。 因此,也只有她身旁大概一米的范围勉强算得上是空气清新。 等到所有人都聚在空旷的停机坪上后,果戈里不知道又从什么不知名的角落里冒了出来,站在他身后的是穿着普通西装如同普通上班族的工作人员。 “好的,让我们开始游戏吧!” 果戈里的声音中充满着活力。 所有人被领到的第一个房间内,被随意分配到了一个号码。 栃木看了眼五条的号码。 “5吗?很适合你啊。” 五条抬手将号码牌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可惜不太适合我现在的名字。” 第一个房间内像是日本麻将大赛现场一样,交错着摆满了桌子。 工作人员训练有素,一人走到一张桌子边上,立正站好。 果戈里用欢快的语气继续介绍: “提问,赌场里最经典的游戏是什么呢?” 不等有人回答,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当然就是纸牌游戏啦~” 像是变魔术一样,果戈里手中出现了一副扑克牌。 纸牌在他手上如同有了生命,在左右手上不断翻飞。 炫耀完自己高超的纸牌技艺,果戈里将纸牌收回到自己斗篷中。 “所以,我们的第一个游戏肯定绕不开经典的抽鬼牌啦!” 听到果戈里报出第一个游戏项目后,五条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抽鬼牌?那我不是赢定了?” 栃木一时脑子卡壳,有点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你会出千?” 虽说周末玩国王游戏时,五条成功把所有人都捉弄了一遍,但是那是在他先对所有签动手的前提下才实现的。 这次他们什么都没有带,而且牌也是别人准备好的,出千什么的……做不到吧? 看着还在傻傻思考自己怎么作弊的栃木,五条挥了挥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笑眯眯地说道: “不是靠我,是靠你啊,小光。” 栃木:“!” 她明白了。 身为咒灵的她不能被普通人看到…… 所以就能明目张胆去看别人的牌了。 她开始为在场的所有人默哀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43、绝望赌场案(六) 果戈里给出的抽鬼牌规则和一般的还不太一样。 人数方面和寻常的抽鬼牌就有很大不同。 和寻常两人以上的任意人数相比,这次游戏的规则是一对一的比拼。 把54张扑克牌中的大小王抽取出来之后,剩余52张正常牌分给两位玩家,每人获得26张正常牌。然后再给予每人26张鬼牌,凑足52张牌。 这样每人就拥有了正常牌与鬼牌数量相等的一副牌。 两人可以轮流从自己的牌中抽取两张牌,然后让对方选择其中一张,剩下的一张将被弃置。 最终依据每人抽到的鬼牌数量多少来判定输或赢。 输一轮将背负100万元的负债,而赢一轮可以获得100万元的奖金。 比赛将采用淘汰制。 五条愈发觉得这个规则简直是为自己和栃木专门定制的了。 “26张正常牌,26张鬼牌,随意组合的话,分两种极端情况。” 听完了规则,栃木脑子里立刻开始思考起来。 “一种极端情况是,1张正常牌和1张鬼牌,出26轮,这样子的话鬼牌数量可能是0到26不等。” 五条小声说道:“这也是对我们最有利的情况,因为有你在的话,我们可以直接抽到26张正常牌。” 在可选择的情况下,可以看见牌的栃木一定能帮五条选中那张正常牌。 “另一种极端情况是,正常牌和正常牌一起出,鬼牌和鬼牌一起出。” “那对你来说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五条说的没错。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管怎么样都会抽到一半正常牌和一半鬼牌。 也就是13张鬼牌。 趁着还没分组,栃木把自己的衣袖卷了起来绑好,免得发生上次衣袖不小心碰到人的情况。 栃木思索了一会儿,得出了目前来看的最优解: “那我们这样子,你直接按照‘正常牌和正常牌一起出,鬼牌和鬼牌一起出’的方式来出牌,让对手保底抽到13张鬼牌。” 她不敢肯定场内是否有异能力者的存在,坂口安吾也还没发来回复,场内人员构成尚不明了。 如果遇到什么透视或者读心能力者之类的,就不好办了。 对于能用能力作弊的人来说,正常牌和鬼牌之间一定能选到那张正常牌,是对鬼牌的一种浪费。 所以不如直截了当保底让对方抽到13张鬼牌加13张正常牌。 这样子的话,只要对方一出正常牌和鬼牌的组合,那么胜利肯定就属于五条了。 五条点头:“行。” “我挥哪一只手你就选哪一边哈。” “没问题。” 人群开始往前聚集,等待摇号匹配对手。 这种群聚环境栃木容易碰到其他人,不适合她跟着,所以她原地等着分组结果出来。 分组结果很快就显示出来了。 “7桌……” 五条翻看着自己手上的签,找到了7号桌。 桌子的另一边已经坐好了一个青年男子。 他的手臂上纹满纹身,肌肉看上去和塞了气球一样夸张,瞪着甲亢患者一般的眼睛,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连税金都不会缴纳的地下□□。 两人面对面坐好,桌旁立着的工作人员开始洗牌,分发纸牌。 趁着这段时间空闲,五条还好心情地给了对面一个微笑。 不过对面完全没有领情就是了。 栃木也在青年男子身后准备好。 万万没想到自己跟来五条身边,最后居然还能发挥这样子的作用。 不知道会不会有咒术师专门驯养咒灵,然后去赌场里横扫四方。 栃木发觉自己居然发现了一条诡异的财路。 工作人员先是给出了两张牌,让两人任意选择一张,决定两人的先后顺序。 拿牌的手还没伸到桌面上方,青年男子便急冲冲地从工作人员手中夺过一张。 剩下另一张没得选。 不过对于五条来说出牌先后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接过牌看了一眼,就抛在了桌上。 五条抽到的是红桃9. 对面抽到的是方块q。 结果是对方先出牌。 青年男子在自己的牌组中犹豫半天,思考着该怎么出牌。 “快点出吧,犹豫就会败北哟。” 与其说是五条的建议起了作用,不如说是五条格外轻松的模样激怒了青年男子,让他迅速做出了选择。 青年男子谨慎地递出了自己的牌,确保不会被对面的人偷看到。 他挖苦道:“你装的轻松也装的挺卖力的嘛。” 在看到青年男子递出的第一组牌时,栃木就知道赢定了。 他给出了正常牌和鬼牌的组合。 栃木伸出左手晃了晃。 选左边。 接到信号的五条伸手捻住了青年男子右边的牌。 栃木:??? 五条你怎么回事? 眼见对面的人捏到了鬼牌,青年男子抑制不住从心底涌出的喜悦。 果然,刚刚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我看你还能嘚瑟多久。 没等青年男子高兴多几秒,五条的手又转回了左侧的牌上,抓住、抽出、展示,一气呵成。 五条笑嘻嘻地把牌递给了一旁的服务生。 服务生报出结果: “5号,普通牌一张。” “怎么样,惊喜不?” “嘁。” 虽然没能看到青年男子的正脸,但是栃木感觉他可能并不怎么“惊喜”。 毕竟在被五条问候后,青年男子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紧绷。 栃木:估计是想打人吧。 轮到五条给牌了。 他笑眯眯地从自己的牌组中抽出两张: “来抽吧。” 青年男子又陷入了犹豫之中。 五条看着他左右摇摆的视线,笑意更深了。 男子最终把指间搭在了其中一张牌上,眼神狐疑地看着五条的表情,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来。 结果很显然,男子什么也揣摩不出来。 他干脆闭上眼睛,硬着头皮从五条手里随便抽出了一张。 服务员的声音响起: “13号,鬼牌一张。” 在五条的视角里,青年男子的脸色白了一瞬。 明明只是第一张牌,他仿佛就已经被宣布了死刑一样。 下一轮,又到了青年出牌。 她看到了青年不再像之前一样犹豫,而是选择了从自己的牌组里面选了两张鬼牌。 那这次是只能抽中鬼牌了。 栃木双手摊开,无奈地冲五条耸耸肩。 五条随意挑了一张,递给服务员。 “5号,鬼牌一张。” 然而抽中鬼牌后,他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男子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没能在五条脸上看到失落的表情,他愤愤地咬紧了牙关。 大家都是来到赌场里了,谁不知道你肯定也是缺钱才来的。 青年男子在心中止不住地诅咒着。 装得那么轻松给谁看啊。 就这样持续了几回合后。 青年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水,豆大的汗珠顺着他深色的皮肤,划过乱糟糟的纹身滴落在地。 自游戏一开始,他就一直抽中鬼牌。 而他如果不给出两张鬼牌,给出一张普通牌和一张鬼牌时,对面的人就一定能抽中那张普通牌。 就像是,完全识破了他的心思。 青年男子知道自己要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但是心情就是无法平静下来。 五条再次把两张情况不明牌递了出来。 青年的指尖在不停地颤抖,块状的发达肌肉甚至不能支持他拿起一张纸片的重量。 “你知道吗?你的表情不仅能反映你手中牌的信息,还能反映出你至今为止的人生境遇呢。” 望着犹豫不决的男子,五条搭话。 男子没有回答,汗水甚至随着他的指尖渗到了扑克牌上。 “你的工作肯定是常伴着暴力和死亡吧?看你夸张的装扮和习惯性的虚张声势就知道了。” 五条平静的声音在男子听来恐怖无比。 “真是不适合你啊,在那样的世界要生存下来,可不光是要靠武力,还要看心理素质才行。” 为了强调自己的话语,五条身体前倾了些许,把牌向青年男子逼近了些许。 男子的手指避让着,也退后了些许。 “如果遇不上危急的情况,你还能强装着镇定,一旦遇上现在这种真刀实枪的情况,就开始止不住地冒冷汗吧?想必你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把自己逼到现在这个境地了。” 作为欺压普通民众来说完全够格的地痞混混。 但作为在刀口上舔血的黑/道,遇上情况就会完全失了分寸。 因为搞砸委托而欠下巨款的青年男子抿紧了嘴唇。 他需要钱,他需要一个快捷来钱的方式,好过上新生活。 所以他才踏入了天际赌场的“游乐设施”里。 “可是啊,明明可以及时止损,你仍然认不清自己的能力所在,再次选择踏入这个赌场。” “闭嘴!” 男子怒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被五条说中而产生的恼怒,还是被他的话语干扰到无法做出选择。 “对对对,就是你现在这种的表现。” 五条赞同地点点头。 “随便来选一张吧,反正心绪烦乱的你思考后得出的结果也没有参考价值。” 青年男子自暴自弃地随意抓了一张。 像是机器人一样,没有理会两人谈话的服务员尽职尽责地执行自己记录的职责: “13号,鬼牌一张。” …… 最终结果出来。 毫无疑问是五条的胜利。 如丧考妣的青年男子被请去了另一区域。 “看不出来你搞人心态还有一手啊。” 栃木回到五条身边。 先让出13组鬼牌,让对方在不断抽到鬼牌的过程中怀疑人生,进而失去冷静摇摆不定。 等到后面再接连抽到普通牌时,意识到了自己并不是手气不好,而是先前抽的牌组都是两张鬼牌时,再追悔莫及也没有用。 失去的心态和优势是无法挽回的。 想到刚刚五条分析的那些话,栃木好奇地问道: “话说你真的能从面部表情读出信息来吗?” “哈,那个啊,”五条挠了挠头,像是回想起青年男子的滑稽模样,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我随意乱说说的,看起来我还说中了?” “……” 栃木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你现在阅读的是 】 44、绝望赌场案(七) 五条这组是第一组结束的。 毕竟其它组都是双方彼此较量,你犹豫一下,我思考一下。结果肯定就比五条这组慢上许多。 就在两人闲聊的空隙,第二个结束的组出现了。 栃木眼神示意五条看过去: “诶,是那个奇怪的少年。” 五条看到那显眼的白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少年的名字。 “你之前说叫……狛枝凪斗吗?” “对,噢对了,我看看坂口先生回我消息没。” 栃木在衣袖里东摸摸西摸摸,找出了自己的手机。 胜负已分,狛枝直接推开椅子站立起身,没在看对面一眼。 看上去像是输家的一方恼羞成怒,趁着狛枝转过身的机会,挥动拳头对准他意图攻击。 那人怒吼着:“你他妈的绝对是出千了!” 就在拳头即将接触到狛枝的背部瞬间—— 空中一只带着深色手套的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腕。 凭空出现的手! 五条戳了戳栃木:“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刚解锁手机的栃木:“要不然我们有空一起约个精神科医生?” 被抓住手的那人还是一脸茫然,明显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被背后动静惊动的狛枝也回过头来,看见身后的景象之后也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五条&栃木:那看来不是幻觉了。 空间如同被拉链拉开一样,果戈里整个人从空气中探了出来。 “哈哈哈哈,魔术!惊喜吗?” 听到了果戈里的话语声,那个的表情由迷茫转变为愤怒,转瞬间全部化为了恐惧,使劲想往后抽回自己的手腕。 奈何果戈里的手分毫不动,任凭他怎么拽都没能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 “提问,对于违反规则私自动手的人应该如何处置呢~” 果戈里欢快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房间内。 还在比拼的剩下其余人也都纷纷转过头来看着这一幕。 那些人的眼神中有恐惧,有淡漠,也有幸灾乐祸。 果戈里假哭似的,夸张地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扬起: “比赛中作弊的人可都是要被成绩作废的呢,但是这对于输了一场的你来说却是了不得的恩惠,所以我可千万不能那么做。” 那人已经输了一场,按理来说应该背负100万元的负债。 要是清零了对他来说还是好事一件。 “游戏缺了一个人也不好玩,那我们就不如这样,在你的负债金额后面多添一个0怎么样?” 听到这一结果的男子双腿突然失力,整个人跪坐在了地面上。 果戈里松开了他的手。 “哎呀呀呀,这是被惩罚力度之轻感动到了吗?”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果戈里脱下自己的帽子行了个礼,带着笑意的声音中暗藏警告: “请不要在做出不符合规则的攻击行为哟~” 如同鬼牌上的小丑一样,他咧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要是有第二个人犯规的话,我就能凑你们俩凑一对离开这里啦。这么看我人还挺好的嘛,黄泉路上都有个伴。” 如此说完之后,果戈里挥挥手,挥动斗篷,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目睹完闹剧的栃木这才回过神来。 她手中飞快编辑信息,把消息发给同为异能力者的条野和末广: “看来果戈里是异能力者,能力可能和空间有关。” 提前知道对方的异能力,对上的时候至少不会因为情报缺乏而落到下风。 五条的表情也有些凝重。 空间系的能力很有可能可以直接突破他的无下限术式,对战的时候就要更加小心对方的奇袭。 “果戈里先生拥有的才能真是稀有啊,不是吗?” 作为在场唯二两个完成了第一轮比赛的人,狛枝走到了五条身边,自然而然地搭起话来。 正在思考中的五条不置可否:“是的吧。” 见五条并没有和自己的交谈的欲望,狛枝倒是知趣地不再继续聊天。 游戏还在一轮轮进行中。 24进12,12进6,6进3。 诡异的是,每一轮都是五条和名为狛枝的少年最先结束游戏并且获得胜利。 五条自己知道自己结束得快的原因在于枥木,那另一名白发少年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快速结束游戏的? 异能力者?亦或是像鸣瓢和条野那样,对人心有足够细微的观察能力? 再次迅速完成游戏,五条离开座位走到远离众人的角落,漫不经意地把视线投到狛枝身上。 少年的表情轻松又自信,抽牌时丝毫不拖泥带水。 “狛枝不是异能力者。” 枥木滑动着手机屏。 她收到了来自坂口先生的消息,23人的名单中不存在异能力者。 因为枥木给坂口特地标注高亮了狛枝,所以坂口先生将能收集到的狛枝的资料全都发给了她。 “希望之峰学园第77期学生,超高校级的……幸运?” 枥木顿了顿,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联想想到神明是真实存在的,她脑洞大开。 “好吧居然还有这种奇怪的才能,难道是享受了惠比寿的福荫吗?” 比起“幸运”,五条更在意的是另一点。 “还是学生?学生不是应该呆在学校里面,好好学习吗?” “让我看看,”枥木借着往下滑动资料,“狛枝凪斗同学为延期考试,在体育馆内安装炸药并引爆,被给予无限期停学……?” 炸了学校? 这个操作……有点猛啊。 听完了狛枝的资料,五条咋舌:“炸学校,换我我肯定已经被夜蛾校长撵出高专了吧。”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代比一代有个性。 我是不是跟不上时代了。 就在两个人还在感叹狛枝的“光辉”履历时,被讨论的对象看了看四周还在进行游戏的其他人,最后决定往五条这边走过来。 “五条老师,到了你发挥教师这一职业精神的时候了。” 枥木给了五条一个“快上”的眼神,单手作拉拉链状闭紧了嘴巴,为两人留足了交谈的空间。 再一次率先完成游戏,狛枝走上前来打招呼: “你好啊,五号先生,又是我们两个先完成游戏了呢。” 刚刚知道了眼前少年的资料,尽管认为对方只是个问题少年,五条决定还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五条看了眼温和谦逊,十足十好学生外表的狛枝说道: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需要参加游乐设施来获得钱财的人。” 狛枝笑眯眯地反驳: “可是您不也一样吗?” 他侧着身子弯腰看向了五条的袖口,抬起头来: “啊呀呀,明明外侧袖口沾满灰尘布料也有划伤,可是为什么内衬磨损程度却和新衣服一样呢?” 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提醒,狛枝把自己的视线从五条的袖口处移开,微微仰头和五条面对面直视: “虽然我的幸运是个微不足道不值得一提的才能,但其实我对它还挺有自信的呢。想必能比我还快速结束游戏的五号先生,您一定有着了不得的才能吧?” “想要伪装掩藏,但是却并不滴水不漏……啊!请您不要误会,我这并不是对您的批评。恰恰相反,我十分欣赏您这样的态度,有才能的人绝不应该掩埋在人群之中,那样实在太荒唐了。” “您一定是为了调查这个游乐设施而来的是吗?只身涉险潜入危险场合,您的勇气真叫人赞叹,果然,我决定来参加游戏的选择是对的!” 狛枝眼神真诚而炙热,让人莫名生不出反驳的念头。 枥木听到这过于热烈的夸奖,实在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不过,这个来参加游戏的原因……怎么她有点听不懂。 不过作为咒术第一人的五条倒是心安理得地把夸奖接受了下来。 被狛枝委婉又直接地一语道破,五条无所谓地掸了掸自己的袖子: “嘛,和你想得差不多吧……不过你刚刚说什么?你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狛枝的脸上扬起了向往的笑容: “我是为了希望而来的哟。” 他伸展开双臂,稍微提高了音量: “由一群互相穷途末路的绝望人们互相交织而成上演的剧场,从中孕育脱颖而出,不会被任何绝望打到的,绝对的、纯粹的、耀眼的希望。” 五条:“?” 绝望孕育出来的不就是咒灵吗? 看到五条眉头困惑地皱了起来,狛枝连忙摆了摆手: “像我这样的渣滓的发言,如果让您感到了困惑,请千万别放在心上……就请这样继续下去,您请继续尽情地发挥您的才能吧,如果有需要我的时候,我很甘愿能尽我的微薄之力,就算是成为您通往希望终点道路上的垫脚石,那也是我的荣幸。” 被这种过于诡异的理论震惊到,一时间五条甚至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怔了片刻,他才继续开口回答道: “我不需要什么垫脚石,我已经是最强了。” 这孩子,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听到“最强”一词,狛枝眼中瞬间迸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然而没等他开口,就被下一轮游戏开始的声音的打断了。 “我很期待未来与您一起的游戏!” 留下这样的告别词,狛枝转身离开。 剩下三人还需要一一对决。 五条第一局轮空,暂且休息。 其它在游戏中已经被淘汰的人,开始慢慢形成了自己的小团体,或坐或站地一堆堆群聚在房间内的各处。 赢到最后一轮的五条带着胜利者的身份,自然融不进他们的小团体内。 栃木感觉到了周围时不时投来恶毒的嫉妒目光,伴随着人内心的谩骂和诅咒。 负面情绪开始变得浓郁起来了。 过度浓郁的负面情绪萦绕在房间内,并不像寻常的情况那样形成咒灵或诅咒,而是如同加压的气体一样开始液化,流入地面渗透进去。 “要调动他们的情绪,真是轻而易举啊。” 捕捉到了别人若隐若现的仇视目光,五条毫不忌讳,迎着目光的来源瞪了回去。看着那一双双溢满负面情绪的眼睛,他冷声讥讽道。 栃木蹲下身子,双手紧贴地面。 她开始感觉到手上传来吸附力,贪婪地一点点把自己的咒力占为己有。 诶对了,这不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吗? 现在他们只知道诅咒师需要大量的负面情绪,却不知道需要负面情绪来做什么。 把自己的咒力放出去,再追踪自己的咒力去向,不就可以知道咒力的去向和用途了吗! 这么想着,栃木果断给地面灌了一大口咒力。 “地上有一个吸收负面情绪的阵法,应该就是他们收集负面情绪的方式。”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咒力在地面里缓缓游动,栃木满抬起头对五条说道。 她拍拍手掌,扶着膝盖站起身。 “我刚刚放了点我的咒力进去,一会儿追踪着它走,我们就能知道诅咒师要利用它们来做什么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45、绝望赌场案(八) 狛枝那边的速度一如既往的快。 也就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五条就看到他愉快地向这边招手。 栃木看着远处的少年,凑近五条耳边小声问道: “到底是应该赢过他,还是输给他?” 虽然在她的帮助下,赢是肯定没问题的,但是输一次也无所谓。 毕竟对于两人来说,怎么玩都不会把自己玩死,再来个百八十轮也不是问题。这轮输给狛枝让他获得第一,就可以把他保出去了。 “我当然是,选c啦。” “你是说……平局?” 栃木才想到还有这一个选项。 平局的话,说不定就可以两人一起保送到最后一轮了。 五条举起右手挥手回应狛枝,另一只手在旁人看来意味不明地打了个响指。 没错。 栃木读懂了他的回答。 最后一局的抽鬼牌游戏,只剩下了五条和狛枝。 两人的桌边除了服务生围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周边传来人们的窃窃私语。 “之前我对上过那个5号,妈/的,次次都抽得中普通牌。” “那个白发小子也怪邪门的,一边抽一边还极其欠揍地说话,要不是不能动手,我一定揍死那小子。” “呵呵呵,让他们俩互相折磨对方也不错。” 坐在桌子两旁的人置若罔闻。 游戏即将开始。 服务员向两人递出两张扑克牌。 “请。” 五条和狛枝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伸手抽牌。 出乎意料的是,竟然五条抽到了点数较大的一张牌。 看到五条投来询问的目光,狛枝自我调侃道: “看来今日份的幸运用光了啊。” “那也不要紧,”五条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我拥有的可不仅仅是幸运。” 他按照惯例递出两张黑牌。 想要达成平局的局面,首先就要控制住狛枝抽取到的牌组,所以五条延续了之前的做法。 在此之上,不管狛枝怎么安排自己的牌组,栃木都可以只要确保五条也能抽到26张普通牌和26张鬼牌。 这样一来,就可以达成平局局面了。 狛枝即刻随意抽取一张。 服务员开口报出结果: “18号,鬼牌。” 狛枝把牌放在桌面上,推给服务员。 他微微抿了抿唇。 是与幸运相交换等价的不幸开始起了作用,还是对面的刻意为之? 手抚在牌面上,狛枝思考了片刻后,给出了普通牌和鬼牌的组合选择。 “5号,鬼牌。” 当在之前二选一的状况中从未失手的五条抽到鬼牌时,站在狛枝身后一侧能看见牌的人群中,讨论声顿时开始沸腾起来。 “鬼牌?5号抽中了鬼牌?” “哈哈哈哈果然他也翻车了吧!” “之前肯定是出千。” 背对着人群,紧盯着狛枝牌面,略微分神的栃木听到了那些议论声,简直想一个白眼翻过去。 与人群不同,当五条果断选出那一张鬼牌时,狛枝推断出了五条的意图。 对面是想要平局并列第一。 “为什么呢?大获全胜才配得上您的才能啊。” 狛枝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边为对方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选择与普通的自己并列而略微失落,一边又为着对方果真是有了不得的才能,而不像自己只是靠着渺茫不确定的运气来取胜而兴奋激动。 五条完全不在意狛枝心里的想法,仍然我素我行继续递出两张鬼牌。 “这是我的决定。” “18号,黑牌。” “您真是个按着别人头,不由得商量的强硬的人呢。” “5号,黑牌。” “唔,有问题吗?” “18号,黑牌。” “哈哈哈哈哈当然没有。” “5号,黑牌。” “那不就成了。” “18号,黑牌。” 两人一张接一张地抽取对方手中的牌,速度越来越快。 就像是摒弃了思考,完全交由冥冥之中的命运来掌握其一切。 ——可是又不是这样。 号码牌为“5号”男子在两张不一样的牌中总能选中自己所需的那一张。 在围观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最终结果出来了。 两人手中的两种牌的数量持平。 平局。 面对这样难以置信的结果,周围围观的人群反而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噢噢噢,真是奇迹!” 斗篷在空中扬起,果戈里出现在了桌旁。 “恭喜两位并列第一!提问,那么荣获第一的奖励是什么呢?” 果戈里摘下了自己的空空帽子,变戏法似的从中掏出一张只有巴掌大的纸张。 “是直通最后一个游戏的门票哟~虽然只有一张也不要紧……” 他捏住纸张的中间部分,直接把纸张撕成了两半,塞给五条和狛枝一人一半。 “呶,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递完门票,他把拿在手上的帽子划过胸前,深鞠了一躬。 “两位请跟我到休息室来,为最后一个游戏养精蓄锐。” 五条看了眼自己手上花花绿绿疑似小孩子手绘的门票,站起来跟着果戈里走向门外。 狛枝把门票放入自己的口袋中,跟了上去。 走出第一个房间,穿过飞机栖停的中央广场,两人被领到了一个小房间内。 栃木赶在果戈里关上房门前的一瞬间,侧身挤着门缝溜了进去。 “请两位在他人游戏的期间,暂且在此休息。”果戈里带上门前,双手食指交叉放在胸前,“不过请不要随意出入这个房间哟,否则视为违反规则。” 房门咔嚓一声关上了。 五条握着门把用普通人的力量试了试。 “门被锁上了。” 他转头告诉狛枝。 狛枝说:“果戈里先生看起来随性肆意,看来还是有在好好防备我们啊。” 摆明了限制了他们在设施内的四处游逛。 他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半张门票,走到五条跟前递给他。 “‘dseek’,最后一轮游戏是捉迷藏吗?” 像是初学英文的孩童攥着笔写出来的,英文字母歪歪扭扭难以辨认。 五条把自己的半张和他的凑在一起。 hideandseek。 捉迷藏无疑了。 看到这了游戏名,五条忍不住看向栃木。 多好啊!根本看不见也就不会被捉到! 对五条想法了如指掌的栃木:…… 我根本参加不了啊喂! 注意到五条目光投向室内的一处空气,狛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什么都看不到。 五条干脆地说道:“栃木你出来吧,我们不说话也不是方法。” 望见空无一物的空气中突然出现的人影,狛枝瞪圆了双眼。 倒是栃木还兴致勃勃的,双臂猛得张开: “呼哇!有没有被吓了一大跳!” “原来如此。”一开始被短暂的吓了一跳后,狛枝迅速明白了一切,他右手托着下巴喃喃道,“您能获得胜利的原因竟然是这样子……像我这样的渣滓根本看不见的神鬼的存在,不对,是大家都是……泾渭分明的区别,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才能,栃木……栃木是什么传说中的鬼怪吗?啊,我懂了,是栃木县的意思吗?” 狛枝陷入了诡异的狂热状态,炮语连珠地一句接一句问道: “您是阴阳师吗?这位是您的式神吗?或者是栃木县出生的付丧神吗?请问您……” “停停停。” 五条食指指向另一手掌的手心,作出停止的手势。 滔滔不绝的狛枝立即乖乖闭上嘴。 “很抱歉,接下来的问题都是不可作答的秘密事项了。” “您说得对,我这样只配作为垫脚石的存在,怎么可以去窥探您的秘密呢,果然我还是太差劲了……” 狛枝原先蓬松的白毛随着他的自责,甚至微微耷拉下去。 “呃,这倒也不必吧……” 面对这个情绪陷入诡异境地的少年,栃木感觉自己完全掌握不到正确的对话技巧,她向五条投去救助的眼神。 接到求救眼神的五条耸了耸肩。 你还指望我,我也没辙啊。 束手无策的栃木决定干脆转移话题算了。 “对了,五条你叫我出来干什么?” “一会儿我们分头行动。” 五条举起碎成两半的纸张,对齐撕碎的缝隙,展示给栃木看。 “捉迷藏的话,应该不需要你的帮助了。你去追踪你的咒力,看下诅咒师那边是什么情况,叫上七海他们一起,有问题随时来找我。” 尽管听到了听起来很可疑的“咒力”“诅咒师”等词汇,但是被告知了那不是自己能涉足的领域,狛枝贴心地不再提起。 他随声附和:“你放心的去吧,这里有我在一定会帮五条先生获得胜利的,毕竟身为希望的垫脚石的我,唯一能发挥的余热也就在于此了。” 五条:“我不是说过我不用什么垫脚石了吗。” 栃木:“……” 真的好难沟通啊! —————————————— 昏暗灯光的地下密室内。 裹着厚重毛毯,头戴哥萨克帽的男子对着微亮的电脑屏敲打着键盘。 电脑屏上的显示着照片与个人资料。 “五条悟”。 男子拿起手边摆放着先前五条签过的保证书,透过电脑屏的光亮又仔细看了看。 片刻后,他放下纸张,低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发现你了。 在寂静的房间内,男子耳边挂着的耳机传来略微的电流声,在安静的环境中听得分外清晰。 片刻后,耳机中响起了一个语调末尾上扬的欢乐声音。 “费佳~人我已经不着痕迹地安排进单独的房间里锁起来啦~” 如果游戏设施内的人还在的话,他们一定都能准确认出的这个声音的主人。 “果戈里,辛苦你了,接下来把佐伯先生灌注过术式的硬币投放在游乐设施内的各处,剩下的你就不用操心了,留给我来办吧。” 陀思妥耶夫斯基听到果戈里完成准备阶段的任务后,最小化了五条悟资料的页面,打开了另一个如同调音设备一般,遍布按钮与滑轨的页面。 “好哟,那我继续去玩游戏啦!” 果戈里切断了通讯。 陀思妥耶夫斯基回想着自己从高专系统中“找到”的资料。 特级咒术师,五条悟,咒术界的最强者。 他把签着假名的保证书揉成一团,投向垃圾筐。 纸团撞到墙上,弹到垃圾筐的边缘,最终落到了地面。 就用你来实验一下吧。 ——没有异能、也没有咒术的纯净世界。【你现在阅读的是 】 46、绝望赌场案(九) “不愧是赌场,连通风管道里都是金钱的味道。” 伏趴在通风管道里的栃木一边发自内心地感叹,一边缓缓爬动寻找下一个出口。 她要从天际赌场最下方的游乐设施里面爬到上层真正的赌场内,去和鸣瓢七海汇合。 选择爬通风管道是无奈之举。 果戈里安排的房间门被锁了,因为是在高空中,房间窗户又完全被封死不能打开,最后栃木被迫只能选择从通风管道里走。 好在通风管道里灰尘不多,要不然等人爬出去之后,浑身都会沾满灰了。 爬行一段距离后,光线越来越暗,栃木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前面的管道。 走了大概十分钟后,栃木终于看到了前面有一处传来光亮。 是一个出口。 她把手机手电筒关闭后放入口袋,凑过去探头向网格状的栅栏外看去。 下方似乎是赌场内的一处休息室,房间的座椅上坐着一个发型奇特的男子,以头发中分线为分界线,泾渭分明地分为了白色和淡紫色两色。 栃木:?! 头发五颜六色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混色。 两色头发的男子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时坐时站,坐下时手指急促地叩打着桌面,站起来后焦躁地四处转圈,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不过他这个状态倒是方便了栃木,毕竟人在焦躁的状态下,会不由自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就在这里出去。 栃木做出了决定。 如果是没人的房间反而会更不好办,因为即使能从通风管道里面出来,却没办法出房间,要等到房间主人回来的话,可能会花费不少时间。 她缓慢小心地把通风口处的格栏卸下,半遮半掩地盖在出口,轻巧翻身而出,悬浮在天花板上,随后顶着格栏再次把它归回原处。 全程半白半紫的男子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现在只要等男子从房间里出去,栃木就能去找鸣瓢和七海了。 叮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男子的焦虑像是得到了宣泄的出口,他俯身冲过去拿起电话。 栃木好奇地凑了过去。 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个对栃木来说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 “西格玛,有老鼠溜进你的赌场了,我个人建议你做好准备。” 西格玛,看来是这个男子的称呼。 栃木暗暗记在心中,说不定以后会有用。 不过那个声音到底是谁? 她绞尽脑汁在脑海里搜索。 西格玛压低声音,声音中是压制不住的愤怒: “明明游乐设施设在哪里都可以,为什么非要选天际赌场!” 对面的声音依旧是慢条斯理,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游离感: “没办法啊,灌注了术式的硬币只有通过你的赌场才能扩散到全球。” 灌注了术式的硬币。 栃木松了松自己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浸满汗水的手掌。 硬币! 这个词在她的脑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怪不得需要诅咒师需要那么多咒力,原来是用来给硬币灌注术式用的。 至于为什么选择了赌场,又为什么是硬币,那是因为通过赌场能接触到来自世界各地的顾客,硬币又是最普遍最能传播开来的物件。 栃木觉得自己可能接触到了案件的核心部分。 天人五衰和诅咒师到底想用这些硬币达成什么目标。 亦或者说,硬币到底被灌注了什么样的术式。 这是个亟待探求的问题。 不过,能在西格玛和别人的对话中听到这个消息,栃木对他瞬间警惕起来。 看来这个人应该就是天人五衰的成员了,否则也不会被告知这么详尽的计划。 “……” 西格玛抿紧了嘴唇,嘴角崩为一条直线,握住话筒的手过于用力而颤抖着。 “我的建议是既然你保护不了赌场,不如就放弃吧。不过我不干涉你的决定,你自己看着办。” 对面似乎也不想和他消耗过多的时间在这里,轻飘飘抛下舍弃的建议后挂断了通讯。 嘟—— 电话被挂断了。 “可恶!” 说是不干涉,实际上就是放弃了赌场了吧? 西格玛在心里愤忿。 就像是对弈时的棋盘,为了更长远的利益会放弃掉那么一两个棋子。 毕竟,对那个人来说,是不可能对棋子产生感情的。 他气得猛一拍桌面,把话筒砸向墙壁。 话筒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在电话线的牵扯下挂在桌面边缘,左右摆动。 但是马上他就后悔自己迁怒的行为。 西格玛走回桌边把话筒拿起,仔仔细细看了一下没有损坏,才把话筒放回了支架上。 “我,一定会保护好赌场的所有。” 原地站立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怒火,西格玛深吸一口气,吐出,随后转身走向门口,搭上门把手推门而出。 在门旁蛰伏的栃木瞄准时机,跟着他一起出了房间。 要把刚得知到的情报通知给大家。 栃木在走廊上飞奔,一边向着鸣瓢七海的位置奔去,一边编辑消息发送给所有人。 —————————————— 等到五条和狛枝再次被放出房间,带入最后一个游戏设施内时,人群已经锐减到十人了。 和第一轮游戏相比,挨到最后一轮,许多人的脸色已经从一开始的或兴奋或恐惧,全然变为了木然。 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狛枝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一群连垫脚石都不配的渣滓。 果戈里拍打着手掌,试图唤起众人的激情: “来哟,最后一轮游戏啦,大家来笑一个~” 不过他的话语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真是的,明明前方就是终点,却没有人提起兴致来吗?” 他做出十分失落的表情,好似被大家冷淡的反应打击到了。 “既然大家都只关心游戏,那就开始游戏说明吧。先考考大家,捉迷藏的规则是什么呢?” “没错啦,就是有人躲起来,有人去寻找。不过这次我们的规则可要有些不同。” 果戈里打了个响指,他身后三名服务员齐齐向前迈一步,展示出自己手上的东西。 红色袖章,蓝色袖章,以及旧款的老式相机。 “正巧我们有十人,两两分组可以分为五组。每组里面需要有一名寻找者,也要有一名躲藏者。寻找者拿到相机后,请把除自己搭档以外的躲藏者拍摄下来。躲藏者的任务呢,就是好好地把自己藏起来,不要被拍到。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理解呀~” 听到需要两两一组,五条和狛枝对视了一眼。 五条问:“有兴趣一组吗?” 狛枝带着笑容回答:“荣幸之至。” 然而在听到需要两两一组之后,剩余的其他人互相狐疑地观察起自己周边的人起来。 能否选择到一个靠谱的搭档,很大程度上关乎着最后能否取胜。 面前人群情绪的变化并没有引起果戈里的兴趣,他继续说道: “最后我们将根据躲藏者被拍到的照片数量由少到多排列出获胜者,但大家请不要忽视两个角色任何之一角色的作用哟。” “啊……原来是这样。” 像是被果戈里的话语启发到,狛枝一手握拳捶向另一只手的掌心。 五条看着一脸了然的狛枝,转头问道: “你想到了什么?” “交易。” 狛枝吐出了这个词。 游戏不只有躲和找的选项。 “胜利是按照躲藏者的照片数量来定的,看起来似乎躲藏者的作用更加关键,但若是有一名给力的寻找者的话,完全可以通过交易来减少己组的照片数量。” 用我拍到你们组躲藏者的照片,来交换你拍到我们组躲藏者的照片。 从而减少场上持有的己组照片。 但狛枝话锋一转: “不过要是算上能否达成交易这样子的风险来看,还是要一名得力的躲藏者比较重要呀。” 五条抬头看向代表着躲藏者和寻找者的两色袖章,思忖着两者的关系。 虽然有着交易的选项,但是…… “只要己方的躲藏者完全不会被拍到,那么不需要靠交易就可以直接取得胜利了。” 到头来还是偏向于躲藏者主导嘛。 五条捋清了其中的逻辑。 “是的,交易只是迫于无奈的选择。” 尽管是由自己提出来的,狛枝还是毫不留情地否决了自己的提议。 “最后一点,大家彼此之间不能互相攻击,”果戈里伸出一根手指说道,“如果大家对规则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来登记啦~” 人群开始逐渐向果戈里所在的位置聚拢。 “那就这样安排,我体力比较好,躲藏的时候即使被发现了,也能跑快点不被拍到,所以由我来躲藏。你就拿着相机随意拍拍,当成观光旅游就好了。” 五条直接了当地决定了两人的角色分配。 对此,狛枝没有异议。 总共需要登记的也就五组人,人数稀少得连排队都不用,五条和狛枝走过去后直接可以开始登记。 五条走上去填写两人的号码牌和角色。 站在一旁的狛枝无聊地打量起工作人员手持着的道具。 红色,蓝色…… 他又转头看向已经领到道具的两组人。 等等! 狛枝猛地一转头。 打开笔盖,五条的笔尖刚接触到纸面时,一只手斜地里突然伸出来拦住了他的书写。 “稍等一下,”狛枝凑到了五条耳边,低声说道,“我恐怕……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你现在阅读的是 】 47、绝望赌场案(十) 等到栃木见到鸣瓢和七海时,她甚至不敢拿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你们这是打劫了日本中央银行了吗?” 这么多筹码,难道鸣瓢先生还是七海先生中的谁居然是个隐藏富豪吗。 但是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啊,要是富豪了谁还会做社畜! “哟,栃木你来了啊。” 手边堆满如同小山一样的筹码,鸣瓢看上去可谓是春风得意。 所有筹码都被推到一边,他给栃木腾出了一块空间。 鸣瓢轻描淡写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经历到现在的情况: “一点简单的数字游戏,加上一点简单的微表情观察,嘛,很容易做得到的,毕竟赌/博就是这样容易的东西。” 栃木:“……” 鸣瓢先生,您是不是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别称叫赌神。 坐在后面稍远一些的沙发上,七海手拿一份报纸,时不时拿起自己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看上去十分惬意。 七海放下报纸,扶了扶自己的眼睛: “在任务期间度假,这待遇我之前可从来没敢想过。” 回想起之前还要和咒灵拼死拼活,搞事还在赌场里搞事的诅咒师显得莫名可爱了许多。 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的栃木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连忙说道: “不对,我们现在要去找咒力的去向,跟着我的咒力来我们就可以……” “哈哈哈哈哈不急不急。” 栃木的话说到一半,鸣瓢的大笑声打断了她,展开手掌示意她看向七海的方向。 “七海先生,拿给栃木看吧。” 七海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放在栃木眼前晃了晃。 钥匙在他手中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栃木打量着那串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钥匙,“钥匙?哪里的钥匙……难道是!” 她有点不敢相信。 对上栃木诧异的眼神,七海点点头,确认了她的猜测。 “对,我们已经找到那个房间了,跟我们来吧。” 栃木难以置信:“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不仅知道了在什么地方,连钥匙都搞到了?” “这个吗?很简单啊。”鸣瓢摆摆手,一副轻松的模样,“只要一点金钱,再加上一点识人的小技巧,就能弄到情报了。” 七海把钥匙重新收回口袋,出声纠正道: “鸣瓢先生说得不算准确,其实应该是很多金钱。” 多到能让这里的服务员直接倒戈。 正好,鸣瓢通过赌/博赚来的钱也多得没地方可花嘛。 栃木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两位当惯了社畜的成熟男士同时摇摇头,为未曾遭受过社会毒打的栃木惋惜道: “有钱,真的是能为所欲为啊。” —————————————— 五条发现自己陷入了不妙的境地。 似乎是自己和狛枝在第一轮游戏表现得过于突出,导致剩余的四个组决定结盟,先对付最难应付的他。 最后一轮游戏的场地倒不是一望无际的空房间,要不然什么捉迷藏也不用玩下去了——整个室内规划明了,分区块种植着来自世界不同气候带的珍稀植物。 说不定这就是本来此处房间原本的作用,珍稀植物博览园什么的。 四个寻找者聚在一起围追堵截五条,想要用数量来取得优势。 这时候五条反而庆幸自己有一头黑发,要是原来的白发,那可得比裸奔还显眼。 他在热带植物展览区里面东奔西蹿,踩着树枝在林间里穿梭,远远地把四人甩在了身后。 明明是一米九多的身高,落在只有手指粗细的树枝上却如同小鸟一样轻盈,速度快得只能看到掠过空中的黑影。 跃到一棵树叶繁茂的树上后,五条稳稳地刹住了车。 听不到脚步声,应该把人给甩掉了。 五条判断着四周的环境。 他往树的主干方向靠了靠,站稳在树枝根部。 只要在这里等到其他人都放弃围剿他,一直苟到游戏结束就可以了。 他抬起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时间还有18分钟。 也不知道狛枝那孩子怎么样了。 五条想起来自己结束游戏之后,还要兑现对他的承诺呢。 两人从负责登记的服务员处离开后,狛枝小跑了一两步,走到了五条的前方。 “噢对了五号先生,请问您贵姓,总是以号码相称总觉得不够礼貌。” 少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自我介绍道。 “我叫狛枝凪斗,是一个没有什么才能的普通高中生,不过偶尔会小小的幸运一下。” 五条握上少年的手。 “我嘛,暂时还要先保密,等游戏结束后我就告诉你。” 狛枝弯了弯嘴角,面上是谦虚体贴的笑容,“哪里哪里,能认识您是我的荣幸。” 五条扯了扯自己的袖章,又想到了离开游戏设施去找鸣瓢和七海的栃木。 小光不在,也没有人聊天,躲在这里好无聊啊。 他百无聊赖地从树上摘下一片树叶,衔在嘴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人造灯放置的灯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漏下几缕在五条的身上。 要是再来点微风就好了。 五条微微眯上眼睛。 就在五条以为那四人已经放弃的时候—— 耳边突然传来了“滋啦滋啦”的燃烧声,气温隐隐有上升的趋势。 五条的睡意瞬间消散。 他站起来扶着树干向远处眺望。 远处的植被上空出现了灰黑色的燃烧物颗粒,在无风的室内直直地升到天花板上,隐约出现了蔓延扩散的趋势。 那四个人竟然是想通过烧掉热带植物景观区,把五条逼出来! 室内的植物并不是连接成片的,说是在植被中开辟了小路供行人行走,其实更应该是在空旷的广场上划分不同片区栽种植物。 所以烧掉一块并不会造成室内全部陷入火海。 为了胜利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五条把嘴里含着的树叶啐了出去,满脸鄙夷。 “热带雨林的面积可是在逐年减少啊,烧掉可是暴殄天物的行为。” 他直接从树枝上跳了下来,落在松软的土壤中。 想必他们已经围在外面就等着我出去了吧。 抬头估量四个方向哪一个最近,五条像是短跑运动员起跑一样压低了自己的重心。 不过嘛,也没什么用。 后脚蹬地,脚尖在地面上留下深坑,身体如同离弦的箭矢飞射而出。 最快离开这块植被区的路径势必会经过火海。 但是,没有关系。 风声和燃烧声在五条耳边呼啸着向后奔去,只用一瞬间,视野内的光线就完全不同于阴翳的热带密林。 “……什么!” 端着相机,完全没有意料到五条会选择从火海中跑出,蹲守在另一侧的寻找者们刚举起相机,快门键都还没来得及摁下。 只看到展开双臂在空中滑翔而过的五条,挑衅意味十足地两指放在太阳穴处向前一甩,随后跃入了另一片植物展区。 寻找者张口破骂道: “艹,围捕失败了,白白耗费那么多时间。” 叫骂声如同一个信号,通知了所有人计划告吹。 “我就说这个计划肯定行不通的。” “刚刚我提议的时候,你不是第一个叫好的吗!” “和虫豸在一起果然是不会成功的。” 四人短暂而又脆弱的结盟伴随着争吵即刻分崩离析。 其中一人率先转身甩手离开。 “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老子可没时间陪你们耗。” 听到有人要离开,其他人也都骂骂咧咧地散开。 已经浪费了一些时间,要是再把时间浪费在相互指责上面,那整场游戏就彻底没救了。 大家都懂得这个道理。 众人刚转身向四处散开时,反盖在地面上的红色物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这是什么?” 一人走上前去,把那东西捡了起来。 他把东西翻了过来。 躲藏者的袖章。 “啊……难道是那家伙的东西!” 一名寻找者一伸手把袖章从那人手中夺了过去。 他四处张望着,想要把裁判找出来。 “把这个东西都弄掉了,按理来说,不应该是失败出局了吗?!” “喂,那个小丑呢?快出来给个解释!” “人跑哪里去……” 话还没说完,肩膀上传来的重物感让他止住了继续喊叫的话语声。 就像是人的潜意识本能,因为恐惧而选择了噤声。 倏地出现在那人身后,果戈里双手扶住他的肩膀: “在哟,请问这位先生您有何疑惑。” 手握袖章的那人咽了口口水,气焰不再像之前那样嚣张,把手中的袖章递给了果戈里。 “那个五号他把躲藏者的袖章弄掉了,不应该取消他的资格让他出局吗?” 果戈里用手指点了点下巴,一副思考的模样: “诶,这样吗?可是我有说过这条规则吗?” 听到这样的回答后,那人瞬间噎声。 另一人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据理力争道: “把游戏道具都丢下了,这不就是放弃游戏的意思吗?” “是啊,就不该让他继续游戏。” 四个人互相帮腔赞同着彼此的观点。 “你们,这是在教裁判游戏规则吗?” 听完了眼前这群人的话,果戈里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冷冷地看着他们声音越来越小,直到闭上自己的嘴巴。 完蛋,我怎么会和这个魔鬼争论起来了。 回想起前几轮游戏了这人毫无心理负担做出的惊悚行为,四人僵硬着身体不敢移动一步。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怎么这么逗。” 像是被他们恐惧的神态给取悦到了,果戈里瞬间又喜怒无常地放声大笑起来。 他从自己的斗篷里伸手抽出名册。 “嗨嗨~五号是吗,那就把他的资格愉快地取消掉吧~毕竟我最讨厌规则这种会束缚自由的东西了。” 哼着快乐的小曲,果戈里在名册上将五条悟的号码名字划掉。 然而,想到没想到的四人没来得及再次露出喜色,就被他的下一句话震住了。 “嗯嗯,五号寻找者,出局啦~” 一时间众人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等等!你……您刚刚说,他是寻找者?!” 把名册放了回去,果戈里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我难道说的不够清楚吗”。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对哟,他是寻找者。” “可是,那个人……”先前捡到袖章的男子指着自己的代表寻找者的蓝色袖章,颤抖着手指问道,“他不是带着红色的袖章吗?” 带着红色袖章的人,不是躲藏者吗? 刚刚他们几个都亲眼所见,五号带着那个掉落的红色袖章。 “噢——那个呀!” 果戈里笑得异常灿烂。 “有谁说一定要按照正确的身份佩戴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48、绝望赌场案(十一) 游戏开始前,登记处。 “稍等一下,我恐怕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狛枝拦住了正要动笔填上两人身份的五条。 “我们到一边说。” 他转身走离了人群。 五条放下笔,跟了过去。 少年的眼睛散发着从容自信的光芒,踌躇满志地伸出了三根手指。 “我有一个计划,能保证您一定能获得这个游戏的第一名。” 五条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神情,他也好奇狛枝有着怎样的计划。 “噢?说来听听。” “这个计划有三层,第一层就是利用您优秀的身体素质造就的躲藏能力。” 说完第一点,狛枝收起了一根手指。 “但是我们单单直接让您担任躲藏者,而不对规则加以利用未免也太浪费了,”说到这里,狛枝神情遗憾地摇摇头,“所以第二层是,让您装作是躲藏者。” “装作?” “没错,就是装作。” 他伸起自己的左手,攥住了剩下两根手指中的一根。 “虽说我们登记的时候已经定下了两人的身份分工,但是进入场内后,又是怎么分辨的出来呢?无非就是看袖章颜色和手持相机的人选,凭借这些外物来区分两类身份。” 果戈里提供了代表躲藏者的红色袖章,和代表寻找者的蓝色袖章。 但是他并没有规定,两人一定要按规定的来佩戴。 如果把两者的袖章互换,再让应该躲起来的躲藏者拿上相机,装作寻找者四处拍照,谁又能认得出来? 不管是举办者故意留下的漏洞,还是所有人都陷入了这样的思维盲区,狛枝都决定了要利用这一点。 狛枝指了指自己的靠近肩膀的手臂处,说道: “在登记上,由我来作为躲藏者,而您是寻找者。但是在游戏内,我带上寻找者的袖章和相机,您伪装为躲藏者。” 五条听懂了他的计划。 “所以那些人还是会来追我,但是实际上我却是寻找者,所以假使有极小的可能性被拍到了,那也没有关系。” “对,就是这样。毕竟任谁都知道您是具有无比才能的人,躲藏者这一主要角色由您来胜任再合适不过了,他们也不会注意到我这样平凡到无趣的人才是实际上的躲藏者。” 简而言之,就是互换身份。 “那最后一层是什么?” 五条看着狛枝竖起的食指。 计划的三层已经说了两个,剩下最后一个还没有说。 说到了最后一层,狛枝反倒卖起了关子。 他把食指靠近了自己的嘴唇,比出噤声的姿势。 “最后一层嘛,请留给我一个秘密行吗?”狛枝狡黠地眨了眨眼,“不过您请放心,绝对是能百分百成功的计划。” …… 最后一层。 看到自己失去袖章,空空如也的右臂,听完广播通告宣布自己出局后,五条回忆起狛枝对他的承诺。 看来身份应该是已经暴露了。 “哎,大意了。” 五条难得叹了口气。 “接下来只能看狛枝同学的发挥了。” —————————————— 在鸣瓢和七海的带领下,栃木来到了储存着灌注过术式硬币的房间内。 各国的钱币分门别类地装在一个个柜子里,脚下地板不断往外蒸腾着咒力。 栃木感觉到属于自己的咒力好似一尾快乐的游鱼,感应到自己的来到后欢快地游回到自己的脚边。 她摊开手掌,迎接着咒力的回归,然后转身看向身旁。 七海拿着自己包裹过布条的刀,来回比划着: “阵法怎么破,难道在地上凿个坑吗?” 接收到七海询问的目光,鸣瓢双手摊开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 “别看我啊,咒术上我是外行人。栃木呢?” 不是说她是特级咒灵吗?特级应该很厉害吧。 栃木正在拆着硬币外的纸筒,放入几个在自己的口袋里,打算带过去给五条研究一下。 被突然问道,她诚实地摇摇头:“阵法什么的,我也不会。” 没等两人另寻办法,栃木借着说道: “不过我有我的办法。” 阵法阵法,说起来也不过是咒力的特殊凝聚方式。 只要是咒力,对栃木来说都好办。 她蹲下身体,双手紧贴在地面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其中的咒力流动。 感知中,各种负面情绪混杂着的涓涓细流交缠汇合,最后拧成一股洪流,储蓄在房间下的阵法核心内,以便随时供诅咒师索取。 片刻后,栃木再次睁开眼,向七海吩咐道: “七海先生,麻烦你护着鸣瓢先生些,我打算把这个阵法强行破掉。” “对你没有伤害吧?” 七海脚步没有移动,先是询问起栃木的安全问题。 五条交代过他,栃木有把自己置于险境的坏习惯,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多看着栃木一些。 他觉得五条实属多虑,行事稳健的他可不会像五条那样不靠谱。 鸣瓢也同意七海的观点: “要是不行,就让五条局长来吧。” 栃木微微怔了一下。 没想到两人都先关心的反而是这个问题啊。 她笑着摇摇头,向七海保证道: “不会的,我还是受益方呢,这么多剩下来咒力都归我用了呢。” 听到这里,七海才肯虚掩着鸣瓢,向后退了两步。 站稳后,他点了点头。 栃木确认后,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地专注于眼前的阵法。 如果说这个阵法是一个蓄水箱的话,一般想要破坏的方法肯定都是找到蓄水箱的薄弱环节,然后以它为突破口,从而达成破坏阵法的目的。 但是栃木不懂阵法,也不知道哪里才是薄弱环节,逐个尝试太慢了,也不现实。 所以她决定往里面灌咒力,灌到突破阵法的储存上限——也就是往蓄水箱里面注水,让水量远超出蓄水箱所能储存的水量。 栃木看着自己的双手,深吸了一口气。 咒力从她的指尖处喷薄而出,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冲进了阵法里的那一个“水塘”中。 诚然,积蓄了许久的阵法中咒力充盈。 但是和栃木的咒力体量比起来,差距却又如同海洋与湖泊之间那样大。 水面平静无澜的“池塘”沸腾翻滚起来。 咒力顺着栃木的指尖奔涌而下,浩浩汤汤直冲阵法核心而去! 所过之处,零散的负面情绪被全部裹挟着,一往无前。 栃木听到阵法发出了如同悲鸣一般的破裂声。 可行! 欣喜于自己的办法生效,她加大了输出的力度。 室内咒力浓郁得仿佛实体化,像雾气一样漂浮在空气中。 七海和鸣瓢一退再退,直到背靠墙壁不能再拉开距离。 居然还能更进一步吗? 七海虽然面上表情没有大变化,但是内心却止不住震撼。 如果说之前他还不知道栃木会选择怎么样的做法,现在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她这是……想用过量咒力直接把阵法撑爆。 身为普通人的鸣瓢看不出什么门道,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空气越来越阴冷。 栃木的身影在他眼中几乎要化成了和人类一样充满实体感。 整个室内的地板逐渐变得透明起来,透过它可以看到下面汹涌着骇人咒力。 蹲在中心的栃木像是汪洋大海上的一叶小舟,让人止不住的担心这艘小船会不会被咆哮着的浪头吞没。 暗色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映得她的脸庞白得过分。 七海给鸣瓢使了个眼色,随后重新拿起了自己的刀,走到门边抵住门。 动静有点大,说不定会有人来。 读懂他的意思的鸣瓢从腰侧掏出自己的枪,利落上膛,蹲守在 另一侧。 随着时间的推移,地面传出的光线越来越暗淡。 栃木感觉得到,阵法快要撑不住了。 只要被她的咒力接触到,无主的负面情绪便会迅速被同化,化为己用。 她从来没感觉咒力的使用居然会这么自然舒畅。 甚至有了我能打得过五条的错觉。 栃木忍不住这样想到。 咒力在她的指挥下,不断冲击着阵法,一点点缓慢地渗透进去,侵蚀阵法核心。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缝隙,一个小小的契机。 很快,那个契机就出现了。 不知哪一处的阵法裂开了一个缺口,等栃木意识到时,整个阵法结构开始层层龟裂破碎。 在阵法彻底损坏的那一瞬间,连不通咒术的鸣瓢都听到了声音。 如同玻璃被摔碎的清脆声。 临近的所有硬币都受到影响,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 栃木转过头,冲紧张守备在门口的两人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搞定啦~” 两人均长吁了一口。 感谢天际赌场如同筛子一样的安保措施。 搞定了这边的阵法,打算要去找五条的栃木刚想站起来,被双腿传来的麻意又摁得坐回了地面上。 七海问:“受伤了吗?还是透支了?” 不是应该没问题吗? “哈哈哈哈没事的,”栃木伸展开两条腿,揉了揉腿上酸胀的肌肉,扬起了令人心安的笑容,“刚刚蹲太久,腿麻了。” 为了让两人放心,调整了片刻后,栃木迅速站起身来,原地蹦跶了几下。 “看吧,我真的完全没有事!” “那就好。” 七海看到栃木看上去精神劲头都不错,再想到咒灵自己都会反转术式,应该是没有大问题的。 鸣瓢撑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后开口: “从源头上解决了咒术的问题,那下一个目标是天人五衰以及合作的诅咒师吗?” 游乐设施和收集负面情绪的阵法都没了,天人五衰计划算是告一段落。 但是他们人都还在,难保不会东山再起。 “噢对了,这些硬币还没处理。” 被鸣瓢一提醒,栃木才想起来还有注有术式的硬币。 她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从指间涌出的咒力像是流水一样拂过清刷过每一个硬币,将其上面附带的术式全部清洗一净。 做完这些,她又打开自己的口袋摸了摸,感觉到留有的几个样本没有受到影响,这才安心地拍拍口袋。 “天人五衰我倒是心里有人选了……” 首先是游乐设施里组织游戏的果戈里。 然后是头发颜色一半一半的被称为西格玛的人。 还有一个是打电话给西格玛的那个人,栃木最后回想起来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是在候机场门口负责人员登记和让众人签保证书的那个,看起来似乎很畏寒的俄罗斯人。 她扭头看向七海:“诅咒师我倒是完全没见影子,七海先生你在赌场里见到过咒术师吗?” “没有,我怀疑他根本不在赌场内。” 七海的怀疑不是毫无根据的。 刚刚在栃木破坏阵法的时候,完全没有被阻止的迹象,如果不是布置阵法的诅咒师感知过于迟钝,就是他本人根本不在赌场里,想要阻止也鞭长莫及。 鸣瓢说:“其实只要阻止一方就算成功了,毕竟单单以诅咒师一人势单力薄,想要再次掀起风浪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听到这里,栃木和七海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要不是搭了天人五衰的顺风车,这个案件根本不会被扩大到这么大的影响。 最后还是栃木敲定了主意。 “我回去找五条,你们去找条野先生和末广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尽快从游乐设施里出来去和你们汇合的。” 七海收起手里的刀,嘱咐道:“那你多注意自己的安全。” “对了,我一直想问,”鸣瓢像个老父亲一样拍了拍栃木的肩膀,“你是怎么从游乐设施出来的?这里可是万里高空,不是我家阳台啊。” 听到阳台一词,七海挑了挑眉。 阳台? 栃木:“……” 对哟,我差点忘了。 又要钻通风管道爬回去。【你现在阅读的是 】 49、绝望赌场案(十二) 凭借着良好的记忆力,栃木从原路返回到先前供五条和狛枝休息的房间内。 正如她所料,两人都已经不再房间里了。 房间内没有旁人,栃木不再小心翼翼,直接从天花板的出口跳了下来。 应该是游戏已经开始了。 思考着反正情况已经调查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也没有敬小慎微的必要,栃木直接握住门把,大胆地从门口走了出去。 中央大厅内还是一如既往的空旷。 空得让栃木感觉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她抬头四处观察,将眼前的景象与自己脑中的记忆比对。 飞机。 她想起来了。 中央大厅是所有人来到天际赌场游乐设施的第一站,这里本来应该是栖停着载众人来到这里的飞机。 可是它现在不见了。 栃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一边向传来声响的房间疾步奔走,一边在大脑里疯狂思考其中的可能性。 游乐设施和上方赌场是完全隔离的,不存在说上面会下来游客通过这里的飞机离开。 那些贵客们也不可能会接受乘坐那架破旧的飞机。 而参加游乐设施的普通人又不能驾驶飞机离开。 那最后剩下的选项只有—— 果戈里! 他为什么突然离开了,游戏不是还没有结束吗? 漫上心头的不详预感不断扰乱着栃木的思绪,让她甚至顾不上隐藏自己的行踪,上手一把打开最后一场游戏的房间。 一开门就看到了坐在场外,无聊到要睡着了的五条。 听到开门声音,原来只是打算瞄一眼来者又是谁,结果看到了进来的居然是栃木,五条精神得瞬间从椅子上蹿了起来。 对卖萌撒娇毫无心理负担的某人直接抱住了栃木的腰肢,不满地嘟囔道: “小光~我无聊到快发霉了~” “……严肃点别闹,你不担心给别人当成臆想症患者吗?” 栃木往后退了几步,被拖得快从椅子上掉下来的五条死不松手,整个人仿佛挂在她的身上。 听到栃木的话,五条立刻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 “意思是没有别人就可以了吗?” “……” 栃木:为什么你的逻辑总是能扭曲到这种程度。 挣脱了五条的魔掌后,栃木理了理自己衣服上被五条压出的褶皱,问道: “所以说,这里的人呢?” 五条虽然行为举止不靠谱,但是也不会不看场合的乱来,刚刚他既然那样子做了,就说明周围的确是没有人的。 “游戏还没结束,我被果戈里判出局,其他人还在躲猫猫,狛枝他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工作人员去向不知,果戈里也不见人影。” 松开手,五条身体后仰,像是度假一样悠闲地躺回了靠椅上,数着人数一一说来。 被五条的话一提醒,栃木瞬间想起来自己进来前想的事情,“就是这个,你听我说,刚刚我来的时候发现中央大厅里停的飞机不见了。” “不见了?” “对,结合你说的,我怀疑果戈里和工作人员都撤走了。” 栃木神色严肃,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滴滴滴—— 房间上空传来了电子计时的声音。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栃木抬起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五条看向自己手腕上的表。 正好二十分钟。 捉迷藏游戏结束了。 “是游戏时间到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把自己手腕伸到栃木眼前示意。 “正好,看他们人出不出现,就知道你的推断对不对了。” 接到游戏终止的信号,参与游戏的众人从四面八方走出来聚集回出发点处。 各组的寻找者和躲藏者都凑在一块儿,小声交流着刚才游戏里发生的事情,估计着自己这一组是否能取得胜利。 不过毫无意外的是,当其他人看到还满脸悠闲的五条后,不约而同地向他投去了愤怒鄙视的目光。 利用规则漏洞,活该得到报应了被逐出局了吧。 栃木脚尖点地飞入空中,寻找着狛枝的身影。 游戏结束了他也该出来了吧? 虽然至今仍然弄不明白狛枝的脑袋里想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在知道他还是普通高中生后,栃木就决定了要把他安全地带出去。 这也是五条正在做的。 要不然也不会特地和他平局,也不会拉上他搭档。 然而直至连续急促的闹铃声戛然而止,栃木都没有在人群里找到狛枝的身影。 果戈里也没有出现。 两件事情叠加在一块儿,让栃木不详的预感愈发浓重起来。 人群聚集完了之后,由于迟迟不见人出来公布结果,人群原本小声讨论声越来越大,逐步演变成了叫嚷大骂。 “人呢?快出来给我结算!” “不会是想赖账了吧,老子告诉你,没门!” “玩我呢?” 五条往后退了两步,冷眼旁观着混乱的人群。 再三看遍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也同样没有找到狛枝,五条抬起头,向空中的栃木投去询问的眼神。 你找到了吗? 栃木缓慢地摇摇头。 我也没看到。 狛枝到底躲到哪里去了,难道是他躲的地方听不到游戏结束的提示声吗? 栃木自我安慰着。 “咳咳咳——” 突然广播中传来了人的咳嗽声。 群情激愤的声音刹那间停止下来。 “喂喂喂,听得见吗?” 聚在一起声讨时就肆无忌惮,碰上果戈里正主之后却又噤声的比谁都快,刚刚还叫嚷得欢的众人没一个敢出声。 “废话快说。” 最后一个游戏结束,演戏也差不多演到腻的五条也不怎么想再掩饰了,语气恢复回了他往常那种目中无人的狂妄语气。 听到了这样的回答,果戈里也不恼,反而是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五条悟,特级咒术师,五条先生,您终于不伪装了吗?” 果然还是被注意到了啊。 骤然被叫破真名,栃木没有吃惊,反倒是有一种“早该如此”的肯定感。 当初五条在签保证书的时候,第一次意外签错成自己的本名。 原来两人还祈祷围观的那个人不会认出来,但是偷听到提供保证书的人和果戈里的谈话之后,栃木就知道了,那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负责游乐设施选址,稳稳拿捏住果戈里,知晓咒术却又不是咒术师的人。 搞不好就是幕后大boss。 所以面对签错名字的反常举动,对此展开调查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栃木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查到五条悟资料。 低估了对面的技术水平啊。 “我为什么还要装?现在被吓得人都不敢露面的人不是你吗?” 直接无视掉听得云里雾里的普通人们,五条继续说道: “还有,和我一组的狛枝去哪里了?” “这么关心普通人的安危,真看不出来你这样的人居然是站在咒术界巅峰的最强者。” 果戈里感叹的声音从音响设备中传出来,带着一点点蛊惑人心的低吟感。 “喂,我说,明明无比自由的你,为什么要束缚起你自己的强大,然后去关心那些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人呢?” 他是一个正常人。 杀人是邪恶的事情,他也会像正常人一样产生罪恶感。 但是为了自由——不受任何事物束缚的自由感,他可以去做任何事情。 加入天人五衰也是,制造恐/怖/袭/击也是。 “先不说你的自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五条嗤笑了一声,“我的自由还用你来置喙?” “不要这样子嘛~我们来心平气和地聊一聊不好吗。” “和我一组的那个孩子在哪里?” 直接无视掉果戈里的话语,五条再次单刀直入地提问道。 话筒的声音停顿了几秒,如果不是沙沙的电流声,栃木还以为对面已经切断了通讯。 片刻后,果戈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好心地提示你一下吧。提问,为什么规则中会有不得互相攻击这一条呢?” 五条没有出声,等着他自己继续讲下去。 “嘛~真是无聊,你一点都不像狛枝同学那样捧场,之前他在飞机上回答我的乘机须知回答得可好了~” 果戈里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后,又变回了轻快的语气。 “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在这条规则还没有的时候,有一次呀,我遇到了一组搭档,躲藏者一张照片也没被拍到呢~可厉害了!你猜猜躲藏者藏到了哪里?” 不能互相攻击。 躲藏者躲到了不会被发现的地方。 一个惊悚的答案逐渐在栃木脑海里成型。 不会吧…… “实际上,那么聪明的主意可不是躲藏者想出来的,而是寻找者想出来的——怎么说,真的是太让我惊喜啦!” “游戏结束后,我问他,‘请问你的搭档到底藏到哪里去了呢?能为我解答一下吗?’” 那场游戏的“精彩”程度让果戈里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在那个时候,被他提问的胜利者面露犹豫。 “你能保证我说出来之后,胜利结果不变,奖金也不会凭空飞走吗?” 果戈里像是记者一样,右手虚空半握着,假装握着一个话筒,伸到了胜利者的嘴边,微笑着地点点头: “我保证,你的奖金一定是你的。” 被如此承诺后,胜利的寻找者方才安心下来,展露出得意的笑容,说出了自己获胜的诀窍。 “这样我就放心了,”他拍拍自己的胸口,“他已经成为了林地植物的养料了。我把他打晕了之后,挖个坑埋了进去,这样就再也没人能够找得到他。” 跨越了两场游戏,果戈里复述出那位胜利者的话语。 “‘毕竟,规则里可没有说,躲藏者在游戏结束之后,必须是活着的’,喏,他是这么说的,是不是很惊喜呀~” “惊喜”。 栃木丝毫没有感觉到果戈里所谓的惊喜。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咒灵的心跳可以跳得如此之快,像是要从喉头里蹦出来了一样,只有紧紧咬住牙关才能让那颗心待在自己的胸膛里。 听到这里,五条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神色凝重,脸上是努力克制的愤怒: “我再问最后一遍,狛枝凪斗,他人在哪里。” “啊嘞,还要我说到这个程度吗?” 尽管没人看得到果戈里的表情,但是从他声音中也能听得出来他浓浓的失望与无趣。 在远离游乐设施的飞机上,手握话筒的果戈里露出了充满恶意的森森笑容,为五条揭晓了谜底。 “狛枝他呀,为了让五条先生您获胜,往自己脚上绑紧了石头后,把自己沉到了冷却水循环系统里了。” 果戈里的声音还在嗡嗡作响,传到了栃木耳朵里都成了毫无意义的杂音。 她脑里倏地出现挂在狛枝嘴边的那个词。 垫脚石。 他真按照自己说的去做了。 “他真是太幸运了,毕竟自己一个人没办法把自己埋起来嘛,没想到居然给他发现了冷却水水箱的入口……” “问答环节到此结束。” 没等果戈里的话说完,从话筒里传来的东西碰撞掉落的声音,广播中传出了另一个男子冷静的声音。 飞机机舱内,果戈里看向身后突然出现的军装男子,摸摸下巴有礼貌地说道: “这位乘客,没有机票可是不让进来的哟~” 末广起手式右手握刀,双眼紧盯着眼前小丑装扮的恐/怖/分/子,浸着寒意不带一滴血液的刀光映在他的瞳孔上,身后是全部倒下陷入昏迷的工作人员。 “没关系,”刀尖一晃而出,不似普通刀剑那样径直向前,而是在空中拐出了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干掉你之后,我就是机长,不用机票了。” 从栃木那里,末广已经知道了果戈里的异能情报。 他选择在飞机上突击是有理由的。 飞机上空间狭小,而且在高空上即使会空间移动也不能移动到外面去,大大降低了果戈里的异能优势。 所以他才潜伏在飞机上,借此机会,一举解决掉天人五衰的一位成员! 被末广缠上的果戈里一时间抽不出空隙,游乐设施内的广播陷入了空档期,剩下时不时传来的打击碰撞声。 栃木手脚微颤地落在五条身边。 “五条,我去找狛枝。” 对上她面无表情的冷静脸庞,熟悉了栃木性格的五条知道她这是相当生气了。 五条轻轻握了一下栃木冰凉的手,了然地笑了笑: “去吧,把他带回来。” 现在的小孩怎么都想着是这种自爆式赢法。 不好好教育一下是不行了啊。 感受到从五条手上传来的暖意,栃木深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了些许。 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五条。 “手机你先帮我保管着。” 无视旁人奇怪疑惑的眼神。 栃木也觉得那些都无所谓了。 她坚定道:“我去带他回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绝望赌场案(十三) 地面,不知名处地下室内。 陀思妥耶夫斯基正在电脑上调试着如何开启硬币内的阵法。 “输入指令,硬币编号是哪几个来着的……” 电脑屏幕角落,几个叠加在一起显示着“audioonly”的窗口时不时传出各种声响。 有游乐设施内五条的声音,也有飞机上果戈里的声音。 最后还传出来了声称要干掉果戈里的男子声音。 “好吵。” 陀思妥耶夫斯基无奈地抬手扶额,把监听窗口全部关掉。 房间又陷入安静之中后,他满意地点点头。 “嗯嗯,这下好多了。” 没等他多高兴一会儿,一个突然出现的视频通话弹窗挡住了他的操作台。 陀思妥耶夫斯基:“……” 就不能让我安静地倒腾一会儿咒术这玩意嘛。 不过好歹看清是自己的合作伙伴,陀思妥耶夫斯基端起了营业式笑容,好声询问: “佐伯先生,请问您有什么疑问吗?” 画面中长相温和的年轻男子面带愠怒,但仍是克制而有礼貌地质问道: “费奥多尔先生,非法登录我的咒术术式操作台的人就是您吧?” “这个让我想想……”陀思妥耶夫斯基托腮思索了片刻后,向镜头对面的人微笑着肯定道,“对呀,是我。” 佐伯像是被他这种玩闹一样的态度气到了,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开口。 “我们的协议里面貌似没有这一条吧?当初我们合作的时候不是约定了咒术方面全权由我负责,你和天人五衰不会干涉吗?” “的确是有这条。” 陀思妥耶夫斯基坦率地点头肯定,毫不推脱。 “那就请您快退……” 佐伯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陀思妥耶夫斯基打断。 “但是,如果你承诺的术式效果无法达成,合作的大前提无法保证,那我也没必要遵守我们的承诺。” 陀思妥耶夫斯基两手摊开,表情里充满了无可奈何。 “我试验一下,看看效果也是合理的吧?” 看似询问,实则威胁。 佐伯知道他在这场合作中是占据下风的。 天人五衰没有他,还有无数种办法可以去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是他要是没有天人五衰,那他就什么也不是了。 而且这个理由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他没有理由拒绝。 可恶,没有想到这一层。 显示不在监控之下的双手紧紧握住,渗出了冷汗。 怎么办,是答应他吗? 可是一旦答应了…… 佐伯的气势开始衰减,内心不停摇摆。 “还是说,你在术式里动了手脚呢?所以不敢让我尝试。” 直直地透过电脑屏幕,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目光仿佛一柄手术刀剖开了佐伯的内心展露出他的真实想法。 不等佐伯做出回应,陀思妥耶夫斯基再次揭开了他的伤口。 “一时嫉妒心作祟,杀了自己亲爱的姐姐后,从家族中逃出来东躲西藏,你现在是想做一番大事业证明自己吗?抱歉哟,容我来告诉你事实吧。” 陀思妥耶夫斯基凑近了摄像头,他的脸不断在屏幕上放大。 下意识地想要拉开距离的佐伯往后退了退,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这只不过是影像,悄悄地挪回了先前的距离,好显得自己并不胆怯。 “你不过是搭乘着天人五衰这辆便车罢了,下这辆车,你依旧什么都不是。” “……” 令人愤怒的评论。 可是,更令人愤怒的是,他说的完全没错。 无力感充斥蔓延在佐伯心中。 看到对面的人被自己说到哑口无言,陀思妥耶夫斯基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宣布道: “从现在开始,咒术术式操作台由我来接管,你可以去电视前候着新闻——或者,收拾干净快逃吧。” 他弯出一个满怀恶意的微笑。 佐伯无力地抬起一只手关闭了通讯。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警告却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他原本挺直的肩背被无形的压力摁住,最终弯腰伏趴在桌前,掩住自己的脸。 “……不是那样的啊。” 嘶哑懊悔的声音从臂弯之中传来。 然而,能倾听他的话语的人已经不在了。 话语最终消散在空气之中。 —————————————— 在高度优势的加持下,栃木很快就找到了果戈里所说的冷却水系统。 由于先前曾被人打开过,地面的缝隙并不是十分严丝合缝,只要稍加留心就能观察出不同来。 落在地面上后,栃木走上前,用力把沉重的建筑材料搬开。 黑漆漆的水池入口看上去深不可测,微微折射着她头顶的光源。 栃木在水面上看到了自己模糊的倒影。 要从这里跳下去,到底需要怎样的勇气和觉悟啊。 “喂,狛枝,你能听得见吗?” 尽管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蠢,但是栃木还是忍不住尝试了一下。 说不定……果戈里只是骗他们的呢? 说到底,躲到这种地方来之后,就算是不潜入水底,在不被提醒的前提下,没有什么可能性会会有别人关注这个地方。 怀着渺茫的希望,栃木趴在水池入口处,探长脖子往下听。 “……栃木吗?” 滴答滴答的水声混着一个带着嗡嗡回音的虚弱人声。 是狛枝! 他果然还活着! “对,是我,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下来。” 来不及过多的感叹和犹豫,栃木迅速地把自己的外衬都脱下来放在一旁的空地上,深一口气后,跳入了水中。 水的温度并不会很低,比起寻常的水来说还有点温温的,但是接触到皮肤后会有略微的不适感。 栃木催动咒力,把自己稳稳地托出水面,以免游泳掀起的浪花不小心把狛枝给拍打到水里。 借着入口处的光亮,栃木在黑暗的冷却水水箱里窥见了漂浮在水面上的狛枝。 借着咒力作用,她没有掀起过多水花就游到了狛枝身边。 这种情况下,狛枝还有心思开玩笑: “本来我还想着在这里躲一会儿,时间到了就跳出去吓你们一大跳呢,没想到体力不够了。” 想到刚听到果戈里说出狛枝做了什么,栃木后怕道: “如果你单纯指想吓我们一跳,那你的确做到了。” 而且还吓得不轻呢。 栃木摸索着狛枝,在他的臂膀下摸到了膨胀的充气物。 “诶?这是……” “这个吗?” 狛枝想拍拍自己的救生衣,但是由于力气耗尽,最终只是勾了勾手指,意识自己过于细微的动作栃木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到,于是他缓慢地继续说了下去。 “这是之前飞机上的救生衣,没想到这个房间里也有,应该是出于安全考虑准备的。” 和印象里的物件相对应后,栃木想了起来。 “救生衣,还有氧气面罩。”狛枝笑了笑,笑声在面罩的塑料袋中沙沙回响,“看来是之前我回答果戈里先生的回报吗?” “这根本不是什么回报吧……来,手臂搭上来。” “麻烦你了。”狛枝道谢说。 栃木扶起狛枝一只手,把他半边身体的重量移到自己身上来。 有点重…… 本来以为看起来偏瘦的狛枝体重应该不会有多重,没想到压上来的一瞬加你还是差点让她一口气没喘上来。 “一二三——走,慢一点游过去。” 小心翼翼地操纵着咒力,栃木带着狛枝往出口处游去。 —————————————— 看守着一众玩家,等待鸣瓢和七海下来的五条无聊地玩着栃木的手机。 让我来看看,小光给我备注了什么。 在通讯录里面寻找着可能是自己的联系方式,还没等他尽情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就给他看到了自己的号码。 五条悟…… 噫,好无趣的备注。 五条翻了个身,靠在了椅子的另一边。 那就让我来给你改个称呼! 然而就在他犹豫着要改成什么时,游戏房间的房门被推开了。 看到来者,五条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七海鸣瓢,你们来啦,快来快来帮我看着他们,我去小光那边看一下。” 他手指着群聚在另一边表情惴惴不安的八个生还者,示意他们两个人往那边看过去。 习惯了喜欢推卸任务的五条,七海挥挥手。 快走。 他用肢体语言无声地回答了他。 五条从椅子上站起身,转身道别后感应着栃木的咒力向她走去。 “小光我来啦~” 见状,七海和鸣瓢恨不得捂脸表示自己和此人并没有任何联系。 终于游到了出口正上方,栃木估计了两人与出口之间的距离。 外面氧气充足,栃木先帮狛枝把氧气面罩摘了下来,一把顺着出口扔了出去,然后对他说道: “我先托你上去吧,带着你一起出去的话,我力气不够做不到。” 在光线的照耀下,栃木终于看清了狛枝那张因泡在水里过长时间而变得惨白的脸,他再次道谢:“那就麻烦你了。” 栃木抱住了狛枝的腰,把他用力往上举: “手臂要是没力气,可以上半身重新往前移,这样能比较轻松……五条!” 正当她和狛枝说着出去的技巧时,入口处探出来一个脑袋,遮住了些许光线。 五条一边向下伸出手抓住狛枝手臂把他拉出来,一边感叹道:“啊,狛枝同学真幸运,我也想要小光抱着我游泳。” 虽然五条行事总是很不靠谱,但看到他之后,栃木心中还是升起了安心感。 栃木:“游泳不可能了,不过你想要万米高台跳水吗?我可以友情帮你入水。” 五条:“那还是下一个项目吧。” 狛枝:“我是不是待在水底比较好。” 有了五条的帮助,狛枝从冷却水水箱出来就轻松多了。 很快,浑身湿透的狛枝被拉了出来,整个人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五条笑眯眯地向水池里湿漉漉的栃木递出双手: “小光,来,伸手给我。” 正当栃木的刚从水中把手举起来时—— “让我来看看效果吧。” 成功开启阵法后,陀思妥耶夫斯基目不转睛地盯着游乐设施内的摄像头呈现出来的监控画面。 从房间的各个角落突然地飞出一道道咒力,直直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七海猛得抬起头。 这是…… 快到让人难以反应过来的咒力汇聚在一起,拧成了一股新的咒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了大半个身子浸在水中,刚刚向五条递出手的栃木。 五条只感觉到自己眼前强光闪过,曾经无限接近自己手指的另一手眨眼间就落回到了水中。 “嗯?那是什么?” 咒力按照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猜想,向在场最强的咒术师五条袭去,但是没想到最后却落在他身旁。 反复回看放大后,他才看到了水箱之内,什么东西轻轻荡漾出涟漪。 “原来是咒灵的优先级更高吗?” 他抬手在旁边的纸张记录下试验成果。 “果然还是要试验一下比较保险嘛。” 沉沉的噗通一声。 水面上什么也不剩了。 五条刚弯起的嘴角凝固住,伸出的手掌悬停在了空中。【你现在阅读的是 】 51、绝望赌场案(十四) 等五条的大脑重新思考起来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在水中了。 对,要找小光。 先前下意识地跳下来,被怒气冲昏的心绪在冷水的浇灌下稍稍冷静了一些。 小光她还在等着我。 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情绪努力摁下,五条向下方游去,不断下潜。 随着深度的增加,水底下的光线越来越暗,抬头向上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发亮的光块。 不一会儿,五条的手就撞到了水箱底面。 到水底了。 意识到自己到达水底后,五条调整姿势,改为站立在水底。 站稳后,他弯下身,顺着地面一寸一寸地用手摸过去。 万幸水箱内的水并不是流动的,很快五条就摸到了像是水草一样纤细又韧劲十足的东西,在水流的作用下微微缠住了他一只手的手指。 是小光的头发。 五条抓住那几根发丝,手指绕转把它缠紧在自己手指上。 没敢直接拽着“水草”把人给拽过来,五条侧着身体伸展手臂,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努力去够栃木的身体。 在浮力的作用下,拉扯一个人比陆地上轻松多了。不一会儿,摸到栃木在水中飘动的衣服下摆后,五条一使劲,把她给揽到了过来。 隔着衣物真真切切触碰到人后,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了些许。 但是即使是被五条这么扯着,栃木仍然是毫无反应。 要快带她出去。 这么想着,确保已经把人搂紧后,五条快速向光源处游去。 等到七海顺着方才咒力流动的方向找到人时,只看到浑身湿透的三个人。 自己跳下去的狛枝,跳下去救狛枝的栃木,还有跳下去救栃木的五条。 把栃木从水里捞出来后,五条用她下水前脱在一旁的外衬把人裹严实,平放在地面上。 五条的头发还在滴滴哒哒地往下不断滴着水,平时桀骜不驯的发丝都在水的作用下服服帖帖地耷拉了下来,难得柔顺地贴在头皮上。 七海快步走到栃木身边,蹲下来看着是否有自己能帮到忙的地方。 栃木身上没有丝毫外伤,但是双眼却闭合着,像是睡了过去一样。 虽然看不到情况,但是看到两人算不上高兴的神情,狛枝也知道是出事了。 他试着询问道: “是溺水了吗?我知道溺水后的急救方法,要不然我说着您来做。” 五条把自己沾着水的手在七海身上一抹,擦干净水分后小心翼翼地伸到栃木的鼻子下面。 呼吸很平稳。 然后他又把手指探到栃木的脖颈处,感知到了薄薄的皮肤下方有力跳动着的脉搏。 身体机能看上去是没问题。 做完这些,五条冷静地回答道: “不是水的原因,应该是刚才那个术式才让她昏了过去。七海,你找到了咒力的源头吗?” 与五条冰冷锐利的视线对上,先前还对他丝毫没表现出愤怒而感到疑惑的七海先是怔了瞬间,随即立刻从手中递出几个硬币。 “……这是我在房间角落里面找到的。” 五条把东西从七海手里接了过去。 七海明白了五条冷静到可怕的缘由。 因为愤怒是唤不醒的栃木的,所以他强行摒弃了留给情绪发泄的时间,压抑着内心的怒火,转而马不停蹄地查看栃木的情况。 展在手心里观察了片刻后,五条摇摇头: “术式已经发动过了,我看不出原来的效果,这种硬币还有吗?” 反转术式最多只能治疗□□上的伤害,术式倘若作用在除□□意外的部分,那么就算是硝子来了也没有用。 所以一定要知道栃木中了什么术式才能对症下药,解除术式的作用效果。 七海回想起赌场上方已经全部被栃木销毁了的术式硬币,语气遗憾地回答: “本来赌场上面还有的,不过栃木她已经出手把所有术式都清理干净了。” 七海话音刚落,五条握着硬币的手猛得一握紧。 “但是,硬币应该有一些散播出去了,应该是能找得到的。”把自己的视线从五条的手上移开,七海看向昏迷的栃木,推测道,“再不行还有找到那个诅咒师这个方法。” 听到七海的话后,五条面无表情地松开手。 几个已经不成形状的金属块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散落在地上。 他帮栃木把外衬拢好,握住她的手臂帮她交叠胸前,然后轻轻地抱起来。 “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办法总是会有的。” 就算没有硬币,找到那个诅咒师可以。 小光的心愿还没有实现,不能就止步在这里。 突然,刚抱起来的瞬间,栃木的外衬传来了硬币的碰撞声。 耳朵捕捉到声响的五条刚要迈出去的脚步一停,连忙又把人轻手轻脚地回地面上,然后把手伸进她的口袋里摸索寻找着。 果真给他从里面找到了几个硬币。 七海不可思议地扶了下眼镜:“原来她还留了几个硬币。” 五条像是重新握住了希望,仔细来回查看着硬币上的术式。 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硬币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 “怎么样?” “您看出来是什么了吗?” 七海和狛枝连忙问道。 端详了片刻,五条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个术式……? —————————————— 从强烈的白光照耀下清醒过来,栃木在朦朦胧胧之间听到有什么人在对话。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被白雾层层遮盖的走廊上,两个少男少女站在走廊上的两端。 少年的五官被厚重的雾气遮盖住,看不清长相,栃木只听得见一个清越的少年声传来: “……□□□,你还愿意吗?” 一瞬间看清少女脸庞的栃木睁大了双眼。 那个女孩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不,应该说,那个人就是她。 是原来的她,身为人类的她,拥有人类名字的她。 面对对方的提问,只见女孩俏皮地歪了一下头,几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从耳边落下来,乌黑的发丝和白皙的面庞格外的相称。 她笑着反问道:“如果只用这么小的代价就能帮助到别人,我为什么不愿意呢?” 然而,随着她的回答声,另一个意念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画外音一样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不要答应! 强烈的不甘情绪传递到了栃木的内心中,明明不是自己的想法,可她却也在那极具感染力的情绪影响之下,忍不住也喊出那一句。 “不要答应!” 随着她的一声呼唤响起,从走廊的另一端吹来一阵强劲的风。 那风没有将白雾刮散,走廊和两人的身影却被强风裹挟着消失在栃木的眼前。 —————————————— 五条难得的显露出犹豫之色,不确定地说道: “这个术式,是定位寻人用的。” 说起来,这个术式对他来说可谓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当初他派遣一年级生去出任务时,送给三人的硬币就留有他灌注过这种术式的硬币。 尽管表现得轻松,但他并不是十足十的放心,毕竟一年级生要找的是特级咒灵,如果特级咒灵苏醒过来的话,三人很可能会遇到危险。 所以他特意为三人准备了硬币这种不易损坏又便于携带的东西作为术式的载体。 至于最后找到的特级咒灵是栃木什么的,那就是后话了。 但正是因为过于熟悉,他反而怀疑起自我来。 把这个简单的术式改造后应用到数以万计的硬币里,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找个人居然动用这么架势吗? 等等……找人?找的是小光? 五条感觉自己好像隐约触碰到了关于栃木身世的一丝线索。 确信了栃木并无大碍,五条心里松了一口气,紧张的神情舒展开,把栃木的硬币全都一股脑的放进了自己的兜里,伸手戳了戳她的脸庞。 然而栃木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喂喂喂,小光你差点把我吓死了,快点醒过来啦。” 戳了几下见没效果,眼见着让人躺在这里躺到醒过来也不现实,不会感冒的五条和栃木还好说,狛枝再不换身衣服,就很可能着凉感冒。 于是五条干脆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走吧,我们去赌场上面找个地方,先换身衣服。” “好的,伊地知先生麻烦你了。” 和伊地知通话的鸣瓢刚挂断电话,就看到了抱着一团空气的五条和据说把自己沉到水里的狛枝走了过来。 稍加思索,侦探鸣瓢马上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五条: “这是我们在上面的房间,下面这里有我们,放心吧。” 七海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赞同。 看到腾不出双手的五条,狛枝主动上前接过钥匙。 “我来拿钥匙吧——十分感谢您。” 告别了鸣瓢和七海,参与游戏的两人进入天际赌场以来终于第一次踏上了上层赌场。 而主要在上层活动的鸣瓢和七海两人,则留守在了下层游乐设施。 就像是棒球比赛的攻守轮换一样。 从水里出来许久,五条和狛枝身上的水都已经滴得差不多了,脚踩在走廊上只留下轻微的浅迹。 走着走着狛枝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五号先生。您不是答应了我说游戏结束后,就告诉我的名字吗?” 少年笑意盈盈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被一堆事情折腾的早就把这茬儿忘到了脑后,经过狛枝的提醒,五条这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五条悟,不是阴阳师。”他还记着狛枝对他身份的猜测,说出自己的名字后,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自己不是阴阳师。 “那这一位?” 狛枝眼神示意五条的怀里。 五条下意识地把人又往自己的怀里抱了抱,一想到普通人看不见咒灵,顿时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说不出来的蠢。 “栃木光,也不是式神。” “这样啊……” 狛枝先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继续问道。 “所以那你们不是阴阳师和式神的关系,那是什么关系呢?” 是什么关系呢? 面对狛枝的问题,五条一时间居然回答不上来。 虽然他常开玩笑说是雇主和员工,但是真被问到之后,他反而不想这么说了。 【所以我要当你的伙伴和搭档,再也不要说什么让我自己逃跑的话了。】 【好。】 情不自禁的,五条的脑海里莫名突然浮现出两人第一次打完架后,躺在病床上的栃木从被窝中只探出一个头来,用漆黑明亮的双眼认真地看着他。 “我要当你的伙伴和搭档。” 原来那时候我就已经答应了啊。 五条不自觉地顺着记忆重复了出来,用栃木说过的话回答了狛枝的问题: “是我的伙伴,也是我的搭档。” 回答完,他低下头去,凑到栃木耳边轻笑催促道。 “小光,快醒过来说声‘好’。” 就像我答应过你的那样,轮到你来答应我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52、绝望赌场案(十五) 换完衣服的五条和狛枝陷入了困境之中。 狛枝对着房间内床上的空气打量了一会儿,犹豫地说道: “……所以,五条先生,这次任务除了栃木小姐以外,还有其他女性吗?” 如果叫服务员小姐来给一团空气换衣服,绝对会被当成赌/博输太多之后出现幻觉的吧。 五条看着躺在床上,整个人身上的衣服都差不多快风干了的栃木,陷入了沉默中。 这真是个好问题! 他抬起头和狛枝默默对视了一眼,随后略带忧郁地感叹道: “怎么狛枝同学为什么你不是女孩子啊。” “重点不是这个吧……” “也是,反正不管是不是,你都不能看到小光。”五条长叹一口气,“所以为什么我不是女生啊。” 狛枝:“……” 这个重点更不对了吧。 他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起来,自己之前是不是难得走眼一次识人不清,这浓浓的不靠谱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思考了片刻,五条直接放弃了换衣服这个选项。 他把栃木从床上捞了下来先放到了沙发上,然后招呼着狛枝帮忙铺床,把被子摊开在床面上。 狛枝不解:“五条先生,您这是要做什么?” 把整张被子铺开在床面上后,五条又把栃木从沙发上抱了过来,放在被子的一端,呼哧呼哧地开始卷被子: “反正目的都是要弄干身子,既然换不了衣服,那就不如把被子当纸巾用,把小光整个人一口气擦干来。” 难得高行动力起来的五条一边正和狛枝说着话,一边快手快脚地就把栃木卷了起来。 “嘿!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五条得意的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看着被当作卷寿司馅料一样对待,卷得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的栃木,狛枝感觉可能是他在水箱里面待太久,脑子进水出现幻觉了。 他运用自己被仅存的理智询问道: “这样子……真的不会被闷死吗?” 五条比了个“ok”的手势,带着点小骄傲的夸赞道: “别小看小光哟,她的生命力就和水熊一样顽强,窒息而死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那也就是说不会感冒?” “当然。” “嗯我觉得……我只是建议,既然不会感冒的话,那我们不如等栃木小姐自己醒过来,自己换衣服?”狛枝斟字酌句考虑着自己的措辞,“我感觉她可能宁愿看到自己浑身湿透,也不会愿意被卷成寿司的……” 而且从正常人的角度来看,感冒怎么看也比窒/息而死好上一万倍吧。 醍醐灌顶的五条:“……” 好有道理的样子。 就在这时,床上的卷寿司突然动了一下。 栃木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这是在去焚化厂的路上吗……” 我怎么被人裹成了这样。 难道我被误以为淹死了吗! 心想着自己还有得救,栃木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有没有人来搭个手放我出去啊,不是人也可以啊!” 栃木奋力挣扎着,裹住她的被子随着她的动作在床上一跳一跳着。 从摆动的幅度和频率可以看出来,里面的人的怒气值正在不断攀升着。 五条默默从床边往后退了一步,拍了拍狛枝的背: “垫脚石同学,轮到你发光发热的时候到了,快上吧。” 你不是说自己是希望的垫脚石吗,现在就有需要你这样热爱默默无闻专注奉献的人的场合了。 狛枝礼貌而不失力度地推开了五条的手,微笑道: “您刚刚不还说她是您的伙伴和搭档吗,这可是展现好友力的关键时刻,还是您请,您请,五条先生。” 之前你不是盼着栃木醒吗,怎么醒过来了又不敢上前了呢。 床上的被子卷停下了自己挣扎的动作。 正当五条以为里面的人终于不生气了,这才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被子,一边重新铺开被子,一边用“痛彻心扉”的语气说道: “小光啊,你听我说,我是不赞成狛枝的建议的,可是他非说这样子肯定有用,你醒过之后一定会感谢他的。” 狛枝:“……” 谢谢,我完全没这样说过。 终于被从被子里放出了,看上去心平气和的栃木表情似笑非笑,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接下来还要说,‘你努力劝过七海了,可是他根本听不进你的话,坚持要把我卷起来’,这样吗?” 五条忙不迭地点点头,对她比出一个大拇指: “不愧是你,小光,猜得太对了。” “我信你个鬼啊五条!” 栃木抓起被子从一跃而起罩住了五条的头,把他摁到在床上。 “看我不把你也卷成寿司!” 卷了半天之后,栃木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该死的被子居然不够长。 她坐在五条身上,和露出一个头的他大眼瞪小眼。 “哦吼。”馅料五条调侃道,“海苔不够长啊。” 栃木:“……” 这是什么垃圾服务,差评,绝对要差评。 从床上蹦下来,栃木扯了扯黏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把自己乱成杂草的头发顺到背后,转头向狛枝叮嘱到绝对不能去帮五条后,才放心地走向卫生间。 等到栃木从卫生间出来时,如她所料,五条已经从被子里出来了。 她擦着头发打量着周围的装潢,认出来了这是之前和七海、鸣瓢见面的房间。 栃木开口问道:“七海先生和鸣瓢先生呢?” 五条食指朝下指了指:“在游乐设施里面帮我们看着人呢,果戈里跑了,看守一群普通人应该是没有危险性的。” 果戈里的异能是与空间相关,普通人鸣瓢根本对付不了他,就算是咒术师七海,也只不过是比普通人在对付咒灵上更胜一筹,和异能相性太差了。 如果果戈里还在,五条是绝对不放心让那两人待在下面的。 他从自己湿掉的旧衣服口袋中掏出栃木的手机,甩干了上面带着的水滴,查看里面的信息。 “设施方面,硬币都给你处理干净了,游乐设施不久后也会被查封。人员方面,诅咒师还没有情报,果戈里逃跑中,让我们签保证书的那个俄罗斯人,异能特务科已经派人出追查了,这两个人暂时是还没消息。剩下的那个西格玛……” 就在五条一条条说来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滑动屏幕点开了新信息。 看完之后他站起身来,把手机屏幕展示给栃木看。 “条野来的消息,他已经控制住了西格玛,让我们过去。” 不过这次栃木没有向往常那样直接答应,而是先转头看向狛枝: “你能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吗?你放心,我们会把你平安送回到地面上的。所以,请一定要呆着这里不要随意离开,可以吗?” 她对狛枝的激进行为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尽管那时候他说他很幸运,找到了飞机上配备有的救生马甲和氧气面罩,可是如果没有的话呢? 栃木感觉他是真的会把自己沉到水底,来帮助五条获胜。 看着栃木郑重的表情,狛枝轻轻笑了一下: “放心吧,其他渣滓是不值得我的帮助的,我会在这里等你们凯旋,你们一定会胜利的,不论是怎样的困难,我相信在你们的努力之下都会迎刃而解!” 狛枝信心满满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比当事人还要坚信,他们能获得胜利。 见状,栃木的心情轻松了些许,她问五条: “要不要给他留点防身的武器?” 游乐设施的事情肯定已经传了出去,和他们一起出来的狛枝有可能会成为被针对的对象,保不齐还有被抓为人质的可能性。 要是那样子,就不是狛枝想要搞事,而是事来搞他了。 五条把自己空空的口袋翻了出来: “只有鸣瓢他自己才有配/枪。” 从来都是赤手搏斗,他也没有带武器的习惯。 “不用担心,我是不会遇到危险的。”狛枝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不用再找了,“毕竟像我还算是挺幸运,比起担心我的安全,不如担心天际赌场会不会坠落来得更实际一些。” 之前在游乐设施里亲眼见过他的幸运,栃木也不好反驳。 “那你多注意自己的安全。” “再见啦,狛枝同学。” 狛枝挥手道别:“祝两位武运昌隆。” ———————————— “末广先生居然去追果戈里了?” 手机物归原主后,栃木查看着在自己昏迷的这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 令她诧异的是,末广居然偷渡上了飞机还没被发现。 他们这边都没有想到过果戈里可能会通过下层飞机逃跑的可能性,但是那两人偏偏算到了这一点,还提前做好了准备。 然后果真起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通往飞行控制室的道路畅通无阻,不知道是条野都已经安排好了,还是有其它原因,五条快步穿过走道,向目的地前进。 “毕竟突破口能多一个就多一个好嘛。” 比起异能力者和天人五衰来说,诅咒师这边的情报才叫少得可怜,从头到尾只拿到了几个硬币。 飞行控制室的大门没有上锁,五条伸手一推就开了。 条野从容淡定微笑着和他打了招呼: “哟,来了啊。” 发色半白半淡紫色的赌场总经理坐在最靠近操纵台的椅子上,面对着大门,见到又有人来后,他交握放在双腿上的手微不可查地往后缩了一点。 “喏,你要的证据来了。” 条野走到五条身边,为西格玛介绍道。 “天际赌场勾结诅咒师,企图通过向全球撒布硬币来构建阵法从而实现你们的目的。请,五条先生,击溃他不堪一击的辩解吧。” 五条从口袋掏出先前栃木留下来的硬币,展开手掌让西格玛看清楚后,反手把所有硬币洒在了地面上。 四散的硬币滚得到处都是,其中一个直接滴溜溜地滚到了西格玛的鞋边,碰到他的鞋子后,反面朝上停下了。 “快点交代啦。” 虽然五条脸上表情还是笑着的,但是被他盯着的西格玛背上却止不住地泛起冷汗。 还差一点。 仔细捕捉着西格玛心跳,条野寻找击破他心理的最后一道防线。 要怎么样才能压垮他呢? 或者说,他最在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三人僵持之间。 “开启自动驾驶模式,目的地,横滨。高度下降中。” 突兀的机械电子声在驾驶室内响起。 竭尽全力端坐着的西格玛听到这个声音后,再也保持不住镇定,猛得从椅子上站起,快步冲向操作台。 然而不管他怎么操作,始终解除不了自动驾驶的模式。系统已经接由外部掌控,控制室内操作台与动力系统之间的指令传达路径被切断了。 西格玛知道是谁做的了。 除了那位魔人先生,还会有谁呢? 果然,他和赌场都是被舍弃的棋子啊。 找到了,心理防线的突破口。 条野勾起嘴角,慢条斯理地分析道: “看来你终于被同伴放弃了啊,也是,要是我肯定也会放弃掉了,一个满载着证据和敌人的赌场,还是毁掉比较好。而且——” 他抬眼看向大屏幕上显示的目的地。 “你们知道了‘书’的存在?要不然也不会将这个坠落地点选在横滨,哎呀,真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我都忍不住要为你们团队的大脑鼓掌了。” 说完,条野还真自顾自地鼓起掌来,突兀的掌声在空旷的操作室内显得格外的古怪压抑。 “所以,就算是这样的同伴,你还想为他们保守情报吗?西格玛先生。”【你现在阅读的是 】 53、绝望赌场案(十六) 栃木看了眼一脸淡定的条野,又看了看老神在在的五条,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等等,到底是你们过于淡定,还是我理解的意思和你们不一样。 看看人家西格玛的反应,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吧! 不过两位镇场子的大佬不出声,栃木也不好说什么。 另一边,条野还在循循诱导。 他站起身来走到操控台旁边,像是抚摸情人那样饱含深情的,用手掌轻轻抚过操控台,透过窗户向外眺望了片刻后,转头再次看向西格玛。 “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赌场想想吧,”他拍了拍自己手边的操控台,“还是说,你想给天际赌场陪葬呢?” 听到“陪葬”一词,西格玛的表情终于开始出现了些许动摇。 嫌弃他答应的不够快似的,五条继续煽风点火道:“不快点做决定,你会连陪藏品都会做不成的哟。” 天人五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计划。 他的归宿天际赌场。 内心的天平最终沉向了后者。 西格玛呼出一口浊气,不顾形象地直接坐在地面上,不再像之前那个胜券在握的赌场总经理。 他一手撑住额头,单是说话就仿佛已经抽干了他的力气。 “你们先向我说明,你们要怎么样保住赌场,给我一个方案我才会相信你们。” 五条&条野:“……” 这我们还真没有想过。 两个人小声地质问着对方。 五条:“喂异能力者,你没有办法怎么刚刚还那么踌躇满志的,我还以为你有主意了。” 条野:“五条先生您不也是,我还以为你们咒术师有什么密不可闻的术式可以用呢。” “咒术不是魔术好吧。” “异能力也不是超能力谢谢。” 眼看着就要谈崩了,一旁被冷落的栃木忍不住开口出声: “我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五条:“来!” 条野:“说。” 看到房内突然出现一人的西格玛:“!” 这是会隐身的异能力者吗? “五条,我记得你能将术式组合起来后,实现瞬间移动的效果是吗?” 栃木回忆着两人初次见面时,五条就是利用这一招直接击败了她。 “没错。” “而且你还能带着我一起移动。” 后面带她去见校长,用的应该也是同一个术式。 “对。” 听到这里,栃木心里瞬间有谱了。 “行,应该没有问题。” 她双手左右拨开五条和条野,走到西格玛面前,蹲下来和他面对面平视。 “右边那个男人,”栃木指向五条,示意给西格玛看,“五条悟,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这个情报可不是件小事,果戈里都知道了,按理来说西格玛不会不知道。 而且他们和诅咒师有合作,不可能对咒术相关的情报一无所知。 西格玛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五条,被对方捕捉到视线后又迅速收回来: “知道,费奥多尔有说过,虽然外貌和资料上不一样,但是通过行迹比对,能确认是本人。” 他想,这也有可能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放弃天际赌场这个阵地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对方都派出来最顶尖的战力,肯定是会把这件事彻查到底,而他们这边与之对接咒术方面的人员——佐伯,实力肯定是干不过五条。 所以被放弃是再理性不过的选择。 “五条他有可以实现瞬间移动的术式,我可以帮他增幅效果,可以在与横滨撞上前强行改变位置,这样就能保证赌场不会毁坏,也能保护横滨。” “坠落点选海洋?” 西格玛稍加思考后便明白了。 栃木点头肯定:“对,这是目前我能给出的最好的方法。” 其实不用西格玛说,他们也必须要想办法解决天际赌场坠落的问题。 赌场内的游客还好说,运送出去后就安全了,但是横滨城市的普通民众总不可能集体迁移吧。 不管从时间还是从距离上来说都不可行。 再说了,这么一撞,估计横滨一年的gdp就直接跟着天际赌场一起蒸发了。 栃木严重怀疑,五条原来自己的想法肯定就是给天际赌场来几发茈,直接空中分解。 和坠落在海洋里相比起来,后者好歹能将赌场的损失减到最低。 自己也知道不怎么可能有更好的方法,西格玛接受了栃木的方案: “我会认罪,也请你们信守你们的承诺。” 他先是注视了栃木几秒,再越过她的身体看向后面的五条。 “稍等一下。” 无视了西格玛和条野同时投来的目光,五条上前一把抓住栃木的手腕把她带到操控室的一角,面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和认真。 刚刚听了栃木那一番话,五条总算是弄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了。 就像是上次救飞鸟井一样,栃木想要借助五条的术式,用自己的咒力和控制来发动。 “你确定这个方法没问题?天际赌场质量和体积的数量级和一个人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就算是让五条自己来,他都不能保证用茈能彻底摧毁掉赌场。 他不是不相信栃木的实力,而是……作为实际操控术式的她,真的不会强行透支自己的能力吗? 栃木把五条紧握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放心,涉及到这么多人命的大事,我是不会没有把握就许下承诺的。既然我敢提出来这个方案,那肯定是能做到的。别忘了,我可是特级啊。” 她眨了眨眼,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拜托,留点耍帅的机会给我啦。” “你真的,太乱来了。”五条慨叹一声,用力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不过既然是你希望的,那我就帮你实现吧。” 等到了五条的认同,栃木转身打了个响指,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样分发任务: “来吧,我们这边商量完了,接下来就是细化方案的时候了。你——” 栃木一手叉腰,一手指向西格玛道: “西格玛先生,飞行操纵室的技术工在哪里?总不可能是你在负责吧,麻烦你帮我把人找过来。” “啊?好……没问题,我现在就去把人找过来。” 乍一被点到名,西格玛先是楞了一下,随即立刻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后转身走出门。 栃木走到操纵台前,注视着天际赌场的飞行路线,在心里缓缓临摹着,片刻之后她重新看向五条和条野: “五条你的术式本来是适应长距离移动的,但是因为这次的要连带移动的物体质量实在过大,所以我打算用绝大部分的距离换取质量。幸好横滨是沿海城市而不是内陆城市,这个距离应该能大幅度缩减,从而为质量换得更高的上限。”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上屏幕上的地图。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入海点,最好是离天际赌场着陆点最近的海域,但又不能过近,否则掀起的海浪可能会对沿海的建筑或者人员造成伤害。这个入海点我来权衡——条野先生。” “噢……噢,你说。” 条野托着下巴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栃木。 “请问您能直接联系到政/府和军/方那边,让他们疏散横滨沿海的人员并且做好防护工作吗?还有对入海之后落水的人员进行打捞救援。具体地点我可能要稍后才给到你,但是希望你能先和他们沟通一下。” “这个没问题。” 接到请求后没有半分犹豫,条野直接应允了下来。 “非常感谢。然后是咒力的问题。” 一个问题解决完了,栃木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五条。 “到时候我使用的咒力可能会有大量溢散,有可能会对横滨地界的咒灵产生刺激作用,进而对当地的市民可能会造成伤害,所以五条能麻烦你告知一下,给‘窗’那边的后勤人员,让横滨地区的咒术师做好祓除咒灵的准备。” 接过栃木的手机,五条冲她举了举: “放心,现在的五条悟是难得的靠谱模式哟~” 栃木失笑。 正巧,这时候西格玛带着技术工回来了。 西格玛介绍道:“这位,是天际赌场技术部的总负责人。” “你来这边。”栃木朝终于不是清一色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勾了勾手指。 技术工看了眼西格玛,再看了栃木,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未成年人进赌场?” 栃木:“……” 你们老板都是恐/怖/分/子了,你还在意我是不是未成年人? 看来这是一位毫不知情的无辜路人甲啊。 没敢说自己不是人,栃木随便敷衍了过去: “刚满十八,成年人。闲话少说,这里出现了点小状况,我需要您的帮助。” 还在踌躇的技术工被西格玛猛得一推,踉跄到了栃木跟前。 完成了栃木的要求,西格玛两手环抱在胸前,问道: “人我带来了,你们还有什么要求?” 异能力、咒术、技术。 没有需要他的地方。 估计就是让我留在这里,哪儿都不准去,看守他直到他的利用价值和情报被耗尽为止吧。 “还有一个,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情。” 出乎西格玛的意料,栃木面对他竖起了一根手指。 看着他略带诧异的面庞,栃木不禁莞尔。 “没错,西格玛先生,天际赌场的总经理,我需要你去安抚疏散天际赌场内的客人,能乘坐飞机离开的就先离开,没有条件的客人集中在一起,做好逃生的准备。你能做好吗?” “我来?你不怕我逃掉吗!” 突然被委以这样的重任,难以置信和喜悦的表情同时在西格玛脸上浮现,声音陡然变调。 甚至连“逃掉”这样的话都说出了口。 “难道你会放弃赌场吗?” 栃木没懂他怎么反应这么大。 “不会……” 西格玛木木地应答道。 一瞬间,他脑海中突兀地浮现出他见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 毫无人迹的漫天黄沙。 他是从“书”当中诞生的,彻彻底底的异邦人,在这世间上没有任何同类。 只有这个连生命都不拥有,同样是由“书”创造出来的天际赌场,才是他的唯一的归宿。 所以,为了赌场,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他都会去做。 “所以嘛,只要赌场还在这里,你不就不会逃了吗?”栃木冲他弯眼一笑,“你对赌场最熟悉,这项工作由你来做最合适不过了。” 西格玛低垂着眼睛,看不出情绪,好半晌后才沉沉的一句: “多谢。” “什么?” 因为声音过小,栃木没听清他的话。 条野在一旁抢答道:“他刚刚说,‘多谢’。” 五条补充道:“多谢你哟~” “喂你们……算了!” 被条野抢了话头,原想阻止西格玛也不再忸怩,昂起头恢复了客人面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吧,赌场支配者的我。”【你现在阅读的是 】 54-60 第54章 众人开始分头行动。 栃木双手撑在操控台上,侧头询问技术工道: “现在时速是多少,距离坠落点还有多远?速度能降下来吗?” “时速是……” 技术员一一道来。 两人不断在屏幕上模拟各处的入海点可能会造成的后果。 …… “喂, 是我啦,五条悟。” 五条望着窗外距离地面越来越近的高度,对着电话里的人命令道。 “吩咐下去,让横滨地区的咒术师做好应对大规模咒灵游行的情况……嗯?你问我为什么会有……我叫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 因为涉及军/方/通/讯,不能像五条那样大喇喇地随意说话,条野找了个房间进去后,反锁好门才拿出自己的另一台通讯设备。 “这里是猎犬条野采菊, 请帮我转接……” …… 悠扬的女声在天际赌场的每个房间内响起: “请每一位乘客移步到天际赌场中央大厅内……” 留在房间内,正在看报纸的狛枝抬起了头。 尽管广播中只说了集合,并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已经隐约有了预感。 苦笑着放下报纸,狛枝自言自语道: “今日份的不幸——又是坠机吗?” …… 位于天际赌场正下方,听不到上方广播的鸣瓢和七海还在看守着仅存的八个玩家。 突然, 房间的门传来了被打开的声音。 两人警惕地朝房门口看去。 五条可没说他们会下来, 那来的是谁? 一个半白半淡紫色的头从门缝探了进来,强打起精神尽力地表现得友好: “嗨……?” 一见到那个极具辨识度的发色,鸣瓢没多说一句就先掏出了枪,枪/口对准来者。 “西格玛,天人五衰的成员,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想到自己的身份早已暴露,西格玛高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毫无敌意。 “不不不, 我是来通知你们撤离这个地方的,天际赌场的运行被外部人员所控制,正向横滨坠落, 我是来负责人员疏散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你们的同伴。” 他是不想自己亲自来的。 奈何负责游乐设施的员工都和果戈里一起跑了,上层的普通员工里面没有知道这一回事的。 万般无奈之下,西格玛只能选择自己亲自来一趟了。 眼看鸣瓢警惕性不降,他保持住了双手举起的姿势,没有敢随意做出其他动作。 鸣瓢转头和七海对视了一眼,用眼神示意他。 我手拿枪不方便,你问一下? 七海明白了他的意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向栃木询问西格玛说的是否属实。 - 栃木同学,西格玛刚刚突然下来,说要天际赌场要坠落了,让我们撤离游乐设施,是真的吗? 他刚摁下发送,对面就秒回了。 速度快得出乎他意料- 是真的哟,你们可以放心跟着他走。对了,小光在忙,她的手机在我这里。 是五条。 七海果断结束了对话。 放下手机后,七海对鸣瓢点点头。 “他说的是真的,五条让我们放心跟着他走。” 既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哪怕觉得事情的发展听起来有些离谱,鸣瓢还是答应了。 他掀起衣摆,把枪放回了腰侧。 “还请你带一下路。” 西格玛长吐一口气,把举起的双手放下。 他努力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一只手向外侧展开: “请跟我来。我已经在上层安排好地方……” —————————————— “就是这里了。” 栃木提笔在横滨地图上圈了个圈,招呼条野过来看最终选定的位置。 一直呆在操控室内的五条也探头过来。 “我和技术员先生商量过了,最佳的入海点是这个位置,到时候距离地面还剩一千米的时候,我就会发动术式,”她在横滨地界上点了一处作为起始点,画出一条直线,连到了所圈出的位置,“让天际赌场直接瞬移到这里。条野先生,麻烦您向政府那边报告具体位置了。” 条野歪了歪头,表情看上去有一丝无奈之色: “麻烦报一下坐标?” 我知道你在圈什么东西,可是我看不见啊。 “……” 哦吼,差点忘了。 由于这位一直表现得太强悍了,搞得栃木都下意识地忽略了条野双目失明这件事。 栃木强忍住自己捂脸的欲望,轻咳一声缓解了自己的尴尬,对着地图报出坐标。 再三核对无误后,条野领着坐标又去和政/府方面联系。 眼见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后,栃木抓起对讲机塞给了技术员。 “心理素质怎么样?” 明白了她这是要自己来下命令,技术员使劲儿摇头,双手把对讲机推了回去。 “不怎样,高度近视加帕金森晚期。” 眼睛不好使,怕看走眼。 手脚不灵活,怕动不了。 栃木:“……” 不行啊,这身体健康状况很不良好。 她抬头瞅了五条一眼。 五条不行,他要和我在一起。 条野也不行,看不见屏幕。 末广估计是不可能赶得回来了。 想了一下各处的人员配置,栃木决定从鸣瓢和七海那边调个人过来。 看守玩家一个人应该就够了。 人手不够用,栃木也顾不上那么多。 “五条,你发消息问一下七海和鸣瓢,让他们抽一个人过来帮我们下命令,”她瞥了技术员一眼,补充道,“要视力好的,还要手脚稳的。” 被栃木嫌弃的技术员:“……” 这到底是什么新时代压榨员工大法,不仅要点满技术点,还要点满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 五条立刻应下:“没问题!” 手指飞速在屏幕上敲击,发送出消息- 七海鸣瓢你们谁有空吗?这里需要来一个人- 稍等,马上过去。 片刻之后,一个脚步声向操纵室靠近。 七海推门走了进来。 “没想到来的是七海。” 一见到来者,五条熟稔地揽住七海肩膀,热情问好。 早已习惯五条式问好的七海也没推开他。 他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淡定地说道:“鸣瓢说,咒术方面我更熟悉一些,让我过来更合适。” 计划是围绕着五条和栃木制定的,那肯定和咒术有关,派一个咒术师过来总比派一个普通人过来更有周旋的余地。 所以讨论结果出来之后就是,鸣瓢负责看守玩家,七海则过来帮忙。 “来,接着。” 栃木把手里的对讲机抛给七海。 对讲机在空中滑过一道的抛物线,被七海稳稳地接住。 她自己拿起另一个对讲机,再次询问技术员: “不用你下命令,给这位解释一下该办些什么总做得到吧?” 如果你再说做不到,我就让西格玛扣你工资! 栃木在心里暗搓搓地想。 丝毫不知道自己在扣工资悬崖边缘走了一圈回来,技术员终于点头答应: “这个可以,讲解我还是在行的。” “那就交给你了。” 不多废话,栃木冲七海歪了歪头: “这位是技术员,他会和你讲接下来做什么。我和五条先走一步,抓紧时间去做准备。” 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大规模地使用术式,栃木难保普通人不会受到什么影响,所以她和五条是万万不能呆在这里的。 要不然就找一个离人群最远的地方,要不然就找一个能够隔绝咒力的地方。 但是术式最终的作用对象是整个天际赌场,似乎不管离人群多远都没有什么用。 如何将咒力可能对普通人产生的影响降到最低呢? 栃木从决定方案的那一刻起,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能隔绝大部分咒力,又位于天际赌场内的地方—— 她想到了。 储存术式硬币的房间。 没有比那里更合适的地方了。 询问过咒术知识更加丰富的五条,他也给出了“可能可行”的回答。 所以最终的地点就选定在那里。 “七海拜拜~” “七海先生,拜托您了。” 栃木挥手告别,转身跟上五条的脚步,干脆利落,不带半分迟疑和不舍。 目送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技术员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有点模糊,一瞬间看不见女孩的身影了。 心里念头一动,他的声音却比大脑快一步,自作主张地喊出声: “等等!” 身影顿时清晰起来。 “怎么了?” 半个身子刚越过门框就被叫住,栃木回过身来,疑惑地看着他。 技术员张着口,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终于察觉到了违和感从何而来。 面前的这个女孩,她没有影子。 欲言又止,嘴巴张张合合,五味杂陈的心绪最后表达出来却是贫瘠而苍白: “所以……那是什么力量?” 栃木没想到他最后问的是这个。 她先看了五条一眼,五条伸出食指,轻靠在自己的嘴唇上,比出噤声的动作。 得到否定回答,栃木耷拉着眉眼轻轻叹了口气。 还是不能说啊。 “你就当做是奇迹吧。” 她重新抬起头,漆黑的双眸晶亮,笑意漾出来。 不管是我的存在,还是这份力量。 房门发出沉闷的闭合声,少女的背影在关门前消失在了身为普通人的技术员视线中。 —————————————— 栃木和五条并肩往之前的储藏室走去。 “从刚刚开始,你一直盯着我笑什么啊,笑得我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 回想起五条灿烂到诡异的笑容,她抬起双手互相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五条的回答带了一点玩笑的意味: “因为我看到你就很开心啊~” “……” 嘶—— 好油腻。 栃木支起手肘捅了捅一下他的腰侧。 “正经点。” “行吧行吧,”五条把双手抬起来枕在脑后,“其实我只是有点好奇,你生前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呢?” 他还记得栃木曾经和她说过,她想不起来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了。 再加上她那种超出同龄人的成熟感,正在寻找她的诅咒师,特殊的体质,以及注册在案的咒术师中并没有她的存在。 种种迹象组合在一起,让他心中产生了一个不太美妙的猜想。 “啊……家庭吗?” 她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是一个正经的问题。 “你看你啊,处理这些事情起来,总有一种熟练的感觉,就好像是以前一直都在做类似的事情。” “这么一说,似乎有点道理。” 要不是五条点出来,栃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她好像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确实适应性良好。 我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陷入回忆之中,不知不觉栃木的脚步略微放慢了些许。 “好啦!”五条猛得一拍栃木肩膀,把她从沉思中拍了出来,“想不出结果的事情,那就不要绞尽脑汁地去想它了——说不定你家是开鬼屋的呢?所以咒灵什么的,接受起来完全不在话下。” 栃木:“……” 对不起,五条,我还是低估了你发散的想象力。 因为地面上铺了地毯,两人走在上面几乎没有什么脚步声,由此也少了许多事态紧急的压迫感。 很快,在栃木记忆的带领下,两个人来到了之前储存硬币的房间。 在一扇房门前停下,栃木拿出了西格玛交给她的钥匙。 “就是这里了。” 钥匙插进锁眼后,轻轻一使劲,房门就打开了。 她推开门,第二次走进了这个房间。 房间还像先前的那样,堆积如山的硬币填充满了整个室内,让人落脚都不安心。不过因为阵法被栃木破坏掉了,房间内除了拥挤带来的压迫感之外,再没什么其他的诡异感了。 五条四下打量,发出感叹声:“不错啊,和高专的那个有得一比了。” 栃木还没听说过这件事:“高专也有类似的?” “当然有啊,许多咒术师都是从高专走出去的,所以毕业之后许多人也是围绕着高专展开活动,类似禁闭室功能的设施肯定不能少——虎杖同学之前还体验过呢。” 一瞬间栃木还以为是五条说错了。 她反问道:“虎杖同学?” 不吧,虎杖同学看起来不像是会闯祸惹事的样子。 “是的,虎杖悠仁同学。” 五条走到墙壁边,伸出一只手贴在墙壁上,试探着用自己的咒力去接触墙壁。 绝大部分接触到墙壁的咒力都被反弹了回来。 隔绝效果很好,诅咒师看起来是花了很大心血。 “你还记得虎杖同学咒力给你的感受吗?” “记得,给人感觉威胁性很大,又很有侵略性的感觉。” 她还记得。 毕竟,那可是把栃木“惊醒”的罪魁祸首。 当时只用丝丝一小缕,就让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她也因此才醒过来。 五条收回了扶着墙壁手,看向栃木: “虎杖同学,他是宿傩的容器。” “我知道,你之前介绍的时候说过,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容器。” 不过她对虎杖同学情况的了解也仅限于此,更多的其他事情就不清楚了。 “虎杖同学,他因为体内寄宿着两面宿傩,曾经一度是高层想要抹杀的对象。”五条举起手掌用手比作刀刃,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后吐出舌头,“因为那些老家伙们一点风险也不敢承担嘛。” 栃木蹲下身子,清扫着地面上散落的硬币,为两人腾出一个可以落脚坐下的地方。 哗啦哗啦的硬币声响彻室内,像是在玩推币机。 “可是虎杖同学他还是人类,不像我,连人类都不是了。” 栃木在心中默默将自己和虎杖的情况对比。 怎么感觉……以高层的眼光来看,我好像更会吸引仇恨值。 五条从靠墙壁的地方看准落脚点,轻轻一蹦,就跳到了栃木清理出的空地中间。 用脚踢开最后一个落单的硬币,他直接盘腿坐下,单手撑着下巴看向栃木。 “所以说嘛,别看现在你还没和老家伙他们见过,但是想要祓除你的人可不在少数,叫嚣着任由它游荡在世间是莫大的隐患这样子。” “不过似乎来找我麻烦的人好像不多?” 在栃木的回忆中,来找自己麻烦的咒术师好像从来没见过。 难道五条的命令这么管用,只要他说了就不找她麻烦? 栃木问道: “是因为你担保的原因吗?他们相信你的担保。” 五条左右摆了摆手指:“不不不,那些老家伙比你想象的惜命得多了,就算是祓除,也大概率是会指派我来做这件事。所以我答应把你带在身边,也算是退一步完成他们的想法了。” 估摸地面清扫得差不多了,栃木不再继续忙活,拿出了对讲机开始调试。 对讲机传出“滋滋”的电流声,时不时夹杂着疑似七海和技术员的沟通商量的声音。 她摆弄着对讲机,不断换着不同位置拜访,试图寻找一个最合适的位置: “那看来高层对你的实力还是很认可的嘛。” “虽然是表面看起来是这样,但是暗地里等着我失败,然后把我从最强的位置上推下来的人,可能也不在少数吧。”五条随手捡起一个硬币在手里把弄,重复着抛接的动作,“指不定还有不少人认为,我带着你是在自讨苦吃,等我阴沟里翻船,他们好看笑话。不过——” “不过?” 栃木一边接着他的话头顺着往下问,一边开始着手准备术式的发动。 “来,手给我。” 她把右手伸出,掌心向上,冲五条勾了勾手掌。 见状,五条配合地把自己的手掌掌心朝下递出,盖在了栃木手心上。 栃木的手掌远没有五条的手大,被她两手上下盖住的五条的手掌像是三明治中过大的煎肉,看到这一幕的五条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如果他们知道,你能辅助咒术师施展咒术的话,那他们肯定要换一套说辞了。” “我懂你的意思了。” 不用五条细说,栃木瞬间明白他指的“说辞”是什么。 上次栃木试过使用五条的术式,先前积累的经验让她愈发的驾轻就熟起来,甚至不用过分集中注意力也可以做到。 静默着没说话的五条也把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小光的咒力使用,好像变得更加精细了。 片刻之后,她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低嗓音装作是老年人。 “能发挥这种作用的咒灵,它应该是全体咒术师的财富而不能被某人独享,五条小儿我命你速速交出来,是这样吗哈哈哈哈!” 看到笑得前仰后合的栃木,气不过的五条用自己空闲的左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后面这段模仿就省省吧,呕——” 擦掉自己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栃木问道: “你不让我说出去,也是因为这个吧。如果我有远超危险的利用价值,那会比现在招人忌惮的情形还糟糕。” 先前以为咒术界的高层对自己应该不至于恶意这么大,在听完虎杖同学的境遇后,栃木才对高层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五条点头:“是。说不定你就成为谁家代代相传的传家宝了。” 永远困在现在的状态,介于生与死之间的模糊境地,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意志。 由“欲望”驱使的行为,会远比“恐惧”的要来得可怕的多。 栃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明白了。” 因此,这个能力她需要保守,不能让同为咒术界的其他人知道。 视线无意略过地面上成堆的硬币,栃木想起硬币的事情还没和五条说。 “对了,我口袋里的硬币是你拿过去研究了吧,你看出来是什么术式了吗?” 当时情况复杂,她还没来得及亲手把硬币给五条,就跑去救狛枝了。 没想到后面却被这些小小的硬币给弄晕,尽管目前看起来没有什么影响,栃木还是有点担心会有什么隐患存在。 硬币的术式是寻人,找的人就是你,很可能和你生前的线索有关。 ——本来应该这么说的。 但是鬼使神差的,这句话在五条喉咙里上下滚动了几个来回之后,被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 “是捕捉咒灵的术式,似乎诅咒师是使役咒灵的,但是由于他不在现场,要不然等你昏过去之后,他就能把你当宝可梦一样收起来了。” “原来是针对咒灵的术式。” 联想到刚刚五条告诫过她的话,栃木感到一阵后怕。 看着面前的人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自己的说辞,五条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 只是猜想没有定论的事情,暂且还是不告诉她。 他如此说服自己。 不是我的……私心。 “但是我昏过去的时候,好像回忆起了一点生前的事情。” “什么?”五条猛地抬起眼睛。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以为五条是在为她回忆起往事而感到惊喜,栃木仔仔细细地回忆了片刻,才说道: “我记得是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面,有一个男生问我,你还愿意吗。” 想起前面那几个被消音的字,栃木觉得那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名字。 “难道是……告白!” 五条的声音陡然提高。 “原来你这么八卦的吗?”没懂五条为什么思路这么新奇,栃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不是,不是告白,因为我的回答是,如果只用这么小的代价就能帮助到别人,我为什么不愿意呢?,这样子——所以说我是被什么传销组织给骗了吗?类似于外星生物诱/拐无知女孩当魔法少女的那种。” 五条:“……” 感觉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让人格外不爽啊。 然而没给两人过多的闲聊时间,放在地面上的对讲机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七海沉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栃木同学,听得见吗?” 栃木拔高音量回答道: “听得见。” “这边的情况我已经弄清楚了,距离目的地还有十分钟,最后一分钟的时候我会倒计时,到时候你按照计划行事。” 尽管对面看不见,栃木还是习惯性地点头道谢: “好的,辛苦你了,七海先生。” 通完话,栃木先是注视着五条,然后视线逐渐下移到他递出的手。 “我准备开始了。” “嗯,好。” 她闭上双眼,把五条的手掌合拢在自己的两手手心中。 顷刻间,庞大的咒力从栃木体内流淌而出,沿着地面向下渗透,在她有意识地操控之下,迅速向天际赌场的各个角落扩散开来。 和一般状况下会让人感到不适的咒力不同,身为咒灵,栃木的咒力却有着一种莫名的平和感,那些负面情绪好像就被她直接滤掉了。 源源不断的咒力持续输出,像是一条平和的大江缓缓流淌。 五条感觉自己甚至没有消耗多少,比起咒力的流失感,栃木手掌的触摸感甚至都来得更明显。 而且这种触感越来越明显了…… 他确信这不是错觉。 原本只是轻轻托着,然而栃木无意识之中越来越用力,最后牢牢地攥紧了他的手掌,白净皮肤下的血管因为过分用力而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被这样紧得握着,五条也没显露出半分不适,只回手也握住她的手。 整个房间内安静地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时间的流淌仿佛停止在这一瞬间。 五条难得的没有带墨镜或者眼罩细看栃木。 好像比我印象里的白上了不少啊。 一时间,他有点后悔平时总是带着墨镜。 就在五条快开始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时,栃木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尽管还是闭着眼睛,她手上的力度稍微放松了些许。 “说起来,你不担心我失败吗?” 在栃木提出计划前,她没想到面对自己这个貌似十分“乱来”的提议,五条只是寥寥问了几句,就一口答应下来。 把这么多人的安危交付于她,真的不担心吗? 五条带着笑意的声音反问道: “你对自己没信心了吗?” “怎么可能,没有把握我是不会乱说话的,毕竟涉及这么多人的人身安全问题,结果的选项只有成功和非常成功。” 栃木眉头微蹙,似乎是对他的反问有些不满。 “那不就是了吗,你认为可以,所以我相信你可以。” 五条伸出自己空出的一只手,替她揉开了皱起的眉头。 “因为你是我的伙伴和搭档,不是吗?” “诶——” 枥木带着些调侃地意味拖长了语调,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词一样。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耳熟啊。” 从五条口中听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栃木有些出乎意料。 被质疑的五条倒是直接坦坦荡荡地承认了: “因为这是你说过的话,我都还记得,难不成你忘了吗。” 栃木反驳道:“当然没有忘。” 闭着眼睛的栃木没看到五条的神情。 五条的目光落在她白皙完好的手上,恍惚之间和他的记忆中那双布满伤痕皲裂的双手重合起来。 一切似乎像是在不断回演重复,可是却又有着许多的不同。 等到栃木都快要怀疑他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突然不能说话了,五条才开口继续说道: “现在想来也太不公平了吧。你看我都答应过你说好,但是你却没答应过我,怎么想都觉得我好吃亏呀。” 厚脸皮如五条撒起娇来没有丝毫心理障碍,甚至语气里还带上了些许委屈。 栃木失笑。 吃亏还有这么个吃亏法吗? “那我现在补上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得及,洗耳恭听。”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嘴,停顿了很久才吐出那个字: “好。” 失去记忆游荡在世间,被无意唤醒后收到了他人施舍的援手。 但是那并不是栃木想要的。 不过,五条给了她真正所想要的东西。 把她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待的平等和尊重。 对讲机再次传来了七海的声音。 “栃木同学,准备倒计时一分钟。” 收到消息的栃木终于做完了准备工作,她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看向五条,声音坚定而稳重地答道: “收到。” 你对我的信任,我知道了。 所以我不会辜负它的。 “布置完成了吗?” 五条注视着栃木眼中自己的倒影,询问道。 额头上几滴汗水从栃木脸颊边上滑落,沿着下巴滴落在地上,留下浅浅水迹,栃木的脸上露出一个十分骄傲的笑容。 不用她开口,五条已经读懂了那笑容之下的内涵。 万无一失。 栃木开口回答:“万无一失。” 正如他所料。 “倒计时开始,60。” 临门一脚,栃木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话说,我们是不是忘了带什么救生用品。” 千算万算,居然算漏了这一点。 到时候难道我们要自己游回陆地吗! “50。” 五条像个没事人一样,轻松地回答道: “是没有带,你才发觉吗。” “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因为你刚说,我也才刚想起来嘛。” “……” “40。” 看了眼对讲机,栃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 “现在喊人也来不及了吧。” “那是肯定的。” “30。” 五条接着说道:“不过也有例外。” 没懂他意思的栃木:“什么例外?” 他轻轻眨了一下眼。 “我。” “20。” “五条。” 在心里思想斗争了片刻,栃木开口犹豫道: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哈,可能性非常小的,如果我又昏了过去的话,就麻烦你把我捞起来再叫醒我。” “10。” “会的,”五条低声说道,“不管多少次,我都会叫醒你的。” “3,2,1。” 七海手持对讲机,余光看向窗外。 就在他报出“ 1”的一瞬间,余光中窗外的景象瞬间改变,鳞次栉比的高楼即刻间转变为了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 目睹这一奇迹的技术员发出了欢呼声: “成功了!” 七海也放下对讲机,不易察觉的笑容展露在他的面庞上: “是的。” 他们成功了。 如果说出去这是由咒术师和咒灵合作之下产生的奇迹,怕是没有人会相信这是真的。 但七海知道,那两个人不需要由别人来认可。 入水掀起的浪花砸在窗上,冲刷着万米高空带下来的灰尘。 曾经翱翔在万丈高空之中的天际赌场,如同船只一般搁浅在了横滨海岸的近海。 “走走走,我们快撤。” 被发出巨响的浪头吓得往后一退,技术员这才意识到他们该撤离了。 跟随着七海往指定疏散路线跑去,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天际赌场。 你们也一定要平安出来啊。 即使是几句话的浅交,连名字都不知道,他在心中为那两人祷告道。 发动术式后的一瞬间,栃木的双手失去力量垂下,整个人后仰躺倒在地面上,被她头撞到的硬币堆散落满地。 不等五条惊呼出声,一只手直直地垂直地面举了起来—— 然后比了个大拇指。 栃木坐起身,抬起手臂用袖边的衣服在鼻子下潇洒一擦,只留下些许干涸的血色。 “还行,有点上头。” 她向笑着站起身的五条伸出手。 五条抓紧她的手,把仰躺着的栃木拉起身。 “我们走吧。” 带着海腥味的水流倒灌进天际赌场内,走廊内的水位越来越高,从脚腕漫到腰际,最后没过两人头顶。 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可以看到清澈透明的海水在微风的抚动之下,折射着粼粼波光。 眼前的景象莫名就给了她一种熟悉感,不仅仅是她在病床上梦到的那点回忆,而是更加深远更加久远以前的记忆。 记忆中是同样冰冷的水底。 但是,现在有一点不同了。 交握手心处传来的温热体温提醒着她,还有人陪着她一起。 “五条先生!” 两人出天际赌场,刚从水中探出头来,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沿着声源望过去,他们看到了一个熟人。 狛枝滑动船桨,救生船慢慢靠近了两人。 “栃木小姐也在啊……本来其他人还在担心怎么找到你们呢,没想到这么巧就给我碰上了,真是幸运。” 划到五条身边后,他收起船桨。 五条先托着栃木爬上船,然后自己手撑着船沿,一跃而进跳到船中。 三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楞在当场,愣了片刻,又突然一块儿开怀大笑出声: “你捞我一次,我捞你一次。” “风水轮流转嘛。” “不过最好还是别有第三次了……” —————————————— 陆地岸边,政府工作人员手持花名册站在沿海岸上,对落水人员进行比对,以确保没有人员被遗漏。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下一位。” 工作人员抬头看向下一人。 与那些急忙赶着去处理湿透衣物的游客不同,眼前的黑发年轻男子看起来似乎还十分轻松惬意,不顾身上不断滴落的水珠,扶着海边的栏杆眺望远方。 他开口打断了年轻男子神游的思绪: “这位先生,请问您的姓名?” 被叫到的年轻男子转过头来,一双鸢色的眼睛里噙满笑意,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对面手中的名册: “太宰,太宰治。不过你应该在名册里找不到我的名字。” “啊?这样吗?” 不信邪的工作人员飞速翻找着,最后果然以失败告终。 名为太宰的奇怪男子笑道:“当然啦,我不是天际赌场的游客,我只是想要入水而已,哎,没想到被你们的人给捞了上来。” 这么说完,还十分夸张地摇摇头,像是惋惜自己的入水计划被人破坏了。 工作人员:“……” 会有人把入水这件事说得那么开心吗! “不过您的身体也湿透了,再站在这里吹海风很有可能会感冒的。”工作人员手臂朝另一处的帐篷指去,神情认真地说道,“如果您愿意的话,不如去我们的工作人员那里收拾一下,坐下来喝杯喝水吧。” “好嘞,那就这么办了。” 太宰再次往海面上看了最后一眼,身体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松开栏杆,转身向帐篷走去,背对着工作人员道谢: “多谢你啦。” 嘴里哼着诡异的歌曲,太宰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海边。 今天,似乎看到了不得的东西。 “异能力者之外的世界吗,真好奇呀……” 第55章 最美好的早晨莫过于能睡到自然醒的早晨。 而最糟糕的早晨是当你能睡到自然醒时, 却被人吵醒。 “小——光——” 尽管枥木在睡梦中听见了门外呼唤声,但她完全没有想动的意思,翻了个身把脸转过去对着里侧,窝在温暖的被窝里继续睡觉。 随着咔擦一声,门直接被五条给推开,他走到床边俯视着床上的人影。 枥木睡得似乎十分香甜,连有人进到房间都没有任何反应。 “还在睡觉啊。” 五条半叉着腰站在床边嘟囔道。 既然单是动口叫不醒的话—— 那就别怪我动手了哈哈哈! 五条微屈双腿与床同高,双手各抓住被子的一角,看准方向后, 用力往上一提! “起床了!” 还在睡梦中的栃木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如同被抽动的陀螺在空中旋转了几周之后落回床上。 她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极其怨念地看向五条。 潜伏任务结束,五条的外貌也从伪装的不起眼的黑发黑眼,换回了自己的白发蓝眼。 难得的五条没有带墨镜,栃木都能从他眼里看到雀跃欢乐的情绪。 “终于醒了呀, 不错不错!” “……” 对此,栃木的回复是—— 她抄起了身旁的枕头, 狠狠地向五条的脸砸去。 当然,砸是不可能砸中。 在枕头即将撞上五条脸前的一瞬间,像是棒球的投手和捕手一样,枕头被他当成了一个加大号的棒球稳稳接住了。 五条喝彩道:“球速不错, 甲子园有兴趣吗?” “如果你是球, 那就有兴趣。” 被这么一番折腾,纵使栃木想继续睡觉也睡不着了。 她从床上起身,把怀里抱着枕头的五条推出了房间,把门带上后顺带上锁后,才回到自己的床边整理床铺,外加换衣服。 “所以你把我叫起来干什么?难得周末都不让我多睡一会儿,回高专之后我就没得补觉了。” 对五条把自己从美梦中叫醒的行为还耿耿于怀,栃木问道。 房门的隔音效果并不如高专好,所以隔着房门两人只要稍微大声就能顺利交谈。 “那当然是享受快乐的假期啊,我们可以在横滨多玩几天再回去,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先生已经帮我们找了当地人来带我们逛横滨了,爽约总归不太好吧。” 五条声音大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贴在门上讲话。 一句话里面的疑惑点实在太多不知从何问起的栃木:“……” 怎么凭空多了几天假! 还有坂口先生你怎么还接旅游业务! 以及,五条为什么居然有“不能爽约”的意识了! 栃木:一定是我的起床方式不对。 换完衣服的栃木打开门,从站在门口的五条手里夺回枕头,放回到自己床上。 “怎么突然多了几天假?是高专那边炒了你吗?” 难道是长期缺勤教学活动,五条被夜蛾校长给开除出高专了? 五条挥挥手否定道:“不是哟,是高专那边最近在准备姐妹校交流会,一二年级生和高专最近的各项事务都在围绕交流会展开,为此做着准备,我就自然可以歇几天了。” 听到一个此前从来没听说过的新颖词汇,栃木顿时被勾起了兴趣。 “交流会?听起来似乎很好玩的样子。” “嘛,如果能少了某个老头子来的话,我也能给出一个好玩的评价……” 五条对此不置可否。 其实他还是有一点担心。 保守派的领头羊,乐岩寺嘉伸,他会不会趁此交流会机会动手呢? 但是他片刻就把自己的担心压了下去,双手合掌发出了清脆的掌声: “高专那边的情况就是这样,所以我们可以理直气壮地游玩几天。我们快出门,坂口替我们安排的人应该快等到不耐烦了。” 拽着栃木的衣袖,五条迫不及待地带着人出发。 出了公寓,五条掏出手机查看地址。 “坂口说横滨汇聚了很多异能力者,你只要装成一个具有隐身能力的异能力者,就没有人会怀疑你的身份了。” 栃木惊喜道:“诶,这么好的吗?” 由于最近一段时间需要频繁地和普通人对话,她现在已经练就了用咒力丝线搭上普通人都不会被发觉的本领。 当然,条野那种感知极为敏锐的情况,就另外讨论了。 “当然,”五条毫不犹豫地点头解释道,“负责接待我们的人员,据坂口说是身经百战遇到过各种各样情况的异能力者侦探,而且还很体贴客户情绪,只要不要出现太夸张的情况,他们都能当成没看见一样忽略过去,可谓是最合适的导游人选了。” 其实五条知道坂口这么费心费劲地替他们安排,主要是出于想要道谢的心意。 末广负责追捕的果戈里跳机逃跑,情况不明。 地面上让各人签保证书的人经查证,正是天人五衰的成员之一,陀思妥耶夫斯基,擅长躲藏逃窜的他也没留任何线索,迟迟不能抓捕归案。 尽管情况看起来似乎很糟糕,但异能特务科方面最初的期望就不是将人一网打尽,能有西格玛这个意外收获,他们就已经很满意了。 目前关于“天人五衰”以及诅咒师的情况都还在进一步审讯中,结果尚未出来。 栃木踌躇了一下:“不过一年级生他们真的不用指导一下,如果我们回去的话,对他们来说会更好的吧……” “交流会就是用来交流的,不用操心。” 五条潇洒地挥挥手,示意她放宽心。 “要是真要铁了心想赢的话,肯定直接让飞鸟井去,领域一开谁还动得了?要让他们在交流会上学到东西才是主要目的——就让他们自由发挥去吧。” 他这么一说,栃木才想起来,高专还有飞鸟井那个大杀器在。 精神类的领域,只要不要碰上无生命的机械类就不可能会失手。 尽管似乎很像不称职教师想要推脱的说辞,但是由于听起来实在是太有道理,栃木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我们打辆车过去。” 五条手作遮阳状放在额前,眺望远处道路寻找着出租车的身影。 今天横滨的天气十分不错,阳光灿烂。 但对于带习惯了墨镜和眼罩的五条来说,这种天气让他的眼睛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 不过不带墨镜也有不带的好处。 他心想,转头看向栃木。 栃木:? 你瞅我干啥。 果然还是不带墨镜看得好。 五条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为自己做出的正确决策而高兴。 等了几分钟后终于等到出租车后,五条和栃木坐上了出租车,五条看着手机报上地点。 “未来还有大把时间呢,不急在一时。” —————————————— 刚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坐下,国木田就听到了从椅背后传来的令人血压升高的呼唤声: “国木田~” 国木田:地球终于要毁灭了吗,太宰居然比我还早来到侦探社里了。 深谙太宰性格的国木田在心里提起了一万分警戒心。 太宰从后面探出头来,手指在国木田桌上的文件之间随意地划拉,问道: “最近是不是社长是不是接了一个接待东京来的客人的任务呀?” 没想到太宰居然真的和自己聊的是工作,国木田拍开他乱翻的手,凭着敬业精神从文件堆中准准地抽出了那份委托,打开展示在桌面上: “是啊,接待两位东京来的异能力者,五条悟和栃木光。” 太宰凑过头去看两人的资料。 白发男子那位标注的是和贤治一样的力量型异能,而名为栃木光的女孩的异能则是类似隐身。 太宰看着资料,露出个玩味的表情。 伪装成异能力了吗?看起来倒也合情合理。 “国木田呀,我能负责这个接待任务吗?” 太宰没等国木田反应过来,直接伸手把两份资料从他面前抽走,折叠好后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国木田对此持严重怀疑态度:“……你真的不会乱来吗?” 他十分怀疑太宰心血来潮的动机。 总不能你和我说是太宰终于良心发现,主动帮忙分担侦探社内的工作吧! 用脚指甲想都知道不可能。 “我保证,绝对!”太宰单手握拳放在太阳xue旁,一副起誓的模样,“好好担任接待的工作,让他们感受到横滨的魅力和来自武装侦探社社员的无微不至的关怀之情。” 国木田看一眼自己堆积如山正等待处理的文件。 “……” 反正只是简单的接待任务,想要搞砸都有点困难吧。 他在内心不断说服自己。 而且自己亲自去接待也未免有些过于浪费人手了,让不干活的太宰去就正好。 一番权衡之下,国木田点头答应,嘱咐道: “你千万别为难客户。” 啊,老天保佑,别让武装侦探社再收到投诉信了。 他在心里祷告道。 “保证让客户满意。” 得到国木田的同意后,连片刻都没有停留,太宰转身离开侦探社往楼下的会面地点漩涡咖啡店走去。 希望客户也要让我满意啊。 乘坐电梯来到一楼,太宰迈着轻快的步伐,推开了旋涡咖啡店的店门。 第56章 “……旋涡咖啡店, 就是这里了。” 抬头看向写有店名的招牌,五条对照着坂口安吾给出的会面地点,再三确认后推开店铺大门走了进去。 开合的门扇碰撞到了挂在门沿上的铃铛,清脆的铃声响起提醒店主人,有客人来到店内。 “欢迎光临,请问两位需要些什么?” 听到铃声后,面目慈祥的老人家站在吧台后抬头,和蔼地招呼道。 “假期开始了啊。” 来自普通人的一声问候让栃木觉得恍若隔世,心中终于有了点度假的感觉。 五条径直走向了吧台,对着菜单左右打量思索: “正好没吃早餐,让我看看有什么甜点……小光你想吃什么?” 刚刚出神怔在原地的栃木听到五条的呼唤后,回过神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 她探头看了眼菜单。 没有我讨厌吃的东西。 “都可以,你看着点吧。” “那就按我的喜好来啦!”得到回答后, 五条把菜单推给白发老人, “这个和这个, 还有这一个……噢对!还有这个!” 栃木看也不用看就知道他点的肯定全是甜食。 选完后, 五条伸出两根手指:“每样两份, 谢谢。” 接过菜单的老人放下了自己正在擦拭的咖啡杯,确认一遍后走向与后厨相连的小窗口。 趁着这个间隙,栃木忍不住转过头和五条悄悄说道: “不会太多了吗?” 她刚刚还以为那些是他们一起吃的,没想到居然是两份的分量。 “没事, 你吃不下我吃得下。假期嘛, 就要放纵一下自己。” 五条直起腰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补充道: “我请客。” 栃木瞬间重拾对自己食量的信心: “刚好刚好, 不会多。” 要是五条请客,那含义绝对就不一样了。 就是是撑了也要吃啊! 很快,两人点的甜点就被端了上来。 “两位请慢用。” “噢!看上去很不错嘛。” 栃木拿起叉子,切下一小块蛋糕放到嘴里:“吃起来也很不错。”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鸣瓢先生和七海先生也放假了吗?还有狛枝同学呢?” 回想起同样是从高专来的两位,还有在天际赌场内碰到的高中生,栃木对他们最终的去向都还不是很清楚。 至于为什么没有问来自“猎犬”的条野和末广……那两位怎么说都是军方的人,安排如何可能连五条都不知道吧。 “仓里没什么事干,鸣瓢放假不放假都没有什么区别,七海就看他自己的安排。”五条嘴里半含着叉子,说起话来有些口齿不清。 “狛枝做完笔录后,我让伊地知安排人送他回去了。” 虽然他是对狛枝的才能有一点点兴趣,但是架不住狛枝没有咒术的这个大前提,总不可能把他塞到“仓”那边——政府部门雇佣未成年人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对。 不过也不是没有先例。 五条脑海里回想起超自/然灾害对策室里两位未成年的主要战力。 神乐好像才十四岁吧? 但是拿刀切咒灵已经和切菜一样熟练了。 “那就太好了。” 栃木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身边的人都平安无事地从这次的事件中脱身而出。 听了一会儿两人的对话,吧台后擦拭杯子的老人开口问道: “两位是来横滨度假的吗?” 五条把叉子从嘴里拿出来,又戳起一块蛋糕: “是啊,坐了好久的飞机才飞到横滨的。你有什么景点推荐吗?” 都是在天上飞的,天际赌场和飞机差不多啦。 老人笑着回答道: “对我来说,横滨每一处都是景点,要我挑出一些来还真是做不到。” “看来您对这座城市的感情很深厚。” 听到这样出人意料的回答,栃木望着老人幸福的笑容打趣道。 “哈哈哈是啊。”老人放下手中一个擦拭完成的杯子,拿起了另一个,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情,“毕竟我见证了横滨这座城市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近些年来,虽然还是有不少异能力者在横滨活跃,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横滨的秩序变得越来越好了。 突然,老人的脸色一僵,手上擦拭的动作也随之停顿,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捕捉到了他不太自然的神情,栃木斟酌着开口: “您怎么了?” 老人摇摇头,微笑道: “没事,差点忘了叮嘱两位。港口附近的五座黑色大楼,如果没有必要的话,还是建议不要靠近那边,那里是港口mafia的根据地,贸贸然过去可能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占据了港口那么好位置的mafia ? 栃木觉着这是听起来有点奇妙。 按理来说,能在寸土寸金的地方建起大楼,不仅要足够有钱,还需要一定的权势。 “政府允许那么张扬的存在吗?” 栃木将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 旁边传来了另一个男声,解答了她的困惑。 “当然,港口mafia不仅是拥有经营许可按时纳税的组织,许多政府不愿涉足处理的事情,由它来处理再合适不过了。” 成功将对话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黑发男子露出一个得体有礼的笑容,看起来风度翩翩修养良好。 ——才怪。 男子直接托起了栃木空着的左手,情真意切地问道: “美丽的小姐,请问你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吗?” 栃木:“……” 找一个死人殉情,你的眼光真不错啊。 没等她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行迹可疑的男子身体瞬间向一旁侧开,松开了她的手。 流光闪过,银色的叉子穿过男子手臂之前所在的位置上,直直插在了墙壁上,没有要掉下来的迹象。 躲开后,男子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拍着胸口夸张地喘气: “呼——好危险。” 他漫不经意地扫过栃木被叉子吓到、略带诧异的神情。 刚才碰到手的时候也能看得见,和海上的情况不一样。 果然不是异能。 像是习惯了眼前男子的行径,店家老人无奈地提醒道: “太宰先生,请不要骚扰我的客人。” 心中的猜想得到了验证,即使过程略带一点点危险,太宰仍然保持着完美无缺的笑容,自然地挨着栃木,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嗨嗨,好的——麻烦来一杯咖啡。” 五条甩了甩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也向老人吩咐。 “麻烦再帮我拿把叉子。”他转头看向太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要两把。” 太宰兀自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两把叉子是要左右开弓,一只手拿一把吗?” 眼见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不想让店家不好过的栃木开口打圆场: “啊,刚刚说到哪里来着……景点,对!五条,坂口先生安排的导游怎么还没有到?” 被她这么一提醒,五条骤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他掏出手机,翻看消息。 “我看看,国木田独步先生……嗯?抽不出时间所以另外安排了一个人?” 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至极的消息,五条猛然抬头看向太宰。 “是你?” 被注视着的太宰搅动自己的咖啡,面露羞涩: “是我。” 五条:“……” 这就是坂口说的体贴? ! 一时间,店内的空气异常地安静。 “哈哈、哈……”栃木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出来,试图挽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假期,“那个,太宰先生,您刚刚的玩笑真是非常有意思啊,我们都被您骗到了呢、哈哈哈。” 栃木觉得自己都快尬笑不下去了。 冷到可以解决全球气温变暖问题程度的冷笑话。 太宰对自己先前的行为不置可否,只是保持着一副微笑的礼貌表情自我介绍道: “五条先生,栃木小姐,非常荣幸能代表武装侦探社担任两位的导游。我是太宰治。” “你好你好,太宰先生。” 见终于眼前的人终于恢复了正常人的行为举止,栃木忙不叠地顺着台阶往下走,互相问好。 五条神情仍然是抱有怀疑,他质疑道: “你对横滨足够熟悉吗?” “那是当然,要说熟悉我论第二,就没有人会说第一。哪怕是港口mafia大楼的内部情况我也了如指掌,绝对是带你们参观横滨的最优人选。” 听起来像是夸张的修辞,太宰丝毫没有露出丝毫犹豫,果断地回答道。 栃木试探着问:“那我们事不宜迟,这就出发?” 为了店家老人的心脏和血压健康着想,还是不要继续留在这里为妙。 “好嘞!” 太宰仰头一饮而尽杯中的咖啡。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正当他转身就要走时,老人叫住了太宰。 “太宰先生,您还没给钱呢。” 被叫住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钱包,直接打开后倒着摇了摇。 一枚五元硬币掉了出来,滴溜溜地撞到咖啡杯后倒下。 “今天没带钱,下次一定。” 太宰把唯一的硬币捡起放回自己的口袋,显露出一些羞愧来。 “下次记得还上。” 老人默然片刻,无奈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听闻到这样的回答后,太宰兴奋地高举起一只手。 “放心,下次一定!” “……这是你第十四次这么说了。”老人在一旁默默地补充。 五条:“……” 这个导游,现在退货来得及吗? 第57章 虽然太宰给人的第一印象有些诡异,但是一番相处下来,栃木居然意外感觉不错。 不像什么劣质旅游团的导游,只会单纯地拖着人到处逛。太宰选择的大多是些自然景点,穿梭在林间阴翳的公园或是漫步在海风吹拂的岸边,听他介绍关于横滨奇怪的传闻,整个人都沉溺在了这种放松的氛围之中。 ——就是横滨的咒灵有点讨厌。 栃木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嘶,肩膀好酸,昨晚没睡好吗?” 一个揉着肩膀的路人迎面走来,肩上匍匐着一只低级咒灵。 在与他错身而过的瞬间, 她像是驱赶蚊虫一样掸了掸手。 纤细的咒力丝线一党一缠, 准确无误地卷住那只低级咒灵,连勒痕都没有出现, 丝线恍若无物地穿过了咒灵的躯体。 瞬间, 被切割成无数碎块的咒灵消散在空气之中。 把一切都看在眼底的五条: “小光真操心啊。” 栃木笑道:“举手之劳嘛。” 在那人惊奇的“咦”感叹声中,三人继续向着下一处景点前进。 随着时间逐渐向正午靠近,阳光也越来越猛烈了。 “要休息先一会儿吗?” 稍微走在前一些的太宰回过头来, 仰头看了看天气, 询问两人。 五条没有说话,先是看向栃木。 “我无所谓,你呢?” 栃木回答:“那就休息一下吧。” 正巧她讨厌暴晒的阳光,坐一会儿调整调整状态也不错。 由于时间接近中午, 居民区附近的行人比上午少了很多, 即使有人也都是行色匆匆正往目的地赶去,像是三人这样优哉游哉的倒是少数。 太宰半举着手,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扇着风。 “好热啊,我都快要化掉了。” 正这么说着,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他骤然移动身子,凑到了栃木身旁。 “不过栃木小姐身边总是感觉很凉快耶,这是什么原因?” 鸢色的眼睛里是探寻意味的好奇。 栃木僵硬着脸,挤出个笑容解释道:“可能我是不易出汗的体质吧。” 你这要我怎么解释。 总不可能说我不是人吧。 眼看着太宰眼中的好奇仍不消退,她感觉自己背上都要冒冷汗了。 就在这时,一双手从栃木背后越过她的双肩伸出,把太宰的头推了回去。 “如果要凉快的话,东京湾底怎么样?”阻住太宰的目光后,五条大摇大摆地直接在两个人之间坐下,隔开了两人,“噢不对,这里是横滨……那就横滨港底怎么样?” “至于这样吗?” 被推开的太宰鼓着腮帮子十分不满,双手环抱在胸前嘟囔,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另外的东西吸引住了。 距离三人落脚点的不远处,一辆饮品贩卖车停在树阴底下。 “是蜂蜜特饮!我去去就回来。” 沙色风衣的下摆划过弧度在空中飘过,钱包空空的太宰向贩卖车走去。 走了半天路,五条和栃木两人也有些渴了,于是两人决定跟上去。 当栃木走近贩卖车时,太宰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把售货员小姐哄得头昏眼花,稀里糊涂地就同意了他用五元硬币买走一杯蜂蜜特饮。 旁观这一切的栃木叹为观止。 这也太厉害了吧! 心满意足地买到饮品,见到也走过来的两人,笑着打了个招呼。 幸好售货员还没有被那家伙的花言巧语冲昏了头脑,见到又来了客人,恢复良好的服务态度。 “两位好,请问要喝些什么?” 售货员展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服务微笑。 可惜栃木不会读心,要是她会的话,肯定就知道这并不是因为她多么勤勤恳恳尽职敬业,而是因为—— 啊啊啊啊啊,这个也好帅,今天真是大饱眼福了。 来自售货员小姐姐的心声。 打量了一会儿招牌,五条决定了自己要喝什么。 “要一杯蜂蜜特饮,稠点·浓点·多点。” 栃木伸出一根手指:“那我就要一杯稀点·淡点·少点吧。” “好的,两杯蜂蜜特饮。” 售货员满面笑容地接过硬币,片刻后把两杯饮料递给二人。 “承蒙惠顾。” 各自买了饮料的三人走回到树下歇息。 栃木摇晃着自己手里的饮料,杯中的液体是好看的淡金色,像是把阳光装进了杯子里。 她试探性地吸了一口。 “好喝耶!” 不会过分甜腻的味道,和普通的兑了水的蜂蜜不一样,似乎还加入了薄荷和某种水果的果汁,中和了蜂蜜自带一些酸涩感。 她转头看向五条手中的饮料。 “要尝一口吗?” 收到栃木眼神的五条放开吸管,把饮料递到她的嘴边。 稠点·浓点·多点的那一杯明显比她自己手里的浓很多,几乎和蜂蜜差不多的浓稠度,浓金色的液体被晃动后没变成飞散的水珠,只是粘着杯壁缓缓流下。 然而五条刚伸出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 我刚喝过的吸管。 脑子在捕捉到这个关键点后,僵在空中的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被看破了小心思的栃木开心地答应下:“好呀。” 见五条同意,她先把五条杯子里的吸管抽了出来,然后从自己杯子里把自己的吸管拿了出来,插进五条递来的杯子里面,吸了一小口。 只尝了一小口,栃木的眉毛瞬间皱成一团,她迅速把自己的吸管抽出,猛得大口地喝着自己的那杯。 喝了好一会儿才把嘴里的甜味压了下去,她吐槽道: “太甜了吧——” 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的五条到底有多能吃甜啊! 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莫名涌起一股失落感的五条调笑道: “不啊,我觉得刚好。” 他收回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大口,表示自己接受良好。 注意到这边动静的太宰不甘寂寞,举着自己的杯子,插到两人中间。 “栃木小姐要尝一下我的吗?我的甜度刚刚好哟~” 太宰点的是普通·普通·普通。 栃木眼睛一亮。 普通口味应该味道也不错,至少不会像五条的那一杯,实在是甜过头了。 正当她刚想抽出自己的吸管也尝一尝时,五条身子往前一探,把太宰的手挡了回去。 “停停停,普通不就是浓的兑稀的吗?小光你喝半口我的,喝半口你的,混合起来不就是普通的了吗?” “呃,这不太一样吧。” 要是按照这么说,不就是买一杯就可以喝三杯的口味—— 喝半杯饮料,兑半杯水,从特浓口味喝到清淡口味。 “一样的一样的。” 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着,五条立即动起手来,想要把自己剩下的半杯和栃木的混合在一起。 猝不及防手里的杯子就被五条拿走,栃木还没反应过来,一整杯已经被他兑好了。 “普通”口味蜂蜜特饮新鲜出炉。 “好啦,普通口味!” 混合完后,五条给自己和栃木各倒了半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睨了太宰一眼。 刚兑好的饮料还没有完全融合在一起,静置了片刻就明显分为两层,上层是寡淡透明的水,下层则沉淀出了一部分絮状的沉淀物。 栃木:“……” 瞬间变成黑暗料理了。 不愧是你,五条。 然而当事人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沉浸在难以理解的莫名喜悦之中。 见到两人互动的太宰挑了挑眉,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不过他很好地把自己了然的神情收了回去,用可惜的口吻叹道: “哎,没有尝到真是太可惜了。” 说完,他把自己手中的蜂蜜特饮一饮而尽,把空空如也的塑料杯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内。 栃木握着被子,神色复杂地打量着自己手中的饮料,正估量它对味蕾的杀伤力时,太宰的声音从另一边传了过来。 “话说,栃木小姐。” 听到呼唤声的栃木转头:“怎么了吗?” 五条:“……” 还要来什么。 这次太宰身体向后仰,靠在了长椅的椅背。 他的头从五条背后探了出来,手上模仿着栃木之前祓除咒灵时的手部动作:“你是比较招蚊虫吗,我看你时不时就会这样挥手耶。” “哈哈哈哈是吧,我的体质……就是不容易出汗和容易招蚊虫。” 栃木摸一下自己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 不是说侦探社的人只要不夸张,就不会细究吗! “噢——原来如此。” 得到回答的太宰拖长了语调,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 没错没错,我就是不易出汗又招蚊虫。 被那声拖长的“噢”弄得有点虚,栃木在心里反复加深自己的设定。 反正你也没证据,我说啥就是啥嘛。 她如此自我安慰道。 三人解决完自己的饮料后,太宰站起身来,摸着下巴思考: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呢……” “到该吃午饭的时间了。” 五条突然冒出来一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太宰。 思路骤然被打断,但太宰鸢色的眼睛仍是笑眯眯的: “我知道中华街有一家餐馆很不错,要一起去试试吗?” “吃饭要花钱,我不会请你。”似乎还怕栃木说出什么来,他一伸手拍在她大腿上,捂住了她的口袋,“小光也没钱请你。让你看着我们吃,我们也不太好意思。” 听到这里,太宰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哦呀呀,被嫌弃了。 不过他装作没明白话语中含义的样子,换了个依依不舍的表情: “太遗憾了,虽然说我并不介意看两位吃的……” 一边嘴上这么说着,太宰似乎是在做最后挣扎,手在裤子和风衣的口袋里来回翻找。 太好了。 见状,五条心想。 “原来在这里!” 随着太宰一声惊喜的呼唤,他从自己的另一个口袋中掏出了钱。 五条:? ! ? ! “我就说我出门不可能忘带钱嘛,原来是忘在了另一个口袋。” 他挥了挥手中的纸币,然后又把它放回自己的口袋,迫不及待地说道: “走吧走吧,我们去吃午饭咯!” 第58章 横滨, 中华街。 “吃饱啦!” 太宰单手撑腰活动脖颈,发出吃饱饭足后满足的感叹。 他转过头来问跟在后面的五条和栃木: “怎么样,我的推荐不错吧?” 栃木点点头:“很不错。” 难得能光明正大地出来吃东西,对于栃木来说,这种生活气息浓厚的氛围远比美味的食物让人心情舒畅。 得到栃木称赞的太宰似乎更开心了,嘴角的弧度止不住上扬。 “我还知道另一家餐厅也同样不错,晚上要不要去那一家试试看?” 听到还有其他好吃的,即便是刚吃饱,栃木的兴趣也被勾了起来,忙不叠地答应下来。 “那就麻烦太宰先生了!” “不麻烦不麻烦, 能为您这样可爱的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 完美没有被征询意见的五条:“……” 眼见着太宰已经彻底和栃木打作一团,他感觉自己可能需要用反转术式来治疗一下自己的高血压。 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他清了清嗓门评价道: “还行, 就那样吧。” 正和太宰说笑,骤然听到沉默的五条开口,栃木困惑地回过头问道: “诶这样吗,是饭菜不和你的口味吗?” 明明我觉着还不错啊。 五条咬牙切齿:“不是合不合口味的问题, 一般就是一般。” “哎呀,是存在一些口味独特的人,想必五条先生就是这样子的人吧?栃木小姐不用担心啦~”太宰双手搭上栃木肩膀,把她推到了前面, “中华街还有很多其他好玩的,你快去逛逛吧” 太宰的话成功地转移了栃木的注意力,她迈着欢快地步子走到了剩下两人的稍前方,目光被街边杂货店花样繁多的小物件所吸引。 由于栃木的脚步过快,很快两人都被落在了她的身后。 “那样快乐的背影永远不会消失该多好呀,是吧, 五条先生。” 太宰远远望着栃木的身影掩映在店铺和人群之中,对身旁的五条感叹道。 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五条感到了一丝违和感。 这种怀疑并不是空xue来风的,太宰时不时会旁敲侧击问出一些直中要害的问题。 他只就太宰话语的表面含义做出了回答。 “可惜,你要失望了,我们只是来横滨度假的。” 背影会消失,不过是消失在你的眼里。 听到出了五条话语下隐藏的含义,太宰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反问道: “噢?真的是这样吗?” 五条对他的反问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真的假的……” 没等他说完话,一声呼唤打断了他。 “五条,太宰先生!” 跑到前面的栃木转身才发现五条太宰被她远远落在后面。 她原地跳了几下,隔着人群向他们挥手。 “你们好慢呀,快跟上来。” 作为回应,五条也高举手挥了挥。 “来了!” “这家店里好像很好玩……” 栃木走在前面领着两人走进她刚发现的一家店铺。 店内的面积并不小,但是却被满满当当地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仅能通过木质屏风隔开的格局看出些许装饰布局的思路。 从写有汉字书法的书画墨宝,到通透彩光流转的琉璃瓶和釉色洁白的瓷器,一家店里仿佛把整个中华的历史长河中的不同影像装进了同一个相框内。 太宰附身读出旁边的指示牌。 “本店均为现代工艺品仿制而成——看来想要淘到古董发大财是不可能的了。” “这不是一看就知道是现代的吗?” 五条对他还要看指示才知道表示不屑。 对于五条来说,要分辨这些东西再容易不过,毕竟五条家身为有悠久传承的御三家,还是有不少家底的。 什么是拥有历史流传下来的,什么是现代人仿制的,尽管没有专门研究过这方面的知识,但要做到区分这点小区别,五条还是能轻易做到的。 “这不能怪我嘛,我都没接触过这类东西,侦探社之前的老板又喜欢偏西式的装潢,你要我去分辨一副油画或者一套西式茶具还差不多,那才是我比较擅长的。” 被看轻的太宰也不恼,笑眯眯地回答,还用手轻轻摸了摸摆在木架上的瓷瓶。 “不过即使是现代工艺品做工也很不错了吧。” 栃木随手拿起一支随意摆放在木奁的发簪,双手捏住发簪的两端端详。 虽然是现代工艺品,但是也做得很精致啊。 和年轻女孩穿和服时带的那种稍显艳丽的发饰不同,这里摆放的的发簪样式都十分简洁,簪身是流畅的线条,只有在尾端的装饰略有不同。 “栃木小姐要买一支吗?” 太宰把头凑了过来,看着她手里握着的东西。 “喜欢就买。” 早就希望栃木能添置点自己东西的五条表示赞同。 他随手抓起一缕栃木的头发,在后面轻轻搔着她的耳朵。 “就当做是纪念品也不错。” 被痒意惹得缩了缩脖子,栃木转过头一把把自己头发从五条手里夺了过来,瞪了手脚不安分的他一眼。 “那我就挑一支吧。” 怀着“既然好不容易出一趟门旅游,那就不如买个东西当纪念品”的心情,栃木在太宰和五条的建议之下开始仔细挑选起来。 发簪都是只有在材质和尾端装饰不同,叫她来挑实在是有点难以分出喜好高低。 挑了半天,没挑出个所以然的栃木放弃挣扎,把决定权给旁观的五条和太宰。 “要不然你们帮我挑吧,我实在是挑不出来了。” 她笑着双手微举,一副告饶的样子。 听到栃木的话,两个人即刻做出了反应。 太宰:“我觉得这支不错。” 五条:“这一支好。” 在一堆大同小异的发簪中,两人硬是选出了最不同的那两支。 五条选的是一支银质末尾雕花的发簪,而太宰选的则是颜色偏黑的木簪。 栃木:“……” 这就尴尬了。 她接过两人选出的发簪,斟酌地说道: “要不然我都买?” 毕竟两个人都选了,只买一支的话……辜负了另一位的一番好意不太好吧。 栃木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想要拿着发簪去买单。 结果—— 钱不够了。 栃木:怎么回事! 反复翻找口袋的栃木真真切切地发现自己的钱莫名对不上数,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和太宰一样忘带够钱就出门,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到底是放弃五条选的,还是放弃太宰选的呢? 思来想去放弃谁的都不好,栃木拿着两支发簪走回原处。 “怎么了?”见她面上神色微微沮丧,五条问道。 栃木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苦笑道: “忘带够钱了,这次就算了吧。” “这不好办。”太宰把两支发簪都从栃木手里拿了过去,放在她的头后面比划,“来来来,五条先生,慷慨解囊一下嘛,都买了~” 这么说着他眨了眨眼,语气玩笑: “就当是给栃木小姐的礼物怎么样?” 给你创造机会呢,快把握上。 太宰在心想。 尽管看某人得意的表情十分不爽,但是这个提议还是五条还是觉得很不错。 “拿给我,我来买单吧。” “五条老板真大方呀~” “谢谢你。” 栃木也真挚地道谢。 带着横滨的纪念品,三人走出了店铺。 栃木思索:“要不要下次我也送个回礼给你?” 太宰:“礼尚往来,不错不错。” “不过你最近好奇怪,都不戴墨镜了。” 栃木疑惑地看向五条,想不明白他突然转变的原因。 五条语气满不在意:“微不足道的小契机罢了。” “那要不要……送支拐?” 太宰插科打诨道。 栃木噎声。 “呃,这个还是算了吧。你想要什么呢,五条?” “那我可要好好想想了,以后告诉你。” 未来的时间还长着呢,要容我慢慢想一想。 第59章 出了中华街之后, 三人开始商量下午的行程。 太宰掰着手指一一道来: “八景岛的海岛乐园?还是根岸森林公园?要是你们再来早一点的话,说不定能赶在入秋之前看一看横滨的烟火大会。” “还是陆地活动吧……” 思索了片刻,栃木选择了后者。 虽然她很喜欢海,但是内心深处却莫名潜藏着一种抵触情绪。 反正都是游玩,那还是按着自己最顺心的方式来吧。 太宰高举起一只手,兴致高涨:“嗨~那就森林公园啦!” 于是,目的地就定为了根岸森林公园。 前身是横滨赛马场,根岸森林公园内拥有大片草坪和行道樱花,尽管三人来的时间尚早, 远远没有到樱花盛开的季节, 但是开阔平坦的绿茵草地也让人心旷神怡。 不少人都是拖家带口一起来游玩的,倒显得五条三人的组合有点奇怪了。 ——不过五条和太宰是对此完全不在意的性格就是了。 连毫无心理障碍地去和小朋友们一起排队滑滑梯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让他们体会到尴尬的感觉着实有点困难。 一转头就找不到人影的栃木:“?!?!” 拜托, 你们两个人绝对已经成年了吧! 亏得今天是工作日,园内的人并不多,一脸老母亲疲态的栃木一手一个,把从滑梯上滑下来的两人从欢呼着的小朋友堆里拽了出来。 被拖走的熊孩子一号太宰:“哇,栃木小姐的力气大得惊人呢。” 被拖走的熊孩子二号五条:“小光你也来一起玩嘛!” 栃木脱口而出: “在这种事情上达成一致,绝对很诡异啊!” 谁能想到,让两个看起来似乎十分不对付的成年男性形成统一战线的东西,它居然是滑滑梯…… 把两人拉离开滑滑梯后栃木就松了手,意识到自已错误的五条和太宰难得乖乖地没有再去惹光妈妈心情不畅。 三人顺着林荫道从公园中央走,很快走到一处小型动物园处。 “是白色的老虎耶,好罕见。” 栃木爬在围栏处往下看,她原本还以为动物园里应该充其量只不过有几匹马,没想到见到了想象之外的动物。 近处可见的一只老虎身体状况看起来都很不错,如同猫咪一样慵懒地躺在草里上晒太阳, 远处还有几只半藏在草丛中,只露出自己毛色雪白的耳朵。 太宰评价道:“嗯……也许不算罕见?” 毕竟我想见还是能随时见到的。 五条则是想逗猫咪一样吹了几声口哨,似乎像是吸引白色老虎的注意力。 被声音吸引的老虎转过头来看向他,但没过几秒像是感到无趣,甩了甩尾巴扫动草丛,又把视线转向了别处。 “换一个换一个。” “哈哈哈哈!” 逗猫失败的五条拽着笑到捂着肚子的栃木冲下一个展区走去。 逛完了整个园区,五条终于找到了对他格外感兴趣的动物。 确切地来说,是对他的头发格外感兴趣的动物。 嚼嚼嚼—— 头越出木篱,马匹张开嘴,把五条的头发当成干草一样卷入嘴中。 五条往一旁蹿开,把自己的头发从马嘴下拯救了下来。 他嫌弃地摸了一把自己头发: “噫,好恶心。” 卷发的太宰:“终于有动物这么亲近五条先生您了,我真为您感到开心~” 长发的栃木:“看来这是属于你们之间的缘分啊~” 五条:“……” 你们俩,绝对是在幸灾乐祸吧。 园内的马匹很乖巧亲人,见到自己的“干草”跑远了也不恼,转头就投入到太宰和栃木递出的胡萝卜中。 “哟西哟西哟。” 栃木一边喂食,一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默默它。 马的毛偏短且毛质偏硬,摸起来像是在摸针法细密的编织地毯。 可惜即使有食物作为交换,相当有底线的马儿也只给摸到鼻子上方一些的地方,再往上的耳朵就不给碰了。 “真是的,成年人的头发可是宝贵的财产啊。” 五条拿着自己刚刚随手摘的蒲公英,双手跨过栃木肩膀,趴在她背上懒懒地伸出一只手,用蒲公英逗弄着吃得正欢的马。 蒲公英时不时扫过马鼻,惹得它停一会儿吃一会儿。 “哼哼哼,叫你啃我头发。” 正当五条报仇报得开心时,马直接不耐烦地张开嘴巴,把五条用来逗弄的蒲公英一口吃了。 顿时长杆的蒲公英只剩下一根杆子。 栃木和太宰无情地嘲笑声再次响起。 五条:“我,讨厌马。” 体验完喂马之后,太阳也开始往地平线靠近。 染上红色调的余晖透过林间的树叶缝隙,投落在漫步的三人头顶。 晚餐的去处仍然是由经验丰富的太宰推荐,同中午的一样水平十分不错。 享用完晚餐后,太宰带着五条和栃木漫步在横滨的沿海街道。 裹挟着海水咸腥味的海风拂过着每一位来来往往行人的脸庞,像是挽留着路人。摇曳倒映着城市灯光的海面也被扰出层层涟漪,完整的倒影破碎成一片片磷光。 栃木趴上海边的围栏向远处眺望: “安静祥和的夜晚,真好啊。” 十分巧合,三人随意散步走到的此处,正是前两天天际赌场规划坠落的海域附近。 那天临时设立的帐篷早已拆除,地上的水迹也蒸发不见,看上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五条神情也变得放松下来。 “在这个角度看,横滨还是不错的嘛。” 太宰笑而不语。 走到沿海大道的尽出后,正当五条栃木准备和太宰告别回家时,太宰对五条发出了邀请: “五条先生。” 暖色的路灯洒在他的笑脸上,此时此刻给人一种完全不同先前的气质。 “作为今天行为的补偿,要来喝一杯吗?” 五条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他转身看向太宰,对方的眼神诚挚而友善。 不来的话,你会后悔的哟。 太宰的眼神这么说着。 “好。”五条欣然答应了太宰的邀请,转头嘱咐栃木,“你先回,晚点我会回去的,如果太晚你自己先睡,不用硬撑着等我。” 心想着自己的这个年龄也不适合掺和进去,栃木点点头,冲两人挥挥手告别。 “玩得开心哈。” 一路上沉默着的两人就近找了一家居酒屋。 太宰诧异地看着五条只点了一杯果汁。 “个人喜好。” 五条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再说了,你叫我来的目的又不是为了喝酒。说吧,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原以为被叫出来是出于对咒术或者是栃木身份的好奇,正构思措辞的五条眼看着太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币,放在吧台上退给了他。 太宰笑眯眯地解释说: “这是栃木的钱,虽然没有物归原主,但是我相信,您一定会让它物归原主的。” “你这是……” 没想到在栃木并不是没带够钱,而是她的钱被太宰给顺走了。 霎时间,五条对太宰的真实目的又迷茫起来。 “五条先生您以为我要问你们能力的事情吗?” 太宰半只手臂撑着头,眼神往上飘忽,思考回忆了一阵后才回到五条身上。 “哎呀,栃木小姐已经死了的这种事情我看出来啦~就不劳您解释了。” 对此早有预感,五条也没有过分惊奇,坦然承认。 “果然你已经知道了,是,你说的没错。” 他还没忘了眼前临时导游的真正身份,来自武装侦探社的社员。 要是太宰没看出来,他反而要质疑这些侦探的能力了。 太宰循循诱导: “所以,您有想好栃木小姐的去处吗?” “我和小光约定过了,要帮她实现心愿,然后送她离开。” “噢——这样吗?” 听到自己预想中一模一样的回答之后,太宰露出一个满含深意的笑容,打趣地看着眼前恍若无知的五条。 “可是,这真的是对她好吗?” 太宰笑眯眯地反问。 “说到底,能支撑她存在的心愿,你觉得是美好心愿的可能性有多大?” 五条没有出声。 他深知到这个可能性十分渺茫。 因为,咒灵是由负面情绪孕育而成的。 “现在的她,和普通人没有什么的区别,就保持着现状不也挺好的吗?难道因为有心愿就一定要去实现吗?” 太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语速飞快张嘴就是一连串提问。 “未了的心愿要不要实现?可以去实现。但是人选可以不是栃木,说到底,只要实现心愿之后就会消失,对于她来说不就是死亡吗?因为那件事她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还要被那件事纠缠着,再死一次——身后都不能安宁,死也逃脱不出这种奇怪的宿命。” 每当他想到这里,一种诡异的错位感总会弥漫在他的心头,像一把榔头重重敲击着太宰迄今为止为自己筑起的信念。 “实现心愿,你也行,我也行,任何一个人能做到的人都行。就让栃木小姐保持着现状,什么也不会想起,无知地活下去。” 不要帮栃木找回记忆,不要帮栃木实现心愿。 太宰给出了这样的看法。 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意见后,他紧盯着五条的反应,观察对方是否产生了动摇。 听完一番质疑,五条握着装有果汁玻璃杯的手收紧,玻璃不堪重负发出一声破碎的清脆响声,他猛得回神松开手。 他沉吟道:“小光她……其实有一定危险性,让她离开是我的责任所在。” 得到回答的太宰嘴角向上扬起。 不是反对他提出的意见,而是用其它理由来搪塞。 果然,五条你开始动摇了。 “可是这点危险性对你来说绝对不是问题吧——实力上能做到,情感上也没有障碍,还有什么其他问题。” 太宰弹指敲击酒杯,滞留在杯底的细小气泡瞬间浮上水面,破碎散裂在空气中。 他抬眼轻笑了一声,轻飘飘的话语戳破了事实。 “还是说,你喜欢她这种事情,还要我来提醒你吗?” 第60章 “要听我分析吗?作为导游, 情感咨询是要附加收费的哟。” 太宰支着下巴笑眯眯地问道。 五条拒绝:“不用了。” “诶呀,看来我的提醒效果很好嘛。” 这么自夸自擂完后,太宰就不再说话,留下时间给他自己思考。 五条原以为自己会震惊于太宰给出的结论的,但是当那句话说出来后,他心中没有震惊也没有诧异,而是涌上一股“果该如此”的释然感。 喜欢栃木,想要和她度过更多的时光,想要和她创造更多属于两个人的回忆,想要和她分享未来生活的喜悦。 不想让她离开。 隐瞒硬币的作用就是一个开端。 五条心想。 我真的如同我所说的那样,在帮助栃木找回记忆吗? 还不是和太宰说的一样,在阻碍她找回记忆, 切断她离开的道路。 但是, 按照太宰所说的那般, 他的做法反而是正确无比的。 如果想要对栃木好,不如就让她保持现在遗忘而快乐的状态,找回记忆不仅是把她推向死亡,更是把她推向绝望。那样的记忆找回来有什么意义? 以自己的实力,护住栃木也完全不是问题。 所以,为什么要“祓除”栃木。 五条脑子一片清明,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眼前布满迷雾的道路瞬间明晰起来。 对栃木好,对自己好,皆大欢喜的事情,还有什么理由否定这样的方案。 难道是人死就要往生吗? 这种规则也没有什么遵守的必要。 毕竟, 我自己就是打破世间平衡的人。 “你说的对。” 五条对太宰举起杯子。 得到肯定答复的太宰也欣然举杯。 两个玻璃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达成一致。 碰杯后,太宰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杯中的冰块不再受浮力作用,在杯底滴溜溜地滚动几圈后才停了下来。 “看到死去的栃木小姐这么努力地活着,我也稍微提起一点点对生活的兴趣。” 酒水下肚后,他潇洒地站起身,挥挥手道别后与五条错身而过,走出了居酒屋。 在掀开门帘走出去的一瞬间,像是想起来什么的,太宰回过头来。 “明年夏天。” 他笑着把两手放在身前,握紧后又瞬间伸展开来。 “要是你们再来横滨,我邀请你们看烟火大会。” “荣幸之至。” 五条报以友好的微笑。 —————————————— 当五条回到住处时,时间还不算太晚。 他还以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似乎只是他们的谈话过于令人印象深刻,给了人一种长时间的错觉。 门缝底下露出些许灯光,意味着房间里的人还没有睡觉。 不过五条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掏出自己的钥匙开门。 门锁转动的声音似乎惊动了房间里面的人,还没开门,他就听到了啪嗒啪嗒地脚步声向着门口走来。 一开门,果然是栃木。 “你回来了啊。” “嗯,我回来了。” 电视里传来新闻的播报声,给安静的房间内增添了一些声响。 走到门边的栃木还抱着沙发上的枕头,显然是刚才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多好啊。 就这样,不要结束。 五条情不自禁地碰起栃木的脸,手指贴着她的头皮穿过乌黑发丝,最终手掌穿到发梢尽头,从背后把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微妙感觉到五条情绪和平常有一些不同,以为他是遇上什么烦心事,栃木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喝醉了吗?” 但是身上并没有很重的酒气味啊。 别不是和太宰打了一架之后,给人送医院顺带赔医药费了吧? ! 五条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带着满足的喟叹: “没喝酒,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很开心。” 他松开手,扶着栃木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蓝色的璀璨眸子像是平静的深海海底。 见五条这么开心,栃木脸上也染上了笑意: “那能告诉我吗?” “不行,暂时对你保密。” 五条叉起腰,摆了摆手指。 “……” 栃木把手中的枕头摁在了他得意洋洋的脸上。 “……那你自己高兴去吧。” “都说了是暂时嘛,以后会告诉你的——哇哇哇,小光你别走。” “你好吵!我听不清电视里面在说什么了!” 秋高气爽,进入深秋的高专是另一番景象。不同品种的树木因为习性不同呈现出不同的状态,一簇簇金黄点缀在成片的浓绿之中,比起夏日的单调更多了几分个性。 五条和栃木回到高专之后,仅存的一二年级生正努力备战姐妹交流会中,操场上时常传来一年级生的惨叫声和二年级生快活的声音。前后辈的同学情谊在这一刻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让人不由得感叹高专学生之间互帮互助的友好氛围。 栃木来到操场上时,化身风车的钉崎伴随着一声惨叫滑过天际,成为了白天里最璀璨的一颗星。 罪魁祸首胖达还抬起自己一只毛绒绒的爪子,搭在自己眼睛上向她飞出的方向看去。 它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我进步了。” 钉崎:“啊啊啊可恶啊!” 五条:“哈哈哈哈哈哈!” 栃木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穿着高专校服也是飞鸟井也是满脸笑意,还伸出双手鼓掌。 “……” 发生了什么! 我腼腆又可爱的飞鸟井去哪里了! 不要被这种奇怪的氛围同化啊岂可修! 栃木在飞鸟井身边坐下:“你不参加交流会吗?” “栃木!” 飞鸟井惊喜地看向突然出现的栃木,扑到她身上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栃木笑眯眯地回抱住飞鸟井,两人抱了一会儿才放手。 “我出差回来啦,听说你们在为姐妹交流会而做准备,所以过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京都校的校长不允许我参加,说是我掌握了领域展开,会打破两校对抗的平衡性。” 飞鸟井比起之前更加活泼了,表情也更加丰富,说到这里还露出了一点点不满意的样子。但也只是一瞬间,她很快换回了开心的表情,脸上洋溢着幸福。 “不过,虎杖同学他们都说这是对我实力的认可呢。还说,一定帮我把京都校的人全都打倒,我负责加油呐喊助威就好了。” 看到飞鸟井表现得如此开心,栃木心头最后的一点担忧也消失了。 她把目光转向操场上打闹成一团的一二年级生。 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帮助飞鸟井啊。 “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闲下来了。” 栃木从飞鸟井身旁站起来,拍拍裙摆走向操场。 “我来陪你们练练手啦~” 真希走过来揽住栃木肩膀,夹住她的脖颈稍稍用力,玩笑道: “哟,这不是小光吗,几天不见怎么变得这么勇了?一挑几啊?” “鲑鱼鲑鱼。” “栃木回来了耶——你要来体验一下大风车吗?” 场上尚有余力的二年级生围了过来。 突然,四周暴起的咒力丝线趁着三人处于放松状态,猝不及防地层层缠紧了真希、狗卷和胖达。 顿时,三人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身体移动不了半分。 栃木弯腰蹲下,同时从真希手肘里逃开,一边拉开距离一边嚣张地大笑叫喊道: “我要一挑六!” 没想到招呼也不打就突然发难,受栃木特别照顾,真希被捆得最为严实:“太嚣张了,钉崎揍她!” 连嘴都一块儿捆上的狗卷:“唔唔、唔唔唔。” 胖达咆哮道:“上啊,一年级生。” 先前被虐得精疲力竭的一年级生毫无干劲: “噢……” 不过相同的疑问出现在一年级生的脑海里。 话说,五条老师去哪里了? 按理来说,栃木/小光不应该是和他绑定出场的吗? 辅助监督的办公室内。 伊地知把三份资料从柜子里取出来,递给五条。 “第一份,坂口安吾先生给我的,是西格玛先生提及关于诅咒师情报的那一部分。” 知道五条不会有耐心慢慢翻看,他直接总结好了来龙去脉: “与天人五衰合作的诅咒师是佐伯秀甫,他三年前在严岛佐伯家制造惨案后逃匿,现行踪不明。第二份就是关于三年前案子的记录。” 第二份文件被摆在了桌面上。 五条点头,示意他继续。 最后是第三份文件。 同前两份有封面有编号的文件不同,第三份文件似乎像是临时打印出来的,连个封面都没有。 “我按照您的推测稍微调查了一下佐伯的人际关系,这个就是结果……五条先生,还是您自己看吧。” 伊地知退后了一步,神情中略微有一丝不忍和悲伤。 五条拿起第三份资料,把纸张依靠着桌面边缘打开。 夹在其中一张较小的纸张掉了出来。 他弯下腰捡了起来。 看清了照片上的人后,纸张从五条的手中再次滑落在地。 照片上的女孩身穿着巫女服,白衣外面套着印染有鹤松纹的千早,黑色的长发被檀纸包裹着垂在后背上。 她手持着神乐铃,低垂着眼眸舞动手臂,衣袖随着手臂的挥舞在空中划过弧线。 被定格在照片的时间,看起来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经过了三年时间,照片里的少女容貌没有丝毫变化。 因为栃木已经死在了三年前。【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伊地知回忆着报告的内容复述:“佐伯园子,严岛佐伯氏的旁支家族长女,其家庭与咒术师家族的严岛佐伯氏本家几乎没有联系。在被发现具有咒术师天赋之前,从未涉足咒术界。” 第二次从地上捡起照片,五条悟紧抿着嘴角,举着照片来回端详。 明明是每天都在自己眼前蹦跶的咒灵,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相貌,隔着照片却又显得陌生起来。 伊地知像是早就熟悉了五条的作风,长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又把第三份文件捞到自己面前, 把调查出来的资料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但在佐伯氏咒术师日常祓除咒灵的活动中, 意外撞见现场的佐伯园子被发现体质特殊,特别是与咒力有极高的亲和力, 具有成为高阶咒术师的优良潜质, 因此, 最后经过引荐回到严岛佐伯氏本家。” 念完一页, 伊地知正要翻开下一页时, 五条突然开口问道: “小光是什么时候被接回本家的?” 伊地知推了推眼镜,目光随着手指在文件上划过,最终定在了一处。 “佐伯园子……枥木小姐完成高中学业后,独自离开东京父母家,被接往严岛——既然高中毕业,那就是十七八岁的时候了。” “已经十七八岁了啊。” 五条感叹了一声,心中不知为什么有了些许宽慰。 那……小光她应该已经有享受过了充满青春气息的高中生活了吧? 至少,比出生在咒术师家族中好。 伊地知:“虽然从世家从小培养的角度来说实在是太晚了,但是毕竟咒术师的实力中还是天赋占据了大部分,想必应该是佐伯氏咒术师看中了枥木小姐的体质,才把她接回去了吧。” 听到这里, 五条把手中的照片放在桌面上: “但是,我们接触的小光她却仍然对咒术相关的知识一无所知。” 他又用手指点了点照片中身穿巫女服的枥木: “而且这装扮,我记得严岛佐伯氏以其经营的严岛神社闻名,但是巫女一职和咒术师是分开管理的吧。” 甚至不用看文件,五条已经觉察出其中的不对了。 出生在御三家,他早就见惯了各种暗流汹涌的争斗,深知这些咒术家族里面淤积的污泥。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旁支孩子,会受到本家怎样的看待呢? 伊地知顺着五条的话头继续往下说去: “您猜得不错,枥木小姐在回到本家后,即便有着天才这样的名头,却没有人愿意让她接触咒术学习。” 虽然同姓“佐伯”,但是由于枥木出生的家庭已经除了这一姓氏以外,和严岛本家几乎没有丝毫联系,就算是她的父母,对咒术的存在都不甚了解。 在这种情况下,她和外家人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面对这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没被教导过的“天才”,严岛神社培养的咒术师们最大的反应会是怎么样呢? 伊地知翻开了手中文件的下一页: “这件事,说回来还是和佐伯秀甫有关。” “又是……他吗?” 五条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了旁边“天际赌场案”的文件上。 伊地知:“佐伯秀甫被当做佐伯家下一代家主培养。虽然他的天赋一般,但是在这一辈的佐伯氏里,论起天赋来,大家都是半斤八两一样的平庸,因此就算佐伯秀甫的天赋相较于其他世家接班人来说欠缺了许多,他还是凭着嫡长子的身份和自己的努力,让佐伯家将资源倾斜到他身上,将他当做下任家主来培养。” 如果将世家比作是一棵树,那么它的主干就是代代传承的家主。 为了让这棵名为“世家”的树生长得更好,那些不必要的细枝旁叶只能修剪掉了。 被修剪掉的枝叶未必不能结出果实,但是为了主干的良好生长,分散营养的枝叶只能被舍弃。 “现任家主和继承人佐伯秀甫没有表态之前,”伊地知无奈地耸了耸肩,“自然没有旁人敢去教导枥木小姐。” 五条长叹一声: “毕竟那样就和挑战继承人没有区别了啊。” 还是一个站队的问题。 下任家主的人选已经确定,这时候去培养一个未来实力很可能超过他的人,无异于是对家主权威的挑战。 “最后兜兜转转,枥木小姐被折中派去担任巫女,虽然能隐约摸到咒术的门槛,但是还是完全地隔离在咒术师的世界之外。” “他们也没有放小光回东京的家中,而是通过巫女一职变相把她留在了严岛。” 五条扬了扬手中枥木光穿着巫女服的照片。 巫女的人选并没有什么苛刻的要求。 没理由严岛就缺枥木这一个巫女。 伊地知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但回来,毕竟是回到东京啊。”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所在地。 这一次碰巧是自家人发现接回来,万一放人回去之后加入了其他家族势力又怎么办? 咒术高专在校学生人数稀少是一贯以来的情况。 不仅是因为应届符合入读条件的学生较少,同时还有相当一部分小家族并不愿意自己家族挖掘到的孩子入读高专。 几乎被御三家垄断的咒术高专,自己家挖掘到的好苗子送进去后,出来投靠了别人家怎么办? 出于这种想法,因此不少小家族拒绝了咒术高专的邀请。 回想起自己石沉大海的邀请函,伊地知摇了摇头: “自己不培养,他们也不会拱手让给我们来培养的,更何况您在校内担任老师——将人才拱手送给御三家,壮大御三家后续的实力,这种事情也是严岛佐伯家不允许发生的吧。” 五条支着自己的下巴,露出一个略带讥讽的笑容: “比起咒灵,更想防范的还是咒术师嘛。” 特别是对自己地位有威胁的咒术师。 听出了五条的话里话,伊地知低头赞同道: “对,更想防范的……还是咒术师……” 严岛惨案最终发生的源头,也是这样。 他翻开了文件的最后一页: “站在天赋差距的巨大沟壑面前,佐伯秀甫最终还是失去了理智,对枥木小姐下手了……” 三年前,严岛佐伯家惨案。 佐伯家继任者佐伯秀甫嫉妒心起,一时失手杀害了巫女佐伯园子,在追捕过程中出手狠辣,接连伤害数位同窗,最后逃之夭夭,去向不明。 案件最终死者一人,伤者若干,且受伤者修养恢复后,都失去了咒术师的能力,疑似为佐伯秀甫研究的诅咒咒术效果。 发生内乱的消息从遥远的严岛一直传到东京,最终的结果也不过只是稍微警醒了一下各大家族,老生常谈地加强对自家咒术师的教育。 伤亡最终还是化作了资料库中文件上轻描淡写的一笔,以及诅咒师通缉上又添一人。 伊地知把文件重新合上,将照片塞回了文件夹中,立起来放在桌上理整齐后递给了五条。 “这份资料,给枥木小姐看之后,她就应该想起来自己的心愿是什么了。解决问题的关键,大概率就是在佐伯秀甫身上,我约莫着应该是……” 说到这里,伊地知顿了顿,没把那个词说出口。 对于两人来说,这个答案已经心知肚明。 伊地知扶了扶眼镜: “这段时间我会让后勤加大对佐伯秀甫踪迹的追踪,异能特务科那边经过天际赌场一案,应该也会伸出援手的。” 五条接过了文件,突然问道: “资料只打印了这一份吗?” 伊地知点点头: “对,因为是从数据库内调出来的,我是以您的权限才带出这一份的,按理来说应该是只能在资料库查看,不能带出的。” “那就好。” 听到这个回答的五条不知为何满意地点了点头。 以为是嫌资料只打印了一份不够,还没反应过来的伊地知正怀疑是不是自己没做好,又要受到五条的摧残时,出乎伊地知的意料,五条反手把资料投进了碎纸机内。 随着沙沙碎纸的响声,瞬间文件便成了面条一般细碎四散的纸条,掉落在下方的纸框里,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使用寿命。 见状下意识地伸出手阻拦,伊地知的话卡在嗓子里只吐了一半:“……您这是?” 五条一脸轻松地拍了拍手,面色如常地回答: “保密资料啊,我看完自然要销毁掉了。” “噢噢噢好的,”尚没觉察出五条真正想法的伊地知没发出异议,“那您亲自转述给枥木小姐……” “不是。” 伊地知话还没说完,就被五条粗暴地打断了。 “保密资料。”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伊地知,“保密——懂不懂,越少人知道越保密。” 被五条的手指直直地指着,伊地知先是呆愣了一下,随即终于反应过来,试探性地开口。 “枥木小姐……您……不打算告诉她?” “尽是些无聊的生前事,干什么要想起来?” 五条反问道。 他坐回椅子上,面色甚至恢复了看文件之前的轻松。 “你看现在小光活得不也挺好,该吃吃该喝喝;而且她也不霍霍普通人,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咒灵,那不如就保持现状。” 在太宰帮他理清其中的利害关系之后,五条已经做出了决定。 小光的生前事,就让他来解决。 从此再也没有什么佐伯园子,世上只剩下枥木光。 想通了五条想要做的事,伊地知嘴巴张张合合半天,难得对五条的决定做出了异议,吞吐迟疑地小声问道: “这……不问问枥木小姐……真的好吗?” 不知道是他的声音过小,还是我行我素惯了,五条直接忽视掉伊地知疑问,自言自语道: “啊,既然这样的话,得先让那帮老头子习惯小光的存在呢……那交流会就让小光多露露面,锻炼一下老头子们的心脏,还有佐伯秀甫我得找个时间单独去解决掉……” 还没等伊地知多问一句,五条瞬间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就这样子!” 他拍了一下手,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先从交流会开始,锻炼老头子们的心脏——就这样子决定,麻烦你转告校长一声我又反悔啦,我要带着小光一起参加交流会了。” 然后头也不回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伊地知:“……” 救命啊为什么又是我夹在中间传话! 目送着五条离去的潇洒背影后,伊地知的视线转移到了废纸篓里已经成为碎纸的文件。 回想到五条的决定,他喃喃自语道: “这样……真的可以吗?” —————————————— 吃完晚饭,和钉崎飞鸟井真希学姐开完女子会,交流了一下最近咒术届的新闻八卦,快到晚上十点,枥木才摸着黑回到五条在校内的宅子。 一脱鞋进了房门,人还没看见,五条拖长语调的声音倒先从房内传了出来。 “小~光~” 一听到这自带波浪号千回百转意味无穷的叫声,咒灵的求生本能叫枥木打了个冷颤。 肯定没好事! 等她走进去后,看到五条笑盈盈的脸和留在桌子上的蛋糕时,脑子里的警报已经拉到了最高级。 绝对没好事! 看到枥木略带警惕的眼神,五条向她和蔼可亲地招了招手:“来呀~小光,坐啊,我还给你留了蛋糕呢。” 似乎为了争取信任,他颇为诚挚地把蛋糕又往枥木的方向推了过去。 枥木一步一步如同螃蟹一般侧身闪到桌子旁边,坐下后拿起叉子戳着蛋糕,抬起眼睛狐疑地看着五条。 “……这蛋糕……里面不会涂满了芥末吧?” 五条一脸无辜地辩解: “怎么可能,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你不是像,你就是。” “……” 五条面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僵住了。 看到五条僵住的神情后,枥木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小口蛋糕,确认没有奇怪的配料后才放心地吃起来。 “说吧,又有什么事情。” 她才不相信五条突然发什么善心请她吃蛋糕呢。 要不是她知道五条炒不了她鱿鱼,枥木就要怀疑这是要她收拾盖铺前最后的甜点。 对!最后的甜点! 五条肯定是那种连最后的晚餐都没得吃的抠门老板! “没什么事,就是来体恤一下员工的身心健康。”五条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小光,我问你,现在的生活,你过得开心吗?” 枥木送往嘴里的蛋糕微微停顿了一下,眼睛四处转了转之后,小声快速地嘟囔道: “难道是高专一年一度的员工回访?要是夜蛾校长来的话我说不定真的想揭露一下某些人乱扣工资压榨员工的无耻行径呢……啊痛!” 话还没说完,自觉对号入座的五条给了枥木额头一个暴栗。 悠悠地收回手,五条收敛起些许笑容,表情中甚至带上了点严肃: “我是认真地在问你。” 不明白五条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被他略带严肃的表情所影响,枥木揉了揉自己略红的额头,愤愤地往嘴里送了一口蛋糕,稍微思考了片刻后才开口回答: “开心吗……其实还好?除了不能让一些人看到我以外,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啊,反正你吵得要死一个人也能顶一百个啦。” “这还差不多。” “喂喂喂正常人不会把这个当做夸奖吧。” 被五条的脑回路绕昏了头,枥木看着他又自顾自地开心起来。 提了莫名其妙的问,又莫名其妙地开怀大笑,笑完之后,五条终于说出了枥木能听得懂的人话。 五条说: “好!那这次的交流会你和我一起出场吧!” “绕了大半天,原来你就是想要我来加班吗!” 枥木不满地大叫起来,用叉子指着笑嘻嘻的某人。 我就说怎么兜着圈子问这儿问那儿,感情是想拉我去加班。 她蛋糕也不吃了,撑着桌子站起身,双手环抱在胸前: “你不是说交流会我打打杂,陪陪练,全当是放假了吗?” “我不管,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就要你和我一起去。” “不行!你这是违约!” “违约?哪儿违约啦,我们有签合同吗?” 五条嬉皮笑脸反问道。 “啊啊啊啊五条!” 眼看着自己的休假又要泡汤,枥木张牙舞爪地把吃到一半的蛋糕往五条脸上扔。 一个蛋糕就想抵了加工工资,她早该知道五条没安好心。 啪叽—— 可怜的蛋糕被无下限术式挡了下来,滑掉在桌面上。 五条无辜地高举双手: “哎呀,这也太浪费了。” 见状,枥木气得头也不回地转身,重重踏步往自己房间走。 “不理你了,我去睡觉了,再见!” “放心睡哟,明早我会早早叫你起床的~” 五条托着腮朝枥木的背影挥手。 直到走廊另一端传来“嘭”的关门声,五条才把视线收了回来。 难得自己动手,他耐心地把桌面上的奶油清理干净后,又坐回了餐桌旁枥木刚才坐过的位置上。 似乎是在回忆刚才的对话,五条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这不是挺好的吗?” 答案并不是简单的“开心”或者“不开心”。 而是比那更加宝贵的,“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和五条的愿望完全契合的答案。 越想他笑得越开心,肩膀抖了一抖。 五条从椅子上转过身,冲着枥木房间的方向大声说道: “抱歉啦小光,这次就违约了。” “发我加工费!” 隔着房门,枥木愤怒的声音从房间里模糊传出。 “没——有——” 像是被五条气到不行,枥木这次连回都没有回话,取而代之的是枕头砸在门上发出的沉闷声。 眼看着从枥木门缝里漏出来的怨气快要在五条笑声的催化下生成了新咒灵,五条这才支住了自己的大笑声。 从餐桌旁站起身,他又往枥木房间看了一眼,随后低低说道: “是呀,要违背那个约定了。” 不过不是加班。 是我不会让你离开了。 第62章 第二天早上,五条并没有按照枥木的预想,过来骚扰外加含她起床,取而代之的是意料之外的客人。 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枥木险险地把要脱手砸出去的枕头收了回来。 ……好吧,虽然以五条的身高来说,就算是砸出去了也砸不到人。 刚开门就看到一脸凶神恶煞攥紧枕头的枥木,飞鸟井吓到身体后仰往后退了一小步。 反应过来来者不是五条后,枥木马上背 手把枕头放到了身后,换上和蔼可亲的笑容。 “早上好, 木记。” 枥木本来打算偷袭五条的打算落了空。 门口站着的是早已穿好高专校服的超龄插班学生,飞鸟井木记。 也是五条和枥木在之前任务中,从外面发掘并带回来的咒术师。 虽然一开始被吓了一跳,但飞鸟井依旧是有礼貌地问好: “小光, 早上好。五条老师让我来带你去交流会那边的场地。” 可恶的五条, 居然还用这招! 枥木在心里暗骂着。 抓准了她不会拒绝飞鸟井邀请的心理, 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拉她去当苦力了。 飞鸟井看着枥木的神色由狰狞变成愤怒,又看向自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最后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木记啊,作为前辈,让我告诉你在高专的生存技巧吧。” “……生存……技巧?” 飞鸟井不解。 枥木满脸沧桑: “那就是,永远不要相信五条嘴里吐出来的话。” 飞鸟井:“?” —————————————— 由于交流会将近的原因,高专校内不少地方都被围了起来禁止入内,据飞鸟井的介绍说,这些地区将会作为两校交流会的比赛场合。 “连这些建筑都要围了起来吗?这难道是比拆迁?” 和飞鸟井一起绕开已经被隔开的建筑,虽然不是校长,但枥木已经开始为夜蛾校长的钱包感到肉痛了。 一想到咒术师们的破坏力,枥木感觉怕不是最后都只剩个地基。 飞鸟井耐心解释道: “因为比赛内容涉及到祓除咒灵,考虑到需要模拟真实的环境,比起在自然环境中的咒灵,在有人员活动的建筑中出现咒灵的频率反而更高,所以当然也要把建筑划在内了。” “原来如此。” 枥木点点头。 “不过五条老师有提议过把交流会开到仓那边去。因为仓不仅能提供最真实的模拟环境,而且对现实也没有任何损害,要判定比赛状况和保证人员安全都很有利。噢对了,小光你知道吗?” 说到这里,飞鸟井的脸上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容,看起来又自豪又开心。 “我虽然在现实要展开领域还有点困难,但是使用井构建虚拟世界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五条老师接管仓之后,派了一些咒术师过去调整了仓的设置,还让人教我怎么使用咒力,所以我现在完全清醒地操纵构建出来的虚拟世界了。” “那真的是太好了。” 枥木发自内心地为飞鸟井感到开心。 看来五条他还是做了些好事的嘛。 枥木心中感慨。 尽管整天都是一副咋咋呼呼的模样,嘴上挂着自己最强,却看起来半点都不靠谱。 但是没和她多说,转身就把飞鸟井安置的工作全都跟上了。 “但是五条老师的提议遭到了京都校那边的强烈反对,所以最后只能按照老传统来,在校内举办了。” 飞鸟井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无奈。 枥木轻轻叹了口气: “说是这么说,他们要是同意了我反而会很意外。” 被拒绝是必然的。 毕竟投入到“井”里面就意味着把学生的大脑都交付到飞鸟井手里,京都校的师生绝对是不可能同意的。 就算退一步讲,京都校的领头人是十足十地守旧派,说不定哪怕是由他亲自来操控,他都不会放心让自己的学生下到“井”里面去。 眼看着气氛似乎要往沉闷的方向落去,枥木凑近飞鸟井,圈住了她的胳膊,亲昵地说道: “好啦好啦,他们想用还不给用呢!井这种好东西我们留着自己用……下次我和五条出差要是碰到什么疑难杂案,肯定会来找你帮忙的。” 飞鸟井先是愣了一下,转而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呀,那以后需要我就尽管提。” 她挥了挥自己的瘦弱胳膊。 “也要让小光你见识见识我的进步呢。” 穿过大半个被圈起来用作交流场地的校园,飞鸟井和枥木终于来到了东京校的教师休息室。 令枥木意外的是,并不是高专教师的七海先生也在。 应该是任务完成后,暂时在高专内休息吧。 联想到上次的天际赌场案,她猜测到。 不过,看室内两人相处的情形,七海想要安安静静放松一下的愿望算是完全落空了。 “七海——我们来找点有趣的事做吧——” “……” “娜娜米——” “……” “难道是被不知名的诅咒阻断了听力?” “……” “七海要请我吃一周甜点,不吭声就是默认了!” “我说你……” 咯吱—— “五条先生,我带小光来了。” 飞鸟井直接推门而入。 枥木想要拦住她的手堪堪停在半空中。 木记啊,我们慢点开门不行吗! 还有七海先生!你刚刚松了口气是不是,我很确定我看到了! 救命!现在马上跑可不可以当我没来过。 原本整个人快要睡倒在沙发上的五条,听到开门声的那一刹那像根弹簧一样弹了起来,撑着沙发背翻身跳了下来,一把揽住几欲先走的枥木。 他转身冲飞鸟井比了个大拇指。 “木记好样的,你可是完成了我都难以完成的伟业啊。” 好学生飞鸟井摆了摆手,向五条和七海礼貌问候: “不客气的。早上好,五条先生,七海先生。” “早上好。” 七海点了点头,嘴角略微上扬,不知道是因为问好来带的好心情,还是开心于终于有人来替自己受五条折磨。 “哟——早上好呀!” 五条揽住枥木的手臂晃了晃,语调末尾上扬。 “让我看看这是谁……啊,这不是我的感动高专年度好员工小光吗?我猜猜……肯定是因为想要开开眼界,再加上不忍心抛弃下辛勤工作的我,所以特地跑来做交流会的志愿者啦,嗯嗯,就是这样!” 枥木心不甘情不愿: “早上好——” 不好,我一点都不好。 她在心里吐槽道。 如果你愿意给我发加班费,我这声“早上好”都能喊得更加情真意切一些。 枥木双腿瞬间一弯,身体下蹲从五条的手臂里躲了出来后,双手环抱在胸前。 “要不是看在木记的份上,要加班费没加班费,要补偿没补偿,我肯定是闭门睡大觉的,谁要理你啊。” 本来枥木都给自己安排好了假期,万万没想到居然前一天晚上五条就突然反悔变卦了。 见状,五条又一脸委屈地“嘤嘤嘤”泣道: “小光真无情,就不能是看在我的份上吗?好歹人家给你吃又给你穿,辛辛苦苦把你拉扯成人……” “……” 别乱给你自己加人设啊,可恶! 枥木身体晃了晃,感觉自己快被五条装出来的“嘤嘤”声哭到昏过去,抬手止住了他: “好好好我做就是了,求求你别哭了,你再哭就把我给哭活了。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来当东京校的啦啦队加油助威吗?” 五条瞬间换上一副笑脸,变脸速度飞速无比: “啦啦队有木记在,小光你肯定就不用去啦,我有更重要的活儿要派给你做,不过首先第一步嘛,我们得去认认京都校的人……木记,七海,我们先走啦!” 回头冲两人招了招手道别,五条推着枥木的肩膀,走出休息室的大门。 枥木只来得及匆匆说一句“再见”,屁股都还没碰到休息室的沙发,就又稀里糊涂地跟着五条走了。 目送着枥木离开后,飞鸟井拍拍裙子在沙发上坐下来,学着七海一样拿起一份报纸,但目光却时不时扫过另一边的七海,似乎在犹豫着是否要搭话。 就在飞鸟井第三次欲言又止时,七海放下了报纸。 “飞鸟井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啊那个……”飞鸟井的话语声顿了顿,视线游离了片刻后,才回望向七海,“我想说,您的声音真的很像我的一位熟人。” 七海露出了然的表情: “是鸣瓢先生吗?确实像到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地程度。曾经五条和我提起这件事时,我还以为他又是在胡言乱语。” 终于搭上话后,飞鸟井语气稍微放松了些: “是啊,当初听到您的声音时,我还以为鸣瓢先生也随我一起调来高专了,毕竟五条老师现在同时担任仓的局长和高专的教师……说到这里,您知道为什么五条老师这次执意要让小光来参与交流会吗?” 她问出了心中真正的疑惑。 不同于出差刚回来的枥木,飞鸟井在和伏黑的聊天中得知,京都校校长是咒术师中保守派的领头羊,对虎杖同学的存在就已经颇有异议了,更不用说身为特级咒灵的枥木。 虎杖以后要在高专继续学习生活下去,不可能回避他们,所以必须得参加。 但是枥木并没有一定要参加的理由。 七海垂下了头,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看报,隐在墨镜后面的视线叫飞鸟井看得不真切。 半晌之后,他终于重新抬起了头。 “实话实说,我也认为不该让枥木小姐出现在京都校人员的面前……至于五条这么做的原因,我相信,应该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吧。” 听到这个回答,飞鸟井放在双腿上绞紧的手指骤然放松。 她笑道: “也是,虽然五条先生给人很不靠谱,但是我相信他。” 飞鸟井站起身,放下报纸转身跑向门口,向七海微鞠一躬。 “感谢您的解答,我先去找钉崎同学他们了,欢迎您来参观我们的交流会。” 说完,高专校服的深色裙角随着轻快的脚步消失在门后。 休息室内归于安静。 七海重新拿起报纸。 片刻后,室内才响起一句低低疑惑: “打算……是什么呢?” 第63章 “……这是什么?” 枥木看着面前推车上配色诡异、样式诡异、名字更是诡异的书,陷入了混乱之中。 出了休息室后,枥木跟着五条东走西走,步行十分钟左右后,终于来到一间样似储物间的小木屋外。 五条熟门熟路地打开门,用脚扫开堆在地板上各种杂物,翻找一会儿才从里面推出一辆堆满书籍的小推车。 “锵锵锵——” 五条把推车推了出来,停在了枥木面前。 “要去见远道而来的京都校同学,怎么能没点伴手礼呢?小光你来推车,到时候把这些书分派了送给他们,每人一本哟——噢对了,到时候会有个看起了凶巴巴,相处起来更是凶巴巴的女老师,她就不用送了。” 听着五条絮絮叨叨说着要如何送这所谓的“伴手礼” ,枥木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起其中一本,一字一句念出了封面上的书名: “完全自杀手册……这是什么!?” 这到底是在送伴手礼还是在送葬礼啊! 而且由我一个咒灵来送,怎么想都像是诅咒对方的意思啊! “伴手礼啊。” 五条拿起一本,殷切地凑到枥木面前。 枥木嫌弃地把脸转了几乎九十度。 “之前我们不是去了横滨吗?这可是那位导游太宰先生为我倾情推荐的伴手礼呢, 而且我觉得看风格也很适合咒术师。” 见遭到了嫌弃,五条把书收了回来,用手指关节敲了敲书封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红黑配色,和我们工作场合的色系很符合嘛,而且遇上那个自杀怨念过深而死的咒灵,还能拿着书和他探讨探讨自杀方式,安抚安抚死者情绪。” 说完,他还点了点头,一脸认同。 “果然, 太宰先生的推荐真的很不错。” 枥木:“……” 这可真是一个敢推荐,一个敢买啊。 她十分怀疑,这个伴手礼送出去之后,东京校和京都校的“交流会”会不会直接当场举行。 “好嘞!小光快推车跑起来,我们应该能迟到五分钟以内—— gogogo!” 五条看了一眼时间,转身跑到前面,招呼着枥木一块儿跑起来。 “什么?” 枥木急急忙忙地把手搭上推车扶手。 “你就不能准时一点吗?” “没事嘛,反正迟个几分钟也没人会在意。” “五条——!” …… 高专建校时间悠久,而且校内有不少自然生长的绿化森林,因此为了最大程度上不对树林造成损害,再加之咒术与传统文化之间存在的关联,连接起建筑区域的道路大多都是由石板铺成的青石路。 哐啷哐啷—— 一路推着小车跟在五条后面飞快小跑,枥木感觉自己推车的手快要被震掉了。 两校会面的地方定在高专校的入口处,是一条形似参道的长长台阶。 还没走上前,枥木大老远就看到矗立在一旁的两校校长,和一群面对面干瞪眼隐约已有一丝火药味的学生们。 “让一让让一让!我们来咯!” 五条的吆喝声一出,枥木顿时感觉到在场的所有目光瞬间“唰”地一下聚在了五条身上。 枥木:迟到也要有点自觉啊!这么嚣张的出场真的好吗! 然而当事人丝毫没有迟到的自觉。 五条径直跑到对立站着的学生中间,稳稳地叉腰站好。 “大家好呀!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助理咒灵,枥木光,这次交流会也会来帮忙哟,大家可要好好相处。” 他转身一脚踩在枥木推着的小车上,帮她刹停住了车。 钉崎双手叉腰:“这个笨蛋,终于来了。” 伏黑面无表情:“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迟到啊。” 虎杖则是高兴地凑到五条面前。 “噢噢噢,五条老师你来啦!” 飞鸟井微笑着冲五条和枥木挥了挥手。 可惜枥木还没来得及回问好,就被猛得急停下来的推车绊得一个踉跄,头差点撞上了扶手。 等她抬起头来,才发现了京都校的目光以更灼热的方式,从五条身上聚到了自己身上。 被盯出一身鸡皮疙瘩,枥木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 这京都校的同学,可真热情啊……哈哈、哈哈哈…… 莫名从目光中感到了一丝不对劲,枥木微皱起眉头,但转瞬间就恢复了正常表情。 不知是没感知到那些目光,还是完全不在意,五条没有对那些视线作任何反应,从推车上抄起一摞书,塞到枥木手里。 “小光,快给京都校的大家发伴手礼吧,看大家都等不及了。快去快去!” 顶着一众诡异的目光,枥木硬着头皮走上前,勉强扯出一副苦哈哈的笑容,把手里太宰为五条准备的《完全自/杀手册》逐一送出去。 和真希学姐长相莫名相似的短发女孩捏着书的一角,一脸嫌弃: “这是什么,真恶心。” 给人像是在参加偶像握手会的大个子用力握住枥木的手摇了摇: “你就是特级咒灵?身子板是不是太小了?” 疑似从霍x沃x转学来的同学抱紧扫把,疑心满满瞟了枥木一眼: “这里面不会有诅咒吧?” 发色奇特的蓝发女孩恭敬地双手接过了伴手礼: “哇唔——多谢多谢!” 似乎是身残志坚的盲人同学微微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枥木总觉得他的目光甚至能透过他的眼皮在打量自己): “却之不恭。” 人工智能走进咒术届的先锋领头人看了看封面: “……自/杀吗?我不会去做那种事的。” 等枥木从京都校人群的一头走到另一头,正要把手中的最后一本书递给身穿巫女服的女士时,一只手臂从她背后伸了过来,抽走了枥木刚递出的书,用书脊敲了一下她的头。 五条理直气壮:“歌姬没有!” “谁稀罕你的礼物啊!” 枥木眼看着原本双手垂握在小腹前,矜持优雅的巫女小姐瞬间不复淡定,挽起袖子咬牙切齿,看上去似乎是很像给五条那张笑嘻嘻的脸来上一拳。 枥木:“!” 这熟悉的感觉…… 小姐,要加入我创办的五条悟受害者协会吗? 把书拦截抢走之后,五条晃悠悠踱步到夜蛾校长身边的一位老头子身旁,悬殊的海拔差让他半弯下来腰才能和老头子面对面讲话。 “要是老花眼看不清就叫我一声嘛,别瞪着眼睛瞪半天,多累啊。” 他转身冲枥木招招手。 “来,小光,过来。” 枥木侧头看了眼旁边的高专校和京都校学生,又往老头身旁的夜蛾校长看了眼。 一群学生,两个带队老师,高专的校长,剩下那位就是…… 京都校的校长,保守派的领头羊。 噢,那个主张除掉我和虎杖同学的老头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五条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但枥木还是走了过去。 越走上前去,她便感觉到来自乐岩寺目光愈发地聚焦在自己身上,锐利如刀。 甚至与京都校的同学那种意念纷纷杂杂、含着不同想法的目光有所不同,在眼前这位保守派的领头羊目光中,枥木清楚明确地读出了他唯一的想法。 祓除掉自己。 走到乐岩寺校长眼前,枥木扫了一眼旁边仍是微笑的五条。 虽然她想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但是既然来都来了,那只能跟着五条的意思走了。 “看不清我吗?抱歉抱歉,是我没考虑您老人家。” 枥木面色不变,回视向他的目光毫不闪避,坦坦荡荡展开双臂。 “您早说嘛,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我还是有的。” 乐岩寺狠狠地剐了枥木一眼,又她身后高专学生的方向看去。 “又是一个特级咒灵……还有宿傩的容器,五条,你不要太嚣张了。” “消消气,别把自己给气死了,让我看看哈……” 五条拿出刚从庵歌姬那里截下来的《完全自/杀手册》,“哗啦啦”翻动片刻后抬起头,一脸惊奇地感叹道: “没有记载被气死这种方法耶,要是你被自己气死自/杀了,我就可以写封信给出版社让他们加上这一条。” 夜蛾伸出手臂,虚虚拦住五条: “别太过了。” 乐岩寺手中紧了紧拐杖,气得脸上的褶皱发抖,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看不出聚焦的浑浊眼珠在眼眶中动了动,没有聚焦的视线像是在看枥木,又像是在看她身后的高专学生,最后定过神来,转向五条。 “不要得意的过早了,你这小辈。” 留下这句话后,乐岩寺重重地把手中的拐杖在地上一戳,拂袖转身往高专校内走去。 眼见着人被五条气走,饶是早就预料到这个局面,夜蛾校长还很想扶额叹气。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五条做带队老师。 做事做不成事,惹事倒是很上道。 夜蛾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学生,再看看耸肩摊手甩锅的五条,最后决定还是自己来说明: “为期两日的姐妹校交流会,第一日为咒灵讨伐大战的团体战……” 像极了学校开会时站在台上喋喋不休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校长一样,交流会不是第一次举办,因此不管是东京校还是京都校的学生,都并不显得多专注认真地在听。 反而是临时被拉过来的枥木,仔仔细细地听起来。 毕竟五条安排了什么工作给自己干,多了解了解总没坏处。 噢噢噢,咒灵讨伐大战啊。 枥木点点头。 咒术师的本职工作,拿这个来比赛也是预料之中。 等等? 枥木突然想到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讨伐咒灵……不会是讨伐…… 我吧?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所幸五条并没有离谱到那种程度。 “……将指定区域内的二级咒灵先祓除的队伍就算胜利,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三级以下的咒灵,如果二级咒灵没能在日落之前被祓除,那么讨伐数更多的队伍将取得胜利……” 夜蛾把比赛规则一一道来。 听完夜蛾校长介绍的比赛规则,枥木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是,毕竟是两校之间的交流比赛,五条应该不会这么胡乱提议的。 总结下来,团体赛限制非常少。除了不能杀害对手,或者是让对手身负重伤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强制性限制。 可以说是十分自由的团体赛了。 “……以上,就是第一天团体赛的内容,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 夜蛾环视一周。 刚刚还在交头接耳的学生们瞬间安静闭嘴。 “没问题的话, 正午开始比赛, 大家现在可以去各自的休息室准备。” 确保了没人对比赛规则存有疑惑, 夜蛾校长拍了拍手作为就地解散的信号后, 也离开去忙别的事情了。 早上的会面算是无惊无险地正式结束。 因为京都校的学生人生地不熟,所以都由京都校的带队老师庵歌姬带着他们去休息室。 但是在自家地盘的东京校则没有这个烦恼。 眼见对手走了, 校长也走了,大家和自家的带队老师五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片刻后,酝酿完成的五条掐着嗓子开口: “我可爱的学生们啊——需要老师我为你们指点迷津吗?” 说完, 他还伸出了一只手臂, 活像是神神叨叨的传教士。 “……还是算了吧。” “鲣鱼干。” “噫——” “白痴眼罩男。” 众人异口同声。 东京校集体拒绝了五条老师的盛情自荐。 然而被拒绝之后,五条丝毫不见沮丧。 “好耶!那我先走一步, 你们加油!” “……” 众人:怎么顺遂他的意之后更加不爽了呢…… 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表现得太开心不是很妥当,五条又抹了抹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我好难过,你们居然不需要我了。” 枥木:“……” 你带着眼罩擦个什么眼泪啊! 用自己仅存的师德演完最后的一点师生情,五条转身揽住枥木肩膀,迈开步子,只留给学生们一个背影。 “小光,既然他们这么烦我,那我们还是走吧” 枥木手里还握着推车把手,一脸天真: “可是他们没说烦我啊。” 五条按下枥木脑袋: “那你没听我说的是我们吗?” “你。” “我们。” “你!” “我们!” 作为不用参赛的学生,飞鸟井站在人群的最边缘,听到五条和枥木的对话后,原本习惯性想往枥木身边凑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她转了转眼珠子,然后招呼大家道: “那个……大家,我们也先去休息室准备吧,五条老师和小光也去忙他们的事,为接下来的团体赛做准备。” 伏黑挠挠自己海胆头一样的头发: “也是,正午开始的话时间也不是很充裕。” “那我们走吧。” 身为二年级的学姐,真希率先带头往东京校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大家三三两两也跟着离开了。 走最末尾的飞鸟井临走前,不忘和两人招手道别,张嘴小声说了句话。 加油哟。 枥木读出了飞鸟井隔空对自己说的话。 五条微笑着挥挥手,赞扬道: “呀,他们都走啦——飞鸟井同学真有大局意识,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 尝试推开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无果,枥木觉得自己今早似乎是误会了飞鸟井。 看来以后的“高专生存技巧”,要改成不要相信从五条和飞鸟井嘴里说出来的话了。 —————————————— 京都校休息室内。 高专校内的建筑大部分都保留了日式传统建筑的布局,本次为两校准备的休息室也不例外。 方才还被五条和枥木气走的乐岩寺此刻完全平静了下来,坐在室内靠墙的一处。 学生们或坐或站,分布在与校长相面对的房间另一边。 房间里格外安静,却不沉寂。不知名的思绪涌动在一片安静之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乐岩寺苍老缓慢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平衡: “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说这话的时候,他略微抬起头来,用自己漆黑的眼眶望向对面端手放在胸前的加茂,然后又依次扫过真依和西宫,最后把目光放在了剩下的三人身上。 “不用辩驳虎杖到底是否属于人类,结果自然会帮我们来筛查。就算宿傩的容器能侥幸逃过,但是那个特级咒灵绝对不会是无辜的。到时候你们都听加茂的指挥。” 哗啦—— 没等加茂应答,木门破碎的巨响声响彻整个房间。 “无聊,你们谁爱指挥谁指挥,关我什么事。” 东堂慢悠悠收回刚刚踹门的脚,手扶住门框正打算往外走。 加茂厉声喝道: “东堂,回来。” 东堂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加茂。 见他停下脚步,加茂语气缓和了些许,平淡地说道: “我不会指挥你的。” 正好站在两人中间的三轮原本一脸担心,生怕这两人当场直接打起来。 听到加茂的话之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三轮:太好了……没想到加茂同学也有善解人意的一面啊…… “因为不用你也可以达成计划,”加茂淡淡扫了东堂一眼,像是在陈述,“所以你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就可以了。” 三轮:……qwq 不是这样的发展啊…… 加茂的话一说出口,东堂手中扶住的门框顿时碎成了木渣,唰唰掉落在地面上。 他攥紧拳头,捏得劈啪作响,两条手臂上的血管随着拱起皮肤,漫出淡青色的脉络。 “那就再好不过。” 东堂目眦尽裂,看向加茂,又转头瞪视乐岩寺。 “我早就对你们这群对女人品味奇差的家伙失望透顶。” 东堂从自己踹开的出口处跨出房间,头也不回地离开,这次加茂没有再拦着他,放任他的离开。 交代完该交代的东西之后,乐岩寺看着墙边开出的大洞,冷哼一声,也跟着从房间正门离开。 眼见校长离开房间,室内不再像之前那样安静,大家纷纷出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三轮满脸忧愁,举起一只手提问: “那个……那个计划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能不能我也自由行动?” 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我不想被那个人追杀啊…… 西宫抱着自己的扫帚: “反正东堂想要去找东京校的人比拼,那就让他去呗。有他顶在前面,不管是狩猎咒灵还是实施计划都会轻松很多。” “那我们到底是以狩猎咒灵进行比赛为主,还是实施那个计划?” 真依往靠了靠,倚在墙上单手扶着自己的另一只手肘,扫过室内众人,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加茂身上。 三轮弱弱开口: “还是比赛吧,毕竟我们是来参加交流会的。” 我不想参与那个计划啊。 “我对计划帮助也不大,看你们怎么选。” 一直没出声的机械丸放弃了选择权。 “不……” 加茂沉声开口,身体微侧转向摇摆不定的三轮和机械丸。 “尚且不谈宿傩的容器,放任特级咒灵留存在东京地界上,而不将她立即祓除。如果不对她采取任何措施,是每一个知道她存在的咒术师的失职。我身为加茂家的嫡支,更应该作出表率。” “京都校全员,都以计划为主行动。” 加茂沉稳而掷地有声地说。 三轮抿了抿嘴唇,没再出声。 机械丸那机械构造出的面部看不出任何表情。 …… 站在伏黑身旁的虎杖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大喷嚏。 “阿嚏——” 伏黑一脸嫌弃地避开: “下次能不能用纸巾捂住啊。” 虎杖不好意思道: “抱歉抱歉,我下次一定注意——话说我怎么突然这么想打喷嚏。” 他一边道谢一边接过飞鸟井递来的纸巾,擤干净鼻涕。 “噢噢噢,我知道了!” 看了看四周,钉崎突然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身体凑到虎杖旁边。 “你是不是……对熊猫毛过敏了?” 胖达:? ? ? 它委屈兮兮地扭了扭自己胖乎乎的身子: “胖达不是熊猫啊。” 虎杖仿佛被点醒一般: “是哟!很有可能!” “是吧是吧。”钉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老是从胖达前辈身上闻到奇怪的味道。” 真希扶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这么说,我之前也有时候会闻到,但是现在就闻不到了……难道说我已经习惯了?!” 眼看着自己要被做实身份,胖达吼道: “我真的不是熊猫啊!” …… “阿嚏——” 和五条一道把推车推回储物的小木屋,站在门口的枥木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揉揉自己的鼻子,枥木疑惑道: “唔,灰尘太大了吗?” 放好了推车,五条从房子里走出来。 听到枥木的疑惑,他玩笑道: “咦,难道不是我刚刚在念叨你吗?” “要是这样的话,那个喷嚏我无论如何也会憋住的。” 看着五条重新把门关好,枥木摊开双手手掌。 “所以呢?现在京都校的人我全都见了一遍,连那个保守派的领头羊也见了,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呢?” 她也和五条说过见照片就可以了。 那些人又不像她一样是咒灵,相机拍不下来照片——少见一次面还能少点冲突。 “记住脸的话,接下来就方便多了。” 五条神秘一笑。 “接下来要见的人,不属于京都校,也不属于东京校。” 第65章 “噢, 你就是那个特级咒灵?” 白色长发编成一束垂落在面部,遮挡住了大半表情,坐姿慵懒优雅的女人用指尖微微挑起自己的头发,向枥木投来略微好奇的目光。 五条笑眯眯地拍了拍枥木肩膀。 “虽然是特级咒灵,但是也是有名字的。” “啊对……我是枥木光,前辈你好。” 尽管眼前的女人看不出年龄,但从她身上感受到的大佬气息让枥木还是选择问候了一声“前辈”。 “真是有礼貌的孩子,不用这么拘谨,我是冥冥。” 冥冥放下了自己的手, 白色长辫又把她的视线遮了起来。 枥木没改口:“冥冥前辈。” “嗨嗨, 这次大赛小光你就负责辅助冥冥监测赛场上的情况。”五条继续热络地介绍道,“之前让你去认人也是这个原因, 虽然冥冥的术式可以看清赛场上的情况, 但是关键时刻还是要有人在场比较保险呢。” “而且要让我的乌鸦帮忙的话, 这可是收费项目啊。” 冥冥抬起一只手腕。 一道黑影从房间里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倏地蹿了出来,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是一只乌鸦。 冥冥收回手腕, 把乌鸦带到自己怀里。 毛色黑亮的鸟儿乖巧地被顺着毛,时不时抬眼看向五条和枥木两人,看起来似乎有着远超普通动物的聪慧。 五条: “所以只能拜托小光啦。” “原来……我的加班费比乌鸦还低吗?” 枥木抬起头,一脸怨念看向五条。 已知,冥冥让乌鸦出手要另收费。 枥木加班有加班费。 但是五条宁愿让枥木来加班。 枥木:…… 可恶, 果然咒灵是在剥削链的底层吗? “啊哈哈,不要在意这种小细节嘛——我是觉得小光你更可靠喔,绝对不是什么钱不钱的问题。” 五条言之凿凿。 “尽管我一向秉承着不能挡人财路, ”冥冥用手指卷起自己面前的发尾,发丝在手指间转着圈圈,“不过我可以为枥木小姐破例一次——凑过来点,我悄悄和你说我让乌鸦出手要多少钱。” 说完,冥冥还朝五条挑了挑眉毛。 枥木先是眼睛一亮蠢蠢欲动,不过很快她又笑着摆了摆手。 “还是不用了,老实说,钱对我用处并没有那么大,我又融不进人类社会,钱也花不出去。” 嘛,反正她就算涨加班费,也要拿去还欠五条的装修费。 换个角度想,等她离开之后还没还完的话,岂不是还有点爽? 枥木:等我早实现心愿早走人,欠的债也不还,拍拍屁股就走人,好耶! 冥冥向外一挥手,乌鸦从她手腕上飞离,从半开的窗户中飞走,一瞬间就不见了影子。 “也是,没办法享受的钱财,有再多也没有用……这么想的话,我都有点悲伤起来了啊。还是不说这些了,我们来分工吧。” “那就拜托冥冥啦——” 五条冲两人挥挥手道别,走出房间关好了房门。 门板隔绝起房间内外之后,五条方才还上扬的嘴角瞬间归于平静。 冥冥这边没收到老头子的汇款,应该是安全的。 所以要搞事到底是谁呢? 想到这里,五条似乎是颇为无奈地敲了敲脑袋。 要留下小光的阻力真不小啊。 —————————————— 正午,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比赛场地内。 经过早上的两校会见,中午时分,姐妹交流会团体赛正式开始。 东京校方面。 最有干劲的虎杖一进到场内便兴奋地大喊道: “噢噢噢!比赛开始了!” 尽管正午的阳光正猛烈,但茂密的树叶将灼热温度阻挡在树冠之上,只留下细细碎碎的金光照亮了整片树林,抬眼视线就能望到远处。 ——那个身影也不例外。 前一秒还在几十米开外,眨眼瞬间一个人影便穿过了灌木丛,直直朝着东京校的众人袭来。 速度快得连因动作而摆动的窸窣树叶声都被抛在了那人身后,先听到的反而是眼前人发出的喜悦声: “好啊!人都齐了!” 反应迅速的虎杖一个转弯跨步上去,双腿发力用力,朝来者脸上用力一蹬,奋力挡住了来势汹汹的攻击。 “呼哇——差点没反应过来!” 攻势被缓冲下来,刚进赛场还没散开的东京校众人迅速向四处散开。 伏黑皱了皱眉:“笨蛋,看路啊。” 碰撞产生的相互作用力让虎杖和来者都停了下来。 虎杖露出了然的笑容: “果然是你啊,东堂。” 原地不动声色地伸展四肢热身,虎杖在心里感叹道。 好强的力量。 同东京校这边的分析大差不差,偏好正面单打独斗的东堂进入比赛后率先找了上来。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虎杖余光看向已经离开有一段距离的同校同学,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好嘞!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胜利了! 东堂侧头吐出一口唾沫。 “反应速度不错。” 他活动着四肢,无视了其他向四处散开的东京校学生,往虎杖的方向上前几步。 “接下来也要跟上我的速度啊——” …… “哇唔,果然第一个对上的肯定是虎杖同学。” 感受到了低级咒灵传回来的视野,枥木侧着头再次确认了一遍,随后拿起手边的树枝在地上涂画出了两个挨在一起的圆圈。 “没想到冥冥前辈的术式我也能用上。” 放下手中的树枝,枥木揉了揉自己的脸庞。 “就是总感觉自己也被迎面打了一棍……” 回想起真希那簌簌带风的咒具,她还有点心有余悸。 枥木抬头看了看安静的四周,栖息在不远处树枝上的乌鸦冲枥木歪了歪头。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从身旁的地上捡起一颗石子。 然后瞄准那只乌鸦,挥了挥手后直直地扔出手中的石子。 咻—— 哗啦。 拍动着乌黑油亮的翅膀,躲开小石子的乌鸦飞到了另一边的树枝上。 “这样应该就知道了吧。”枥木自言自语地点点头,转身往发生正面交战的虎杖和东堂方向走去,“还是走近一点去看看吧。” …… 教师室内。 冥冥抬起低垂的头,睫毛微微颤了颤。 她看向自己右手的小指。 存在感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细丝,随着她的动作晃动了两三下。 注意到了一旁冥冥的动作,五条嘴角一翘。 五条凑了过去:“看到了什么有趣的?” “怪不得你这么中意这个特级咒灵,果然是很有用啊。” 冥冥低声笑道,举起自己小指。 “能拓展个人的咒术能力不说,甚至还能在此基础上延伸出泛用性更强的功能,单单是这点就抵得上一堆特级咒具了——上层肯定不知道这点吧——哎呀,实话实说,我也很心动就是了。” “不是特级咒灵,是枥木光。” 五条微笑着伸出手把冥冥的手按了下去,咬字清晰。 “那群老头子当然不知道。” 他露出个略微嘲讽的笑容,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要是知道的话,估计就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态度了。” “也是。”冥冥赞同地点了点头。 绑着个外挂在身边,再没有天赋的咒术师都可以往上跃升,对于想要提高或者巩固自己家族地位又不择手段的人来说,简直是没有比这更诱人的了。 仿佛直接打破了天赋的屏障,能让空有术式而不会使用的人迈过那一道天堑。 “也怪不得你有把枥木小姐留下来的想法——确实是个好帮手呢。” 冥冥从善如流地改口了叫法。 “唔,或许可能不只是吧……” 五条眼罩下的视线漂移了些许,语气中带着些迟疑。 “不只是?” “嘛,我可是做好事不图回报的优秀青年,想帮就帮了——在我这里是不收费项目哟。” 五条笑嘻嘻地自夸自赞道。 冥冥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你给钱你说的都对。” 钱拿到手,就一切都好说。 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冥冥又开口道: “虽然我秉持着收钱办事的原则,但是我也是个守信的人。” 她一边从眼前发丝的缝隙中探出视线看向五条,另一边看着在森林里往虎杖和东堂方向赶去的枥木。 “你们之间应该立过契约那种东西吧,我相信就算是自负如你,该走的流程还是会走的。” 就算是能力低下的咒灵,只要足够熟悉,也有可能钻到高级咒术师的漏洞。 所以哪怕是只用于储存咒具的咒灵,也会与咒术师立下契约,保证咒术师的人身安全。更不用说枥木这种拥有自己独立思维和能力的咒灵。 五条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冥冥的说法。 “不过我看枥木小姐的样子,契约的内容比起服从,更像是约定吧?诶呀,我不是那种八卦的人——” 望见五条脸上不再是之前那般轻松的表情,冥冥玩笑般地摆了摆手,但她的笑容转瞬即逝,脸上挂上了略带严肃的神情。 “五条,如果真的有那种约定的话,我的建议还是遵守比较好,这是我过来人的经验。” 难得摆出了前辈的架子,冥冥轻缓地说道。 五条用手支住了下巴,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但他并没有打断冥冥的话语。 “约定是双方的,对她有约束力,反过来并不意味着对你却毫无影响,如果你违背了许下约定的内容嘛……虽然我也不知道那种影响会是怎么样的,但总得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哈呀——那种事啊……” 五条长出了一口气。 沉默了半晌后,他再次看向冥冥时,脸上恢复了平日的轻松笑容。 他脱口而出: “我早就知道了。” 第66章 唰—— 伴随着咒具划破的风声,甚至连照面都没能看清的低级咒灵瞬间消散在空气之中。 身体素质最强的真希学姐带头奔跑在最前方,手中咒具一边清扫着阻挡前进的灌木丛,一边清扫着路途中时不时出现的低级咒灵。 经验较为丰富的二年级前辈熊猫和狗卷则是一左一右护在队伍的两侧,警惕着下一波京都校的袭来。 趁着前辈掩护的这个间隙,伏黑回头看向离开的地方。 虎杖和东堂方向的树冠还在摇曳着,惊鸟伴随着两人打斗的动作从茂密的树冠中飞出。 他在脑中飞快地思考着。 上午的见面虽然看起来只是客套的礼节,但是并非对比赛没有任何帮助。 ——至少他们都见到了对手的模样。 东堂作为在场硬实力最强者,在去年的比赛里也和二年级生对战过,他会第一个出击, 简单明了地直捣东京校, 这已经是双方都心照不宣的共识了。 但是恰恰就在这一点上,伏黑他们是有优势的。 想到这里, 伏黑嘴角微微上扬。 因为他们派出的是作为一年级新生的虎杖悠仁。 在京都校的认知里,虎杖身为宿傩容器的身份,远比他身为咒术师身份来得显著,所以让虎杖去迎战肯定是出人意料的。 这样东京校不仅能成功阻挡住东堂逼近的步伐, 还能保留下原本应该应战东堂的熊猫或者真希的战力。 至此, 双方都已经下完了自己的第一步棋。 而虎杖成功拖住东堂,让东京校众人避其锋芒,证明了他们在这第一次碰撞中占到了优势。 “真希学姐,接下来我们分散行动。” 再次确定了已经距离虎杖东堂他们有一定距离后, 伏黑在队伍中提议道。 东堂的出击没能拖住这边的二年级生,那么京都校肯定会再次派出正面作战的强敌——至少要能消耗掉大部分东京校大部分精力的那种,为的就是让他们无暇再去祓除咒灵。 毕竟比赛规则的胜利是按照祓除咒灵的数量和等级来算, 所有手段的最终目的都是围绕胜利的条件来实施的。 这边伏黑脑子中闪过的种种想法,其余众人也或快或慢地都想到了。 与虎杖东堂拉开一定距离后,东京校几人逐渐放缓了速度,脚上奔走的同时商量着下一轮行动的分配。 首先开口的依旧是真希: “一直逃跑可不应该是我们的作风啊,我们兵分两路。” 她手握咒具在空中潇洒地耍了一个棍花,在自己和熊猫,还有狗卷伏黑钉崎三人之间虚空划分了一下。 “狗卷你带着他们俩去祓除咒灵——多加小心真依那家伙,她肯定不会和我们正面碰撞,估计现在正躲在那个角落准备阴我们呢。” 真希比了个枪的手势,模仿着真依咒具的模样,嘴里轻轻“嘭”了一声。 “虽然咒言很管用,但是如果对方听不到就麻烦了。” 如果没有刻意确定方向,声音传播的距离是比不上枪的射程。 狗卷的咒言作用范围广、效果强,而且他还在去年比赛出场过,比起一年级生来说也算是京都校的熟人了,估计京都校已经针对他做出了几套方案。 “鲑鱼。” 狗卷点头示意明白了。 “啊——所以说当初到底是从哪一届前辈开始,把pve玩成了pvp啊。除个咒灵也除得叫人不安心。” 一手握着钉锤,一手握着钉子,钉崎恨得牙痒痒。 咒术师不是专管祓除咒灵就好了吗,为什么还有真人对抗啊喂,这又不是街机游戏。 本来被二年级生扔来扔去说是什么赛前准备也就算了,开赛前那几天暂停训练,她还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休息,没想到居然被拉去赛前开会。 钉崎咬牙切齿道: “这交流会现在就给我毁灭吧——!” 像是为了印证钉崎的话一样,远处突然火光一闪,一道刺眼灼热的光芒直直冲着东京校众人袭来。 “十点钟方向,小心。” 在队伍左侧的熊猫最先注意到异常状况,低声提醒道。 话应刚落,直径宛若百年老树树干的强烈光波带着灼灼热浪,眨眼间就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 再次落脚回头看,东京校先前所站的地方,只留下呈直线状燃烧殆尽的黑色碳化纤维,裸露的焦土上还带着点点火星。 “……我说的可不是这种毁灭。” 虽然钉崎嘴上抱怨着,但注意力并没有分散,在熊猫的及时提醒下躲开攻击后,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散开的东京校众人把目光都聚集到攻击袭来的方向。 攻击袭来方向道路上的灌木都已经被灼烧殆尽,隐约的黑影逐渐清晰起来。 是机械丸。 真希和熊猫相视一看,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满意的神色。 挺好,至少不用我们去找。 这不送上门来了? 两人上前一步,护在了最前方。 狗卷伏黑钉崎看到两人的动作后,身体也略微匍匐,均是一副准备应敌的模样。 但仔细看脚下,就会发现他们脚尖方向却朝向侧边,并不朝向正前方。 “我们兵分两路。” 真希之前这么说过。 看来,现在是不分不行了。 灼烧殆尽的草地没有传出行走之间本应有的沙沙声,只有如同广播播放的机械声带着机械关节摩擦声响起。 “一个都没中吗?我以为至少会中一个的。” 虽然机械丸并不存在目光之类的东西,但是钉崎觉得她被针对了。 钉崎:好不爽。 机械丸甩了甩自己的手臂,手臂上余热还没有散去的炮口还散发着红光,从远处看去透过它附近的空气景物都略微变形。 真希举起咒具摆出了备战姿态,目光没有离开机械丸。 炮口上的红光还没有消退,过高的温度应该暂时不能支持像刚才那样的攻击连发。 她在心中立下判断,随后低声向身后的狗卷伏黑钉崎三人吩咐道。 “现在,走。” 三人也不迟疑。 伏黑:“好。” 钉崎:“学姐小心。” 狗卷:“明太子。” 在熊猫和真希的掩护下,三人瞬间消失在机械丸的视野中。 头上的耳朵晃了晃,捕捉到耳边的脚步声渐远,熊猫伸出自己的爪子,对着机械丸指指点点。 “真是的,打断别人谈话可是很没礼貌的行为。” 然后又指向另一侧的树后。 “还有躲躲藏藏也是噢,那边的同学,快出来哟。” “啊这样子吗……真的非常抱歉——!” 带着点拘谨,三轮手扶着自己的佩刀从不远处的树后走出来,慌乱地道歉。 三轮:怎么稀里糊涂地就被拉来打架了……我不想和东京校的同学打架啊,让我去面对咒灵吧…… 会前加茂义正严词地表明了祓除咒灵的决心,除了实力强劲的东堂敢直接拒绝以外,他们剩余的人即使不表态,也要依着加茂之前说的计划行事。 她和机械丸被分配的任务就是拖住东京校的人员,帮助加茂他们争取布置的时间。 看着面带歉意的三轮,真希单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的东西。 “这么有礼貌的孩子……” 没想到说出来就出来,还礼貌道歉。 真是京都校的良心啊。 “喂,那边的蓝头发。” “在……在!是三轮霞。” 自觉报上姓名,三轮应到。 真希颇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三轮同学,和真依她们相处起来一定很不容易吧。” 三轮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诶?” 这同情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 “怎么回事嘛——” 五条单手托腮,略带不满地嘟囔道。 “从刚刚开始就看不见虎杖他们那边的情况了,冥冥你可是收了钱的啊。” 言下之意就是,你收了钱怎么办不好事呢。 冥冥手指绕着自己落到眼旁的发丝,慢条斯理说: “这我可没办法,谁叫动物都是很敏感的呢?那两位同学弄出了那么大动静,很难不让我操纵的乌鸦害怕啊。虽然可以强制操纵让乌鸦靠近,但是这种违反天性的行为嘛……” 反应过来的五条瞬间接话道: “是收费项目。” 尽管看不到冥冥面上的表情,但是她的沉默显然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五条撇了撇嘴角,像是有点感到扫兴,不过随即他又恢复了先前观看比赛热情。 “没事没事,你是收费项目,小光不是收费项目嘛,看起来她应该要往那边去了。” 他晃了晃自己的小指,示意着冥冥刚刚感受到枥木传回来的讯息。 投屏中视角高度明显比其他低上一大截的屏幕里,视角的主人正迎着树冠摇曳着的方向而去。 “不过为什么迟迟不见京都校那几个同学,难道是……” 五条在心里计算着人数,眉头略微皱起。 听到五条的疑惑声,歌姬虽然面上表情不变,仍然端着手稳坐在座位上,但心中开始产生丝丝动摇。 他发觉到了……? 或者……要提醒他吗? 她对枥木和虎杖并没有必须将其祓除的想法。 让她保持沉默的只是她的立场。 因为她是京都校的老师,而京都校的校长是乐岩寺。 歌姬在内心轻叹一口气。 算了,既然那个方法的关键是“鉴别”,那还是静观结果吧。 “难道是……被上次交流会忧太吓得这次都躲起来了?” 五条用恍然大悟的语气感叹道。 歌姬:? ! ? ! 刚刚内心还在千回百转的歌姬,听到了五条的推论后额前瞬间鼓起青筋。 亏我还在纠结要不要提醒你,结果你这家伙—— “五条——” “哈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五条举起双手,做了个息怒的手势。 “我只是好奇嘛,贵校的同学怎么还没出现。” 没有和伏黑他们正面碰面,干扰他们祓除咒灵。 墙上的符纸也没有燃烧,说明也并不是在自己祓除咒灵。 那京都校剩下的同学都去准备什么了? 加茂……西宫……真依…… 在心里数了数还没出现的京都校人员,五条回想起刚才他打趣时,歌姬那边传来一丝动摇感。 看来这次的交流会,似乎又要整出些什么别的啊。 第67章 京都校的三人确实是在避着与东京校众人正面接触。 手持箭矢,加茂闭着眼静立在原地,像是在辨别着什么声音。 见到他的动作,明白他想法的西宫骑着扫把,骤然拉高自己飞行的高度,眺望向发出巨响的方向。 虽然不同于东堂那边的声势浩大,但是能让赛场边缘的他们也听到,动静也是不小了。 西宫从空中降下些许,冲着地面上的加茂喊道: “是霞和机械丸他们。” 自己的猜想得到了佐证,确认无疑后, 加茂再次举起手中的箭矢, 语气平静地催促: “我们加快速度,剩下的东京校的人应该都还在与比赛里的那些咒灵纠缠, 短时间应该不会和我们碰上。” 但是长时间就不好说了。 毕竟咒灵是会逃窜的, 而比赛场地又是有限大小的。 要是东京校的那几个人追着咒灵往赛场边缘走,和他们撞上就麻烦了。 看向自己手中的枪, 真依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要不是这个任务, 我还是挺想和真希那家伙试试的……” 真依习惯性地上下抛动着手中的几颗子弹,子弹乒乒乓乓发出清脆的空心声。 让她不熟悉的手感和声音,使得她停下了动作。 真依用另一手捻起其中一颗,目光看向加茂手中的箭。 “所以说,这个咒符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 感觉到她的视线,加茂用手摩挲了一下箭矢锋利箭头上附着的咒符。 是的,不论是加茂还是真依,使用手中的咒具的目的不是为了与咒灵对战,而是在于将这咒符送到它该去的地方。 比赛赛场的边界。 …… “京都校全员,都以计划为主行动。” 加茂沉稳而掷地有声地说。 三轮抿了抿嘴唇,没再出声。 机械丸那机械构造出的面部看不出任何表情。 东堂蓄怒已久, 再次命令到他头上时,直接一气之下走人。 于是京都校的会议室内,只剩下加茂为首的五人和乐岩寺校长。 室内静默了一阵,方才有些踌躇的三轮摇摆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 三轮:还是随大流吧…… 见到剩下的人不再有反对意见,加茂这才继续开口: “刚刚西宫说的不错,东堂是否参与其实无关紧要,只要清楚他会去找东京校的同学对战,对于我们而言就是帮助。” 他沉默了一下,头微微侧向乐岩寺校长的方向。 乐岩寺向他点了点头。 那应该就是让我来安排了。 心中沉稳下来,加茂心中竟然有微微难以言说的感慨。 这是我证明自己的机会。 大家都说他是加茂家的嫡子,是次代家主,风光大好,前途无限。 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这些的前提都是加茂家的术式。 因为加茂宪纪继承了加茂家的术式,所以他才是现在的加茂宪纪。 咒术的遗传向来是不讲理的,即便你加茂家是咒术届的御三家。 像五条家那种突破常理的好运才是少之又少。 加茂家的正室未能诞下继承术式的男孩,反倒是侧室的孩子继承了术式。 所以继承了术式的侧室的孩子,成为了对外宣称的嫡子。 “没有母亲大人在,我不去做什么咒术师,也不去做什么嫡子。” 年幼的孩子用衣襟掩住自己的面庞,好让哭泣的自己显得坚强那么些许。 修习咒术要面临的危险,成为嫡子要面对的家族斗争,还有未来将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这些东西他还都统统不知道。 但他知道,要是离开了母亲,他就是孑然一人了。 坐在屋内阴影处的女人微叹了一口气,这叹息小声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转瞬间她脸上重新恢复了轻松的笑容: “宪纪拥有了不起的能力,能救很多人。” 听到母亲的话语声,孩童稍微止住了些哭泣声,带着啜泣声重复道: “……能救很多人?” “对,你帮助了多少人,就会有多少人认可你。” 温柔平静的语气裹挟着春樱的淡香,至今仍然萦绕在加茂的耳边。 “等你成为出色的咒术师。” “要来迎接妈妈哦。” 所以,早在知道特级咒灵存在的那一刻起,加茂就在心中做出了决定。他要以加茂家次代家主的身份,除掉特级咒灵和宿傩的容器,确保咒术届的安稳和平。 即使没有乐岩寺校长的命令。 加茂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同学,声音沉稳安排道: “东堂肯定会和东京校对上,能起到一定的拖延作用。但只有他一个人还不够。” 他看向机械丸和三轮。 先前这两人态度中立,强硬拉进来可能会不满反而容易生出变数,同时他们的术式也对布置咒符没有帮助。 “机械丸,三轮,你们两个也主要负责吸引东京校的注意力,就把这当成普通的交流会就好了。” “西宫,你负责勘察场内情况。禅院,你和我一起布置咒符。” 加茂伸出手递出一把子弹,这是他之前从乐岩寺校长那边取来的。 真依接过手来后,挑了挑眉。 这些子弹的重量轻得过分。 ……就像是,空心的子弹。 结合加茂所说的咒符,她哪儿还不懂。 这是子弹中空,里面塞了先前提到的的咒符。 见加茂把东西拿了出来,一直沉默着的乐岩寺终于开口: “将这些咒符布置在比赛赛场边缘,它自会形成结界困住其中的咒灵污秽,然后将其归于平衡。 “——也就是那个特级咒灵和宿傩容器。” “既然这咒符作用那么大,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真依一边把子弹放入自己口袋中,一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倘若说在场有谁对咒符最为了解,那么绝对是真依。 咒力低微,资质落后于他人,为了增强自己的能力,为了不拖那人的后腿,她尝试过许许多多能提升自己能力的方式手段。 哪怕是烂大街的咒符也不例外。 但烂大街有烂大街的理由。咒符太容易上手使用,所以它对实力的提升作用十分有限。也就只有家里开着神社的那些咒术师,才会喜欢钻研这些东西,然后塞进御守里,当做礼物送给来参拜的客人驱邪避祸。 所以真依最后还是放弃了钻研咒符这条路子。 “这咒符只能对一级以上的咒灵起作用,你没听说自然正常。” 乐岩寺瞪了她一眼,似乎是对有人质疑自己感到不满。 这些小辈,说话真是毫无礼貌。 “它的作用是鉴别出结界内超出平衡状态的咒力对象,然后让那对象的咒力归于平衡。咒力越强,在结界内就会遭遇越强的平衡作用,所以普通咒灵达不到超出平衡的那条界线,自然对它们没有影响。” 低级咒灵起不了作用。高级咒灵要不就来得快,要不就跑得快,也没空去布置。 说到来,这咒符能起的作用还是十分鸡肋,因此知道的人也就寥寥无几。 但是用来应对现下的情况,说不定能有出人意料的效果。 比赛中那个特级咒灵和宿傩的容器,没有理由都不会轻易离开比赛赛场,这就能保证两人都在结界内。只要能出其不意地布置好,就相当于成功了大半。 同时这咒符只对咒灵有作用,所以也不用担心会对学生造成伤害。 几乎算得上是万全的方法。 三轮弱弱地举手道: “……那再请问一下,平衡又是什么意思呢?” 乐岩寺似乎是对三轮谦虚的态度满意了一些,不再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语气也平和下来。不过他没正面回答三轮的问题,先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们知道为什么大部分普通人看不到咒灵吗?” 三轮:“因为……普通人拥有的咒力很少?” “这只是表面原因。” 乐岩寺摇了摇头,这位保守派的领头羊此时倒是有了点教书育人的老师模样。 他伸出两只手,上下重合在一起。 “假设上面这是咒灵存在的界,中间是普通人存在的界,是处于平衡状态的,那么再下面——” 上面的那一只手叠到了另一只手上。 “就是我们咒术师的界,这三者是完全重叠在一起,但又平行互相独立。” 大家的注意力随着乐岩寺的动作而聚集在他身上。 虽然学校内也有理论课,但是对于这种追根溯源的原理,他们也都并不是十分了解。就连身为次代家主的加茂,也是第一次听说咒灵、普通人和咒术师之间还有这种关系。 “普通人存在的界是平衡 常态。因此不管是我们咒术师,还是咒灵,都是超出平衡状态的存在。超出平衡状态越多的咒术师,就越能对超出平衡状态越多的咒灵产生影响,相应的表现出来,就是高等级咒术师能对付越强大的咒灵。 ” 说到这里,乐岩寺的脑中突然闪过一双蓝瞳。 ……五条家的那小子。 咒力平衡的存在,对于咒术有一定造诣的咒术师来说,都是心照不宣的常识。 在五条悟诞生那年,在众人为强大咒术师的诞生而奔走告喜的同时,另一个言论也在暗暗传播着。 强大咒术师的诞生必定伴随着强大咒灵的诞生。 虽然这些年来还没有特级咒灵出世,但从宿傩容器的出现开始,像是一个信号一般,告示着这咒术师世界将有可能发生些什么不同寻常的改变。 不过脑内这些念头都是一闪而过,乐岩寺表面上还是寻常模样,继续解释道: “这咒符是扩大此界平衡力的作用,让过于偏离平衡态的咒灵回归于平衡,体现出来的作用,自然就是除去咒灵了。” 骤然听到这从未听说过的理论,京都校的众人面上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大脑飞速运作消化着这其中包含的信息。 这一次,乐岩寺给足了学生思考时间。 等到他们陆陆续续从思考状态中回过神来,乐岩寺眯着眼,势在必得: “万全准备,这次失手的话,下次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 对于真希对咒符来源的疑惑,加茂引导着答道: “研究咒符的无非就那么几家神社,这种罕见的咒符也只有那种底蕴深厚的神社才有记载……” 真依了然: “严岛神社。” 又将一颗子弹装入弹夹中,她和加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可是严岛地处边缘,向来是不喜与御三家接触的,怎么这次就求到了这咒符?” “听说是有一个条件。” 加茂身为次代家主,对这些情报虽然接触不多,但还是有所了解。 “嗯?什么条件?” “严岛那边说,从神社逃离的一个诅咒师最近又开始在东京这边活跃,恳请我们若是捉到了他,能将他交由他们内部自己处理。” “哈……家丑不可外扬?” “大抵如此吧……” 身为御三家子弟的真依和加茂,不知为何,默契地同时结束了这个话题。 第68章 微风吹过, 枝头上枯黄的树叶一摇一摇的,最终还是没抓紧树枝, 在空中划出之字型的轨迹。 可惜没能落叶归根,反而倒是落在一个发色略粉的头顶上。 不过头顶的主人,虎杖悠仁,这时候连抬抬手,拂落那片叶子的心情也没有。 他的注意力全都聚集在了对面那人的身上。 先前只想着掩护伏黑他们先离开,等到视野里只剩下自己和面前的东堂时,虎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压迫感。 说出来可能会有些显得自大, 但虎杖对自己的力量还是十分有信心的。刚才他那一脚尽管匆忙, 在奔跑助力的情况下,照理来说应是沉重一击。 然而—— 东堂抬手用手指抹去先前被虎杖撞出来的鼻血,瞬间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精神抖擞。 双眼注视着虎杖,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一年级生, 不错嘛。” 嘴上称赞着,东堂做出了下一步动作。 伸腿跨步重心下沉, 蓄力在地面沙土上留下不浅的痕迹。 两手握拳捏得咔吧响,目光灼灼锁紧虎杖。 虎杖也注视着东堂,深吸一口调整呼吸。 真希学姐他们在赛前提到过,东堂很强。但当真正站在他面前时,虎杖才发觉东堂比他想象的更加强。 “这一拳还给你的!” 灌注力量的拳头伴随着呼啸的破空声,眨眼间便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到达虎杖的面前,直直地朝他的面门捣来。 东堂这一拳来得急促, 躲闪不及的虎杖只来得及匆忙双手交叉在脸前,挡下这飞速的一击。 咚—— 嘭—— 虎杖的手臂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东堂的拳头,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迎面的这一拳让他倒飞出去,伴随着一声巨响狠狠砸在了身后粗壮的树干上才停止,背靠着树干又滑坐在地。 手……还在吗? 虎杖满头冷汗,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臂。 无知觉的双手比起想象中的疼痛更为恐怖。 像是神经传递都没有这一拳来得迅疾,痛感生生被掐断在了手臂传递到大脑前。 不行,得站起来。 刚意识到自己还在战斗中,回过神来时,冷汗涔涔的虎杖只看到视野中不断放大的鞋底。 东堂没有给他发愣的时间。 嘭—— 虎杖身后的树干发出了呻吟声。 嘭—— 树梢上的叶子摇晃着沙沙落下。 嘭—— 血液飞溅到落叶上。 嘭—— 半空中挣扎着的双手垂落在地上。 一脚,两脚,三脚,四脚…… 看到了靠坐在树干旁的人再也没了动作,东堂这才停了下来,抬脚看向低垂着头的虎杖。 “结束了吗?” 东堂甩了甩腿,脸上露出了乏味的表情。 本来看这一年级生自己留下来应战,还以为能和他酣战一场。 没想到却是个会在战斗过程中发愣,给人流出破绽的新手。 东堂又想起了去年那个把他们京都校全都胖揍了一顿的乙骨。 嘶。 他咧了咧嘴。 不过,虽然回想起来还是有点痛,但是那才是交流会的意义所在嘛。 带着一丝丝失望,东堂活动活动胳膊,嘴里自言自语道: “那么现在去追哪一个好呢……?” 认为胜负已经决了出来,东堂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要走。 然而没走出几步,他身后却再次传来了动静。 鞋子碾着落叶发出哗哗声响。 是有人站了起来的声音。 “真的假的?” 东堂停下来迈开的步伐,转过身来,看着靠着树干摇摇晃晃站起来的人影,笑着龇出一口雪亮的白牙。 看来……不是一个无趣的家伙啊。 手扶着脑袋,虎杖微微晃着站起来,吸了吸鼻子,拍拍身上的灰,瞪着东堂的笑容,语气非常不爽道: “往别人头上一顿揍又想自说自话的离开,要是我变得更笨,谁来负责啊!” “别担心,小高田说过,男孩子笨点正好。” “那是谁啊,我对偶像没兴趣。” 虎杖揉着自己的脑袋,似乎还在担心自己的脑子,一边反驳道。 “那你怎么又知道是偶像?” 东堂不知为什么脸上一副了然的表情,冲虎杖做出招手的动作。 “喂,一年级生,你叫什么。” “虎杖悠仁。” 东堂问道: “我问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语气寻常得仿佛像是在问“你师承何处”。 “诶?” 虎杖一懵。 不过这一次的东堂再没有一脚袭来,而是贴心地给了他思考的时间。 不过东堂不知道的是,让虎杖怔住的原因不止他问出的这个突兀的问题。 “我劝你马上跑比较好。” 在虎杖的意识中,沉寂许久没有上线的同居者不知为何突然出声。 跑? 虎杖疑惑眨眨眼。 一向都喜欢端着架子不出声的宿傩大爷难得出声,可说出来的却又是不像他大爷性格的话。 这让他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他的目的。 但是虎杖相信,只要不遂着这位大爷的意,一百件事里面能有九十九件事是作对的。 按着这朴素的正反合理论,虎杖开口反问道: “你怕死了?” 怕我干不过东堂你和我一起完蛋? “……蠢货。” 宿傩是发出一声嗤笑骂道。 见虎杖没有丝毫动摇,他大爷脾气也上来了,闭嘴不再说话。 因为他知道来不及了。 坐在自己生得领域里,宿傩换了只手撑住下巴,嘴里发出“啧”的一声。 又是谁搞了些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虎杖正打算再和宿傩嘴炮几回合时,异相陡生。 冲天的灰幕从远处拔地而起,转瞬间便笼罩住整个比赛场地。 原本还是生机盎然的树林顷刻阴冷下来,不,倒也不能说是阴冷,只是过于安静的环境和映入眼中的景象让人浑身上下骤生寒意。 触目范围之内,所有东西都变成了黑白灰,像是被人用老旧相机拍下的照片。 没有声音,没有动静,连抬头可见的天空中的行云都停滞了下来。 这里成了一片凝固的空间。 还没来得及露出震惊的神情,虎杖忽然觉得自己脑子被一股外力猛然冲击,传来仿佛撕裂成两半的刺痛。五感知觉飞速地从大脑中流失,只剩下天旋地转的混沌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 虎杖捂着脑袋,终于支撑不住地坐倒在地上。 他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对面的东堂向他伸出手跑了过来,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身体的本能作用在抗拒这种感知,想要让虎杖强制陷入昏迷之中,以此来躲避疼痛。 但眼前突然转换的景象让他脑中的警钟鸣响起来,又不敢昏过去。 他看到了熟悉的牛骨骷髅,坐在屁股下的草地变成了如同血水般粘稠的液体,巨大的脊椎骨架遮罩在头顶。 还有那个坐在骨架顶端的熟悉人影。 那个人影顶着和他一样的面庞,却有着一双邪气十足的眼睛。 虎杖看到他眯了眯眼睛,勾起嘴角似笑似嘲,只看了他一眼之后,就把目光移到了更远处,像是看到了什么十分有意思的东西似的。 但这时升起警惕的念头却没什么用了。 想要清醒的意志和强制昏迷的本能交织作用在一起,让加倍的混乱还是抵不过身体本能。 啊,忘了回答问题。 在昏迷过去前,虎杖突然想起他原本该回答东堂的那个问题来着的。 我喜欢高个子大屁股的女生…… 怀着没说出口的答案,虎杖仰面倒下,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顺着鸟儿四处飞散的方向往前走,隔着百米左右的安全距离,蹲在高处树枝上的枥木看到了正在对峙着的虎杖和东堂两人。 两人的打斗不像是咒术师之间的比拼,单从普通人的视角来看更像是赤身□□的搏击打斗。 拳拳到肉的出手,加上响亮的搏击声,让在远处的枥木都感受到得一清二楚。 看到被虎杖撞出一个大凹陷的树干,枥木无意识地摸了摸手旁的树杈。 嘶…… 现在的咒术师怎么打起来这么恐怖的吗? 要不是之前从五条那里听说过虎杖作为宿傩容器,身体机能是常人的几十倍甚至几百倍之强,枥木毫不怀疑刚刚东堂的那一拳足以让正面承受的人当场毙命。 不过虎杖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是全无事的样子,东堂的那一击让他的反应有了瞬间的空隙。身为一级咒术师的东堂自然不会放过这一空隙,直接一脚对着虎杖呼了上去。 枥木有点不忍心看下去了。 这简直是当沙包在揍啊。 不过想是这样想,作为加班工作的算得上是半个裁判人员,枥木要保证赛场上学生的安全。 只要虎杖身体承受不住的话,她就会马上出手,救下虎杖。 但那也意味着虎杖失去了比赛资格。 所以枥木坐在树枝上不敢有半点分神,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两人身上。 虎杖的参赛资格和人身安全她都要保证。 连踹四脚之后,东堂停脚了。 东堂转身要离开。 然后虎杖又从地上蹦了起来。 两人瞬间友谊升华,当场讨论起了喜欢的女生类型。 枥木身子晃了晃,险些一个脚步不稳,要从树上摔下来。 原来……原来五条的性格在咒术师里面居然也算是正常的吗? 虎杖你怎么还真的思考起来了! 看着沉默思考的虎杖,枥木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放松一下神经,不用像之前那么紧张了。 她伸了个懒腰,一闭眼,一睁眼。 眼前的景象瞬间不对劲了。 枥木的表情瞬间有些精彩。 本来眼前的虎杖东堂两个人,只剩下一个虎杖。 那个“虎杖同学”还坐在牛头骨骨头堆上,一脸邪气。心情似乎还不错,看到她后挑起嘴角一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以手作刀,凝成一条锋利的咒力刀刃划过她的脖子—— 然后那咒力靠近到枥木身体半米内时,直接散成了一团人畜无害的黑气,糊了枥木一脸。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消散的黑气后面,枥木无辜地眨了眨眼。 这下轮到那位“虎杖”的表情有些精彩了。 第69章 那边宿傩面上的表情精彩,这边枥木的内心情绪也十分复杂。 她脸上的无辜是真无辜。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回想起来,枥木只记得她看着东堂和虎杖正准备就“喜欢的女生类型”讨论,一时半会儿还打不起来,所以在树枝上站久了的她伸了个拦腰。 结果伸完腰,眼睛一闭一睁,人就换了个地方站着。 刚刚还在眼前友情升温友好交流的虎杖和东堂也不见了。 连周围的环境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只看到眼前那个长得像“虎杖”的咒灵坐在骨头堆上,话也不说直接一刀来势汹汹,想直接削掉她脑袋。 枥木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 结果眼看着自己要身高要从脖子以上锐减二十厘米,那咒力化成的刀刃又散成了一团黑气。 然后,就是宿傩那张表情难以捉摸的脸。 对的,眼前的“虎杖”是宿傩。 枥木眯了眯眼睛。 虽然一时半会儿还有很多事没弄清, 但她至少知道了眼前咒灵的身份。 就是不知道这个地方…… 她看了眼自己的脚下,粘稠黑红不知是什么的液体像是浅浅的水面,铺满了整个空间的地面。 然而不知什么原因,这些液体自动自觉地和自己的脚保持了半米的范围,在周围形成一个空白圈,像是对什么东西避之不及似的。 倒是原先属于宿傩的咒力,离开宿傩的控制散开之后,反而对她格外亲近。 肉眼可见的咒力气息如同一群灵动小鱼在她身旁游动,部分直接就钻进了她的身体。 枥木本来还担心这是什么奇怪的咒术,但挥手赶又赶不走,就只好放任它们贴上自己,随后消失在空中。 不过现下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看着宿傩仍然沉着的表情,似乎也并不是什么留有后手的咒术。 枥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四周开阔没有可躲避的地方,见不到天际也见不到地平线, 没有逃的可能,没有逃跑的可能性。 得出这个结论后,枥木索性也就放弃了逃跑,眼神大剌剌地看向宿傩,迎上去直接开口问道: “这里是哪里?” 抬头望向坐在骨堆上的宿傩,枥木往前迈步走进了些许。 随着她迈开的步伐,枥木余光发现,自己脚边散开的红黑色液体居然也随着她的脚步向后散开,流动着始终与她保持一定距离,似乎连一丁点都不愿意让她碰到。 停下脚步。 液体静止了下来,不多不少在她脚边保持着一定距离,仍是一个圆。 枥木挑了挑眉。 联想到刚才散开的咒力,她心中突然间隐约有了个离谱的想法。 枥木发问的声音打破了这片空间里的安静,也让宿傩从先前思考的状态脱离出来。 宿傩居高临下看着,连眉毛也都没动一下。 “这里……” 还没等枥木重新重复自己的问题,让她汗毛耸立的危机感催使着她向后一跃,躲开了宿傩的攻击。 只见衣摆在风中呼啸而过,宿傩袖下的手如爪般蜷起,直直朝着枥木的脖子袭来。 周围隐隐扭曲的空气昭示着这一抓的力道之强,连问题也不答,目的明晃晃想的是一击毙命。 眨眼间,枥木跃回了自己先前站着的位置,牛骨堆顶上的宿傩出现在枥木先前走上来的位置。 两人又陷入了僵持中。 枥木警惕地顶着宿傩的一举一动。 这是知道咒力的攻击起不了作用,决定亲自动手了? 不知道眼前的诅咒之王还会不会有下一步动作,枥木此时也不再开口,目光紧盯在宿傩身上,生怕那衣袖又翻飞起来取自己的性命。 这一次自己亲手攻击也没打中,宿傩倒是没再展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收回自己的手掌,抖了抖宽大的女士和服衣袖,收拢双手。 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牛骨上,恢复了最开始悠闲懒散的坐姿。 宿傩张嘴,吐出了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你是谁?” 听到宿傩的这个问题,枥木心里突然生出些许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不愿被宿傩的问题牵着走,她强硬道: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你先告诉我这里是哪里,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听到枥木咄咄逼人的语气,宿傩也不恼怒,脸上反而挂上了一副有趣看戏的表情,上下打量着她,吐出了更加不可思议的话语: “如果你能回答上我的问题,自然就能得出你的问题的答案。” 枥木一愣。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如果我知道我是谁,我就知道这里是哪里? 宿傩这是……认识之前的我? 是作为人类的我吗? 枥木茫然的表情落在宿傩眼里,勾出了他更浓的带着玩味的笑意。 “那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说着错怪,宿傩的语气里反而不见一丝愧疚。 “我还以为这是你弄得把戏呢。” 枥木莫名其妙: “我弄的?我弄来干什么?” “那当然是……” 宿傩拖长了语调,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如同缱绻般的呢喃。 “为了来杀我啊。” 枥木:“……” 有人和我说过宿傩是诅咒之王,没人和我说过诅咒之王脑子还不太正常啊。 宿傩见枥木一副“你在说什么鬼”的扭曲表情,笑容顿时咧得更大,换上仿佛和老朋友叙旧般熟稔的语气: “难道不是吗?这种事你以前不是已经做过很多次吗?” 见枥木僵硬在原地不吭声,宿傩恶劣地笑道: “噢对,你现在失忆了,肯定不记得了。” 听到宿傩这逗弄的语气,枥木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以前居然和这诅咒之王认识! 但随后宿傩像是想起什么的,自言自语道: “不对,你失忆了不是你弄的,那这结界是谁布下的……” “结界?” 终于从宿傩嘴里听到了一个关键词,枥木看向四周嘴里重复道。 “原来这里是什么结界吗?” “这里是我的生得领域,领域之外才是结界……啧,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到枥木仍然不知情的发言,宿傩心中升起了莫名的烦躁挥了挥手。 头顶上方的黑幕如同融化了一般,飞速向下消融,蒙蒙天空中透进阳光照亮了宿傩的生得领域。阴气森森的牛骨仿佛是被这阳光照得猛烈,化为丝丝缕缕的黑气,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两人脚下铺满整个空间的黑红色液体汩汩流动,以宿傩的落脚地为中心涌动流回,连一滴都没有留在这草地上。 ——当然,液体流动的过程中仍然是自动自觉地绕开了枥木的脚。 再一次见到这景象,枥木终于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你领域里的东西都很怕我的样子?” 怕。 这是枥木推断后得出的结论,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理由能解释这一切了。 宿傩第一次攻击无缘无故就落了空,怎么想都不是宿傩自己主动收的手。 但那也不是枥木干的,她那时根本没有反应时间。 这会儿见到宿傩领域内的液体都对她避之不及,枥木就有了个猜测。 恐怕是那咒力不想接触自己,无视了宿傩的控制,在触碰到她之前就躲开了。 连宿傩的控制都能挣脱,这是得多怕她啊。 宿傩脸上似笑非笑: “你猜?” 枥木:…… 好吧,这看来是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了。 收回了自己的领域,宿傩拍拍手站起来,眼睛对上了枥木略带怨念的目光,不满喝道: “看我干什么,看结界啊。” 知道宿傩不可能好心情当个百科全书来解答她的问题,本就不抱有什么期望的枥木放弃了从他那里问出些什么。 当下之急,还是从宿傩口中的这个“结界”里出去。 枥木重新打量起四周焕然一新的新景象。 果然她还是在比赛场地内。 熟悉的树林和草地,连空中的阳光都没有多大的变化,说明时间并没有过去多少。 但是周围安静得吓人,除了立在身旁存在感颇高的宿傩以外,竟然没有任何人。 连冥冥的乌鸦也不见一只。 因为这里是原来的地方,又不是原来的地方。 枥木把目光放在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上。 树梢上的叶子随着风簌簌摇摆。 可是她却没感觉到一丝风。 再看看向那棵树的脚底,竟然也没有影子。 枥木情不自禁地走到最靠近自己的一棵树旁,伸出手摸了上去—— 那树竟然传来一丝微不可感的抗拒的意思,但最终还是化为了一缕稀薄的咒力,缠上枥木的手臂,最后融进她的身体里再也不见踪迹。 那棵树也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枥木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她摸了摸自己手臂,又摸了摸那棵树先前存在的位置。 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摸到。 “这下你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咒力都怕你了吗?” 宿傩抱着手臂旁观着枥木的动作,脸上没有半分惊讶,只有习以为常。 像是已经见过这样的场景许多次了。 枥木喃喃发声: “所以……这个结界到底是什么?” “这个结界,能让身处其中咒力过于强大的存在,回归到咒力的世界。” 宿傩盯着枥木的一举一动,把她眼中的惊讶全都收入了眼底。 等枥木从深思中回过神来看向自己时,才继续缓缓道: “没有影子,没有空气,没有重量。和现实世界完全重叠在一起,是由现实世界里咒力投映出来的……” “这里是咒力的世界。” 第70章 咒力构成的世界…… 枥木四下里环顾了一圈,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那这结界,有什么出去的办法吗?” “出去?简单啊。” 宿傩捡起脚旁的一片落叶,放在两指之间捻了捻。 只蕴含着稀薄咒力的树叶不出片刻,就化为一缕白气,消失在了宿傩指尖上。 他搓搓手指,脸上凉凉一笑: “只要没有咒力,在这世界里没有了投影,自然就能出去了。” 没有咒力…… 枥木略一思考,就明白过来宿傩口中的方法意味着什么了。 对于咒灵来说,没有咒力就意味着死亡。 也就是说, 除非死亡,否则就不能离开这里。 不, 甚至可能只有她离不开这个地方。 枥木心中一沉。 宿傩之所以也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虎杖曾经吃下过几根宿傩的手指,所以才连带着宿傩也在结界范围内。 然而对于他来说, 即使这几根手指的咒力最后用尽办法也没办法离开, 只能留在这里的话, 还能有剩下的手指在其他地方处。 最坏的结果,也就不过只是损失部分实力。 一举两得。即祓除了游荡的特级咒灵枥木,还能处理特级咒物宿傩的手指。 在脑子里转过几个弯,枥木瞬间想明白这个结界会是谁布置的了。 态度坚定想要袚除她和削弱宿傩力量的,除了京都校那边来参加比赛的保守派领头羊,还能有谁呢? 她和五条都着道了。 先前两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京都校长乐言寺身上,他们都想的是毕竟他才是保守派的领头羊。京都校的学生尚未毕业,不至于被卷进派系之间的争斗,所以五条和枥木都没有多留意。枥木还是照常来帮忙当比赛的裁判。 结果没想到,乐岩寺居然选择让学生直接在比赛中出手。 也不知道虎杖同学会不会受影响。 毕竟吞食了宿傩的手指后,宿傩的咒力已经成为了虎杖身体的一部分,骤然把宿傩从他身上剥离,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还有五条那边…… 把情况捋清楚后,枥木心中反而更加焦急起来。 “喂喂喂,脸色那么难看干什么。” 不像枥木那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宿傩早就靠着树坐下,悠哉游哉神色轻松。 他冲着枥木嚷道: “那个谁,不知道名字的。” 枥木回头。 见枥木终于把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宿傩颇为满意地抬了抬下巴。尽管是坐着的,但他硬生生凭借着气势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我回答了你那么多问题,也该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思量了片刻,枥木想着宿傩确实是提供了自己不少关于这个地方的信息,回答他几个问题也不是不可以。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比起宿傩,她似乎才是信息匮乏的那一方。 说不定能从他这里问出还有什么别的出去的方法呢? 而且还是个喜怒无常的祖宗。 回想起之前两次招呼也没打的攻击,枥木心想。 还是顺着他点吧。 “你有什么想问的?” “你这一次叫什么名字?” 这一次? 枥木觉得宿傩说法怪怪的。 难不成……是历史老古董和现代人的语言代沟? 也没纠正宿傩的问法,枥木老老实实地答道: “枥木光。” 宿傩在虎杖的脑海中记忆里一转,立刻从脑海角落里揪出来有关于五条让虎杖他们去栃木县寻找特级咒灵的记忆来。 在记忆力转了一圈,宿傩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等等,枥木光? 那个小鬼他们找到的咒灵?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两相矛盾的事实摆在面前。 枥木是绝对不可能成为咒灵的,可现在失忆的枥木却认为自己是咒灵。 无数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和念头在宿傩脑中飞速闪过,最终排除只剩下了那最后一个答案。 这蠢货…… 被人给彻头彻尾的骗了。 宿傩咬牙切齿。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己会对此感到愤怒。 按理来说枥木遭了大难倒了大霉,自己应该扬天哈哈大笑几声,好好嘲笑嘲笑她,然后再讥讽上几句“你也有今天”“想不到啊”。 但一想起那张脸上曾经出现过的那副疲惫,却从容而胜券在握的表情…… 虽然很不愿意提起,但她那一次确实赢过了他。 然而眼前的枥木却又这么愚蠢至极,轻易地中了那御三家五条的圈套, 一想到这里,宿傩心中生出一份连带着枥木一起的屈辱,压抑不住的怒气在胸口四处横冲直撞。 越想越怒火中烧,宿傩也不压抑着这份怒意,先前收回的领域裹着领域主人心中的愤怒狂卷怒号再次展开。四周草地树木在这份强压下就像风中摇曳的残烛瞬间熄灭,消散殆尽。 先前平静的黑红液面也咕噜咕噜地沸腾起来,竟像海面一般翻涌起来,依照着领域主人的想法涌向枥木,掀起咆哮巨浪。 “你又怎么了!” 要不是宿傩的动作过快,她简直想揪住他的衣领好好晃一晃。 大爷你发火也能不能给我个理由啊! 我哪句话又说错了! 眼看着巨浪向自己拍来,枥木悚然一惊,迅速向领域边缘撤开,和那来势汹汹的浪潮拉开距离。 但是曾经亲自体会过五条的领域,枥木知道只是躲是行不通的。 没有领域和术式可以使用,能不能单纯地用咒力相互抵消? 躲闪着拉开距离,枥木试探着把自己一点的咒力融入宿傩的领域里。 结果她的咒力直接泥牛入海,没带来任何改变。 枥木咬咬牙,一时半会儿没有其他应对方法,继续拔腿开跑。 然而在领域之中,领域的主人宿傩只需要意念一动,枥木撤开的方向又筑起更高的巨浪,堵死了她的移动的步伐。 来路退路都没有了。 枥木脚步顿了顿,眼睁睁地看着那液体狠狠地从头顶向她拍下。 哗—— 枥木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随后猛得睁大眼睛。 那声势浩大的巨浪碰到她之后,竟然如同一阵微风刮过一样,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来不及多想,意识到这液体对她造成不了伤害,枥木决定直接突围出去。 还没等她迈出步伐,一股凛冽阴冷的杀意从液滴构成的浪幕后面传来。 生死本能下,枥木不急细想,瞬间挥手在自己和巨浪之间用咒力织成一张厚厚的密网,想要抵御下那攻击。定睛再看,骨节分明指甲尖锐的利爪从网的空洞中穿过,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半点也没被那网阻拦得有片刻停滞,直直指向她的喉咙。 利爪在视线中无限放大—— 枥木的目光盯在那最终近在咫尺的手腕上。 按理来说不该那么近的。 如果能达到这个距离,就说明…… 腥甜的气息涌上口腔,枥木猛地呕出一口血。 比黑红色液体更红更温热的液体喷溅在宿傩的手臂和脸庞上,鲜红温热的血液愣是让那诅咒之王的手臂都带上了些许人气。 血滴顺着宿傩脸上的花纹缓缓留下。 宿傩舔了舔沾上他嘴角边上的血液,脸 上露出气消满意的灿烂笑容,一瞬间竟然有点像虎杖那毫无阴霾的模样。 于此截然相反是他的动作,那根刺穿她喉咙的手指也不停留,手腕毫不留情地拔出抽回,枥木的伤口在利指的带动下,再次溅出了更多血液。 滴滴答答落下,和红黑粘稠的液面混为一体。 宿傩收回手,立在枥木面前。 枥木一阵恍惚,双腿无力跪在了地上。 她用手捂住喉咙,感受到自己的伤口在手掌下缓缓地愈合着。她把呼吸放得极轻,生怕自己过大的动作会牵引到伤口。 鼻腔和胸腔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要不是咒灵恢复能力惊人,枥木觉得自己刚才就要死第二次了。 见枥木慢慢回过神来,宿傩一跨步凑近了枥木,抬起她那张脸来仔细端详。 宿傩的目光转到了枥木的脸上,因为剧痛的作用,这张脸显得格外的苍白,冷汗还仍然自枥木的面颊滑下,呈出脆弱的透明感。 露出了从来没见过的表情啊。 宿傩笑着,他的指头替枥木抹开了嘴角上的血液,在脸色的对比之下显得唇瓣更加嫣红,嘴里吐出的是和动作完全相反的冰冷言语: “要是把现在的你杀了,重新活过来的会是以前的那个你吗?” “脑子太蠢,实力太差,经验太少。” 捏住下颚的手指骤然收紧,过于锋利的指甲刺在枥木的脸上压出了血丝。 “果然还是死了比较好啊。” “那也得我死得了才行啊。” 听到这话后,枥木勾起嘴角,在宿傩面前第一次展露出笑容。 微笑带动的脸庞肌肉被指甲扎了进去,血液顺着伤口缓缓留下。 她忽然抬手抓住了宿傩的手腕,目光紧紧锁住宿傩的眼睛。 “要是手痛的话,不劳烦您老人家扶着我了。” 在枥木的手掌握上宿傩的手腕时,她心中的猜想终于被证实了。 手下皮肤像是捏住了海绵,轻轻用力地就能陷进去许多,然后又被源源不断的新的血肉填充上来。 果然,怕她的、会被她吸收的咒力,不只是那些普通物体投影出来的咒力。 在宿傩领域内的液体会自觉避开她时,枥木就觉察到了这一点。 现在看来,就连构成宿傩□□的咒力也不例外。 脸上被划伤的轻微痛感让枥木微微皱眉,但她没有吭声,而是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对着沉默不语的宿傩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还得多谢您的提醒,要不然我还发现不了——原来我是能无差别的吸收和我接触到的咒力吗?该说我确实迟钝了,早在五条说栃木县因为我已经长时间没有诞生咒灵,我就该发觉出来才对。不仅仅是平衡那么简单,而是因为栃木县能构成咒灵的咒力都被我给吸收光了。” “所以在这咒力构成的世界里,您是杀不了我的。只要您的攻击中还有咒力,就会被我吸收,我就还是能够拥有咒力在这个世界里存在。” 宿傩面无表情不说话。 枥木嘴里恭维的称呼也换了: “来吧,我们来坦诚相见的谈谈吧,反正你也杀不了我。” 她颇有诚意地先松开了自己的手,淡定地从容一笑。 看到枥木的笑容,宿傩心神忽地一晃。 啊啊,还是同一个人。 等他反应过来时,掐住枥木脸的手已经松开来了。 枥木腾出一只手拍拍自己僵硬的面部肌肉,一边问道: “先从哪儿说起呢……啊对了,为什么你听到我的名字就暴怒起来。” 她略带不满地瞥了宿傩一眼。 “就算五条取名的品味太差——这点确实是这样——你要揍的人也不应该是我啊!” 宿傩:“……” 他收回前言。 油嘴滑舌,这不是同一个人!【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80 第71章 宿傩看起来颇为头疼地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所以你并不记得你是个什么东西吗?一点也不记得?” “不记得,我的记忆只到我从栃木县那里出现,再之前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到这里,枥木顿了顿,又补充强调道: “不管是这一次生前的我,还是你认识的那个我。” 先前从宿傩的话里有提到“这一次叫什么”和“以前的你”,枥木猜测或许她自己缺失的记忆,不只是她和五条约定要找回的“生前的记忆”,应该还有更加久远的记忆。 而且以宿傩存在的历史来看…… 枥木心情复杂。 难道我和宿傩一样活了上千年?还是转世投胎? 宿傩把两根手指捻在一起搓了搓,展示给枥木看。 刚才接触了枥木喉咙的手指皮肤干瘪,在咒灵反转术式的作用下,皮肉渐渐被填充起来,恢复了正常的光滑感。 他努努嘴: “先从这个讲起吧, 你也发现了吧, 你会不受控制的吸收咒力。” 枥木点点头。 “虽然这个比喻可能不太恰当……如果把这个世界比作是一杯溶液,那么咒力就是这杯溶液里面的溶质。这些咒力既可以成为咒术师的能力,也可以构成咒灵的能力,反正两者根源是相同的。” 宿傩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双手背在身后。 “咒力不断增加,多余的咒力最终就会析出——也就是溶质结晶,溶质溶解的状态被破坏——类比过来就是如果咒力过多,多到这个世界容不下后,咒力在这个世界存在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听到这里,枥木不由地感叹道: “好……好科学的解释啊。” 这位大爷去读了老年大学? 宿傩侧过脸瞪了枥木一眼。 她恢复严肃认真的好学姿态,半带着点讨好姿态: “您继续您继续,平衡打破的话会怎么样?” “谁知道呢?大概就是世界毁灭吧。” 宿傩耸耸肩,脸上事不关己地凉凉一笑。 “所以为了避免过浓的咒力打破世界平衡, 就势必要把这些溶质在结晶之前,把它们从液体里面分离出来。用咒力的说法就是,在咒力过多超过溶解上限前,把咒力从这个世界弄出去一些,这样就相安无事了。” 说到这里,宿傩停下了话头,把目光放在了枥木身上。 一脸“我都说到这里了,你个蠢货还要我继续浪费口舌下去解释吗”的意思。 不过他也确实不用把这些掰开来细细碎碎地讲了。 把宿傩的话和自己的经历联系起来,枥木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过多的咒力会打破世界的平衡。 她的体质会无意识地吸收咒力。 枥木张了张嘴,瞳孔微微睁大又收缩,不可置信道: “是我?” “对。” “哦好的,继续。” “……” 宿傩哑言,好半晌才重新开口,语气中带着点没看到好戏的遗憾。 “你怎么也不惊讶一下。” 枥木歪头笑笑: “你是谁?诅咒之王。宿傩大人,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吗?” 宿傩差点没被这句话噎得一口气没喘上来。 合着这蠢货是以为我在说笑? 怒急之下,他直接选择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话。 “喂喂喂,你抓我的手干什么!” 枥木垂在身侧的右手被宿傩一把用力抓起。 由于宿傩猝不及防地动作再加上他的力道大得惊人,她的手直接被宿傩强抓着贴在了他的胸口。 枥木摸不着头脑地惊恐万分: “虽然是我摸的你,但是这还是你占了我便宜啊!” 她尽力蜷缩着手指,五根手指指尖十分抗拒的姿态戳在宿傩的身上。 宿傩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这不是证明给你看吗?” 伴随着他的话音,仅仅是被枥木手指尖触碰到,宿傩身穿的女式和服以她的指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窟窿,随后飞速向周围扩散,几个呼吸之间,整件衣服消失在空气中。 看到这样的结果,宿傩这才松开手: “看到没?这下证明了吧。” 咒力化成的衣物消失在枥木手下。 结果确实十分明了了。 见枥木还是没有马上点头承认,宿傩又促狭地补充了一句: “难不成你还要说……这是你想干的?” 枥木:“……” 她现在就是很想戳瞎自己的眼睛。 用手半掩着自己的眼睛,枥木心累道: “行行行,您说得都对,求您老快把衣服穿回去吧。” 宿傩挑眉,脸上满是坦然自豪。 “怎么?能观瞻到我的□□是你的自豪,你还嫌弃不成?” 言下之意竟然是不打算穿回去了。 手半遮着眼睛,枥木从手指缝隙中透过一丝可以称得上是残念的目光,看向袒胸露膀的宿傩,语气已经是生无可恋的状态: “可是……你现在用的是虎杖同学的□□啊……” 虎杖同学,我们对不住你啊。 这句话说出口后,领域内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久到枥木都以为宿傩是不是在蓄力大招,好一招干掉她后,对面终于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然后才是宿傩已经恢复淡漠从容的声音。 “行了,你别遮了。” 枥木听话地放下手来。 虽说看到穿回女式和服的宿傩,她的内心还是充斥着“为什么是女式”的吐槽欲望。 但看在折腾了这么久才能让对话正常进行下去…… 枥木选择把吐槽欲望的念头掐灭。 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气氛,枥木试探着开口继续话题: “所以,我是平衡咒力的存在吗?” 宿傩点头,目光渐渐放空,望着领域虚空中的某处,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回忆: “你的身体会从你出生开始,就缓慢地吸收着这个世界的咒力,那些咒力会被禁锢在你的体内无法离开。一直到你死亡,那些咒力也会被你一并带离这个世界。然后等待着下一次咒力浓郁的时候,再被投放回来,生生死死循环,就能实现降低这个世界咒力浓度的目的了。” 曾经有个人面带浅笑,再平静不过的,把这些都讲给了他听。 说得不带半点悲伤或者孤独,像是在讲述日升日落那样子寻常。 当初,宿傩听完这番话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你就端着吧。 他对此表示嗤之以鼻。 远眺的目光重新收回来,他重新看着眼前的枥木,眼里满是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 “这就是你,咒核。” “不是人类,也不可能成为咒灵。” “一个异类。” 宿傩的一句句话如同巨石般砸下来,丝毫不委婉直接对枥木下了定义。 语气斩钉截铁。 随着宿傩的一句一句话说出来,枥木突然发觉自己的听力从来没有比现在这时候这么好过,思维没有比现在这时候转得更加快过,直觉没有比现在更加准过。 明明这话听起来比刚才的那些更加离谱,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该全信那些话,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真相要靠自己去发掘,宿傩的一言之词可以作为参考,但不可以直接认为是真相。 但是随着宿傩的一句接一句的话说出来,她的手不自觉地攥住裙角,越收越紧。 等到她反应过来,衣服已经如同一张用过的纸巾,皱成了一团,松开手后能看到上面晕染了浅浅的汗迹。 “我还以为只是我的体质特殊呢,就像有人会有天与咒缚,那有人喜欢吸个咒力变个咒灵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枥木自嘲地笑笑。 尽管记忆并没有恢复,但是她心底已经有了决断。 宿傩说的,所有都是事实。 活了上千年的诅咒之王性子凉薄又傲慢,不管对待咒灵咒术师还是普通人都是一副霸道之极的姿态,很少有人能让他这么耐下性子来慢慢娓娓道来,说这么多话,讲这么多事。 也就是之前那个和他死磕了大半辈子,还从他这里占到了一丝上风的咒核,才机缘巧合之下,入了宿傩的眼。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枥木这才能从宿傩嘴里听来这些本属于自己的记忆。 可是宿傩给枥木的特殊待遇,也就这么多了。 毕竟连刚才那些话,也是在宿傩往她喉上戳个洞洞后才听来的。 “咒力可不是只有咒灵才有,咒术师身上也有,所以强大到超脱常理的咒术师也是你出生的原因喔。” 听起来好心的提醒里,满含着浓浓的恶意。 “所以呢,被那位最强咒术师取了名字,缔结了契,你觉得是巧合还是计划?” 宿傩的嘴张张合合,普通的话语从这位诅咒之王嘴里说出来,也像是一句句戳人心肺的诅咒: “咒术师怕什么?怕咒灵存在,也怕咒灵不存在。怕咒灵存在,是怕自己实力不够强,死在了袚除咒灵的路上。怕咒灵不存在,是怕自己失去了咒术师的身份,活着也不能享受到咒术师可以享受的荣华富贵。” 咒术师都是有钱的,或许不一定是人人有钱,但咒术师家族却都是积富已久的大家族。 这些家族可能比不上那些明面上的名门巨阀,但有时候他们却能获得更加的优待。 毕竟,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在没有律法规定的咒术世界里,畸形的家族形式如同无限增殖的癌细胞,将自己的影响力蔓延到咒术师存在的每一个角落。 对于那些把控权力的上层来说,既能享受到财富权力,又有小辈年轻的咒术师去为袚除咒灵卖命。 可谓是高枕无忧。 所以枥木的存在对这些家族高层来说,肯定是欲除之而后快。 当她是咒灵时,她会要命。 当她是咒核时,她会挡财。 宿傩把语言化作利刃,一刀戳过去: “这个结界,肯定是御三家的那个五条为你专门设下的圈套。” 然而和他想象中的并不相同,听到这话的枥木非但显露出半点负面情绪,反倒是忽然笑出声来。 枥木拍了拍她的裙角,抚平了上面的折皱。 她坚信无比道: “虽然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关于我的事情,一定全都是对的。” “但是我非常肯定,你说的关于五条的事情,一定全都是错的。” 宿傩的刀偏了。 第72章 教师监控室内, 结界展开后。 “结界怎么解除?” 五条噌的一下站起来,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坐在不远处的老人。 原本他还以为保守派的高层看在他目前还是最强的份上,不至于敢直接惹恼他,所以即使把他带在身边枥木和虎杖视为眼中钉,但不会直接动手。 没想到他们真的敢! 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动的手。 冥冥一直连着枥木的视野监视着场内的情况,所以在结界展开那一瞬间,她第一个把情况报了出来。 “虎杖悠仁出事了。” 她扯了扯手臂,发现原本连着自己的咒力丝线也断了,又补充道: “那个咒灵也出事了。” 情急之下, 她叫顺口的咒灵也忘了改口叫名字。 不过五条也没心情纠正她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五条现在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他的眼罩被扯了下来,一双蓝色的眼睛里如同掀起了狂风暴雪,只看一眼就被卷得迷失在其中。 但在这种情况下, 他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冷静无比, 这反差更让人加倍恐惧。 愤怒或许能激发一个人潜力, 让他发挥出平常不能发挥的实力, 但这过程中肯定会有因为愤怒不受控而浪费的部分。所以如果一个人既愤怒又冷静, 那才是最为恐怖的。 被他凝视着的老人,乐岩寺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这不是他内心恐惧,而是五条带来的压力直接激起身体的本能。 重重握紧扶住拐杖,他恢复了一贯的道: “严岛神社代代相传上千的咒符,设计之初是为将那位诅咒之王宿傩永远封印在咒力那边的世界。” 视线从浓密的眉毛后面探出,眉毛随之抖了抖。 乐言寺提高了声调: “你说,有没有办法解除?” 答案很显然。 在结界内的咒灵消失前, 结界都不会接触。 五条眯了眯眼睛,冰冷的眼神里不自觉带上了点杀意。 把这些尸位素餐的高层全都杀光。 他的脑子里又冒出了这个想法。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冒出这个想法了,真正要算起来, 次数多得他自己也数不清。 在看到家族内部为争夺利益权力,罔顾人命互相倾轧时。 在勤勤恳恳在第一线袚除咒灵的咒术师,却因为不合理的安排而丧命时。 用他人的性命和血肉,为自己筑起权力和财富的高塔。 当五条成为老师后,目睹着年轻一代的慢慢成长时,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冒出过这个想法。 把这些腐烂到根源的高层连根拔起,再在这片沃土上播种下新的种子,培养出新一代的年轻咒术师,从而真正地实现更新咒术界。 但是这一次保守派的举动调起来了他深埋在记忆深处中的怒火。 五条隔空抬手挥出,对着手握拐杖的乐言寺就是一掌。 端坐在座位上的乐言寺不应对也不躲。 那对准他的,本该把这位老人嵌进墙里的一掌,最终却只带起一阵风,刮得他的衣襟簌簌作响,白灰色的发丝向后飘扬,最终半丝也没伤到地垂落下来。 五条挑挑眉,锐利的目光落在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冥冥。 冥冥捂着嘴轻轻笑了一下: “别这样看我啊,我说了我都是收钱办事的。能赚两份的钱,何乐而不为呢?” 是她出手挡下了那一掌。 五条那一掌只是为了泄气,并不是真为了夺命去的,所以要挡下倒也不难。 但是这一挡却让五条的脸黑得要滴出水来,厉声质问道: “你知道他们的计划也不说?” 他原以为像冥冥这种收钱办事的没有站队风险,金钱交易下是可以信任的,所以才让枥木当了她的助手,希望能让枥木和更多人接触,希望能让她过上与正常人无异的生活。 冥冥抿嘴笑笑,摇头否认:“我又不是情报贩子。收钱照顾枥木一二是你的委托,那边的委托……” 她伸出一根细指,轻巧地虚空点了点乐岩寺校长那边的方向。 “只不过是希望能让我在你发怒的时候拦下点罢了。” 虽然话语上撇得干净,但是细想下来,又有什么场合是值得五条动怒的呢? 确实是收钱办事,除此之外分毫不提。 花了什么钱就做什么事,剩余的连个添头也没有。 “不过,我倒是可以提醒你一下。”冥冥话头一转,“比起动怒,不如先去帮一下场内那两位。虎杖同学体内的宿傩被剥离,还能送到家入小姐那里救救的,至于身为咒灵的枥木小姐,虽说是被困在那边的世界,但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乐岩寺: “你说什——!” “约定。” 无视了乐岩寺惊怒怀疑的呵斥声,冥冥直言道。 说完这两个字之后,她就不再开口了,只是看着五条,像是能让她无偿说的也就只有那么两个字。 并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含义,乐岩寺惊疑不定地看着五条。 然而五条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马上反应过来。 枥木还有没有和他实现的约定。 虽然不知道凭借着这个约定能不能把枥木从那边的世界拽过来,但总要试试的。 五条冲冥冥微点头,一声道谢后立刻消失在室内。 只留下气得不停用手中拐杖戳着地面的乐岩寺,和依旧一副游离于事外的冥冥。 直到再也看不见五条的背影后,端详着自己指甲的冥冥低笑着自言自语道: “这次真是亏大发了啊……” ———————————— 结界内。 在宿傩说出惊人的猜想后,枥木全盘否认了他的话。 她直直地盯着宿傩,眼里没有半分动摇。 “这绝对不会是五条设下的陷阱。” 宿傩低低一笑,似乎是认为她只不过是嘴硬,不愿去撕开往日美好回忆看看里面的真相: “你就这么相信他?从你死亡却没能顺利转世,再到被他碰见下了束缚,最后把你投进这边的世界来,没有□□回不去现实世界的你直接被扼杀了转世的可能性,一劳永逸以绝后患,你真的觉得这都能用巧合来解释吗?” “我不只是相信五条。” 枥木摇摇头,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我也相信我自己。” 她相信通过自己身心,长久和五条相接触的认识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五条。 虽然经常表现得很欠打,在剥削员工这方面能让人感叹真该拿去吊路灯,但是他对枥木的照顾确实真真切切的。 哪怕只是看起来颇有风险,帮助起来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可能会带来许多大麻烦的自己,他也伸出了援手。 宿傩呵呵冷笑,不想再与她争辩。 反正时间会证明他们谁是对的 等到时候两个人面面相觑都在这儿呆着出不去,这蠢货才会知道什么是识人不清。 “五条那个骗子你愿意信就……” 话音未落,宿傩皱了皱眉。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不可能存在的风。 风中夹杂着草木的清香,甚至混杂的鸟雀啾啾的鸣叫声。 难道是—— 宿傩猛然抬头。 “是谁在说我是骗子?” 带着笑意的第三个声音出现在寂静的咒术世界里。 枥木抬起手,惊讶地看上仍然空无一物的四周。 片刻后惊讶又全都转变成了喜悦。 “五条悟!” 这不是他的声音还是谁的。 她踮起脚尖在四周踱步,对着周围空白处四处张望。 “怎么只能听得见你的声音,看不见你人?” “唔,估计还是因为不是一个世界的原因吧。” 五条的声音就像老式电话里一般断断续续。 “这个先不说,刚刚是谁说我是骗子来着的,咋啦,我骗谁啦,是骗小光吗?” 单听声音就能想象到那声音背后笑眯眯的一张脸。 宿傩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臭。 但是他很快就把这份愤怒转嫁到了别人身上。 “这么说,这结界真不是五条干的?” 宿傩咬着牙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声音,扭头向枥木露出轻蔑的嘲笑。 “那你比我想象得更蠢了,怎么把自己玩死的?” 枥木因为五条出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枥木:这也怪我咯。 “哇唔,冤枉好人也要有个限度啊。我千辛万苦顺着约定的因果作用摸了过来,结果一过来就听到有人在污蔑我是骗子。”五条哼哼几声,表示出自己的不满,“诅咒之王怎么那么有闲心来操心别人的事,不如改叫八卦之王。” 宿傩:“……” 好想杀了那个瞎嚷嚷的声音。 枥木只想捂住五条的嘴,叫他别再激怒宿傩了。 万一他直接暴走自己就跑不掉了怎么办! 然而宿傩并像她想象中的那样暴怒发火,甚至连领域也没有展开,两人就这么面对面互相瞅着。 被瞅厌了的宿傩向枥木抬了抬下巴: “还不快滚。” 枥木:“诶?” 五条像是早有预料到宿傩的态度一样,应声附和道:“走啦。” 转身离开前,枥木突然回头: “或许你有什么愿望吗?作为报答。” 不管怎么说,宿傩还是给她提供了不少信息的,她要走也没有为难,虽然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但枥木还是不想欠下什么。 “找一百个美女和一百个小孩给我陪葬,做得到吗?或者换个简单点的,把你们吃的四根手指都给我吐出来。” “想你也做不到。” 庞大的领域在宿傩背后重新展开,诅咒之王重新坐上了领域中央的骨堆山上的座位,懒懒地抬了抬眼皮,表情隐没在黑暗的阴影中。 他一挥手,一股巨大的推力让枥木向后踉跄几步。 “滚吧,搞清楚自己怎么死的,做个明白鬼再说。” 霎时间,枥木眼前的领域被迷雾一样漂浮的白气笼罩住,很快就连轮廓也看不清,一切都像是消失的海市蜃楼消失在视野中的场景骤变转变。象征着生机带着花草香味的微风被送入鼻腔中,倾撒在身上的阳光也附上了暖意,眼前的景象不再像蒙着一层毛玻璃似的模糊。 她的背后撞进了一个干燥温暖的怀抱里,一双比蓝天还要澄澈的双眸眨了眨,随后和嘴角一起弯了起来。 “欢迎回来,枥木光。” 眼睛的主人如此说道。 带着温热气息的声音落在耳边,枥木心跳无意间漏了一拍。 坏了,宿傩说的可能真有点道理。 这名字有毒。 第73章 姐妹校交流会最终连个人赛都还没迎来, 就匆匆结束了。 团体赛因为京都校的计划也被迫中断,所有学生都被命令退出比赛赛场。 虎杖是被东堂扛着出来的,赶到现场的五条匆匆检查。 单看身体本身一切正常,但是身体咒力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状况,带着一股把这具身体破坏殆尽的疯狂感。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至少看起来并没有生命危险。 所以五条拜托了东堂和其他东京校的同学把虎杖送到硝子那边去后,才自己进入了结界。 过程到底怎么样没有人知道。 结果倒是十分明了。 五条和枥木都平安无事地出来了。 这下连乐岩寺校长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 虽然有五条和枥木为实现的约定因果在里面,但枥木确实能出来,就说明了世界对她的存在是默认的,也就是说她并不是超出常规会破坏平衡的存在。 那么保守派“祓除咒灵是咒术师的职责”这种大义也站不稳脚跟,最后无疾而终。 交流会最后被迫中止,最后没有任何一方是赢家。 真要算起来, 恐怕只有游刃于两边捞够了钱的冥冥才是真赢家。 不过或许枥木和虎杖也勉强算是。 当枥木乍一查到自己的工资卡上骤然多出来的一笔巨款,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不敢相信地重新仔细数了数。 等到她数了第五遍后, 终于敢相信, 自己确实没有眼花。 她的卡里多了一笔巨款! 老天开眼, 五条给我发巨额加班费了吗! 除此之外枥木再也想不到什么原因了,毕竟她这张卡也只有五条知道卡号,除非有人汇错了款,要不然不可能会有其他人主动向她汇钱的。 还是去找五条问个清楚吧。 小心翼翼地揣好自己的工资卡,枥木火速跑去找五条。 房间, 没有人。手机放在房间里,打电话联系不上。 办公室, 没有人。 到底去哪里了呢? 没有带手机,那应该是没有出学校。 枥木脑袋转了转,终于想起来还有什么地方可能会找到五条了。 硝子医生的医务室。 五条最近每天都会抽空去一趟硝子的医务室。 虎杖因为骤然被剥离了宿傩的咒力,人是竖着去比赛的,最后被东堂横着扛了出来,身体伤得不轻。 和他相比,全须全尾进去又出来的枥木睡一觉起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不过两人倒也不是全无好处,虎杖没有了宿傩手指的后患之忧,枥木经此一遭也不会再被列入祓除名单里了。 没在家里和办公室找到五条,枥木跑来虎杖这边碰碰运气。 果不其然真给她找到人了。 虎杖照常在接受硝子的检查,五条在旁边难得体现一下师德关心关心学生。 枥木扒着门框,招招手把五条叫了出来。 “虎杖同学恢复得怎么样了?” 她探头看了看房间内的还在接受检查的虎杖,关心道。 五条摆摆手,一副轻松的样子: “早就好了,要不是硝子对他感兴趣,他第二天就可以活蹦乱跳的出院了。咋啦,找我有什么事?” 枥木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卡: “我卡上怎么多出这么多钱?你良心发现发加工费了吗。” “已经到账了啊,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五条用手肘撞了撞枥木,笑得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借花献佛,从保守派那帮老家伙手里扣过来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你和虎杖都有份。” “原来如此。” 枥木心安理得地把卡揣回了口袋里。 赔偿嘛,那肯定要收下的好。 她还嫌少了呢。 提到这事,五条夸耀般的补充道: “多亏我嘴皮子利索,这次帮夜蛾校长也捞了一不小笔,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 “夜蛾校长?这又是什么赔偿。” 枥木一愣。 总不可能是夜蛾校长也和乐岩寺打起来了吧。 不过怎么想都不该是那把老骨头把夜蛾校长打伤啊,不可能收得到医药费吧。 “不是赔偿,是租金。”五条朝窗外努了努嘴,提示道:“你忘了那个大结界还在那里了吗,占了东京校那么大块地,而且还不知道要占多久,肯定要付点租金才行啊。” 他伸出一只手,在枥木眼前晃了晃自己的五根手指。 枥木迟疑:“五年的租金?” 五条得意地摇摇头: “五十年的租金。” “这么多!” 一听到这个时间长度,枥木脑海里的保守派顿时新贴上了一个标签。 人傻钱多。 真不错。 五条笑眯眯: “所以说,是你的钱你就放心收好吧,不是高利贷放错人了。” 枥木白了他一眼。 高利贷就算是想讨债 ,也得够胆跟个咒灵来讨债啊。 “虎杖那边的情况我再去和硝子确认一下,很快就来,你先去找飞鸟井她们。” “行,那就一会儿见。” 搞清楚了钱的来源,枥木转身挥挥手,去找飞鸟井了。 五条转身走回医务室。 硝子已经检查完了虎杖的身体情况,在病历本上刷刷地写着什么。 “身体照理来说是没有问题了,宿傩带来的咒力影响还在,虽然咒力方面比不上之前,但继续当咒术师还是可以的,就看这位小同学的个人意愿了,毕竟听说你当初也是误卷进来的……不过灵魂意识这方面反转术式也无能为力,尚不清楚灵魂容纳过诅咒之王后又剥离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这个只能后期慢慢观察了,还是建议每周来复检一次的。你可以出院了。” 和每个大夫一样,哪怕是有点特殊兴趣爱好的硝子也和普通大夫一样爱叮嘱,对着虎杖吩咐了一连串话。 但很显然,虎杖只捕捉到了最后一句“你可以出院了”。 要不是他还坐在病床上,此刻虎杖恨不得直接蹦起来: “这下我终于能走了吗?” 呼,再在医院了躺着,他感觉自己没病也要憋出病来了。 硝子抬起头轻声一笑: “如果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做点实验,研究研究灵魂□□关系以及□□抗毒性的话,我也不介意多给你留一张床位的。” 五条拍拍肩虎杖的肩,笑嘻嘻附和着硝子: “不用怕付不起医药费,账单我会一张不差地寄给京都校那边的哟,从这种角度来说我还挺希望你多趟几天的呢。” 就在五条的手掌接触到虎杖肩膀的那一瞬间,两人突然都愣住了。 虎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的视野瞬间转变。 白床,白墙,白天花板,地方还是原来的医务室,甚至连家入医生写字的动作都和之前完全一样。 但是……自己的视线却高了不少。 虎杖低头顺着自己的动作看过去。 自己的手搭在“虎杖”的肩膀上。 虎杖:? ? ? 等等,为什么没照镜子我却会看见自己的身体。 他眼中“虎杖”的脸上也是一副怔愣的模样,抬头看了看虎杖自己,又看了看搭在“虎杖”肩膀上的手掌。 很快,“虎杖”怔愣的表情瞬间被兴奋替代,虎杖看到自己的身体一把握住了硝子的手腕。 然后那个“虎杖”大声喊道: “硝子!我觉得我要再住一个月的院!” 埋头记录的硝子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五条”和“虎杖”的异状,倒是在“虎杖”握住她手腕喊她时皱了皱眉。 嗯?虎杖同学不一般都是叫我家入医生的吗,怎么突然就直呼我的名字了?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突然发现自己坐躺在病床上,手上的病历本也不见了。 硝子:? 发生了什么? “这个先还给你。”硝子看到自己的身体把病历本塞回了自己的手里。那个“硝子”手指着自己,脸上露出硝子自己都想掐死自己的欠揍表情,一边往外跑一边说,“身体一会儿再还给你。” 硝子:“啊……” 刚发出感叹声的硝子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自己的嘴里发出后,终于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她看着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五条”,冷静中带着一丝犹豫询问道: “你是……虎杖同学?”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已经是肯定了。 “我现在也在想我是谁……” 顶着五条外表的虎杖现在头脑非常混乱。 怎么回事,我是谁,我在哪里…… 为什么我长得这么像五条老师,为什么刚才家入医生蹦跳出去的动作这么像五条老师…… 倒是想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的硝子淡定地接受了现状,拿起被重新塞回来的病历本,尽职尽责地记载着: “后遗症,灵魂不稳定,可能会导致与他人互换灵魂,互换条件是触碰,互换持续时间未定仍待观察。”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 硝子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哇唔,她面无表情地在心中发出感叹声。 现在虎杖同学的身体在我手里耶。 她抬头冲面前的“五条”问道: “虎杖同学,你的身体能也借我研究研究吗?放心,到时候还回来的时候肯定配件一个不少的。” “啊,好……?” 至今仍在状况外的虎杖,看着自己身体的嘴巴开开合合,下意识点了点头。 虎杖:自己说的话,也没理由拒绝吧? 然后他就看着嘴里一直念叨着“实验”“研究”“测试”的“虎杖”从病床上走下来,推门走出了病房。 顿时,病房内只剩下了他自己。 房间登时安静一片。 虎杖觉得自己可能这次伤到的怕不是脑子。 伤到脑子,精神错乱,出现幻觉了。 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第74章 在把手搭在虎杖身上,视觉转换后的一瞬间,五条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和虎杖交换了身体! 回想起硝子絮絮叨叨的, 虎杖可能会碰到的种种后遗症,万万没想到实际上的后遗症居然是灵魂不稳定,会使得相互接触的人交换灵魂。 对此,五条只想说…… 妙啊! 五条抬头看了看虎杖,重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现状。 乍一转变,还没反应过来的虎杖,换到五条身体里还是愣愣的。 嘶, 悠仁同学你暴殄天物啊。 五条挠挠下巴, 心里颇有些不满。 拿老师的帅脸做这表情,实在是太蠢兮兮的了。 不过嘛,看在你为亲爱的老师提供了这么大的乐子的份上,我还是勉为其难地原谅你吧。 确定了虎杖确实是在自己的身体里, 五条开始打量虎杖的身体。 唔, 躺在床上, 不便溜走。 鉴于虎杖的身体还在病床上躺坐着,他也不好拿大病初愈的学生身体出去霍霍,那就只能委屈你了,硝子! 他趁着硝子还在写病历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直接一手抓住了硝子的手腕,大喊道: “硝子!我觉得我要再住一个月的院!” 硝子:? 果不其然, 五条再一眨眼睛,发现自己视线又换了一次。 左手捧着病历本,右手拿着笔,病历本上的字只写到一半。 这不是硝子的身体又,还能是谁的呢? 搞清楚了现状后, 五条决定用这个后遗症,来活跃活跃大家的身心。 把病历本塞回躺在床上顶着虎杖壳子的硝子,留下“这个先还你,身体一会再还”之后,五条带着硝子的身体一溜烟消失在医务室里。 “先去找谁玩玩好呢?” 五条在心里物色着对象。 这会儿交流会刚举办完,一二年级生都还没接到任务都在学校里,所以可供选择的范围还是挺广的。 人选要和硝子有点关系,要不然贸贸然找上门去可能会引起怀疑。 最后五条在学生里面敲定了对象。 嘿嘿嘿,伏黑惠小同学。 就是你啦! ———————————— 最近伏黑的生活十分快乐。 这种快乐体现在,交流会中断学生放假,原先为交流会腾出来的时间也全变成了假期。 而且这次的假期,经常在他耳边聒噪的虎杖和五条也因为种种原因大幅度减少了来骚扰他的次数。 美中不足的就是狗卷和胖达也在享受他们的美好假期,而他们的“美好”里面偶尔需要伏黑出场作伴。 啧。 把昨天的捉弄抛到脑后,伏黑把手中的书翻过一页。 叩叩叩—— 伏黑翻书的手一顿,脑中警铃大响。 走到门边手握在门把上,他只恨设计师当初为什么没有给宿舍门设计上猫眼。 退一步,或者他能掌握透视术式也行啊。 为了以防万一,伏黑放开了握住门把的手,双手结印,召唤出了一黑一白的玉犬。 伏黑:情况不对,放狗咬人! 在做好了万全准备后,伏黑终于握紧门把手,打开了房门。 “你好,伏黑同学,抱歉打扰你了。” 穿着白色大褂的棕发医师看上去有些疲惫,眼底的黑眼圈像是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但“她”此刻的语气依旧十分温和有礼。 “她”好奇地看了看伏黑脚边的两只玉犬,捂嘴轻笑道: “是在和宠物沟通感情吗?” 伏黑手一挥把玉犬的召唤取消,面色不改: “只是为了预防一些让人不愉快的意外发生。” “硝子”没有再追问下去,直接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是过来帮虎杖同学拿点东西的,他在医务室不方便来,我又只知道你的住处,所以就想着问问你知不知道哪一间是虎杖的房间。” “噢原来是这样,请您跟我来。” 伏黑推开宿舍门,走出了自己的房间给“硝子”带路。 “硝子”道谢:“麻烦你了。” 虎杖的房间和伏黑的距离不远,两个人没走几步就到了。 伏黑转过身,指了指房门: “这里就是了,不过如果虎杖忘了给您房间钥匙,您可以去前面的办公室登记拿备用钥匙。” “嗯嗯好的~” “硝子”翘起嘴角,满带笑意地点点头。 然而就是“硝子”的这一句话,让伏黑猛然回头,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盯着“硝子”仔细打量。 “噢呀,怎么了吗?伏黑同学。” 接收到伏黑目光的审视,“硝子”坦然地回视过去,甚至反客为主地反问道。 盯了片刻,伏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挠了挠头。 “抱歉,可能是我过度紧张了……您刚刚的语气实在是有些像某位不靠谱没师德的教师。” 可能只是因为他们曾经是同学吧。 说不定是那个年代流行的说话方式呢? 伏黑在内心为自己的过度警惕自圆其说。 “噢嘿嘿嘿……” 不知为什么,伏黑这一解释一出来,面前的“硝子”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伴随着“她”的一声声笑声,伏黑内心不知为什么生出了十分不好的预感。 “惠。” “硝子”伸出一只手,极轻极轻地拍在了伏黑的肩膀上,像是想为他掸掉肩膀上的灰尘。 “不得不说,你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嘛~” 明明只是轻轻一拍,伏黑却发觉到自己眼前一黑。 再一眨眼时,他只看到穿着高专校服,头发如同海胆一样炸毛的男生,脸上呈现出他这一辈子都绝对不会露出的猥琐且灿烂的笑容。 “别担心,我去帮你报仇啦~!” 连声音都是他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发出的荡漾语调。 伏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抬手摸到了自己秀丽的长发,又看清了自己身上穿着的白大褂。 伏黑僵在了原地,脸上渐渐爬满了红晕。 好半天后,空旷了走道上终于传来的一个低低咒骂的女声。 “混账。” ———————————— 换上了伏黑的身体,五条没有辜负他临走前留下的,要帮伏黑“报仇”的话。 不过他肯定是不会报仇报到自己头上来的,所以五条要找的对象当然是…… 五条:嘿嘿嘿,狗卷前辈,胖达前辈,来感受“伏黑”后辈的报仇雪恨吧! 在宿舍区逛了一圈没找到人,五条决定先去休闲区找找看。 由于京都校搞出来的结界占据了训练场地的一部分,导致现在新的训练场地还在重新划分,按理来说学生应该不会去的。 再说了,这可是难得的假期,谁要放弃大好的假期去训练啊。 在休闲区转来转去,转到五条都冒出这两人不会跑去教学区自学的不可能的选项时,终于给他在一个拐角处找到了狗卷和胖达。 在捕捉到一人一熊身影的瞬间,五条立刻缩回刚迈出去脚步,贴在墙拐角处往外探头观察情况。 五条:很好,两个都在! 要是他换的是真希或者还是硝子的身体,五条肯定会直接采用老套路,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上去搭话。 但是他现在在伏黑的身体里,这个方法就行不通了。 毕竟能让伏黑主要找狗卷和胖达,唔,可能性微乎其微…… 经过一番思考,五条决定直接来阴的。 不管什么手段,只要能得手就是好手段! 侧身靠在墙拐角处,五条仔细听着两个人的脚步。 体重原因导致脚步比较实,但步伐声却比较小的是胖达。 步伐较轻,能听到轻微鞋底橡胶与地面摩擦的是狗卷。 屏息凝神,五条借脚步声判断着两个人走到了哪里。 靠近了靠近了,就快到旁边来了。 五条不由得屏息凝神,生怕发出点什么声响。 三…… 二…… 一…… 到了! “哈!” 五条从拐角处蹿出,猛得一拍靠近自己的狗卷,拍前还不忘补上一句: “狗卷同学,警惕性不够啊。” 说完,双手都拍到了狗卷的肩膀上。 一声清脆的拍手声响起。 还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胖达转头看着扑向狗卷的“伏黑”,伸出爪子挠挠自己毛绒绒的脑袋: “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吗?” 伏黑同学不是看到前辈就会扑上来拥抱的那个类型吧? 猝不及防被拍到的狗卷,顿时感觉视野一片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只看见自己的身体居然在自己眼前动了起来,然后伸出手蠢蠢欲动地伸向胖达…… 狗卷:“腌高菜!” 浑然不知的胖达:“伏黑同学怎么也喜欢上报菜名了……” 一双手揉上了胖达柔软蓬松的肚子。 胖达低头看着眼前的“狗拳”扬起嘴角,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在一片恍惚中,胖达看到一个庞大的黑白色蹦跶着跑远了。 胖达:“校长背着我又给我造了个兄……唔唔唔!” 眼见着胖达要用自己的身体说出话来,狗卷连忙伸手捂住了正要张口说话的嘴巴。 要是说出来谁知道还会不会变成真的! “咳咳咳咳!” 终于意识理解了现状,胖达高举着右手,自动自觉地用左手捂住了自己身体的嘴巴。 两人面面相觑。 顶着伏黑身体的狗卷:“……” 顶着狗卷身体的胖达:“……” 再回想一下顶着胖达身体跑走的五条。 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可是,现在该怎么沟通呢。 好半晌之后,胖达才斟酌犹豫着开口: “竹笋竹笋……?” 狗卷:“……” “鲣鱼干。” 狗卷拒绝沟通并给了自己身体一肘击。 胖达哀嚎:“竹笋——!” 第75章 五条掰着手指数了数受到自己鼓舞(划掉)迫害的人。 虎杖、伏黑, 还有狗卷和胖达。 这么算起来一二年级生的男生都被他拍过了。 那接下来…… 他突然想起来他忘了一个很可能亟需他鼓励的对象。 五条:小光这次比赛一定受到了不少惊吓吧,就让我来帮她活跃身心。 于是,五条决定发扬关怀精神,用自己的切身行动,来为枥木消去些许心理阴影。 不过若是知道他的好心,枥木一定十分感动然后拒绝。 枥木:谢谢,请不要扩大我的心理阴影了。 五条步伐一转,往东京校的图书馆走去。 先前两人在医务室分开前,五条还记得枥木提到过自己要去找飞鸟井。 飞鸟井因为从“仓”刚出来的缘故, 不管是对外界事物, 还是对咒术相关的知识都不太了解,所以最近大部分时间她都泡在图书馆里, 借助书籍来增补自己缺乏的知识。 闲下来的枥木没有别的事干,估计也会在图书馆陪着飞鸟井。 推断出枥木的下落,五条再回忆着可能会碰上前几位被他活跃身心后,此刻一定精神亢奋的学生们,避开他们可能会出现的道路,往图书馆前进。 虽说东京校内的建筑风格普遍是传统日式建筑,不过在教学区和图书馆这一方面还是在向往现代风格靠拢。 毕竟论起舒服来说,跪坐肯定是最不舒服的那一档,最后的结果就是怎么更舒服怎么来设计了。 因此, 最终图书馆的设计就综合了传统与现代, 两者相结合——传统的日式小隔间里,摆放的却是现代桌椅。 学生少的好处不仅体现在空间资源充裕, 还体现在找人十分方便。 五条进了图书馆,往边上一圈一望,立刻就找到了枥木她们。 除了拉上门的哪间, 还能有哪里呢? 他蹑手蹑脚地凑近那唯一半掩着推拉门。 这时五条不由得内心暗自庆幸,还好他换来的是胖达的身体。 熊猫软软肉垫踩在木质的地面上,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窗外微风拂过窗台庭院种植的灌木,树叶的沙沙声不经意间也将其他声音掩盖下,带着秋意干爽的气息不由得让人身心放松,舒适得连最后一丝警戒心也放下。 五条借着木质推拉门的空隙,半眯起眼睛往隔间里看去。 哟吼,不止小光和木记两个人,居然连野蔷薇和真希也在。 是在开学习会吗? 隔间内的四人围在一张桌前,小光和木记面前分别摆着几本图书馆的藏书,她们对面的钉崎和真希则是摆了最近课业的课本和作业。 看到这里,五条心中也难得升起一点点为人师表的自豪感。 明明是大好假期,大家却在努力学习,不愧是他教导出来的学生! 好学又勤奋! 忽然,捕捉到什么声响,五条的熊猫耳朵动了动。 是隔间内传来的声音。 “那时候的乙骨就这么说……” 飒爽的女生模仿起来惟妙惟肖,如同回放般地再现了那时的现场。 “真失礼,我们可是纯爱。” “哇!这不是超帅气的吗!” “很厉害呢,乙骨同学。” “好想见见里香啊……说不定是能交流的同类呢。” 五条:…… 快把我刚升起的感动还回来。 合着你们学着学着就聊起来了啊! 估摸着是因为交流会中途取消了,大家对上一届的交流会感兴趣,同时也对唯一还没见过面的乙骨同学感兴趣,所幸真希正好也参加了上一次交流会,于是就给大家讲了起来。 隔间里传来她绘声绘色描绘着上一届交流会里,乙骨忧太同学是怎么大杀四方把京都校和诅咒师打了个落花流水。 断断续续的话语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起,很快就讲到了最后。 “……最后里香解咒成功,两个人道别后里香就离开了。” 真希的语气中难得流露出些许的惆怅。 “虽然是顺利结束的结局,从理智上想,也知道让里香一直靠着诅咒留存下来,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但是,还是觉得这样的道别很让人唏嘘啊。” 讲到这里,真希摊开手,笑了笑: “好啦,讲完啦。其实说到底我们都不是当事人,如果擅自替乙骨感到悲伤或者开心的话,被他知道了说不定会打人哟。” 越过当事人本人去给事情附加上自己的情绪,本身就是一种不尊重的行为。 本来还有些沉闷的气氛被这一句话打破,凝滞的空气顿时间又流畅起来。 钉崎放下了一直撑着脸的手: “所以这位乙骨前辈什么时候会回学校呢?” 结合上一届比赛的结果,她都怀疑是不是有高层掺和在里面,为了防止乙骨参赛才特地把他外派出去了。 切,真是小心眼。 “这就说不准了,得看他什么时候完成任务吧。再说了,比起乙骨,三四年级生不是更让人好奇吗?” 真希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要她说来,钉崎她们好歹还和二年级生一起参加交流会,可是真希她们这些二年级生连高年级生都没见过几面。 总有种这学校要完的感觉。 “高年级生吗……” 飞鸟井听到她们的讨论,语气若有所思。 “我就是噢。” “啊?!” 钉崎和真希这才反应过来。 似乎……他们所有人好像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过飞鸟井的年级。 估计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默认了她是新生,按理来说就是一年级生了。 飞鸟井笑容中带着点羞涩,掏出了自己的学生证: “而且是四年级生。” 大家的头瞬间凑了过去。 用来证明在校身份的学生证上,飞鸟井的照片旁,第一行学籍番号就是4开头。 居然真的是四年级生。 “其实等我拿到学生证之后,才知道我居然是四年级生,虽说我自己对我是几年级倒是没有意见,但是五条先生说不能便宜了你们,让我叫你们前辈,所以他就极力主张把我填成了四年级生。” “……” 好的,很有五条特色的处理方式。 “不过说到五条先生……” 飞鸟井把学生证放回自己的口袋里,低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听完乙骨同学的事情,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比赛前她和七海的谈话,讨论五条为什么执意让枥木也参与帮忙。 结合着这次比赛结果,尽管是阴差阳错,但虎杖和枥木确实也不再属于祓除对象。 她觉得自己隐隐之中,已经抓住了五条先生的想法。 飞鸟井面向枥木,斟酌了好半天才开口: “里香小姐是因为诅咒的原因……但是小光你真的不考虑留下来吗?” 没等枥木开口说些什么,飞鸟井一股脑把自己的想法全倒了出来。 “你看你现在也不是祓除对象,没有人会对你的存在置喙。而且你也有理智,不会像普通的咒灵那样伤害他人,你没有迫不得已一定要离开的理由啊。比起虚无缥缈地生前发生了什么,抓住当下的幸福不才是更重要的吗?” “可是我和五条约定好了要找回忆完成心愿后就离开的……” “现在谈的是你的想法,不要转移话题。” 飞鸟井语气显露出难得的强硬,直接打断了枥木的话,但她只强硬了这一小会儿,后半句的语气越来越小。 “再说了,我感觉五条先生的想法未尝不会是……” 让你留下来呢? 最后半句话小声到除了飞鸟井自己,没有别人听见。 片刻之后,飞鸟井重新转过头,双眼直视枥木的眼睛,语气真挚。 “所以,小光你的想法到底是怎么的呢?抛去外界因素,我想听你真正的想法。” “就是嘛,说出来大家说不定能一起帮忙想办法,再不说的话,我就当小光你自大到觉得没人配帮你的忙了哟。” 钉崎性格更加直接,附和嚷嚷道。 真希直接抛出了橄榄枝: “要是想跳槽,等我当上禅院家家主之后欢迎来我这儿。” 听到大家的七言八语,枥木心里流过许许多多道暖流。 一直以来她都担心给五条和大家添麻烦,但没想这份担心反而将她和他们疏远开了。 她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笑得很开心。 “我确实是舍不得大家,也很想留下来,但是……” “枥木光,枥木光,有你的消息哟!”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枥木的话。 熊猫爪子扒着门框,探头看向隔间里。 “熊猫速递,有五条老师给你的口信喔。” 听到五条找自己,枥木轻声和钉崎三人说句“稍等”之后,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走到隔间外。 她抬起头看向胖达问: “是什么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种微妙的感觉。 从熊猫那张被黑白两色容貌覆盖的脸上,她居然看出了一丝丝……狡黠的神色? 胖达的爪子轻轻拍上枥木的肩膀,拖长了语调。 “那当然是——” 是什么? 枥木还没来得及听到答案,就感到了一阵阵的眩晕。 明明那只爪子只是轻放在她的肩膀上,她却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推挤着。但那感觉只是一瞬,片刻之后一切不适感都消失了。 枥木眨了眨眼,突然发现自己的视野有点高。 她重新看清眼前的情景时,只看见深色的裙摆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弧度,迅速消失在隔间的木质门框后。 诶,这是……?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被本能和好奇驱使着枥木跟了上去。 室内还是和她刚出来的时候没有区别,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先前出去的“枥木”和胖达说完话后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枥木觉得自己似乎是出现了幻觉。 谁来解释一下坐在那里的那个人为什么是我啊! 大白天的闹鬼了吗! 坐着的那个“枥木”开口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面容微微泛起薄红,踟蹰着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才软软说道: “我肯定舍不得悟啊,他那么优秀,那么完美的男人,又包食宿又发工资对我这么好,还救了我这么多次,要是我离开错过了他,那我再活多少辈子都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钉崎三人:“……” 咔—— 门边突然发出的巨响让隔间内的四人都看向了声响发出的源头。 “胖达”一脸漠然地单爪扶在门上,接收到大家的目光后,看向自己爪子里已经粉碎的门框。 它拍了拍爪子,淡淡道: “不好意思,情绪太激动了。” 把爪子上的木屑拍干净后,“胖达”艰难地用熊掌摆出一个指人的动作,直指着“枥木”,深吸一口气后: “你给我滚出来啊——!” 第76章 响彻整个图书馆的怒吼声连屋顶都震了震, 距离她们最近的书架被声波震得微微晃动,哗啦啦地竟然连书都掉下来了几本, 可见这声音究竟有多大。 枥木死死地盯着室内自己的身体,像是要把那具身体里面的灵魂给盯出来。 虽然没搞清楚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她已经知道造成这个状况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能用自己的嘴巴把五条夸上天去,放眼整个学校,除了他本人,还有谁说得出口刚刚那些话。 这头刚冲着五条吼完,然后枥木转眼就看到,五条用自己的脸露出一副十分恐惧害怕的表情—— 双眼瞬间水汪汪地盈满了泪光,瑟缩着躲到了飞鸟井身后,一只手还攥紧了飞鸟井的衣角。 枥木:…… 她在心中不断默念着。 心平气和, 心平气和, 心平气和…… 那是我自己的身体, 不能一时冲动掐死自己。 尽管刚才“枥木”语出惊人,但面对着旁人的怒吼声,飞鸟井还是优先把自己的友人掩在了身后,礼貌地劝慰道: “胖达同学,还是先请您冷静一下吧。” 枥木气极之下反而笑出了声,她指着室内用着她身体的五条,努了努嘴: “那你让她出来和我说几句, 我保证冷静下来。” 然后她就看到五条又极其做作地抖了抖,从飞鸟井身后探出头,仿佛快要吓到潸然泪下: “我知道悟叫我去处理一些加班事宜了, 我一会儿就会过去的……你……你不用担心没把我人带到……五条老师不会责备你的。” 枥木:……你的剧本剧情还挺完善的哈。 思来想去,枥木觉得自己干站这儿讲,怎么也不可能说得过五条。 干脆直接把他抓出来得了。 正当枥木决定直接动手把五条揪出来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慌张的声音。 “诶书……书怎么都掉地上了!” 一个发型和伏黑有异曲同工之妙炸毛的黑发女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慌慌张张地把被枥木声音震掉的书从地上捡起,仔仔细细十分爱惜地掸掉上面的灰后,重新把书塞回了书架上。 她四处张望着,马上就发现了罪魁祸首枥木。 黑发女生小跑着过来,一副十分心急又心痛的样子,上上下下地摸着被损坏的门框。 “怎么能在图书馆做这种事情呢……” 她扶了扶她的黑框眼镜,抬头对枥木轻声训斥道: “这位同学,从现在开始你被禁止进入图书馆一周,在门框维修好前你都不能进入,请你拿你的学生证出来登记一下。” 听到这话,枥木马上换回乖巧懂事的表情,努力展现出自己的平和无害。 她对着那女生眨巴眨巴眼睛,试图利用大洋对岸国宝的可爱来寻求点通融: “麻烦再等一下行吗?我把那位同学叫出来马上就走。” 枥木指了指还躲在飞鸟井背后的五条。 这么一指,她才发现五条的眼里分明一点泪光都没有,但当大家目光聚过去之后,他又马上恢复了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似乎下一秒又能掉出眼泪来啊。 枥木:…… 我怎么没发现过你这么会演呢! 快醒醒木记那个不可能是我啊! 五条:“我还是不跟你去了,胖达同学你先听读子小姐的话,出去冷静一下吧。” 枥木:“……” 如果不是熊猫的生理面容限制了枥木的发挥,枥木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会非常骇人。 被称为读子的管理员再次看回枥木: “好啦,胖达同学请跟我来,我要登记一下你的学生证。” “……行, 我走。 ”枥木咬牙切齿,转身走前不忘回头留下一句,“枥木同学,话说可要注意着点舌头,别胡话说多了咬到了舌头。 ” 一听枥木要走,五条顿时嘴角扬起,笑眯眯地补道: “怎么会呢,我对悟的心意都是发自内心绝无半点虚假,没有一句是胡话呢。” “……” 室内顿时又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钉崎手支着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五条: “讲真的,小光你是不是在结界里……大脑磕碰到了呢?” “怎么会呢?”五条眨了眨眼,天真无辜道,“只不过是经历生死之后,对感情更加坦率了呢。” 钉崎:“啊哈哈……这,这可真是不可思议的收获啊。” “诶,同学!同学你怎么了。” 五条话音刚落,读子就看到旁边的熊猫同学一副极其痛苦的样子,捂住自己的胸口,整只熊都要倒了下去。 枥木挥挥手示意自己没问题,深呼吸几口气后才站直起来: “……我,我还是跟着读子小姐出去透透气比较好。” 被读子领着,枥木和她走到前台的登记处,登记着自己的个人信息。 虽说她也没想到胖达的力气那么大,轻轻捏一下门框就碎了,但毕竟还是自己造成的损坏,总不能让胖达同学飞来横锅吧。 一些奋笔疾书,枥木心里一边愤愤地想着。 反正归根结底都是五条的锅! 就在她不熟练地用熊掌写字时,读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发出了小声惊叹。 “啊,对了。”她用手指关节轻敲了额边几下,转向枥木说道。 “刚刚那位同学叫我读子小姐……可是我并不认识她来着的?” 枥木颇为怨念地抬起头,把登记完的登记册推给这位迟钝反应的图书馆管理员小姐: “那你认识在这里教书的五条悟老师吗?就是那个迟到早退还经常翘班的那个。” 读子点点头: “认识。” “对啊,刚才那个人就是五条啊。” 迎着读子仍有些迷惑的目光,枥木生无可恋道。 读子:“诶……?诶!” 看到读子收回登记册后,枥木转身离开。 看着熊猫身体的背影,读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重新翻开了登记册看向上面登记的个人信息。 她手指划过因为不熟练写得歪歪扭扭的名字,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枥木……光?” …… 把恍然大悟的图书管理员读子小姐丢在身后,枥木步履匆匆地往教学区走去。 五条不知道从哪儿得来了交换身体的能力,但是过来找她时却是用胖达的身体。 那他自己的身体去哪儿了? 枥木觉得要劫回自己的身体,最有可能成功的办法还是先把五条的身体找来。 有了你的身体在手,看你还敢不敢乱来。 哼哼哼。 枥木在心里颇为得意。 虽说刚才在图书馆里不是不能来硬的,但是枥木最怕的不是伤到自己的身体,反而是怕五条跑了! 她不敢现在顶着她身体的五条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想到这里,枥木浑身上下都打了个冷颤。 #震惊,人鬼情未了竟是一脉师承# #接连两届交流会出现特级咒灵,其中的爱恨情仇究竟为何# 她努力晃了晃脑袋,把脑袋里咒术届第二天就会出现的八卦主题全都赶出了脑海里。 果然,还是放五条呆在图书馆好些。 要赶在五条生出其他的想法前,快点赶回去才行。 想到这里,枥木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或许应该先去一趟医务室,枥木想到。 她记得自己今早是和五条在医务室分开的,在那边可能能找到五条的身体也说不定? …… 虽说经历一点小波折,但当顶着五条身体重新站到图书馆门口时,枥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有身体质在手,果然心里踏实多了。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图书馆,学着五条走路的姿态,手揣在兜里,晃晃悠悠踱步到隔间门口。 刚想伸手敲门,枥木一愣。 然后收回了要敲击门的手,直接“哗啦”一声的拉开门。 枥木:嗯,按照五条的性格来,怎么可能会敲门呢。 拉开门的瞬间,隔间内的四双眼睛齐刷刷地向她往来,目光中或多或少带着点嫌弃。 一想到自己现在是顶着五条的身体,枥木瞬间接受良好。 回忆着五条平日的说话语气,枥木痞痞一笑,冲里面的五条勾了勾手指: “小光~” 她靠在门框上,学着五条平时的语气: “我让胖达同学叫你来加班,你这么久都不来,就只好我亲自过来了。” 五条脸上闪过一个转瞬即逝的牙酸表情。 枥木一瞬间突然心领神会,平时五条这么叫她的乐趣在哪里。 自己加班和叫别人加班果然不一样。 叫别人加班…… 真的是太爽了啊! 然而事情和她想象的走向有点不同。 枥木都做好了和五条拉扯的准备。 她负责说“加班加班加班”,五条负责说“不不不”,最后她放出大招“工资”,然后五条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乖乖出来—— 本该是这样的。 枥木的话音刚落,除了五条以外的三个女生又“唰”地一下把头转向了五条,眼中情绪十分微妙。 然后…… 五条娇羞地低下了头,放下书小步快走到她身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好哇好哇,我们快走。” 飞鸟井钉崎和真希的眼睛瞬间睁大。 飞鸟井甚至还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知道是要捂住发出的惊叹声还是笑容。 枥木:不管是哪个都很不妙啊。 钉崎和真希就更加直接了,异口同声对着五条道: “加油!” 枥木:“……” 五条,你到底和她们说了什么。 被三人鼓励,五条瞬间像是获得了莫大的勇气,反客为主直接小跑几步到了隔间外,还冲着枥木招招手,笑眯眯道: “走呀,我们一起。” 算了算了。 五条总算肯从里面出来,也算是有点进展了。 我就不信抓不住你! 枥木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从图书馆里出来,五条和枥木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 虽然从远处看上去,走在前面的该是“枥木”,坠在后面的那个才是“五条”。 枥木盯着自己身体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很好,背对着我,应该警惕性不高。 估计了五条身体和自己身体的身体素质差距,确保大概率能得手后,枥木瞅准方向伸手一扑—— 然而五条背后就想长了眼睛一样,轻巧地躲开了。 他回过头,笑道: “不愧是小光的身体,反应力很快嘛。” 枥木先是皱了皱眉,片刻后舒展开一个笑颜: “建议你现在趁着附近没人,老老实实把我们身体换回来,要不然等我亲自动手被别人看见,我可不保证明天会不会出现什么谣言。” “什么谣言?” 五条歪歪头。 配上少女带着一丝迷茫的脸庞,枥木竟然还看出了几分可爱。 “呃……比如说你……喜欢我?” 枥木吞吞吐吐道。 “诶,是谣言吗——” 刚刚还在远处躲开枥木触碰的五条突然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他踮起脚尖,凑近了枥木的脸庞,看到了枥木躲闪的目光,笑了起来。 “不是谣言。” 五条推后一步,又迅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所以被别人看到我也完全不介意——倒不如说,我很乐意呢。” “没想到你的脸皮厚到这……” 听到五条的“不介意”,枥木下意识地接着五条的话吐槽。 但她的话突然越来越轻,到最后完全息声了。 等等,五条上一句是什么来着的。 不是谣言。 我刚刚说的谣言是什么来着的。 看到自己的脸上出现怔愣的表情,五条难得没有嫌弃,而是又好心重复了一遍。 他指着枥木:“你刚刚说,我喜欢你会是谣言。” 手指间一转,五条指向自己: “然后,我说那个不会是谣言。” “怎么样,懂了没。” 第77章 等回味过来五条话语中真正的意思后,枥木惊讶的发现自己远比自己以为的平静多了。 她不是对情绪迟钝,恰恰相反,作为非人类状态存在的她早就隐隐约约地从五条的言行举止里感受到了什么。 一次次对她伸出援手,枥木总是逃避又这么自我安慰着。 因为五条……是个守信的人吧? 为了实现帮助她找回生前回忆的承诺,为了既定分别结局而不断努力,为了维持咒术届的稳定,五条是在信守诺言地履行着约定。 她无数次这么劝说着自己,这样等到真正找回记忆时,就可以达成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可能五条会露出些许可惜的表情, 不过估计那是在可惜自己的优秀员工要永久离职了, 虎杖他们可能会带头给自己办个欢送派对,飞鸟井说不定还会掉几滴眼泪…… 这样子就挺好的嘛。 所以当枥木真正从五条的嘴里听到喜欢这个词时,心中的埋怨比喜悦更先涌了上来。 怎么可能会不懂啊,我有那么蠢吗? 你这么说,不就让我也想说…… 她深吸了一口气, 斩钉截铁道: “不懂。” 枥木用五条身体的长腿一跨,一个闪身就到了自己身体的面前,想要趁着这回话的空隙再次抓住仿佛脚底抹油的五条,把身体换回来。 没想到听到这话,五条也不气馁,往后一个跃步又躲开了枥木的手,仍是笑嘻嘻的表情。 “怎么可能会不懂呢?我自己脸上的表情我可比你懂得多了。” 他一脸笃定, 重新发问: “小光你呀,刚刚心里在想什么?” “既然你对自己的身体这么熟悉,那就麻烦你隔空用意念感应一下自己的脑子里刚刚在想什么吧。” 这是无可奉告的意思了。 “嗯嗯~很有道理的样子。” 五条托着下巴目光灼灼地顶着枥木——也就是自己的身体,像是真的试图想从自己脸上盯出个什么来。 沉默的时间长到连枥木都开始动摇,五条不会是真的能读表情读出点什么来时…… “嗯——” 五条终于从自己脸上挪开目光, 双手合十拍手恍然大悟道: “除了帅什么都看不出来啊。” “……” 枥木拍了拍脸庞,深有同感的也得出了结论。 “果然,这里实在是很厚啊。” 五条笑笑不语,突然转了个话题。 “虽然我从我自己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别忘我可是在你身体里,这不也是很便利的吗。” 说到这里,刚刚还在尽力避开两人之间距离的五条突然之间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一瞬间五条的表情在枥木眼中不断放大,他自信而张扬的神色即使是放在自己的脸上,也显得十分出彩。 只要是那个灵魂,不管放在哪具身体里都是熠熠生辉的。 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进,直到她甚至感受到了五条呼吸之间微微的热气呼在自己的脖颈上。 枥木下意识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等等,这不是个好机会吗? 等到理智重新返回大脑时,枥木马上伸出手想要抓住五条的肩膀。 即是为了推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是为了通过触碰换回身体。 但她的动作被五条的话语制止住了。 “便利的意思就是……我能感受到你身体的情绪。” 虽说枥木的身高不算低,但是在身高优势特别明显的五条面前站着,枥木还是只能看到自己的头顶在自己面前小幅晃动。 然后那个脑袋抬了起来。 五条抬头,冲枥木眨了眨眼。 他没有丝毫要拉开距离的意思,保持着这种极近的距离继续往下说: “身体本能之所以是身体本能,那就说明身体本能依附在身体上不为灵魂所转移的。” 五条看了眼肩前虚虚要碰到他的手,也伸出了自己的手像是想要贴合上那个手掌。 但在快要贴上去前,他却停住了自己的动作,抬眼看向枥木。 “啊呀。” 五条弯了弯眼角,飞速收回手,捂在自己的胸口前。 “总感觉刚刚一瞬间心跳突然变快了起来。这是为什么呢?” 枥木面无表情: “或许是常年加班导致的心率不齐吧,正常正常。” 她看着五条的动作和巧笑嫣然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痛心。 怎么回事!五条为什么用她的身体做起动作来那么娴熟,这幅娇羞样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啊。 五条直接往前迈了一步。 枥木瞬间往后退了一步。 五条挑眉,笑道: “心率不齐?” “……” 枥木现在只想庆幸。 还好五条的脸皮够厚,不存在脸红的困扰。 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先前枥木追着五条撵,这下却反而被五条几句话说得不敢动了。 过了好半会儿后,五条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不知为什么主动退开几步,抿了抿嘴小声嘟囔了几句。 “什么?” 没听清五条在说什么,枥木下意识地弯下些腰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 然而当她一凑近过去,看到五条脸上那灿烂的笑容时,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不好,被骗了! 枥木还不知道自己身体的动作居然能这么快。 为了防止她直起身避开,五条双手带着强硬的态度,直接按住了枥木的肩膀,把她原来只是轻微前倾的身体按下到比五条还低的高度。来不及反应的枥木就这样被按在了原地。借着她只看到自己的脸飞速凑近,一直近到她的眼睛无法再聚焦看清面前的脸庞。 略带着一丝湿润的触感落在了她的额上。 乱七八糟各式各样的感情随着那个吻,向海浪一样涌进脑子,冲刷着枥木的理智。 再次灵魂互换的推拉拽曳感让她的大脑再次感到一阵接一阵的天旋地转,等到这份眩晕感逐渐消散后,她最先感受到的是清晰急速的心跳声。 急促的心跳声违背主人理智疯狂跳动着,忠实地昭示着她内心的这份不安定。 “噗嗤——”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笑声,枥木瞬间捂住自己的心口。 换回了自己的身体的五条直起腰来,整暇以待俯视着枥木的动作,拖长了语调: “果然,心跳很快嘛——” 枥木放下了自己莫名显得欲盖弥彰的手,快速地说着: “合理讨论,我认为这是由于咒灵存在不稳定,再加上灵魂互换导致身体负担增大,最终导致心跳过快,综上所述……” “果然,是我心跳得很快啊。” 五条飞速补充着,饶有趣味地看着枥木。 “小光说你怎么了?啊我忘了,你刚刚说你不懂来着的——我想说的是……” 他收起了平常带着些轻浮的管用笑容,只留了些许笑意噙在嘴角,态度认真一字一顿道: “枥木光,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所以才会因为这样的小动作而心动不已,仿佛灵魂都在颤抖,让人分不清那到底是后遗症,还是胸膛处那棵不断跳动的、灼热的心。 不过这正形只维持了这一句话的功夫,说完之后,五条弯下腰来,仔细端详着枥木的表情: “所以你刚刚的意思莫非不是……” 他看了看枥木方才下意识捂在胸前的手,恍然大悟: “噢~原来你也是喜欢我的。” “……” 要不是顾忌着触碰到可能又会交换身体,枥木现在很像掐死眼前这个笑得十分欠揍的笑脸。 笑什么笑! 枥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要反驳却又觉得自己的语言已经没有什么说服力。最后她选择沉默,用眼睛默默瞪着五条,大有你再说话我们就同归于尽的意思。 然而五条无视掉了那个眼神依旧继续说话,语气哼哼之间还带上一丝不满: “怎么回事嘛,不管是你喜欢我还是我喜欢你都是我在说,这也太不公平了些。” “……” 无言以对的枥木,最后嘴巴张张合合,还是没能说出半句完整的话来,脚步一转落荒而逃。 不行了,还是先去找家入医生。 感受着凉风带走自己脸上面红耳赤的热意,枥木恨恨地想。 等后遗症没了,看她不废话直接动手! —————————— 等她终于找回到医务室时,硝子已经调配好了药水,受害者们挤在小小的房间排队等着药。 枥木还看到了可能是最倒霉的受害者。 伏黑的脸上顶着用黑色画笔画的黑眼圈。 他身旁正是互换时,用过他身体的罪魁祸首狗卷前辈,枥木感觉伏黑看上去随时都会暴起揍人。 果不其然,等伏黑喝完手中的药水,直接扔下了杯子,双手结印召唤出了玉犬,指着狗卷命令道: “上!” 有着丰富被寻仇经验的狗卷一口闷了杯里的药水,拔腿就跑,临跑前不忘扯过胖达把医务室的门口堵住。 两人两狗一熊猫顿时闹成一团。 枥木避开闹腾的几人,从硝子手里接过杯子,回头看了一眼气冲冲追出去的伏黑,不由得感叹道: “幸福还是要靠对比出来的啊。” 这么一看,自己似乎也不是最惨的那个? 没等枥木喝完药,多喘几口气休息片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又从门外传来。 “硝子——后遗症找到办法解决没?” 枥木一口药水差点把自己呛死。 差点忘了,五条也会找过来。 她匆匆放下杯子,和硝子道谢后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见到枥木的动作,硝子似笑非笑地看向刚进门的五条。 “你干了什么,把人家吓成那样?” “哪里,肯定是她赶着要去加班,真不愧是优秀员工啊!” 五条信誓旦旦,拿起硝子递过的杯子一饮而尽。 硝子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看着他干脆利落的动作笑道: “怎么?难不成你也急着要加班。” “不不不。” 五条摇了摇手指转身就走,冲着硝子龇牙笑道。 “我要去搞点办公室恋情” —————————— 枥木今天第一次逃班了。 好吧,虽然五条叫她加班说不定也只是个骗她出来的借口…… 她没有方向目标地随便乱走,缓解着自己思绪纷扰的头脑,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等到她终于把心里的所有想法都捋清楚后,已经是夕阳斜下的傍晚了。 抬起头来,枥木才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海边。 她想她应该是很喜欢海的,但比起海来,她更喜欢的是能站在海边眺望的这种自由感。 东京湾边的视野开阔到不可思议,除去几个还在装卸货物的港口,站在没有停歇货轮的海岸边,仿佛可以直接眺望到世界的尽头。 这时候她反而庆幸自己不会让人看见,要不然这么个没人的观景点她还进不来。 波光粼粼的夕阳散在海面上,被微风抚成了金灿灿地碎屑。临近晚秋的海风已经带上了一丝凉意,裹挟着淡淡的海腥味十足地令人提神醒脑,极尽开阔的海景让观看到此景的人心境也随之开阔起来。 枥木抬手掉落在脸庞的发丝重新挽回到耳后,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是时候该回去和五条谈谈了。 回到东京校的住处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暖意融融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房屋内还传来隐隐约约的电视声,估计是五条不知道在看什么节目。 枥木敲门推开进去,一边在玄关处拖鞋一边冲室内喊道: “我回来了。” 原本还躺在沙发上的五条,瞬间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一脸幽怨: “噢呀,放我独守空房,终于肯回来啦?” “……什么独守什么空房。” 枥木无语,抬手擦了擦自己额边并不存在的汗水。 她推开五条占据了整张沙发的长腿,在另一边坐了下来,语气缓慢: “……今天我想了很多事情,没错,我确实是……” 她顿了顿,看向五条。 五条双眼发亮,用眼神催促着枥木。 枥木咬了咬唇,最后破罐子破摔承认: “不是不喜欢你的。” “为什么要用双重否定啊!” 五条抗议。 枥木摆过头无视掉了他的抗议,继续说着自己的话: “但是我最近知道了一些关于我的事情……” 她正回想着宿傩和她说的那些话,斟字酌句地组织着语言想要讲给五条听时,突然一根手指抵在枥木的嘴唇上。 五条凑了过来。 “嘘——” 另一只手放在他自己的唇边,五条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片刻之后,见枥木听话地没有再讲的意思后,他终于满意地收回了手,脸上依旧是熟悉的笑容,但仔细看却会发现那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 “剩下的话就是多余的了——其实我啊,也知道了一些关于小光你的事情。” 坐起来的五条脚勾了勾,瞬间就挪了过来和枥木靠在了一起,冲着枥木展开双臂。 “抱一个吗?” 枥木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从那语调中听出了些许落寞,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下来,反手给了五条一个拥抱。 “和人也没什么区别嘛,也是暖的。” 五条在枥木的肩后蹭着,声音耳后传来,叫枥木实在有些不太适应。 他就这么抱着,语气里满是得逞了的得意,笑声带着热气呼哧呼哧都吹到了枥木的脖颈上: “不过现在还不是道别的时候,所以我不说,我也不让你说。” 只要不说出口,现在的时光就可以无限地向后延伸。 五条松开手重新看向枥木,斟酌着开口: “再来亲一个?今早对着自己的脸还真是有点难下口。” 枥木:“……” 你要是不说后半句,没准我还能考虑考虑。 她一把推开五条,从沙发上站起来,毫不留情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诶?诶,别走啊。” 五条扒拉在沙发上,冲着枥木的背影嚷着。 “那约会怎么样,我最近刚拿到了一张麻奈小姐的演唱会门票。” 长濑麻奈,传说级的偶像,托五条天天补生放送的福,枥木对她也不知不觉的也了解了许多。 如星辰般无法触及,同时又有着毫不掩饰的亲切的稀有存在。能够带给他人笑容的温暖的偶像,让枥木也无法拒绝。 但是…… 枥木拉开房门,不解道:“为什么是一张门票?” “所以你是同意约会了吗?” 五条捕捉重点的能力果然不同于常人,对上枥木顿时黑了一半脸后,才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没人能看见你就不浪费门票钱啦~” 枥木:“……” 她转身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看看看,看个鬼去吧! 第78章 最后两人还是没有看成演唱会。 “电视台19日报道,日本知名偶像19岁女艺人长濑麻奈于18日在前往演唱会路途中遭遇车祸,经抢救无效死亡。警方正在调查事故原因……” 本来昨晚还在播报着演唱会预告,充满喜意的内容随着新闻的播报顿时沉重了下来。 手握遥控器的枥木抬手把电视顺手关掉,侧头往五条房间看去。 麻奈的去世让五条颇受打击,最近几天他的心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了许多。 还是同为偶像厨的京都校同学东堂葵对五条深表同感,表示充分理解五条的悲痛之情,并对他进行了一番安慰,才让五条心情稍微宽慰了些许。 东堂:我懂,我懂, 没有小高田存在的世界是存在缺陷的世界。 不过到底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咒术师, 在东京校交流会带来的假期结束后,正式接到下一个委托前, 五条已经从偶像意外离世的痛苦中恢复了过来。 “酒店闹鬼?” 五条接过伊地知手里的委托, 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我还以为保守派那边会火急火燎地把严岛那边的委托推给我呢, 和诅咒师相关危险度高的工作他们居然愿意自己去做?” 况且…… 五条心想。 出于枥木那边的考虑——既是关于叛逃的佐伯秀甫,也是关于交流会的那个结界,他确实也挺想直接揽过严岛那边的委托工作。 “比起内部事宜, 还是外部的委托更紧要,更何况……” 伊地知打开委托书,手指点到委托方那一栏。 “这是小原集团的委托。”他抬头看了眼仍然迷茫的枥木,解释道, “我们和政商那边也有些关系,毕竟有些人情世故总是需要他们帮忙处理的,比如说之前鸣瓢先生那边就是政府相关的委托。为了表示互助共赢的诚意,我们一般都会把政商的委托优先度提前。” 咒术师虽然拥有超出平常的能力,但追根溯源还是生活在平常人构成的社会中,所以优先处理政府或是商业巨鳄的委托也是交好的信号, 作为交换也方便咒术师日后能在各种特殊场合行事。 为了更形象地描述,伊地知补充道: “小原集团嘛,大概就是那种为了自家女儿的出行方便,能直接在东京上空开直升机乱飞的类型吧。” 枥木感叹:“那还真是相当任性的类型啊。” 听到这句五条不满哼哼道: “我也可以在东京上空乱飞,还不用直升机。” 枥木无语:“那这真是更加任性的类型啊。” 她把委托书从五条手边揽过来: “那我了解了,伊地知先生您意思是说,这次委托难度其实并不高,主要还是出于显示我们的重视态度,所以才让五条出面去解决……是这个意思吗?” 身兼特级咒术师和五条家主的身份,让五条接下这个任务,他的身份远比他的实力来得更有意义。 “对。” 伊地知点头。 枥木匆匆翻了几眼委托书,最后敲定下来: “那我们干脆今晚就去吧,酒店因为闹鬼一直在歇业,我们早点解决也能早点恢复正常营业。” 虽然小原集团那边可能并不在乎这几天微不足道的收入,但也算帮忙挽救一点经济损失。 而且也能表示一下我们这边的诚意。 她合上了委托书看向五条,眼神询问着他有没有其他意见。 悠悠闲闲翘着二郎腿,五条直接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那我现在就和酒店方面的人沟通,有安排我马上电话通知你们。” 见枥木想要尽早解决,能免去在委托方和五条之间拉扯的痛苦,伊地知也是很乐于尽早解决问题的。 由于委托方本身就是酒店,不用像之前“井”的那一次还要在外租住,所以五条和枥木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随身物品都准备得相当随意。 伊地知的速度很快,午饭刚过,电话就打了过来。 放下电话,五条冲枥木招呼一声,两人就一起坐电车去小原集团经营之下闹鬼的酒店。 事发酒店位于东京台场附近,在热闹人流中闭门歇业的酒店就显得格外的违和。门口摆放着歇业和暂停预约的告示牌,只留下了几位安保人员在巡逻走动。 五条走上前去,向门口的工作人员说明了来意。 负责接待他们的经理推门领着五条走向前台,耐心说明并道谢: “您就是五条先生吧,十分感谢您能拨冗来帮助我们解决困难……说实话,鬼怪的存在并没有对我们的客户造成人身伤害,反倒是外界的差评切切实实对我们造成了伤害。” 说到这里,经理苦笑了一下。 不过这位经理是深谙语言艺术的,他只是浅浅提了一下酒店受到的损失,并不会叫人觉得是在催促或者是不满,反而却因为他亲和有礼的语气想要尽快帮助他解决难题。 在询问了五条的偏好和意愿后,听闻他需要两间房间,经理也没有过多的疑问和干涉,迅速帮他办好了酒店房间入住的钥匙。 他把两把钥匙递给五条,还附带着许多各式各样的房卡和其他钥匙,内心吩咐道: “您入住的这几天里,电力供应都会恢复,所以您不用担心……另外酒店的服务人员不在,琐事方面只能劳烦您亲自动手了。这些是酒店内各个设施的房间钥匙,上面都有详细的标注,如果您需要的话直接进入就好了,无须顾忌。” 等经理离开后,沉默了许久的枥木开口,好奇地看着五条手里的一堆钥匙: “我还以为解释起来会更困难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交接完了。” 本来她也不是不可以露面的,但是考虑到毕竟酒店方面委托的原因就是闹鬼,要是贸贸然让酒店方看见枥木,估计他们会吓到不知道五条是来除鬼还是来养鬼的了。 所以最终两人商量过后,决定还是让枥木保持沉默。 反正以后被人看到了,就推锅说枥木就是那个鬼就好了。 回忆着委托书里的描述,枥木说: “似乎这里是只有晚上才会出现那个所谓的鬼,现在中午刚过,要不然我们趁着这时间摸清一下酒店的情况?” “先去我们的房间吧。” 五条晃了晃手中的钥匙,笑眯眯地说道,“小光一个人住的话,怕鬼吗?” 枥木直接伸手从五条手里夺过了钥匙。 “先不谈是不是咒灵……到底是鬼怕我,还是我怕鬼都不一定呢。” 其实她心里也有点小担忧。 不伤人的咒灵少见,枥木担心怕不是闹事情的本体真的是什么鬼怪,那可就麻烦大了。 因为……专业不对口啊! 她甚至还认真思考过,要不要让五条把那个五元神一起找过来搭把手。 毕竟只要五元,她也想体验一下雇佣别人的感觉呢。 不过当枥木把她的心愿和五条讲了之后…… 五条:可以啊,他收费五元,我介绍费五万元。 枥木:…… 什么雁过拔毛式剥削。 所以,最后还是只要她和五条两个人过来了。 两人的房间安排在据说是鬼怪频繁出没的14楼,两间房间紧挨着互为隔壁,按照五条的要求都是背向交通干道的一侧。在确认过房卡能正常开门后,五条和枥木一起开始在酒店内部上下走动观察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是白天的原因,酒店内的一切看上去无比正常。隔音的玻璃很好地把外面稍微喧嚣的声音隔离在外,只把阳光放了进来,让整个酒店都处在宁静祥和的氛围内。 枥木打开携带来的资料,再一次把资料内的描述和现场情况一一对应起来。 “出现楼层只局限在14楼,出现时间一般是日落天黑之后,晚上六点到十二点都有人碰到过,再晚就没有人见过了……当然也不排除更晚也仍然会出来活动的可能性,只是没有目击者。” 两个人漫步在14楼内,环绕酒店内的走廊四处观察。 平铺在地面上的柔软地毯缓和了两人的脚步声,除了交谈声外,只能传出轻微沙沙的摩擦声。 五条继续问道:“目击者看到的都是什么?” “据描述……呃,贞子?” 枥木翻开下一页目击者的口述记录。 “像是幽灵一样在空中飘着的白衣黑发的女子,会发出像诅咒一样的嘶哑声音。” 枥木的表情一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怎么有种在说我自己的错觉。 五条到是实诚,直接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 他用手肘捅了捅枥木,挤眉弄眼道: “要不然咱么开拓个业务创收,你负责扮鬼,我负责接单除鬼?” “……” 能不能有点职业操守啊! 两人就这么四处转悠,把整栋楼的所有楼层都走了一遍,试图找出些什么端倪却都以失败告终。 因为没有服务人员酒店内的餐厅自然也没有开门,所以两人最后还是去御台场附近逛了几圈吃完晚饭才再次回到了酒店。 酒店经理许诺的电力供应正常运转起来,因为闹鬼而暂停营业的酒店因灯光的打开而重新变得金碧辉煌起来,然而这热闹的灯光中却冷清得没有一丝人气,远远看过去让人隐约感到诡异违和。 走到酒店楼前,五条满意地点点头: “就是该这样嘛,这才有点像是闹鬼的感觉。” “我想小原先生可能并没有进军鬼屋娱乐业的想法。” 枥木和五条你一嘴我一嘴地边聊边走,一直走到电梯间内,枥木按下了14楼的按钮。 “诶?” 按钮仿佛失灵了一样毫无反应,电梯仍然停在远处丝毫没有要上升的迹象。 枥木重新用力地按下了按钮。 ……还是没有反应。 思考了片刻,她又按下了15楼的按钮。 按钮亮了起来。 五条说:“怎么了吗?” 枥木摇摇头:“ 14楼的按钮好像坏了,我按了15楼,待会儿我们得从楼梯下到14楼去。” 所幸电梯运行的过程中并没有出什么状况,安安稳稳地运行到了15楼。 出了电梯间,枥木照着白天摸索的记忆找到了逃生通道。 她推开了逃生通道的门,往里面探头望了望。 逃生出口指示牌的灯光只照亮门口的一小块范围,再往里面就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枥木转头问:“走吗?” “走吧。”五条走到她前面撑住弹簧门,“我走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紧急通道内,五条手一松,弹簧门便发出“嘭”的一声自动关闭了。 一层楼的距离很短,几步路的时间就能走到。 然而没等枥木迈开腿,她突然听到了一个歌声。 /*现在即将要开始的故事…… */ 这歌声……麻奈的歌……? 枥木停住了脚步: “五条,你最好告诉我是你的手机铃声响了。”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五条显然也听到了这个歌声,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转身亮给枥木看。 “不是我的手机。” 亮起的手机屏幕照亮了小范围内的黑暗,只不过显示出来的画面却只是安安静静的待机屏保。 没有来电。 第79章 麻奈的歌曲, 麻奈的死亡,还有被旁观者称之为闹鬼的幽灵。 把这三个要素放在一起, 答案已经十分明晰了。 五条把手机放回了口袋,失去了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逃生通道内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歌声持续地从楼下传来,随着歌声主人的脚步移动而飘忽不定,只不过再也激不出听众的任何恐惧感了。 五条脚步轻松,拍了拍枥木的肩膀,调侃道: “不用门票, 赚到了。” 他还记着那场没完成的演唱会。 小半层楼的路程几步路就走到了, 走在前面的五条伸出手,一把推开了逃生通道。 弹簧门发出咯吱的一声, 惊动了歌声的主人, 歌声戛然而止。 骤然的光亮让枥木忍不住眯了眯眼,适应了片刻才抬头看向天花板。 深蓝到发黑的秀发柔顺地在空中漂浮着,只有一缕用红色的发绳绑在左侧的耳边,瞬间就成为了与旁人不同的辨识。白色的衣裙上层层叠叠的花边铺展开来,显得惬意而又自然。 等到看清那张逆着天花板灯源的脸时,五条和枥木终于确认了。 酒店闹鬼的正体,正是已逝的偶像长濑麻奈。 “噢呀!” 看到突然出现的两个人,麻奈发出惊叹声,悠悠地从天花板上飘了下来,在两人周围飘了一圈打量着,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就说怎么今天突然开灯了,原来是有人住进来了。不过为什么只有两个人呢,诶……不对?” 麻奈突然凑近了枥木,双眼直直地顶着枥木的眼睛。 枥木回望她,那个视线刚刚好地聚焦在麻奈身上,让人不觉得那是什么巧合的错觉。 “嗯?” 麻奈像是有些不可置信,试探性地往枥木左边平移了几步。 枥木的视线也随着她往左移动。 麻奈又往右挪了几步。 果不其然,枥木的视线也如她预想的一般随她移动到了右边。 “你能看到我吗?” 麻奈眼睛中满是惊喜和喜悦,绑在左侧的一小缕头发跟着她的动作晃了晃。 没等枥木出声,五条就纠正道: “不,是我们,我们都能看到你,长濑小姐。” 听到五条对自己的称呼,麻奈露出偶像招牌式的笑容,灿烂一笑: “被认出来了呀,看来我的名气还行?” “何止还行,”枥木揶揄地看向五条,弯弯眼角,毫不留情地把他给卖了,“这位也是你的粉丝,为之前看不了的演唱会伤心好一阵子呢。” 麻奈看上去颇为苦恼,用一根手指抵住了下巴: “啊那真是抱歉,其实有言必行是我的信条来着的……如果大家愿意听幽灵唱歌的话,我也很愿意继续把演唱会办完的。” “可惜,能听到的观众实在是有限。” 五条耸了耸肩,脸上满是遗憾的表情,不过这份遗憾转瞬即逝,五条开始为麻奈讲解现在的情况: “我是五条悟,旁边这位是枥木光。我们是接到酒店经营者的委托,来调查最近频频出现的闹鬼情况。这边收到关于鬼怪的指控,包括但不限于电梯失灵和恐吓无辜路人。” 麻奈环抱起双手,哼哼着丝毫没有愧意: “要是可以的话,我也想投诉酒店呢。不管我怎么按电梯,电梯都只停留在14楼,连我在逃生通道里上上下下也是在14楼这一层反复兜圈子,我想唱个歌壮胆都不行吗?” 这下子事情都清楚了。 在14楼内游荡着的幽灵,长濑麻奈小姐实际上是只是在寻找着出口。 “不过嘛,如果是要处理幽灵事件的话,我愿意承担相应的责任——毕竟我还是给酒店和这里的客人带来了不好的体验。”麻奈放下环抱着的双手,表情诚挚而认真,“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事,虽然这个要求可能会有些过分,但是——” 麻奈后退了几步,深深地向两人鞠了一躬,片刻后才重新抬起头。 “请问你们能帮助我吗?” 眼睛中充满了希冀。 不知道这到底是麻奈的个人魅力,还是她的语气中包含的情感太过于真切,这句话一说出口,很难让人说出除了接受以外的话。 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垂落下来,在空中轻微的摇摆着。 见到这个架势,枥木悄悄地往侧边挪了一步,避开了麻奈的鞠躬,然后才看向五条。 毕竟她也是受助于五条,决定权还是在五条身上。 五条侧移的枥木,伸手一把握住了枥木的手,把人拽了回来,然后才冲麻奈爽快地点头答应: “可以,我们一起帮你。” 语气着重咬紧了“我们”两个字。 “太感谢了!” 麻奈展露出笑颜,语气雀跃。 枥木隐秘地甩了甩五条的手,结果那只手反而越甩越紧,让她只好放弃了挣扎,努力维持着如常的表情继续询问: “请问长濑小姐您……” “麻奈,叫我麻奈就可以的。” “好的……麻奈。”枥木从善如流改口道,“那请问您的心愿是什么呢?” “我游戏的存档打了一半还没打完。” 枥木:“……” 靠着习惯性的礼貌她按压下了自己的吐槽欲。 麻奈似乎乐于自己的话被枥木误解,看到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后忍俊不禁笑出了声,笑着摆了摆手。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啦,游戏账号的存档不是我要玩——我在里面存了东西,想让牧……嗯,我的经纪人看一下。就是那个叫序列之争的游戏,我存了点重要的东西在我的个人终端里面。” 听到游戏的名字,五条若有所思: “序列之争……我记得它的宣传电影里面有个歌姬角色……” 作为麻奈的粉丝,她这么一说,五条就想了起来。 “尤娜。我在里面饰演的角色。” 麻奈双脚又离开了地面,漂浮在空中,似乎是很享受这种飘来飘去的感觉。 “这么一想倒是很沉重的逆输入啊,尤娜成为了死亡的SAO游戏玩家,作为她的声优的我也遭遇了意外。” 五条:“那也就是说,你的心愿就是找到从你的遗物里找到你的游戏终端,并且将里面的存档让你的经纪人先生看吗?” 麻奈打了个响指: “Bingo!而且要抓紧了,我已经在酒店这里耽误得太久,时间可能并不是很充裕。” “时间?”枥木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歪了歪头疑惑道,“我还以为地缚灵在实现心愿前不会消失……?” 有遗愿未了,而且又被困在一个地方无法离开,枥木下意识地认为麻奈是成为了地缚灵那一类东西。 毕竟她周身气息依旧清爽平和,并不是咒灵。 “不是哟,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还是活着的。” 麻奈笑着摇了摇头,朝五条和枥木眨了眨眼,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不过这就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秘密了,大概就是现代医学的奇迹,所以暂时先保密——要是没有秘密的偶像可就没有吸引力了。好啦,那现在第一个问题是,我该怎么从这层楼出去?不管是电梯还是楼梯都没有用。” “那就不走寻常路。”五条走到酒店的落地窗边,用手指扣了扣玻璃,“找扇窗户,我们走窗户。” 幸好酒店经理给五条的钥匙,三人最后顺利在一间杂物间内终于找到了可以自由开合的窗户。 一推开窗,冷风瞬间呼啸着灌了进来,嗖嗖的凉意让人仿佛一瞬间从晚秋直接迈入了冬季。 麻奈行动力极强地直接一脚跨上窗框,身体往窗外探出去。 “哇唔!” 麻奈突然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枥木踮起脚尖想要看清楚状况,语气中带了一丝急切: “还是不行吗?” 麻奈缓缓把手松开,脸上一副“上当得逞了”的笑容,笑嘻嘻道: “是刘海被吹乱啦~” 她踩在窗台的脚步往前一倾,毫无障碍地跨了出去。 往脚底下看是几十米高的高空,但她脸上丝毫不见恐惧,反而是兴奋得在高空中转了几圈才飘回了窗口,趴在窗口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五条和枥木。 “那我们接下来就去找我的遗物吧!” 鬼怪的本体被找到了,委托圆满完成,五条和枥木也没有观光旅游的打算,于是当晚直接打道回府回到了东京校。后续的委托结果和交接手续都交给了伊地知去解决。 五条的住处还有闲置的房间,商量之后就简单定下了麻奈这段时间的住处,随意收拾一番后三人就各自去休息了。 第二天枥木醒来时,发现第一个起床的居然是麻奈。 电视机里持续地播报着麻奈因车祸去世的新闻,作为近期发生的最受瞩目的娱乐新闻,报道能收到的收视率是毋庸置疑的。 屏幕内,名为LizNoir的组合成员神崎莉央正襟危坐地面对着镜头接受着采访。 “是的,我也感到震惊并且感到深深的悲伤和遗憾……最大的遗憾……失去一位能够追逐超越的对手。” 看到这里,麻奈弯起嘴角笑笑: “莉央还是那么的争强好胜啊……” 本来还担心麻奈可能会受到有关自己死亡新闻的刺激,这下枥木完全放下了心来,也就由着她去了。 三个人终于都起床并且清醒地坐在桌子旁前。 枥木首先打开了话题: “那么遗物要从什么地方找起呢?麻奈小姐的家吗?” 按理来说,离麻奈死亡还不久,遗物应该暂时还是和她生前放置的位置一样吧。 麻奈摇了摇头: “但是那个终端设备并不完全算我的私人物品,因为游戏公司需要调试歌姬角色的参数,实际上除了供我个人娱乐以外,也是更多的是用于工作用途,所以估计现在应该被我的经纪人牧野先生回收了。五条先生应该知道的吧,我的经纪人。” “啊这个我知道,听小道消息说,你们似乎是高中同学?” “是的。”麻奈脸上扬起了更加灿烂的笑容,“还是我邀请他来成为我的经纪人的。” 哇唔,听到了了不得的八卦啊。 枥木在心里感叹道。 她接着麻奈的话继续问道: “那也就是说,我们首先要接触牧野先生,才能获得终端的下落吗?” “是的~” “那我们可以直接约见牧野先生吗……” “这恐怕有点难。” 虽然是在述说目前的困难,但麻奈的语气不经意之间带上了一丝丝自豪。 “牧野是直接并且仅负责于我个人的经纪人,想要见幕后的他的话,比见生前的我说不定还要更麻烦一些呢。” 见人就很麻烦啊…… 枥木突然脑海里浮现出了伊地知安排的,小原集团的酒店委托。 果然,人脉的力量有时候确实能在不经意之间,省去很多麻烦啊。 “干脆直接强闯民宅?” 五条手往桌子上一瘫,展开左右手。 “麻奈你肯定知道牧野先生的住处,反正等见到面解释清楚后,牧野先生肯定会原谅我们的啦。” 枥木:“为了伊地知先生的发际线着想……不可以。” 怕不是第二天围绕着麻奈的娱乐新闻,就会变成围绕着牧野的社会新闻啊。 被否定的五条整个人瞬间蔫下来趴在桌子上。 看着五条的脸,麻奈突然说道: “但是,因为我的事故,事务所肯定要调整牧野负责的偶像。” 经纪人和偶像并不是一一绑定的关系,麻奈离开,她的经纪人也迟早会被调到负责其他偶像。 “啊……你的意思是……” 枥木突然领悟到了什么,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五条的脸。 果然,很合适啊! 她冲麻奈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五条:? 看到彼此就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想法,枥木和麻奈异口同声道: “五条(先生),为了接近牧野(先生),请成为偶像吧!” 第80章 披着黑色西装外套,白衬衫外是红色的西装马甲,再加上系在第一颗衬衫纽扣上的领结,这身装扮让这位面试官看上去不像是个经纪人,反而更像是一位偶像。 他扶了扶自己的墨镜,上下打量了一番五条后,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简历,略略看了几眼之后又重新抬起头来,开口问道: “姓名?” 五条反问:“你手里不是拿着简历吗?” 面试官拿着简历的手骤然一僵:“……” 枥木的心随着面试官僵在空中的手而一颤。 她仿佛都听到了面试官的心声,类似于“现在来面试的偶像都这么嚣张的吗?”之类的。 绝对不是什么增加面试印象分的回答啊! 本来只打算做个围观的透明人,枥木还是没忍住在旁边给了他轻轻一手肘,俯在五条耳边小声道: “拜托这是面试啊!面试官问你什么你就要答什么。” 虽说在前·顶级偶像长濑麻奈的紧急培训和认证通过之下,麻奈表示五条要通过区区初试是绝对没问题的,但枥木对于五条这仍然吊儿郎当的态度仍抱有十分怀疑的态度。 …… “不用担心啦。” 在踏入事务所后,麻奈一副前辈口吻地拍拍枥木肩膀说道。 “要知道千篇一律的乖乖偶像可是会让观众腻味的,在我们星见事务所的引导和包装下任何个性都能成为萌点。” “这真的没关系吗,诶——麻奈!” 没等枥木多说两句,麻奈就熟门熟路地消失在了事务所走廊的拐角。 “真的没有问题啦——我去逛逛就回来, 放心我不会跑出去的,等你们的好消息哟!” …… 真的没问题吗…… 枥木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对着五条打着手势,又用手指指了指后面的门,伏在他的耳边继续耳语道: “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在排队呢,就算是你的脸好看也不能这么嚣张啊喂!我们要通过面试见到牧野先生啊。” 要是通过不了面试,最后真要沦落到强闯民宅。 只是单纯地想想时候需要写的检讨书,枥木就感觉到了一股未来暗淡无光的绝望感。 老天保佑,看在五条的脸上,面试官您就让他通过吧。 似乎枥木的后一句肯定五条外貌的话语取悦到了五条,他这才稍微坐直了些许,态度稍微认真起来了一些道:“啊那个,我是五条悟。” 面试官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因为五条之前稍显无礼的反问而介意,得到回答后微微点了点头,推了推自己的墨镜,把手中的简历放在了一边,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好的,五条先生。那么您想成为一个怎么样的偶像呢。” “啊,像长濑麻奈小姐那样的顶级国民偶像吧。” 五条用毫无波澜起伏的棒读语气回答道。 一旁的枥木听到这个敷衍的回答都要给他跪下了。 麻奈,这就是你说的毫无问题绝对能通过面试的紧急培训吗…… 就在她以为通过面试无望时,意想不到的掌声从桌子的另一侧传来。 她抬起头,诧异地发现竟然是面试官正在鼓掌。 “多么有上进心和野心的目标,尽管乍一听会让人觉得是空洞的喊口号回答,但是当追逐的对象定为长濑小姐时,这么简短而平淡的语调更能突出您坚定的意志与内心的强大。初入门槛就为自己设定了这么高远目标,我已经能看到未来您在舞台上从容自信地俘获观众的姿态了。” 枥木:“……?” 等等,这是什么展开?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不是因为她在因为悲伤过度而产生了幻听,面试官直接从他红色西装马甲的左胸处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刷刷地在五条填写的简历初试一栏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把简历递回给了五条。 “五条先生,恭喜您通过面试了!期待您接下来的表现,希望我们能在未来的工作中合作愉快。” 五条拿回了自己的简历,匆匆扫过简历确认在面试初试一栏内已经有“通过”二字和签名后,从面试桌前的座位站了起来。 “那么,合作愉快,巽幸太郎先生。” 说完,他脚步轻快转身走出面试室。 一直走出通往面试房间的长廊后,枥木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可思议地从五条手里一把拿过简历。 “真的通过了……”枥木仔仔细细地看着签名,未干的墨迹昭示着这并不是她的幻觉,她喃喃道,“这怎么就通过了呢,不,是怎么这也能通过……星见事务所不会要完蛋了吧?” “嗨嗨,我要去和麻奈小姐打小报告,说这里有个不信任她紧急培训成果的幽怨咒灵在诅咒星见事务所倒闭。” 五条把简历从枥木手里抢了回来,用简历卷成的纸筒敲了敲一下她的额头。 枥木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可没有不信任麻奈的意思……该不会是你给面试官下了什么奇怪的咒术吧。” 五条摇了摇竖起的手指: “小光你还是观察得不够仔细啊,有时候单靠咒力辨别事物并不是万能的,还是要靠双眼去观察来得可能更可靠噢。” 他把简历夹在胳膊底下,双手比作望远镜放在眼前,透过两个洞看向枥木。 “想想看,那位面试官最让你熟悉的是什么呢?” 五条凑近了枥木,双手几乎快要抵上了枥木的眼眶。 枥木两个手掌挡住了五条手比划而成的望远镜,迟疑道: “难道是……墨镜?” “答对啦~” 五条打了个响指,把夹在胳膊底下的简历重新拿在手里。 “那位巽幸太郎先生也是一位咒术师——嘛,是咒力微弱到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的那种啦。” 枥木歪了歪头:“居然是这样吗?” 怪不得她没感觉出来。 “虽然能在这里碰到也是很巧合,应该是方士那一类的?大概就是专精于研究寿命和命运的吧,据说起源于秦朝时从中/国渡海而来的徐福?” 五条耸了耸肩,摇头晃脑道。 “反正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里面细分乱成一团,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分得清自己和别人有什么区别,现在几乎都要不然是投靠大家族,继续修行咒术,要不然就是去神社做神官,玩点小把戏骗骗普通人,赚钱过普通人生活了。” “不过在这里当偶像经纪人,这位巽先生可真是有趣啊。”想到这里,五条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难道是在研究能不能通过偶像收集愿力吗,还是什么别的呢?……算了,看在这次他签名通过初试的人情上,就不管他啦。” 面试结束的五条和枥木穿过面试休息室,不少前来面试的人仍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或者是四处打量事务所周围的环境,或者是在自言自语地准备着面试回答的台词。 从某一排人群擦身经过时,感觉到了什么的枥木突然回头看去。 余光看到枥木回头的动作,五条也停了下来转过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哇唔,长得好像啊。”他小声惊叹,“不会是麻奈小姐的妹妹吧。” 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少女有着和麻奈一样的黑发蓝瞳,只是气质并没有麻奈那么的活泼亲切,反而是有点冷漠严肃。 此时她正在自言自语,看上去应该是在为自己的面试做准备,给人一种认真而又不好亲近的氛围。所以尽管是相似的外表,也能轻易地区分开她和麻奈之间的区别。 “啊……是错觉吗……” 觉察到五条的视线投向的人,枥木转动眼睛把视线放在了五条感叹地对象,小声地自我怀疑道。 和麻奈非常相像的感觉…… 她把目光从发色温暖得像向日葵一样的金发少女身上移动开,看向那位从长相上就能看出和麻奈有血缘关系的黑发少女。 果然应该是感觉错了,应该是那位很可能是麻奈妹妹的女孩子。血缘关系的话,毫无疑问地会给人感觉很像。 说服自己后,枥木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估计太多人搞错了吧。 “居然小琴乃也在!” 身后突然传来的欢快声音证实了五条和枥木的猜想。 听到声音的枥木转过身,一下子就被飞冲过来麻奈抱了个满怀。 “真是的,牧野今天估计又是去出差了,没在办公室找到他。”麻奈嘟囔起嘴抱怨,随即脸上露出一副坏笑,“要不然说不定还可以吓吓他,嘿嘿嘿。” 站稳后的枥木从麻奈的怀抱里探出头: “小琴乃……?是你的妹妹吗?” “没错,是不是超可爱的。没想到她居然来面试了,我还以为琴乃会很讨厌偶像呢……” 麻奈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短暂地消沉了片刻,不过瞬间又重新振奋了起来,小声笑道: “这么想来,难道是琴乃酱是有傲娇属性吗?真可爱呀~” 仗着自己是个幽灵,麻奈直接凑近了琴乃,围着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之后,才回到五条和枥木两人身边。 她长舒了一口气: “真好啊,琴乃也有自己的目标了。那我也不能不努力了!” 麻奈叉腰转向五条: “五条先生——” “在!” “面试结果怎么样?” “那当然是毫无悬念地通过!” “不愧是五条先生,很有成为偶像的天赋!” “那还要感谢麻奈小姐的培训啊!” 枥木:“……” 三人走出星见事务所大门时,她抬头重新看了一眼悬挂在门旁边的职员介绍。 意料之外地并没有看到刚才面试的面试官巽幸太郎,不过麻奈口中的牧野先生倒是很好找,作为经纪人的他照片排在仅次于社长之下。 看着身边两位曾经是星见事务所偶像的麻奈和即将要成为星见事务所偶像的五条,以及那位莫名其妙混进事务所的咒术师巽幸太郎先生,她心中莫名升起来和牧野同为社畜的同病相怜之情。 真是不容易啊,牧野先生。【你现在阅读的是 】 80-90 第81章 在某次委托中碰上了死后化为幽灵的国民偶像长濑麻奈,接受了她的委托——接触她生前的经纪人牧野先生,伴随着五条通过麻奈所属的星见事务所偶像海选的初试后,一切都按照着计划正常地顺利进行着。 枥木用电脑登录上了五条的工作邮箱,果不其然在里面看到了复试邀请。 把邮件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后,又看了看今天的日期,枥木算了算时间: “复试居然安排在了半个月之后,这也太久了吧。” 听到枥木的声音,目前仍然和枥木五条暂住在一起的委托人麻奈从面前的电视机分散了点注意力出来,回答道: “半个月已经算是很快的噢, 对于部分没有把握的人来说, 半个月几乎就是转瞬即逝的时间——对于想要在复试表现得更好一些的人来讲,不管是多长的练习时间都感觉不够用呢。” 枥木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合上,整个人萎了下来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附和着: “也是啊。” 毕竟只有她和五条这种心思完全不在进入事务所成为偶像,反而是绞尽脑汁在想怎么才能见到经纪人的人,才会觉得半个月的时间太长。 而且, 还要写半个月的报告! 一看到面前五条特地吩咐让伊地知搬过来的文书,枥木就觉得手已经开始隐隐作疼了。 说到底,五条最近到底去忙什么机密案件了,居然连自己也不能参与,还用这些陈年卷宗来打发自己。 等今晚他回来一定要旁敲侧击套点情报出来。 看看是什么事情,神神秘秘地还要瞒着她。 感到生活又有了点盼头,枥木这才坐直身体,打算继续手边的工作。 “不过,话说小光和五条先生一般都是分开来工作的吗?”似乎是看枥木太过无聊,麻奈十分善解人意地和她聊起天来。 “五条先生最近早 出晚归几乎见不到人影,但是小光你似乎一直留在这里处理文件? ” 说到这里, 麻奈露出了些许歉意的表情: “是因为要陪着我……所以五条先生才让小光你一直留下来吗?” 她还没有忘记,在酒店遇到五条和枥木时,两人是一起出现的。 这也就意味着,在这之前两个人接到任务是同时外出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留守一个人外出。 联想到自己是幽灵这一件事,麻奈觉得自己似乎是耽误了两人的工作行程。再加上这些天看到枥木在住处里百无聊赖的样子,她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并变得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听到麻奈自责的话,原本双手摊开趴在桌子上的枥木瞬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快速地摆手道: “不会不会,只是之前积累下来的文件处理不完,所以五条那家伙才让我留下来处理。对他来说,这些婆婆妈妈事无巨细的文件最让他头疼了,还不如跑外勤。” 麻奈说着说着站了起来,握住了枥木的手:“其实如果要把我暂时关起来也没关系的!你们会有那种……嗯,关幽灵的监狱吗?” “啊……前段时间勉强算是有了……” 枥木的脑海里一瞬间晃过了正式跪倒五条名下管理的“仓”,不过她又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摇了出去。她把自己的手从麻奈手里挣脱出来,推着麻奈把她推回了沙发旁边,又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正色道: “不对,没有什么监狱啦!麻奈你不要胡思乱想,这只是我们的工作安排。” 枥木着重强调了“工作安排”四个字,随后对麻奈舒展开一个笑容。 “你不用担心我们工作安排的问题,我和五条肯定是有自己的安排和打算的。况且,能帮助麻奈你实现未能完成的心愿,我也感觉很开心呀。” 枥木解释完后,麻奈原本有些担忧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些。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舒一口气,再次叮嘱道: “如果感觉不方便的话,一定要及时和我说,需要安排我去别的地方随时都可以的喔。” 说到这里,她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吐吐舌头拌了个鬼脸。 “毕竟我是个幽灵嘛,搬家超级方便的!” 枥木被麻奈的表情逗得笑了出来。 她把合上的笔记本电脑推到了另一边,继续从手边堆叠得高高的纸质资料上方拿出一份,摊开在面前,一边工作一边和麻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回了她的委托。 “麻奈的游戏存档里面是有什么东西需要牧野先生看吗?……啊,我只是好奇问问,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也可以不说的。” 麻奈的心愿是让她的经纪人看她生前游戏的存档。 枥木当时听到这个心愿时,第一反应是,麻奈不会把自己银行卡密码存游戏存档里,要让经纪人帮她把钱取出来。 “没有不方便的噢。” 麻奈一根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笑了出来。 “其实里面是游戏公司让我录的歌曲,我自己把成品存了一份,本来打算提前偷偷放给牧野听的。” “诶——!” 枥木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叹。 等等,偷偷存了录制好的歌曲,打算偷偷放给自己的经纪人听。 怎么让人感觉麻奈和牧野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偶像和经纪人啊…… 像是看出了枥木惊讶表情下的猜想,麻奈坦率地说了出来: “是哦,就是小光想的那样。” 麻奈的话像是一枚重磅炸弹炸开在枥木的脑海里。 “我喜欢牧野。” “想让牧野的视线里都是我,所以就邀请牧野成为我的经纪人,用我闪闪发光的偶像光芒充斥着牧野的视野啦——就是这么一回事。这么想来牧野能答应成为我的经纪人可真是太幸运了 ,毕竟不管怎么想同班同学突然来邀请自己成为经纪人这件事情,怎么看都很奇怪。 ” “那……那首歌是?” “虽然在游戏里面,我是作为歌姬的角色将那首歌唱给玩家,但是其中也饱含着我对小琴乃和牧野的心意噢,小琴乃已经听过了那首歌曲,牧野要是没能在广大游戏玩家之前成为我的第二个听众,感觉果然会变得死不瞑目呢。” 枥木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还真是死不瞑目。 “不过,这个真的好吗……” 听完麻奈的心愿和理由,枥木有些疑惑的小声喃喃着。 麻奈问:“嗯?怎么了吗?” “毕竟现在麻奈你已经是……”话语顿了顿,枥木略带沉重地吐出了那两个字,“……幽灵了。” “即使说出来又会怎么样呢?不管是对于你来说,还是对于牧野先生来说,不管怎么想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啊,毕竟……” 心一横,枥木直接把堵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全吐了出来: “毕竟你们已经没有可能了啊,让牧野先生听那首歌的话,也只会徒增悲伤啊。” 枥木话音刚落,麻奈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双手叉腰反驳: “不对。完完全全不对。” 她三步并做二步一下子站到了枥木面前,表情有点严肃,抬起一只手戳了戳枥木的额头。 “小光为什么会有这么悲伤的想法呢?没有结果的事情,就不去做,让它不曾发生吗?哪怕是过程是充满快乐的过程,只因为结果不够美妙,就完全放弃吗?” “……” 沉默了一会儿,枥木又再次干巴巴地重复了自己的话语。 “但是结果……” 抵住她额头的手指再次用了用力,戳得枥木的脑袋轻轻往后仰了一些。 麻奈像是在握手会上碰到了不讲理的难缠粉丝一样,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长叹一声:“事情哪有只看结果的啊,过程也是很重要的好不好。” 她收回抵在枥木额头的手指,双手环抱在胸前,表情缓和了些许,脸上露出了半沉浸在回忆中的怀念神色,用谆谆教导地语气循循道来: “牧野和我已经创造了很多珍贵美好的回忆,有那些回忆的存在,即使我现在已经死去,那些回忆也会永远的存在于我和牧野的心中。所以,我只是想要告诉牧野,我是和他一样,也非常珍视那些回忆。” “是和他一样,对那些回忆怀抱着爱意,而不仅仅是作为偶像和经纪人之间,单纯的工作的回忆。” “所以,我想让牧野听到那首歌,作为我的第二个听众。” 麻奈微微低头俯视着枥木,脸上的表情温柔到不可思议。 “将这份心意传递给他。” 不知不觉中被塞了一大口狗粮的枥木觉得自己有点撑,蔫蔫地把注意投入回了面前的文件中,嘴里忍不住重复出了麻奈刚刚说出来的那两个字: “回忆……吗?” “没错,回忆!” 以为自己终于让枥木悲观的想法稍微有了些动摇,麻奈肯定而自豪地点了点头,激动地在半空中挥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枥木皱了皱眉,抬起头双眼望着虚空,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手上慢悠悠地转动着笔。 “代入想想的话……不管怎么想我都还是不会对五条——” 突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人,枥木骤然噤声。 麻奈满脸兴奋的表情瞬间在枥木眼前无限放大。 “诶诶诶,果然如此吗!” “等等、等等,什么叫果然如此啊!” 枥木满脸涨红地把麻奈推开了一点距离,很没有说服力地辩解着。 “只是稍微找个人代入,试图理解而已啊!” 麻奈完全无视了枥木的辩解,一一列举着自己观察到的事实。 “我就说为什么你们两个人居然住在一起,搞得我还以为现在东京用地已经紧张到不能按间分配宿舍了呢,明明看高专的建筑面积完完全全不会用地紧张来着的耶。而且连工作的时候都黏在一起果然是情侣档吗?啊啊啊我完全明白了小光为什么你最近面上一副愁苦表情,原来不是文件处理起来太让人糟心而是因为见不到五条先生啊。呜哇,这样想我真是罪孽深重,作为幽灵来说居然还成为了电灯泡感觉还是十万瓦的那种啊……唔唔唔?!” “都说了不是啊——!” 先是一愣,反应过来的枥木迅速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把捂住了麻奈滔滔不绝的嘴,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否定。 乍一被捂住嘴,麻奈试图挣扎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完全抵不过枥木的臂力,这才妥协了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以为她不会再说,枥木这才稍微松开了点手掌。 嘴巴重获自由的麻奈夸张地做了个大喘气的动作,一只手小幅度上下作扇风的动作给自己扇风透气。 “还好我是幽灵,要不然就要被小光你捂晕过去了。而且你明明和我的情况不一样啊,你和五条先生还是有未来的……唔唔唔?!” 仍然保持着警惕的枥木又一把捂住了麻奈的嘴。 “唔……!所以小光你……不要……不好意思了,咳咳、快……松开手!” “等你不胡说八道了,我就松开手。” 表现得格外有底线的枥木丝毫没有要松手的迹象。 “我哪有胡说八道了?” 夹缝中麻奈挤出了一句反驳的话语。 枥木不甘示弱:“每一句都是!” 这么说着,她又用了用力,更加严实地捂住了麻奈的嘴巴。 就在麻奈正要再次挣扎起来时,突然她的动作就像是电池突然没电的机器一下子暂停了下来,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身体顿时失去支撑因着重力瞬间软倒在了枥木怀里。 枥木连忙慌乱地抱住麻奈的身体,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在了离她们不远的沙发上。 习惯性地伸出手试探鼻息,但等反应过来发现面前的人没有丝毫鼻息,她这才倏地想起来对于幽灵来说,判断人类的常识完全不起作用。 枥木轻轻拍着麻奈的脸颊,试图用声音唤醒她。 “要是恶作剧的话,现在醒来我还能原谅你。” 按她的想法,麻奈这时候就应该从沙发上蹦起来,夸赞一番自己的演技高超,然后得意地哼哼两声。 然而,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平躺在沙发上的人仍然是毫无反应,甚至身体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开始渐渐变得暗淡透明起来。 目睹到这一现象的枥木,瞬间心里如坠深井。 这不是恶作剧。 麻奈身上发生了某种意外。 深呼吸几口气,枥木拿起手机同时向外走去。手上拨打着五条的手机号码,一边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去找硝子小姐,说不定她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要联系五条,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现在能不能联系得上…… 脑内回想起刚查看的邮件,距离复试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的时间,看来对于麻奈来说还是过于漫长了啊。 枥木皱眉苦笑。 不会最后真的要绕回五条的方法,强闯民宅了吧? 第82章 东京咒术高专, 办公室内。 “所以,那群怕死的高层还是让我来处理严岛的委托了吗?” 环抱着手上,眼神轻蔑地撇过桌面上摊开的资料。 尽管没有一个高层在场,五条还是颇为鄙视地开口隔空讽刺。 伊地知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两个待客用的茶杯,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和五条各冲泡了一杯茶,然后走到桌边把茶杯放在五条的座位旁。 他拿起自己的茶杯,沿着杯沿轻轻吐气,吹散了些许热度之后,饮了一小口,便把茶杯放在了一旁。 “是的,毕竟那位当初能对共同长大的伙伴毫不留情的下手,还重伤了数人,怎么想都不是一个能轻松抓捕归案的诅咒师啊。” 放下茶杯的伊地知任劳任怨地收拾起桌上散落的资料, 把它们整理成一叠整齐的纸张之后, 重新放入棕色的牛皮纸袋里。 “距离事故发生至今也已经过去了三年, 他能在追捕之下三年, 这就更让人觉得棘手了。” 听到这里,五条曲起一根手指,用指关节轻轻按揉着眉心。 “虽然让我来处理之间事情这正合我意,但是想到这是被那些老家伙推过来的活儿,还是让人感觉很不爽啊。”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 即使乐岩寺并没有以接手追捕佐伯秀甫的案件为条件, 来交换严岛神社用来清理咒灵的咒符,据此和严岛神社达成交易, 五条也会主动请缨来解决这桩旧案。 帮助枥木解决了她生前的遗憾,就能心安理得的、没有后顾之忧地让枥木留下来,作为枥木光继续她的生活。 五条是这么作出决定的。 再加上因飞鸟井为中心发生的事件, 五条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仓”的新任局长,他对不依靠其他势力、独自解决掉这桩旧案有种充足的信心。 但是由于中间这层委托的存在—— “要把佐伯秀甫交还给严岛神社处理啊……” 抛去不爽的情绪,这个条件才是让五条有点头疼的主要原因。 不让他亲手处理掉佐伯秀甫,他总感觉略有些不安心。 万一严岛那边的高层,念在佐伯秀甫曾是继承人的份上,只用把他拘在岛内不让外出作为惩罚呢? 甚至是更过分的,因为严岛的人才稀缺,连有过诅咒师前科的人也可以回去忏悔一下,再表达一下对家族的忠心,然后就可以继续当家主呢? 想想就让人头疼。 五条这时候反而希望佐伯秀甫再去和天人五衰合合作,搞个大新闻。这样他就可以直接就地执法,永绝后患了。 伊地知把装好的文件推到五条面前,露出无奈的表情点点头: “没办法啊,这是严岛神社当初交换咒符时,他们提出的要求之一。” 说到这里,他扶了扶眼镜,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还有……最近严岛神社那边派来的咒术师也快要到东京了,您可能需要和那个人见个面……” 表面上说的是为了来亲自交接诅咒师佐伯秀甫,实际上真实意图谁知道呢? 说不定是怕人提前被东京这边的御三家咔了,所以才急匆匆派人从严岛赶过来——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听到这里,五条按揉眉心的动作又用了用力,然后如同放弃思考一般抓起桌上的牛皮纸袋,仰头把它盖在了自己的脸上,一副无事勿扰的模样。 “伊地知,你觉得用钱收买严岛神社那边的可能性大不?” “恕我直言,五条先生,严岛神社的资产说不定比你我想象的还有丰厚许多。” 伊地知慢吞吞地列举着。 “首先他们在明面就有接受各种祈福消灾的委托,这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而且他们家的神社每年也能收到的供奉也不少,再加上……严岛神社还是旅游景区。” 要不是东京高专的地是祖传的,交租都能交得要他们够呛。 作为一名合格的后勤人员,伊地知贴心地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他总结道: “对于目前的他们来说,人才来得远比金钱重要。” 五条噤声。 虽然不愿意承认,伊地知所说的完全是正确的。 茶水氤氲出白气越来越淡,房间里安静着,只有五条和伊地知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就在伊地知怀疑五条不会就这样睡着时,五条终于挥手把脸上的文件一甩,扔在了桌子上,两脚一蹬站了起身。 他抓过已经快要凉掉的茶水,像是和可乐一样仰头三两口灌完,嘭地一声把茶杯稳稳放在桌上。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先把人抓到先再说。严岛那边,要见面就见吧。” 他把文件夹在胳膊底下,用手指指着伊地知,颐指气使地指挥道: “你去找点以前积压没处理的陈年卷宗,然后搬到我住处那里。在我处理严岛委托的这段时间里,给小光找点事情做。” 严岛一案涉及了枥木生前的记忆,如果可以的话,五条是绝对不想要她接触到的。 “好的。” 伊地知坐回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直接开始物色卷宗。 “噢对,异能特务科那边你还有联系吗?” 一脚刚迈出办公室门,五条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问伊地知。 伊地知愣了愣,一时间没跟上五条的思路,讷讷回答: “异能特务科吗?我有那边坂口安吾先生的联系方式,需要联系的话,还是能联系得上的。” “那就通知他们,说,上次和天人五衰合作的诅咒师佐伯秀甫,我们这边发现了他的行踪,估摸着最近这段时间可能可以捉到人,如果他们需要审问佐伯秀甫的话,就派人过来。” 面对五条的吩咐,伊地知先是下意识的应答下来,把联系异能特务科记录上待做事项后,他才抬头看向五条。 “五条先生,联系异能特务科是为了……?” “我们没有正当理由留人,但是他们却有。”五条的双眼流露出些算计的神色,“当初天际赌场的案子,佐伯秀甫也算是犯人之一,天人五衰又只有一人落网,相比他们还在追查这个组织,苦于没有新的线索吧。而且异能特务科又隶属于政/府/机构,再也没有比这更正当的理由了。” 他抬起眼,终于有了些运筹帷幄的五条家主感。 “不管他们派谁来,只要有一个人,我们就可以借着那个人的名头拖延时间,时间拖得越久就对我们越有利。” 说到这里,五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他拖长了声音,像是在预演自己的台词似的,语调抑扬顿挫情感丰沛——虽然那个情感里面似乎并没有半点愧疚之情。 “就算我们这边有会使用反转术式的家入硝子,也不是包治百病啊,还只请节哀顺变啦。” 伊地知听完低头一笑,叹了口气,顺着五条的话语重复: “……还请您节哀顺变。” ———————————— 东京咒术高专,待客室内。 待客室的布置相当简洁,除了房间中央放置的木案以外,再没有其他家具,彰显出一种自然随意的气质。 当然,房间内的气氛就不那么的随意了。 房间中央的木案两旁,来自严岛神社的神官端端正正跪坐在一侧。身着宽松狩衣的他面带着礼貌的微笑,一派友好亲和的模样。 另一边五条的坐姿则是随意得多。两条长腿曲起一条来抵在木案前,另一只腿放在木案底下,由于腿太长,导致整条腿直接斜着穿过了整个木案,最后从邻侧的另一条边上探出了一只脚。 两方看起来像是结束了交流,又像是还没有开始交流。保持着沉默的双方都像是在等待对方开口,又因为这个等待而僵持着。只有庭院里储存了流水而不断倾倒敲击着石头的竹筒在尽职尽责地发出声响,提醒着室内的三人时间并没有停滞而是在持续地流逝着。 在竹筒再一次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后,其中一位来客终于在这次看似待客实则对峙的静默中败下阵来,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沉默。 “五条先生,感谢您亲自拨冗接待,能让五条家家主接待我,实在是令我感到不胜荣幸。” 随着恭敬到挑不出毛病的话语声,来自严岛的神官再次礼节性十足行礼。 “我代表严岛神社方面赶来,并不是出于对您的不信任——恰恰相反,正是我们的无能才导致那位诅咒师至今仍然逍遥法外,最后只能求助于您的帮助。” 不得不说,神官真是极为善于让他人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所说出的话语。五条觉得眼前这人要是去做销售,绝对是年度销售冠军的那种。他的语气平和而真挚,不紧不慢地语速让听者情不自禁地就被他的话语声所吸引,想要下意识地就去信任他所说的内容。 “因此,既然已经接受您如此大的帮助,那么我们也不能坐享其成。因此,经过我们神社内部决议,派遣我来东京进行犯人——诅咒师佐伯秀甫的收押。毕竟严岛地处偏远,若还要您派人替我们押送,那就实在是太让我们过意不去了。” 五条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并不算得上是善意的笑容。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毕竟你们那边人才稀缺,家族为数不多可能还算得上是有点出息的咒术师叛逃成诅咒师,要剩下的平庸的你们去抓他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我能理解的。” 面对五条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话语,对面的那位神官仍然不为所动,脸上温和友善的笑容没有半分动摇。这让五条更加肯定了他作为销售冠军的潜质——还是好评率百分之百的那种。 “是的。平庸而缺乏才能的我们,也只能在押送方面尽我们的一份绵薄之力了。” 像是带上了面具,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神官接下了五条的话语,再次重申道,咬字在“押送”两个字略有加重。 “我们这边是没问题,不过——” 五条话头一转,把之前让伊地知准备好的文件递给了对面的神官。 “犯人佐伯秀甫曾经参与过由异能力者组织的恐/怖/活动,那个组织还有部分成员还在外逃亡,要是政府那边管理异能力者的部门需要对佐伯秀甫问话,恐怕你我都要配合。” 直到五条的这句话说出口,那位神官的脸上才显露出了新的表情,他略到讶异地接过文件,匆匆翻看了一眼。 “这方面我们倒是不清楚……” 他思忖了片刻后,重新恢复了平和的笑容。 “那关于这一方面,我会告知我们神社这边,要是实在没办法,也只能配合调查了。如果需要先交由政/府/机/构审讯的话,还麻烦您能提前通知我一声。” “这没问题。” 五条爽快地应诺下来。 看似双方达成一致后,五条和严岛神官终于进入了这次对话下一个主题。 “关于佐伯秀甫的行踪,我们最近掌握了一些情报,他最近可能……” 就在神官正要将严岛方面掌握的情报托出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五条微侧过身,对门口喊道。 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的伊地知匆匆推开门,快步走到木案前,把文件放在了桌面上。 “刚接到的情报,有人遭遇咒术师袭击,目前已送往医院治疗,虽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是因为受害者本身身体就不好,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伊地知快速地介绍道。 “据现场调查人员排查,犯人大概就是前段时间在东京出没的诅咒师佐伯秀甫。” “抱歉,看来我还是来晚了一步,要是早点提供情报,说不定就能少一个受伤害的人了。” 严岛神官语气中满是懊悔,看上去相当自责的模样。 只可惜五条和伊地知都没有心情去欣赏他的真情流露。 出乎五条的意料,画面中躺在病床上的受害者意外地让他有点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的样子。这份熟悉感让他更加快速地翻阅着文件。 “受害者川咲樱……遇袭地址……近日活动轨迹……” 手拿着文件的五条顿了顿,注意力集中到了一个熟悉的地点。 星见事务所。 五条重新翻回照片那一页,打量着那头灿烂温暖的金发。 是那天去星见事务所面试的偶像之一。 他想起来了。 嗡嗡嗡。 就在这时,五条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拿出手机接听。 “喂,五条?” “我在。” 枥木有些着急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侧传来。 “麻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陷入了昏迷状态,我已经把她送到了硝子小姐那边,但是硝子小姐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恐怕我们不能等半个月后的复试再见牧野先生了。所以……很可能还是要强闯民宅了。” “行,我这边快忙完了,马上过去。你在硝子那里等我。” “好。” 三两句和枥木沟通完,五条放下了手机,把目光放在了唯一一个外人身上,片刻后把头又转向伊地知: “伊地知,这段时间给他安排个住的地方。” “好的,五条先生。” “最近这段时间你就听伊地知的安排,佐伯秀甫那边有消息的话,我会让他通知你的,那你在高专等我的消息就可以了。” 结束了这次会面,将严岛神官安排给伊地知处理后,五条收拢起两条长腿站起身,把伊地知刚带来的文件拿在手里走出房间。 “那么,期待您的好消息。” 神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五条关上了木质的推拉门,离开了待客室。 第83章 接待完严岛神官后, 在去医务室的路上,五条顺路把伊地知刚给的报告书放回自己的办公室。熟门熟路地穿过高专校内的建筑, 五条走到医务室,按照硝子的吩咐推开麻奈休息的房间门。 “啊,五条你来了。” 坐在麻奈床边的枥木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抬起头来看向门口。 侧身走进病房,五条轻巧地把门掩住。 枥木站起来,让开一点空间给走到床边的五条。 她回忆复述着硝子给出的意见: “硝子小姐已经为麻奈看过了,但她说对于麻奈现在的情况, 她也无能为力, 因为麻奈甚至不是一个咒灵,反转术式对于她来说根本起不到作用, 人类适用的医术就更不用说了。” 说到这里,枥木犹豫片刻,斟酌了一下措辞才说出口: “麻奈她可能只是……时间不够了。” 用硝子的话来说, 麻奈现在就相当于于一团会说话的空气。一个本来就没有“生命”概念的东西, 也就没有治疗的手段。 “那这可有点难办了。” 五条揉着太阳xue,似乎像是头疼的样子。 “就算要强闯民宅,麻奈昏迷了,我们也找不到牧野的住处在哪里啊。” 听到五条的话,枥木这会儿开始有点后悔了。 当初把强闯民宅写上备用方案时, 就应该先问麻奈把牧野的住处问出来的。 至少现在好歹还能直接找得到牧野的人在哪里。 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了啊…… 这么想着,枥木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五条,余光中发现五条仍然在揉捏着自己的头,神态中罕见得流露出了一丝心力憔悴感。 她思忖了片刻后,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对了,你最近在忙什……” “啊哈哈哈哈, 见不到我小光是感觉到寂寞了吗?” 还没等枥木的话说完,五条瞬间转换表情,笑嘻嘻地展开了自己的怀抱。 “真的忙到连和小光继续约会的时间都没有了。放心吧,这段时间忙完肯定会补上的!要是整理卷宗整理得烦了,还可以写写约会计划书哟~ ” 枥木:“……” 熟悉的不着调的回答让她哽了哽。 这话题转换得也太敷衍了。 但是既然自己的心意也已经确认了…… 枥木这么心想着,无奈地长叹了一口,迎着五条展开的双臂走上近几步,抬起双手回抱住了五条的这个拥抱。 “不用东扯西扯了,如果你觉得不能说的话,我也不会强硬的要问你的。” 即使不知道五条为什么要这么生硬地避开话题,但是枥木决定还是信任五条作出的决定,既然他不说,可能也是有着他自己的考量。 她从五条的胸前抬起头来,对上五条面上仍然是没反应过来的怔愣表情,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自己都无意识到的略微皱起的眉心。 “我只是觉得,你似乎看起来有点累的样子。” 本来是想用夸张到让人恶心的语气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被枥木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到不知如何反应的五条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喜剧演员,表情一时间糅杂了各种神情。 至少从喜剧效果上来说,确实是挺喜剧的。 直到枥木的手指准准地抵在了他的额头上时,五条这才从暂停中继续了过来。 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靠在自己怀里的存在时,对上了枥木带着些许担心的双眼时,五条倒抽了口气,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喃喃道: “嘶——原本没什么事的,现在倒是有事了。” “什么事?” 听到这句话,枥木的表情瞬间紧张了起来。她松开双手,扶住五条的身体原地来来回回地打量。 “难道你受伤了?我不小心压到你的伤口了吗?” 见五条还是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枥木直接抓住五条的手腕拉着他往外走,打 算去找专业人士硝子,看看到底是伤在了哪里。 就在她刚打开房间的门时,枥木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挣脱开,紧接着又被五条反手紧握住她的手腕—— 然后她的手被五条牵引着,贴在了五条的额头上。 在枥木困惑的表情中,不知道意识神游到哪里的五条终于回神,真情实意地感叹: “小光你突然抱上来,我还以为是我精神出问题,产生幻觉了呢。” 枥木:“……” 已经在脑海里脑补五条最近接到高危任务,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所以瞒着自己不说,在战斗中和三百咒灵大战三百回合,因为寡不敌众一时疲惫被偷袭受伤最终艰难胜利,然后还被自己一通电话从养伤的病床上叫起来…… 枥木甚至开始为此产生感到一丝丝愧疚之情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重新看向五条的脸,以及她被迫贴在五条额头上的手。 五条继续深情款款地表白,双眼亮闪闪: “看来不是幻觉啊,真好啊。” “真好啊,你身体没问题。” 枥木面无表情地重复着五条的话,甩开了贴在他额头上的手: “我倒是觉得我身体要出问题了。” 被气出来的问题。 确认五条活蹦乱跳,还能有把活人气死把死人气活的精力,枥木回到了原先关于牧野的话题上。 “我刚刚只是想说,如果你最近太忙,实在抽不开身的话,麻奈这边的事情就我自己来解决吧,反正普通人也看不到我,都强闯民宅了,也不怕多闯几次——干脆我摸进星见事务所里面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其实也不是很忙,就是事情有点复杂,比较伤脑筋。” 主要麻烦在和你有关。 五条在心里补充道。 想到刚刚从伊地知那里收到了川咲樱受伤的报告,五条一合计,决定把两件事情合在一起调查。 “正好我手上有个案子和星见事务所也有点关系,我还是和你一起去一趟吧,说不定能有什么新发现呢?” “而且啊——”五条对枥木挤挤眼睛,“虽然不是约会,但是能补上点相处时间,怎么样,是不是一举三得。” 就在五条还在掰着手指算一举到底有哪三得时,枥木决定放弃思考。 所以五条根本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任务。 把自己最后的一点担心和良心都喂了咒灵,枥木如此确信。 ———————————— 第二次来到星见事务所,因为初试已经结束了,这次星见事务所的门前比五条和枥木上次来时冷清了许多。 尽管没有预约,五条还是凭着通过初试的预备偶像的身份混过了前台接待小姐的关卡,成功问到了负责他面试的面试官巽幸太郎的办公室。 好吧,也不一定是预备偶像的身份,毕竟五条连邮件都没有拿出来。 枥木回头看了一眼微笑着摆摆手的接待小姐。 她觉得五条是靠刷脸进去的可能性更大。 按照前台接待小姐的指示,两人走到了巽幸太郎的办公室门口,五条抬手敲敲门。 “请进。” 门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五条推门而入,枥木跟在他身后,闪身从门缝钻进来后,五条才把门又重新关上。 “噢呀,是五条先生。” 见到五条的造访,巽幸太郎没有显露出半分惊讶的样子,只是扶了扶自己的墨镜,然后就十分熟稔地招呼着他在茶几旁的沙发上坐下。 他从办公桌后起身站起来,走到饮水机旁拿了两个一次性杯子,给五条和枥木一人倒了一杯水。 水杯被放到枥木面前时,她还略微诧异了一下,抬头看向巽幸太郎。 巽幸太郎只是笑着扶了扶自己的墨镜。 “您果然也是咒术师啊。” 枥木一边从巽幸太郎手里结果水杯,一边感叹出声。 第一次在外面能被人看见,这个感觉还有点让她新奇。 知道了眼前的面试官也是咒术师,她也不用躲着藏着了。 把另一杯水递到五条手上后,巽幸太郎把办公桌后的椅子直接拖了过来,坐在了沙发的一侧。 “好了,大名鼎鼎的五条悟先生,请问您这次来是什么原因呢?” 正当枥木以为五条还要瞎掰扯,从这位经纪人嘴里忽悠出牧野先生的住处时,五条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 “最近来你们所里面试的一个偶像被诅咒师袭击,目前在医院救治,情况并不乐观,所以我想来调查一下星见事务所。” 五条开门见山,直接把一页报告书从口袋里掏出来,把纸展开给巽幸太郎,示意他看。 坐在五条和巽幸太郎中间,枥木视线自然而然也被那页报告书吸引住了。 当她看清报告书配的照片上的人时,她突然伸出手,瞬间紧紧地抓住了五条拿着纸张的手腕。 被骤然抓住手腕,五条有些诧异挑了挑眉,看向枥木。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失态,反应过来的枥木松开了五条的手,打着哈哈: “啊哈哈哈,总感觉这位……” 她看了一眼报告书的名字。 “……这位川咲樱小姐,看起来有些眼熟。” 在巽幸太郎接过了报告书阅读的空档,五条回答了枥木的问题。 “就是当时面试结束的时候,坐在麻奈妹妹旁边的那个人。” “啊,是这样啊。” 枥木想起来了。 当时她还觉得那个金发的女孩子身上的气息,和麻奈非常相似来着的。 结果后面因为麻奈妹妹也在场的原因,她就以为是人太多,自己感知错了。 但是现在川咲樱居然被诅咒师攻击了。 真的是我认错了吗? 原本确定的事情又重新变得可疑起来。 她开始怀疑其这一系列看起来巧合的事件,背后有可能存在着某种关联。 了解到了川咲樱受伤的事情后,巽幸太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凝重起来。 看到他抬起头来阅读完后,五条继续发问: “关于川咲樱的个人信息,事务所内掌握的人除了你之外还有那些人?” 巽幸太郎把报告书放在茶几上,十分配合地回答五条的问题: “所长三枝信司先生能查看所里的所有信息,还有就是另一位经纪人牧野先生,毕竟这次海选主要是因为之前他负责的偶像去世,所以才要重新招人。除此之外应该就没有了,因为负责联系和通知需要进行面试的偶像的工作都是我在做。” “三枝信司先生……牧野先生……” 枥木在一旁拿着手机记录巽幸太郎提供的情报。 牧野先生…… 她的眉毛皱了皱。 又是牧野先生吗? “那你能弄到这两位的住处信息吗?我想去他们的家中翻翻看一下,说不定可能会有什么线索。” “不愧是五条先生吗?”听到五条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巽幸太郎倒是没有像枥木一样有遵纪守法的想法,和对五条计划发表什么抵触的言论,只是感叹着,“手段直接到惊人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从自己的西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钢笔,在报告书背面刷刷的写下了一个地址。 “这是牧野家的地址……所长的地址我查一下。” 巽幸太郎拿着纸走回了自己办公桌的电脑前,在电脑前操作了一阵后才写下了另一个地址。 他走回沙发前,把写有两个地址的纸张交还给五条。 枥木看着他行云流水地把牧野家的地址写了下来,丝毫没有停顿,仿佛无数次默写过这串地址一样。 流利到不自然的动作。 她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把视线从报告书上的地址转移到面前的人脸上,她看向巽幸太郎: “冒昧地问一下,巽幸太郎先生之前经常去牧野先生家做客吗?” “并没有。” 像是知道枥木要问什么,他笑着意味深长看了枥木一样,再次在沙发旁的座椅上坐下。 “但是,为什么我看起来对牧野先生家的地址很熟悉的样子,是吗?” 巽幸太郎先生说出了枥木心中的疑惑。 枥木点点头。 “这就是我要说的另一件事。” 端坐在座椅上,巽幸太郎两手交握放在身前,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我之所以来星见事务所,是因为我无意中发现,因为车祸意外身亡的,前星见事务所顶级偶像,长濑麻奈。” “她的死亡可能还有其他原因。” 第84章 麻奈的死亡可能还有其他原因。 从一位咒术师嘴中说出来,这句话背后隐含着的意味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五条和枥木惊诧地对视了一下,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震惊。 按照麻奈的说法,她都认为自己是因车祸意外死亡的,并没有对这一事故产生过怀疑。 当事人本人没能意识到原因,是什么? 目前仍然不知道麻奈变成了幽灵,巽幸太郎只以为他们两人是单纯地为这个隐情而震惊,于是他给了五条和枥木一点反应时间,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解释: “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见过长濑麻奈小姐的遗体……” 五条打断:“什么机缘?” 面对五条的打断,巽幸太郎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神情: “机缘嘛,就是和我的术式有一些关系——不过那并不是重点——反正事实是,我发现长濑小姐的气运被人改换过,也就是说,长濑小姐尽管是因为遭遇车祸意外而去世的,但是她这份不幸是因为被人为赋予的。” “噢对了, 我家传的术式是专注于算命改命, 不过我们这一族早就被人当成街头巷尾的骗子了。” 说到这里,巽幸太郎苦哈哈地自嘲了一下。 “但是相信我,至少气运这一块,我还不至于眼拙到那种程度。” 听着巽幸太郎的讲述,枥木手指飞速敲打着手机屏幕,记录下他提供的新情报。 ……运气吗? 虽然没有实际见到过这样的术式,但是五条还是有所耳闻的。 他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 “如果是这样, 那确实很难看得出端倪。” 毕竟运气这种东西玄之又玄,一个人因为不幸而死亡,纵使会让旁人觉得荒谬, 但世事无常,没有充足的线索和能力调查出来的话,那也只能认定这只是小概率发生的极其不幸的事件了。 看起来并不致命的术式,但是有时候能置人于死地于无形之中。 “你确信麻奈的不幸不是自然发生的吗?是人为操作出来?” 五条放下手,重新用一种认真的目光审视着巽幸太郎。 巽幸太郎点点头,再次肯定: “是的,我确信。 “如果是天生的不幸体质,那么长濑小姐的偶像生涯肯定不会这么顺利……而且死亡时间也不对,如果是不幸导致的死亡,至少日期就对不上。” “历史上因为不幸而死亡的人……” 他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拿过一张白纸,刷刷在上面写上了几个日期和姓名,展示给五条和枥木看。 枥木把纸上的内容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 1983年12月9日,绀野纯子。 2008年8月4日,水野爱。 2011年11月30日,星川莉莉……” 皱了皱眉,她发现自己一个也不认识,转头看向身旁的五条: “你认识吗?” 五条把手指放在纸张上,从第一个人名往下划拉。 “第一个绀野纯子,我记得不太清了,似乎是昭和时期的艺人,我记得80年代的时候风靡一时,在老一辈里面很有名。水野爱我倒是比较熟悉,在我读高专那会儿出道的,不过最有名的还是那个吧……” 他有些不确定地抬头看了一眼巽幸太郎,得到的是巽幸太郎点头肯定的回应: “……在演唱会现场演出时被雷劈死了。” 听到这个死法,枥木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 “这个死法……听起来也太过于不幸了。” 虽然吐槽一位因不幸而死亡的人可能有些不太合适,但这个死法也过于充满了灰色幽默。 五条嘀咕了一句: “所以她还被成为雷打不动的C位呢——真的是雷打的。” 猜测到最后一位五条估计也不认识,巽幸太郎直接接着五条的话继续: “第三位,星川莉莉。在大河剧中走红,达成全频道黄金时段主演的天才童星,因长期过度操劳而心脏麻痹过劳死。这三个人是我调查出来的,因不幸而死亡的偶像。她们的死亡日期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拿着笔,把三个日期圈了起来,在旁边大大标注上的两个字。 佛灭。 “按照六曜注文,她们的死亡日期都是佛灭日,佛灭当日行诸事皆不吉,这也是代表她们的死亡是自然导致的不幸死亡。而长濑小姐的死亡日期则不是,但她的遗体却又身缠不幸,所以我认为有人对她的运气动了手脚。” 一口气解释了这么多,巽幸太郎长舒了一口,面对着五条和枥木摊开双手,语气坦诚: “说了这么多,你们总该信我了吧,如果不信的话,五条先生您也可以用我提到的这些证据,去和您认识的其他了解这方面的咒术师确认。这些都是一些很基础的东西,有了提示瞬间就可以作出判断的。” 五条摆了摆手: “不用了,我相信你——所以这就是你进入星见事务所的原因吗?因为你发现麻奈的死亡另有他因,出于朴素的老好人心态,就来这边调查。”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虽说我本身就有成为偶像制作人的打算,来星见事务所这里积累经验也正合我意。” 巽幸太郎扯扯自己西装外套的领子,扬起嘴角笑笑,但随即面色很快又变得沉重起来。 “但是自从我进入星见事务所以来,也就是在长濑小姐去世的一段时间后,尽管我是帮忙牧野先生——啊对了,他是长濑小姐的前经纪人——处理事务的,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星见事务所了。确切地来说,是一次也没有。” 枥木从飞速打字记录的间隙里举起手来,提问道: “那你们所长没有意见吗?” 这可是长期旷工诶! 作为一个习惯性加班的三好员工,枥木可不敢想象自己还能有旷工的一天。 巽幸太郎无奈地摇摇头: “牧野先生和所长已经相熟很久了,他不来上班,也是所长体谅长濑小姐刚去世,给他时间调整心态吧。但是长时间不来,老实说,我也有点起疑心。作为偶像,长濑小姐的个人隐私本来就被保护得比较好,要对她下手也不容易,而牧野先生又是除了家人以外,最接近也最了解长濑小姐的人了。” 听了这么多下来,五条对巽幸太郎的话进行一番总结,并且把他没敢说出口的猜测也一并说了出来: “也就是,你猜测长濑麻奈小姐,和最近遇袭的川咲樱小姐,这两位身上发生的事件,背后可能都和牧野先生有关。” 巽幸太郎苦笑: “照理来说,没有根据不应该胡乱怀疑他人,但目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才会把牧野先生家中的地址熟记于心,我本来打算抽空去登门拜访他——当然,五条先生您的手段我也是支持的。” 他十分贴心地在最末尾又肯定了五条的做法,以示对五条的支持。 对于巽幸太郎的贴心,枥木感受到了一股感同身受的,同属于社畜的惺惺相惜。 不容易啊不容易啊。 看着枥木结束了记录后,五条率先站起身。 “那么,感谢你提供的这些线索,巽幸太郎先生,至少你这份帮助他人的心意我会记住的。另外提一句,你能去查看一下川咲樱的情况吗?如果不想掺入诅咒师案件的话,你可以只以事务所经纪人的身份去探望。” 他晃了晃手中的报告书,随后把它折叠起来,重新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随即沉声道: “按照我现在掌握到的情报,这些事件背后的情况,可能比现在我们看到的要复杂危险得多。” “没问题,我会去看望她的——既然都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了。” 巽幸太郎第一次在五条和枥木面前摘下自己的墨镜。 尽管他的脸上仍然是笑着的,但是枥木却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悲伤的气息,带着怀念的迷惘和后悔。 “我已经再也不想看到有谁因为不幸而死去了。” 正要跟着五条离开办公室前,枥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巽幸太郎先生,我想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啊对,和这次案件无关,只是个人问题” 重新带上墨镜的巽幸太郎比了个请说的姿势: “你说。” 枥木扶着太阳xue努力搜索着脑海里曾经看过的资料,大致照着自己的回忆模糊地复述着资料内的内容: “如果有一个人,他身上是极其不幸和极其幸运混杂,比如说坐飞机遇到劫匪抢劫,天上却又突然有陨石把劫匪砸死,父母也因陨石惨死,自己又继承了双亲的巨额遗产——就这种很极端的幸运和不幸交织在一起,这种天生的情况能有办法解决吗?” “这种听起来是运气的波幅太大了,通过术式还挺好调整的?”听完枥木的描述,巽幸太郎不太肯定地回答,“至少比起天生不幸的体质要来得容易的多。因为天生不幸的话,那个人就要有其他人愿意把自己的运气分给他了。” “那我能把那个人介绍给您吗?至于费用方面您放心,对方在财力方面可是饱受幸运女神的眷顾。” 听到可能有办法解决,枥木一下子提高了自己的声音,语气中也情不自禁地带上了喜悦。 巽幸太郎从自己的办公桌前抽出一张名片,走到门边递给枥木: “可以的,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但如果那个人愿意的话,我可以尝试一下。” 得到了巽幸太郎的肯定回复,枥木再次鞠躬道谢,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跟着五条的脚步消失在了巽幸太郎的视野里。 第85章 从星见事务所回到高专,枥木迅速把收集到的资料整理成报告。 “那我们今晚就去牧野家中吗?” 枥木快步走到电脑前,打开电脑进入工作状态。 把自己手机里记录的资料都录入完后, 她向五条伸出一只手。 “还有川咲樱的案子的资料呢?我也一起整理。” 看到枥木伸出的手,五条不知为什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副似说非说的模样,嘴巴张了张像是要说什么,结果最后还是闭上了,抬起一只手用手掌把整个脸都捂了起来。 他把手指张开,通过手指缝隙看了枥木一眼,然后又并拢起来。沉沉闷闷的声音从手掌后传来: “假如, 我让你继续去整理卷宗,不要再跟进这件案件的话, 你会听我的吗?” 枥木一脸莫名其妙: “怎么突然这么说?” 如果是其他事情, 五条不想让她知道打发她去整理卷宗, 她还可以理解。 但是既然已经和麻奈相处了几天下来, 就算是以朋友的身份, 她也不愿意放弃跟进这个案件。 “因为……”五条放下手, 眼神有点躲闪,“这个案件嘛,有点危险——你看我也给了巽幸太郎选择,可以不掺和进来的。” 枥木:“你这句话听起来比给我加工资还要不可信。” 五条:“……” 第一次意识到信用的重要性,他投降似地伸直了自己的手臂,双手落在了头顶,烦躁挠着自己的头。 川咲樱的报告中有记录着袭击她的犯人是佐伯秀甫。 与杀害枥木的是同一个人。 让五条犹豫的理由就是这个。 帮助枥木摆脱生前的回忆,由五条自己单独来解决犯人,好让枥木能无忧无虑地以现在的形式继续存在下去。 五条曾经是这么作出决定的。 尽管他知道这是自己带着私心的做法,但是既然枥木自己也回忆不起来,他也能有一丝余裕说服自己,说不定枥木的潜意识里是在逃避痛苦的回忆,他的这个决定是在帮助枥木,而现在的生活就已经是再好不过的完美结局了。 可如果枥木表示出了自己的意愿…… 哪怕现在她仍然是不知情的,只是出于想要帮助友人的想法。 五条感觉自己说服自己的那一丝余裕都要不复存在了。 假如,即使那份记忆是痛苦的,枥木也不愿意放弃呢? 那么自己所做的还能称之为是为了她好吗? 要剖白自己的私心并不是一件令人好受的事情。 像是经过一阵深思熟虑之后,五条不知道在心里做出了什么决断,最终还是妥协,把川咲樱案件的报告书递给了枥木。 从一脸凝重的五条手里接过报告书,枥木有些摸不着头脑: “有那么危险吗……?” 就这样吧。 五条想。 我可是把东西都快要赤裸裸地摆在你面前了。 如果你还是想不起来的话,那就让我替你完成意愿,作为交换,就永远地留下来吧。 五条紧盯着枥木接过文件的手,看着她没有停顿一页一页地从头到尾翻看完了报告书,也没有显露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长舒了一口气。 满头雾水的枥木转过头来,看着自己一个人就是一出戏的五条: “讲道理,我感觉你真的有做演技派偶像的天赋——戏特别多的那种。” 看着五条在旁边一路从沉重纠结,再到释然决绝,最后又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放松安心了下来,枥木觉得他最近是不是八点档电视剧看多了。 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五条重新扬起一张笑眯眯的脸: “听起来真不错,或许我还得向乐岩寺校长取点经。” 枥木不想再和他插科打诨,重复了一次先前的问题: “你还没回答我呢,去牧野先生家探查情况就定在今晚吗?” 五条打了个响指: “对,就今晚去吧。麻奈的时间也不多了,越早能联系上牧野越好,而且对于案件来说,能尽早获取到情报,就有可能可以阻止下一位受害者出现——如果背后的犯人打算持续作案的话。” “噢对了,这里面提到了诅咒师佐伯秀甫,”枥木扬了扬手中川咲樱遇袭的报告书,对着五条说,“那个诅咒师的资料能给我调一份吗?我想看看,或许能发现其他线索。” 听到那个名字从枥木嘴里说出来,五条的表情极其不自然地僵了僵,扯出了一个笑容: “啊……那晚点我给你拿一份过来吧。” 现在他心里只祈祷枥木失忆能失忆得彻底一点。 ———————————— 站在萧瑟冷清的街道旁,枥木只觉得他们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夜晚的冷风毫无阻碍地穿街而过,时不时发出了呼呼的风声,让人更加地感觉到街道的空旷。 牧野家位于郊区,是一座独栋的两层房屋。本来这附近的居民数量本就不多,再加上各个房屋之间间隔距离较大,导致路上的行人十分稀少。站在路口中央,要等上差不多十来分钟才能见到一个路人匆匆从路上经过。 和门前挂着住户姓氏的木牌比对确认,枥木再次检查了一遍巽幸太郎写给他们的地址。确认无误之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空空如也没有影子的地面,随即又抬头看了看眼前昏黑一片,没有半点灯光的独栋房屋,半信半疑喃喃道: “真的是这里吗?”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啊。 黑黝黝的庭院此时此刻看起来十分适合作为恐怖片的摄影片场,明明已经到了夜晚,但是外面看过去,居然没有一个窗户透露出光亮。整座房子就这么伫立在原地,被夜幕吞没在黑暗中。 “试试不就知道了?” 五条上前一步,隔着门栏冲里面高声喊道。 “嗨嗨,牧野先生,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也好,不是人也可以的——请问有人在家吗?” 被五条骤然出声吓到,枥木瞬间往后后退了一小步。 然而和枥木的反应截然不同,房屋内仍然是毫无反应。 枥木可不觉得五条嗓门的问题,要她说,他的声音能让对面街道的人家都听到声音了。 枥木踮起脚尖,往前探了探头: “不会真的没有人吧……” 虽然不是没想过要是没有人的话,强闯民宅就不用碰上牧野本人,可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牧野倘若确实是不在家的话…… 总感觉会是坏事远远多于好事啊。 原地等了好一阵子,里面仍然是没有半点反应,五条转头看向枥木,歪着头冲她对着门努了努嘴,指挥道: “小光,你翻进去把门打开。” “……行吧。” 尽管内心还是不太情愿,但毕竟也不可能强行破门而入,枥木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从围墙上一跃而上,跳进了牧野家的庭院里,从里面把门给五条打了开。 顺利进入了庭院后,五条反手把院门关上,并扣上了木门栓。 走到主屋前,枥木又用同样的手段翻窗而入,从房屋里面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两人没有开灯,而是打开了提前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开始一间间房间摸索过去。 一层主要是储物室、客厅和厨房。 房子内已经觉察不出有人生活的痕迹了,厨房的冰箱甚至是关着的,并没有通电,食材也只有一些耐放的谷物或是能长期存放的速食品。 枥木举着手电筒,把手探到水龙头下的水池里,随后收回了手。 她捻了捻手指: “都是干燥的,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人使用了。” 不过也不排除牧野本身就是不会使用厨房的人。 五条关上空无一物断电的冰箱门,晃了晃手电筒: “走,去楼上看看。” 似乎这座房子只有牧野居住,所以要确认他的房间是哪一间相当地容易。 推开卧室门,卧室内也是和楼下如出一辙的整齐,但比起楼下过于空荡荡的布置来说,卧室还是有几分人气。 进入卧室的第一眼,枥木的目光就被整座房屋里最有生活气息的地方所吸引住。 牧野的书桌。 书桌的主人很显然是将生活与工作分开来的性格,桌子上并没有和工作相关的任何物品,让人并不能根据什么物件判断出书桌主人的工作。 但是,却有个例外。 她把挂在书桌旁的小木板取下来。 木板上的照片因为主人的离开,沾上了少许灰尘。 枥木吹掉那些灰尘后,开始一张张辨认起上面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倒是很好认,需要枥木辨认的只是照片拍摄的时期。 因为这些照片的主角,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长濑麻奈。 五条把头凑了过来,发出调侃地笑声: “哟吼,还有毕业照呢,果然是高中同学……真美好啊,校园恋爱什么的。” 部分照片因为时间原因,色彩并不如其他照片鲜艳,估摸着是由于拍摄时间距离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而五条所指的其中一张照片中,麻奈穿着水手服样式的校服,手里拿着系有丝带的纸筒,正对着镜头展露出灿烂的笑容。 枥木一张张地往下辨认下去。 有在舞台后台的花絮照片,也有两人在节假日一起出行的生活照,从拍摄技巧来看,似乎都是牧野自己亲手拍摄的。 她随手拿起了一张背景为海边的照片。 五条把目光投到了她拿起的照片,发出赞叹声: “噢噢噢,好漂亮的海,不过看上去好像不是在东京拍的,毕竟这边可没有这么开阔的海岸线……” 枥木把照片翻了过来。 【20xx年x月,严岛神社公演。 】 五条的声音戛然而止。 “严岛神社?这地方有点熟悉。” 枥木把照片翻过来倒过去,在大脑里搜索着最近是在哪里看见了这个地名。 “毕竟是著名旅游景点,觉得熟悉再正常不过啦哈哈哈哈……” 五条趁着枥木思考的间隙,一下子把照片从她手里夺了过来,重新放回牧野的桌子上。 “啊,我想起来了,就是前两个月麻奈去那边演出过,那场演出的直播我当时还在家里看过呢,有可能是因为小光你当时随意看了几眼,所以才觉得熟悉。” “不是。” 枥木摇头,表情严肃。 闭上眼睛,用手指关节轻敲着太阳xue 。 她终于从脑海里回忆起最近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地点。 枥木重新把五条放回去的照片又拿了下来,手指点在牧野在照片背后写下的地址上 ,一字一顿地重复那四个字。 “严岛神社。” 枥木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五条。 “这个地方,那个袭击川咲樱的诅咒师就是出自这里吧。” 不等五条回答,她又继续自说自话下去: “那天我在星见事务所的时候就觉得麻奈和川咲樱气息莫名地相似,当时还以为是太多人出现了幻觉,现在想来,我当时可能并没有错!” 她举着照片向五条靠近一步,随着思维的发散,语气越来越激动: “五条,或许我们不应该把麻奈的案子和川咲樱的案子看成是两件不相关的事情,这两个案子实在是有太多有关联的地方了……星见事务所,两人都遭遇过诅咒师,严岛神社,还有气息相似,我敢断定,她们之间肯定有着什么我们没发现的联系。” 枥木收回照片,小步地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转圈,看起来大脑似乎在飞速运转。 五条欲言又止地抬起手,想要让她停止下来,但最后又收回了手。 原地转了几圈后,枥木终于停下了脚步。 “我想我明天要去探望一下川咲樱,说不定我能在她的身上有什么发现!”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那张照片的正反面都拍了下来,然后招呼着五条加快速度: “快!我们再翻翻看有没有其他线索,要是没有的话就回去了,明天我想尽早去看看川咲樱的情况。”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 川咲樱身上或许有麻奈死亡的线索。 第86章 五条和枥木最终还是从牧野家无功而返。 虽然牧野过于空旷的房间并不能带给他们额外的线索, 但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空旷干净的房屋本身就释放了一个信息。 牧野是自己主动离开的。 从他的家中空荡荡的冰箱和人为拔下插头断电的家具就可以看出来, 在牧野离开前,他肯定是有简易地收拾过自己住处的。 但是至于他去了哪里,又去做了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五条把调查的任务交给了“仓”那边的专业人士,由他们进一步调查牧野的去向。由经验丰富的鸣瓢和后起之秀的本堂町负责,不管是五条还是枥木都是绝对放心的。 “巽幸太郎那边回消息了。” 每日早晨例行查看邮箱的枥木快速阅览完邮件内容后,扶着电脑一转,把屏幕转向对面还在啃面包吃早餐的五条。 “他说,川咲樱身上的气运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对于没能帮上我们的忙,他感到非常抱歉。” 嘴里嚼着面包,五条含糊不清地说道: “那你一会儿还要去看吗?” “要去!当然要去!说不定只有什么东西是只有我才能发现的呢?” 枥木啪地一声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盖了上去。 至少要弄清楚川咲樱和麻奈的相似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她微侧过头看了一眼堆在旁边的文件, 伸出一只手, 拿起最上面的那一份文件。 是川咲樱遇袭的报告书。 报告的右下角已经因为多次翻阅而微微卷曲起来。 枥木只是瞟了一眼封面后,便把它放一边去,随即又拿起下面的第二份第三份…… 麻奈车祸的新闻报道。 巽幸太郎的证词。 与气运相关的术式资料和文献。 天际赌/场案的卷宗。 还有各种琐碎的相关人员和机构的资料。 以及最下面的一份,她还没来得及看的—— 诅咒师佐伯秀甫的个人资料。 因为昨晚五条和枥木去牧野家探查的缘故,导致直到今天早上她才拿到这份资料。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弄清楚川咲樱的情况最为重要。 这种许多拼图摆放在自己面前,却怎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摆放它们的感觉让枥木简直烦躁得抓心挠肝。 对比起枥木,对面的五条就显得从容得多。 吃完面包,他拍拍手掌: “那等会儿见过横滨那边来的人之后, 我们就出发去医院。” “横滨?” 枥木发出疑惑的声音。 横滨那边来的人……异能力者吗? 五条解释: “因为佐伯秀甫之前参与过那个异能力者犯/罪/团伙,你忘了?就是天际赌场那次。这次是来跟进那个案件的,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从佐伯秀甫口中获得什么关于天人五衰的情报。” “原来是这样。那应该不用花很长时间吧?” “就见个面互相客套一下,然后让伊地知给人安排个住处就可以了。”五条摆摆手,让枥木放心绝对不会占用很多时间,“前几天伊地知刚接待过严岛来的神官,很熟练……” 捕捉到某个关键词的枥木打断了五条的话: “严岛?” “啊——” 五条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节的笑容。 “现在撤回的话,你能当刚刚那句话没有听到吗?” 枥木微笑: “不能。” 五条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动作,迅速坦白: “严岛那边是接到佐伯秀甫在东京出没的消息,所以派了个神官来收押佐伯秀甫的。前几天我和他见过一面。” “噢,收押。”枥木笑眯眯地勾起嘴角,语气尾调上扬,“既然他们负责收押,那抓捕的人是谁呀。” 她终于知道五条前段时间跑哪儿去了。 之前要川咲樱案件报告的时候就吞吞吐吐,要资料的时候也是推三阻四,搞半天原来是背着她跑去抓诅咒师了。 甚至连严岛那边都派人来跟进这件事,她都对此一无所知。 不出枥木所料,五条犹豫了老半天才颤巍巍举起手,吐出一个字。 “……我。” 或许进修一下演技,可能真的是一个不错的意见。 五条心想。 即使不作为一名演技派偶像来讲。 他等候着枥木继续追问,按照之前枥木对于川咲樱遇袭的刨根问底,他已经在肚子里打好了草稿,怎么样在规避掉可能帮助枥木想起记忆的关键点的同时,和她解释为什么会有位严岛远道而来的客人来到东京。 可是枥木居然什么也没继续问。 “好的,那既然伊地知熟练的话,我们就能尽快去见川咲樱小姐了吧。” 刚刚带着压迫力的微笑从枥木脸上消失,仿佛刚刚他们在谈论的是前几天的早餐是什么一样。 心有愧疚的五条忍不住把话题重新扯回那位不速之客: “呃等等……小光,你不多问问?” 枥木一脸诧异: “要问什么?” 她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声。 “五条,我并不是在意你瞒着我去见那位神官,我只是希望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多和我沟通沟通,比如你接了个抓捕诅咒师的任务。” 枥木了解五条的性格。虽然他常常表现得像是动画第一集前十分钟登场,出场就立下无敌flag ,然后在第一集结尾火速领便当的嚣张路人npc ,但是放在现实中,放在五条的身上,他的实力完全匹配得上他嚣张的气焰。 可是如果当他接到一个任务,却表现得低调起来,甚至还要故意支开枥木,不让她知情的话,那会是什么情况呢? 那么只可能是他认为这次任务存在不可控的危险,所以刻意不让她参与。 枥木自然而然就得到了这个答案。 再加上五条屡次提及让旁人放弃。不仅是在会见巽幸太郎时,还是当她向五条要川咲樱案件报告时,他都不止一次劝过旁人放弃。 联想起这些细节,枥木第一次确切体悟到了五条口中“危险”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危险。 ——是能让五条感到“危险”的危险。 换而言之,是一个棘手的大麻烦。 “我只是稍微有些……”枥木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有些担心你的安全。” 她抬起头看向五条,试图讲一个笑话缓解一下气氛。 “要是真的出现什么危险的话,不知道一年级的同学能不能接受他们拥有一个咒灵助教,同时还拥有一个咒灵班主任呢?” 换个角度想,说不定夜蛾校长会很乐意有这样一个班主任——至少不用担心退休金问题,因为咒灵的寿命看起来甚至能熬过退休金制度。 但从五条的表情来看,他显然并没有领悟到这个笑话的笑点。 意识到枥木拐弯抹角地表述自己的关心时,他感觉自己仅存不多的良心又开始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了。 他这时候反而宁可枥木来追问一下他了,这样好歹能给他一些灵感,让他知道在这会儿该说些什么,才能符合枥木的心意。 毕竟他一向只知道怎么说能让人不开心,不知道怎么说能让人开心。 思来想去,看起来心力憔悴的五条只能干巴巴地解释: “这个任务其实并不危险,小光——它的危险性不体现在对于我的人身安全危险上。” 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说服力,五条端正神色,举起一只手作发誓状。 “至少我保证,高专绝对不会出现一名咒灵班主任。以前没有,未来也不可能有。” “那最好不过了。” 枥木终于展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得到了五条的保证——好吧,虽然从过往来看,这人的保证一向没有什么信用可言——但她还是决定翻过这一页不谈。 简易的早餐结束后,在去探望川咲樱之前,按照五条的安排,两人先去见了来自横滨跟进事件的人员。 “会不会是我们认识的人呢?” 在走往待客室的路上,枥木好奇地问道。 她还没忘记上次和两位异能力者共同处理天际赌/场案件的事情。 “我记得是条野先生和末广先生?或者也有可能是那位和伊地知气质莫名相似的坂口先生?” 五条耸耸肩: “这我就不知道了,异能特务科那边也没给我们名单,估计要去看到才知道是谁。” 说到底,佐伯秀甫也只是和异能有着边角关系的人员,虽说生拉硬扯能扯上关系,但是五条觉得横滨那边并不会太过于重视这件事。 只要派了人过来,他就已经满意了。 等到两人找到地方时,伊地知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转弯后一眼就看到了伊地知的所在,枥木瞬间加快步伐,小跑几步到了伊地知面前。 看到枥木的到来,伊地知脸上露出了些许诧异的神色。 “枥木小姐,您怎么……” 按照原本的安排,五条不是不想让她参与这个案件的吗? 他抬头看向五条。 五条略带一丝苦笑地摊开双手,无奈道: “没办法,计划赶不上变化。” 跑到门边的枥木在门前停下了脚步,朝着门口冲落后几步的五条努努嘴,示意他快开门。 结束和伊地知的短暂眼神交流后,五条大长腿一迈就到了门前,手放上了木质推拉门的门框边,推开了那扇门。 站在他身后的枥木好奇地探出头,正想看看来的是谁时。 嘭—— 门被五条唰地一声又关上了。 枥木:? 发生了什么? 难道里面来的人是五条的仇人? 紧紧地扣住推拉门,五条压低了声音转向伊地知: “现在跟横滨那边退货还来得及吗?” 伊地知也是一脸茫然: “啊,怎么了吗……” “来不及喔——” 随着一声拖长了尾调的高昂否定,门被人从里面再次用力地打开。 门缝里显露出的人影背对着光照,一时间让人看不清来者的面貌,但是他脸上的灿烂笑容和露出的标准八颗牙齿,让枥木瞬间认了出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托起,带着一丝轻浮感的夸张语句从那人的嘴里吐出: “噢,再次见到仍然努力生活着的枥木小姐,连我这具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躯体心中也燃起了对生命的热爱呢。” 飞速表白完,来者环抱起双手,态度迅速从殷切转变为嘲讽: “但是这位五条先生看起来对于访客我的到来似乎并不很满意呢,难道是上次我的导游工作完成的不够完美吗?” 仍然在状况外的伊地知: “……导游?” 没等五条开口,那位来客抢过话头,继续滔滔不绝道: “本来我还担心只是短暂的担任导游,五条先生和枥木小姐可能早就把我忘到脑后去了。不过虽然五条先生的先生有点伤害到了我脆弱而又敏感的心灵,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看来两位都还记得我,真是令我感到高兴啊~” “不过嘛,该有的介绍还是不能少的。” 他微微弯腰鞠躬后抬起头,扬起一个让人心生好感的亲切笑容。 “容我再次自我介绍,非常荣幸能参与本次案件的追捕,我是来自横滨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 第87章 五条指着太宰,不满地大喊着: “为什么会是你啊!” “嘛,我们武装侦探社姑且算是和异能特务科有业务上的往来, 这一次把后续跟进委托给我们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太宰打了个响指,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再加上考虑到我们已经是熟人了,所以派我来就再合理不过啦!” 啪啪啪—— 这么说完,太宰还为自己天衣无缝地推理鼓起了掌。 难得看到五条吃瘪的模样,伊地知觉得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万一要是真的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觉得自己肯定又要被五条记恨上了。 抱紧了怀里的材料,伊地知在一旁弱弱地说完“您先聊着,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后,立即离开了现场。 看着两个如同退化成学龄前儿童的五条和太宰,枥木叹了口气,往前迈一步站到了两个人中间,把他们稍稍隔开。 “好的好的, 两位都先冷静一下。五条你别忘了我们呆会儿还要去医院呢, 还有太宰先生, 我能相信您的业务能力吗?” 枥木觉得尽管太宰有时候发言轻浮很难让人信任,但是对于该做的事,他也不会随意对待。 从上次太宰做导游的经历来看,虽然过程中有一些小插曲, 但总体上来看, 她觉得太宰完成得还是很出色的。 太宰半弯腰鞠了个躬,扬起一个礼貌的笑容。 “当然没问题,枥木小姐。” “那就这样子——因为我和五条先生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办,所以可能没有时间和您慢慢介绍案件情况了,所以我直接把案件相关的资料,您有疑问我们再联系怎么样?” 太宰是熟人这一点确实帮枥木节省了时间,至少是省去了不少客套的时间。 这么提议完,枥木看向五条。 五条无言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方案。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太宰欣然应允,自信地拍拍自己的胸前。 “绝对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放心地把已经翻看过的和尚未翻看的卷宗全部一股脑地塞给太宰,枥木立刻马不停蹄地拉上五条一起去医院。 “老实说,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等到两个人走出高专地界之后,五条还在念叨刚刚枥木迅速做出的安排。 “那个太宰看上去就一肚子坏水的模样,我总有种他会乱来的预感。” 枥木哭笑不得: “你到底对太宰先生有多少偏见啊。” 虽然她知道在横滨休假那会儿五条就有点和太宰看不对眼,但是从在横滨的最后一天来看,两个人似乎也消除了矛盾间隙了啊。 五条在墨镜底下的眼珠转了转,飞速地瞥了一眼枥木,然后似笑非笑地哼哼了两声,不再说话。 川咲樱遭遇袭击后本来是送到就近的医院救治,后面因为她的情况趋于平稳,又被转送到了她以前常去的医院。 甚至因为她曾经长期住院的缘故,医院的护士都对她十分有印象,所以当五条悟说出预约探望后,护士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噢噢噢,您是她事务所的同事吗?真不错啊,没想到小樱现在也能拥有正常人的生活和朋友了。” 前台的护士小姐抬头看了一眼五条悟,身高出众相貌出色的五条悟立刻被她当成了星见事务所的偶像了。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说法也并没有问题,毕竟他也通过了星见事务所的面试。 五条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笑笑。 自动脑补了一出同事情谊的护士小姐十分热情,迅速帮五条办好了手续。 “川咲樱小姐的病房在三楼的310 ,是最里面的房间,您顺着走廊走到尽头就是了。” 礼貌地伸出手指引,和前台护士道别后,五条和枥木按照她的指示往川咲樱的病房走去。 医院三楼是专门的住院部,没有一楼大厅人来人往的嘈杂。整条走廊安静的只有五条的脚步声。 感受到周围确实没有人,五条开口向枥木问道: “川咲樱之前长期住院吗?” 他没想到连前台护士都对她有印象,这让五条有点诧异。 “住过非常长一段时间的医院,川咲樱小姐似乎有先天疾病,上学的时候也因为身体原因时不时缺席,不过去年手术成功之后就出院了,结果没想到刚找到新工作,就倒霉透顶地被袭击了。” 尽管对病历本里面的专业术语感到一头雾水,枥木还是硬着头皮大致翻看了一遍,按照自己模糊的记忆为五条解答。 顺着走廊过道往尽头的房间走去,两人一前一后地在病房门口前停下步伐。 五条抬手轻敲了几下门,礼节性地说着“打扰了”,随后推开了病房门,走进病房内。 枥木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 躺在病床上的川咲樱仍然是昏迷的状态,神情平静像是陷入了睡眠,但是苍白的面色暗示着病床上的病人不只是简单地正在睡眠当中。 “还是昏迷不醒吗?” 枥木上前几步,走到川咲樱的病床边,拉来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后,伸出手把手贴在了她的面颊上。 枥木从手中释放出一丝咒力,极其小心地控制着让它在川咲樱体内游走探查。 见枥木开始行动,五条退到了病房门边,把着门口以防突然有人进来。 片刻之后,枥木放下了自己的手,冲着门口的五条失望地摇了摇头。 “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只能感觉到川咲樱小姐的身体格外虚弱——所以川咲樱小姐和麻奈之间到底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联系吗……” 枥木眉头紧皱,顶着川咲樱双眼紧闭的面庞。 虽然找不到任何证据,但是她就是确信川咲樱绝对不是诅咒师随机挑选出来的受害者。 五条从门边走到枥木的身旁,也拉了一把椅子紧挨着她坐下来。 他看着枥木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川咲樱床边的被单,一脸愁容陷在自己的思考中,连自己坐过来也没有反应。 五条轻不可察地微微叹了一口气,侧过身体把脸探到了枥木面前,对准她的额头伸出一只手—— “啊,你干什么!” 猝不及防吃了五条一个爆栗,枥木捂住自己的额头,猛得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拍开了五条还没收回的手。 被枥木轻轻一拍,五条笑嘻嘻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放松放松,再抓的话,床单都要被你抓皱了。” 目光顺着五条的话看向床边,枥木连忙松开自己另一只仍然是无意识攥着床单的手,双手不停地抚平着上面的皱纹。 五条也伸出一只手,帮着她一起抚平。 “不要紧张,就算现在想不出来,只要能知道诅咒师的下落,一切真相都会水落石出的。” 五条的语气中没有了往常轻浮的语调,稍微放慢的语速和低沉的嗓音让他的话语听起来带着少见的安心感。 是的,一味的紧张反而不利于思考。 枥木闭上了眼睛,张开嘴巴,深吸几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 感受到自己的情绪放松下来后,她重新睁开眼睛,双眼重新变得清明冷静下来。 “总不可能是私生子吧……” 难道是隐藏的血缘关系让我感觉她们相似吗? 枥木看着川咲樱的面庞,用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的面容,想从她脸上找出有没有和麻奈的相似之处。 嗡嗡嗡—— 就在这时,五条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五条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略微让他感到意外。 “是太宰的电话。” 和枥木点点头后,五条接通了电话。 “喂,这里是五条。” 太宰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 “打扰啦,能让枥木小姐接一下电话吗,因为我想找一份资料找不到,但是你们这边的伊地知先生人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听到太宰的要求,五条把手中的手机递给了枥木。 “找你的,问你要资料。” 一边惊讶于太宰阅读资料的迅速,一边接过五条的手机,枥木对着电话的另一端打招呼。 “太宰先生,是我,您要找什么资料呢?” “是川咲樱小姐的病历,我看到资料清单里有,但是您给我的资料中却没有,所以我想问一下枥木小姐您把病历放在了哪里。” “噢噢噢,那份资料放在……” 隔空指导着太宰在办公室找到了川咲樱的病历,正准备道别挂断电话前,太宰又抛出了新的疑问。 “对了,想再问枥木小姐您一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 尽管隔着手机,枥木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幽灵的现象常见吗?或者说,能够用某种咒术创造幽灵吗?” “不常见,如果是咒灵的话——就是那种有危险的东西——那个就常见,但是麻奈这种幽灵十分罕见,否则我们这边的医生也不会对她的突然昏迷束手无策。” 遍历了高专藏书,枥木先回答了她有把握的第一个问题,然后把求助的眼神看向五条。 咒术的问题,自然是五条更有把握。 五条对着她摇了摇头。 “至于创造幽灵,恐怕也是不行的。” 得到回答的枥木原封不动地把答案转达给太宰。 “好的,下次有问题我再联系您和五条先生,非常感谢您的回答。” 挂断电话后,枥木把手机还给五条。 重新把手机装回口袋里,五条站起了 “总感觉太宰先生那边像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被太宰略带兴奋的语气感染到,枥木心情也不由得放松了许多。 五条仍然十分尽职尽责地挖苦道: “看起来他还是有些用的嘛。” “所以你到底和他什么仇什么怨啊。” 枥木无奈笑道。 就在这时,嗡嗡地来电声再次响起,五条面上很是嫌弃地再次掏出手机。 “他到底有完没完,又打过来……嗯?是伊地知。” 看清来电显示后,五条的嫌弃表情并没有减轻。 伊地知? 枥木突然想起来刚刚太宰打电话过来是因为找不到伊地知先生。 “喂,是我,五条。” 五条漫不经心地和对面的伊地知通话着,但随后他的表情很快带上了控制不住的喜悦,看起来像是收到了什么好消息。 “好,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是什么好消息。” 没等五条开口,枥木迫不及待地问道。 “仓那边找到了牧野的下落,终于有点进展了。” 五条兴奋地在空中挥舞一下手臂,冲着枥木露出得意的笑容。 “怎么样,我就说嘛,不用着急,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枥木没想到居然是“仓”那边有了新进展。 不愧是专业的啊,处理起来就是快。 回想起两人只是前一天晚上刚和那边说了牧野失踪,今天早上就有新消息了。 心中默默为不知道是本堂町小姐还是鸣瓢先生的加班默哀了一秒后,枥木站起身来,手在已经抚平的床单最后抚了一下,看向五条: “那我们就出发吧。” 第88章 “那个地址, 说来也十分熟悉……” 和鸣瓢在目标楼下回合后,鸣瓢露出了难以言语的复杂表情。 “没想到居然是我之前卖出的那套房子。” 得到五条希望获得帮助的消息后, “仓”连夜利用相关职权进入了牧野家中调查,没想到居然真的让他们收集到了思想粒子。 在已经能熟练掌握自己咒术的飞鸟井和热心加班的鸣瓢两人的共同协作之下,鸣瓢很快就掌握了房屋主人牧野的动向。 “本来我还担心那些思想粒子并不是牧野本人的,但是从井内的世界来看,思想粒子的主人确实就是牧野。” 从文件夹中取出调查结果,鸣瓢给五条和枥木一人递了一份。 “说起来,那简直是我见过最美的景象, 是在现实中也见不到的奇景。” 鸣瓢的语气颇为感叹: “井中世界里只有一望无边的大海,还有无数从天际坠落下的流星,那些流星拖曳出的星光是那个世界里的唯一光源——估计是对应着长濑小姐在星见祭上的演出吧,那场演出因为下了流星雨,也被称为星降的奇迹。” 背后有着“仓”分析人员的支持,要推断出来思想粒子的主人并不难,更何况是这样明显的提示。 “然后就是我们专业人员的一系列推断, 这里就不过多赘述了。我们根据他行踪的大致范围进行逐一排查, 最后确定到了现在这个地点。虽说是排查,其实也是因为我要求优先调查我之前卖出房屋的转手情况,毕竟当初那套房子和那个诅咒师有些牵连……没想到真的就查出来了。” 枥木低头看着“仓”那边给出了资料。 房屋屋主更换记录…… 手指从名单上的鸣瓢秋人开始往下滑动,最终停在了最后一个名字上。 牧野。 显然, 五条也看到了那里, 从他脸上并不轻松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麻奈在死后仍然也有想要传递给牧野的东西。 但是牧野本人现在却与麻奈的意外死亡息息相关。 如果最终真相真的是牧野是凶手…… 想到这一层的枥木不禁感到了一丝荒谬的悲伤感。 “情况还没调查出来,别脑补些有的没的。” 啪地一声把手中的文件夹合上,五条瞬间恢复了与往日无差的神情,用文件在枥木的头上拍了拍。 鸣瓢赞成道: “就是这样,如果带着先入为主的目光去看待一个案件,那么就很容易被表象所疑惑。要知道有时候真相是复杂的,甚至有可能是难以置信的。” “哈,鸣瓢先生您是在说您自己吗?” 听到这里,枥木发出促狭的笑声,把五条的文件和自己手中的文件两份重新递回给了鸣瓢,冲着他开玩笑道。 她还记得当初和五条合作的第一个案子,那时候就是与鸣瓢以及“仓”的好一顿周旋,要不是最后鸣瓢心急了,她和五条两人可能真就给鸣瓢糊弄过去了。 显然鸣瓢也想起了自己的行径,立刻做出投降的动作,语气真诚: “这可不兴翻旧账,五条局长已经为我做担保了,枥木小姐你要找就找他去。” “喂喂喂,下属就是要帮上司背锅的存在啊。” 五条也跟着笑了起来,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经过这一番插科打诨,沉重的气氛也随之烟消云散。 收回了文件的鸣瓢和现场的其他人员确认完后,很快就给五条和枥木传来可以上去的消息。 “楼栋的人员已经暗中疏散干净了,据侦查人员的调查,牧野本人目前还在房中,应该没有打草惊蛇。” 报告完情况,鸣瓢的面上最后一丝轻松的神色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认真。 “还请两位把自己的人身安全放在第一位。” “好的,谢谢鸣瓢先生的关心。” “放心放心~” 整层楼栋是典型的公寓户型,各户人家之间的门禁基本上一致。每层楼的户数相当有限,而且根据整体楼栋的构造,建筑上刻意避开了每家门口的位置,可以说是兼顾了单户住户的隐私性和楼层的容纳数量两者的优秀设计。 “总有种很对不起鸣瓢先生的愧疚感啊。” 在电梯间内,枥木看着面板上亮起的数字,突然发出了感慨。 “为什么?” “算上之前鸣瓢先生的案子,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强闯他家民宅了。” 枥木竖起了两根手指,在五条面前晃了晃。 “那为了减轻你的愧疚感,就让善解人意的我来开门吧——放心,我会拿捏好分寸的。” “你要是不说放心,还能让我更安心一些。” “绝对会有分寸的,至少门框肯定会保持完整。” “除了门锁都应该完整啊喂!” 叮—— 电梯到达相应楼层的声音响起。 结束对话走出电梯后,五条和枥木一前一后,按照鸣瓢给的资料准确无误地站在了正确的房门前。 “门锁!门锁!” 枥木小声地在五条耳边提示着。 “知道了知道了。” 五条竖起一根手指,控制得当维持在不过一个硬币大小的茈出现在他的指尖上。 随着术式向门锁不断靠近,接触术式的金属像是消融的冰雪一样迅速消失,瞬间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洞在原来的位置上。 原本紧闭的门随着门锁的原地蒸发,咔地一声,露出了一道门缝。 门打开了。 默契地连倒数三二一也不用,在五条推开房门的一瞬间,枥木紧跟着他几乎同时踏入房内。 房子内静悄悄的,一点家庭装饰都没有,比售楼中心的样板间还没有人气,从这点来看,房屋的主人把它购买下来似乎并没有要将它作为住宅的意图。 “没有咒术师或者诅咒师的气息,但是有咒力的气息。” 对咒力更敏感的枥木迅速作出判断,小声和五条汇报着情况。 她往前跨一步带路,走到了五条的前面。 拐过原本应该是餐厅的位置,循着房间内微不可查的咒力气息,枥木走到了一间房间门口。 在靠近房门的那一刻,她立刻确定了。 就在这里。 枥木轻轻握上了房门上球形的门锁。 转头看向五条,明白她意思的五条点了点头。 咔地一声扭开门锁,以防意外发生,枥木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捕捉到人的身影之后迅速冲上去,而只是一脚踹开了房门。 已经快到正午时间,采光充足的室内遍布着阳光,微弱的咒力似乎都要被日光的暖意遮盖住了。 但是就是这一丝咒力的存在,让两人都没有放下警惕。 比起门外紧张的两人,室内站着的男人看起来心情似乎还非常不错,嘴角还噙着笑意。 “啊呀,两位终于来了吗?不过非常抱歉呢,因为牧野先生并没有咒力,所以我只能看到五条先生,看不到另一位透明的小姐。” 牧野,不,是借着牧野身体发言的人热情地打着招呼,像是熟人寒暄一样自然,带着笑意的温和语气让人情不自禁地就会产生和他促膝长谈的欲望。 要是抛去这不合时宜的场合,枥木甚至能夸一句这位陌生人士的谈吐。 脚步往旁边略微平移,给五条腾出空间,枥木紧盯着眼前的人不放,出声质疑: “你把牧野先生怎么了?” “哈哈哈别误会了,”牧野的身体摆了摆手,露出无奈的表情,好像被枥木严厉话语伤害到,眉目都染上了无辜的神色,“这是经过牧野先生同意的——更何况没有本人同意的话,将灵术也是难以发挥作用。” 枥木:“降灵术?” 五条在一旁沉声解释: “以前巫女用来祈求神灵上身作出神旨的巫术,作为咒术可能效果类似,让某个人借助牧野身体和我们对话。” 牧野背后的人赞同地点点头,为五条的解释轻轻鼓起掌: “没错,就是这样。不愧是御三家的家主之一,可真是家学渊源啊。” “不过,要对话的话……” 五条斜睨了牧野一眼,一边思考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把这个咒术驱散,一边不着痕迹地打探着对面的信息。 “至少也要报上你的名字来吧。” “这还要再说吗?我们都已经是老熟人了吧。” 牧野上前一步,展开两臂。 “我是佐伯秀甫。” 佐伯秀甫。 老熟人,老熟人,果然是老熟人了。 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五条又默不作声地往前挪了一步,另一只手在背后悄悄拍了拍枥木,打着手势让她退后。 似乎是觉察到了他们的动作,对面佐伯做出双手下按的动作,示意他们冷静。 “别急着动武啊,牧野先生的身体可是普通人的身体,怎么样也要为这位无辜的可怜人着想一下吧。” 知道五条肯定会忌惮这具身体的安全,佐伯非但没有退步,反而是又上前了几步。 室内的空间本就不大,这么几步路走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迅速拉进。 五条:“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对话。” 似乎是等五条这句话很久了,在说出这个词之后,佐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在等一个心平气和对话的机会。” 五条并没有像他一样放松下来: “那你要说什么,我现在听着。” “不,五条先生,您误会了,我想现在不管我怎么说,没有证据的证言都是空谈。” 佐伯极缓慢地摇了摇头,重新抬起头时,目光却凝视在了五条的身后。 明知牧野普通人的身体是看不到自己的,但在这一瞬间,枥木还是有一种自己被直视的感觉。 但那直视感很快就消失了,佐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向五条。 “在高专见面吧,五条先生,届时我一定会带去让每一个人都满意的答案。那么,回头见,两位。” 随着佐伯话语的结束,牧野的身体随之倒下。 五条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牧野的身体,就近把他放在了旁边的床铺上。 伸手探上牧野的脉搏,确信他并没有身体上的问题后,五条神色复杂地转头看向枥木。 “小光你……” “我们回高专吧。” 枥木抓住了五条的手腕,直直地与五条对视,片刻后倏地弯起了眼角。 “我直觉告诉我,那确实是一个让我们都满意的答案。” 第89章 目送着五条和枥木离开后,太宰对着桌面上堆成厚厚一沓的资料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只有这时候才能和安吾那家伙稍微共情一下啊——怎么这么多文件。” 但太宰也只是嘴上抱怨着,手还是伸向了资料,把垒成一沓的资料在桌面上逐一摆开。 “好!那就要开始工作了!” 安静下来工作的太宰阅读速度快到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手中的纸张在他的手中哗啦啦地翻动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在太宰的视野中飞速闪过,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真正地阅读了进去。 但是从他时不时停顿下来,对着其中几页细细阅读的动作看来,太宰确实将那些资料全部看了进去。 “嗯?” 手中翻阅着川咲樱遇袭的卷宗,对某个时间感到熟悉的太宰把看过后放到一边的关于长濑麻奈的资料又一次拿到了手中。 打开资料,准确地翻到某一页,将两份资料并配在一起。 端详着两个极其相近的时间,太宰不由地喃喃出声: “这个时间未免也太巧了一些……” 他重新把刚刚看过的资料找出来, 按照时间顺序先后排开。 打量着各个事件之间的时间联系,太宰的大脑里逐渐产生一个从常理来看绝对是离谱的猜想。 思忖片刻, 太宰打了个响指, 脱口而出: “川咲樱的病历。” 只要有那份文件, 就可以验证这一切了。 手在各种各样的资料上拂过, 逐一看过去之后,并没有找到资料的太宰重新拿起了资料清单确认了一遍。 “明明有的啊,怎么不在这里?” 再次确认了一遍确实川咲樱的病历并不在枥木给的资料中,太宰的脑海里闪过那个带着他进入高专,在某种气质上和安吾莫名相似的办公人员。 啊, 我记得是叫伊地知。 太宰从座位上站起身。 那就去问问他。 伊地知接待太宰时曾经和他提过自己的办公室,太宰对自己记忆力一向自信, 有想法后便立刻行动起来。 一路上走走停停,穿过高专建筑的走廊和过道,不一会儿他就站在了伊地知办公室的门口。 抬手在门上轻巧了几下,尽管并没有得到应答,但太宰还是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电脑屏幕甚至还没有进入屏保状态,昭示着电脑前的人才刚离开不久。 “不随手关电脑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虽然对于我来说关不关也没有区别。” 对高专的安保做完评价后,太宰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地直接在伊地知的座位上直接坐了下来,双手放在电脑键盘上。 “多谢招待啦。” 太宰勾起嘴角,笑着对空气说道。 “让我看看……嗯嗯,伊地知先生真是辛苦啊,这种事情都要管……除了我最近居然还有别人来访啊,嗯?严岛?有点眼熟……仓的紧急联系……这个是什么……哇,高专的工资不错嘛!” 无意之间翻出了伊地知的工资单,太宰把头贴近了电脑屏幕,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把伊地知的电脑扒了个干干净净后,没找到自己想要资料的太宰皱了皱眉。 “居然没有电子扫描?该说是太落后,还是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 顺手在伊地知的座位上摆弄几下,把一切都归位到像自己没有来过一样,太宰悄无声息地从办公室里退出来,从来的方向往回走。 “还是要找枥木小姐要啊。” 太宰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手机,边走边在手机通讯录里面翻找着。 找到号码,拨打,把手机举起靠近耳旁。 “打扰啦,能让枥木小姐接一下电话吗……” 按照指示找到川咲樱的病历,再次询问自己在意的事情。 “……好的,下次有问题我再联系您和五条先生,非常感谢您的回答。” 太宰放下手机,打开了刚找到的病历复印件。 不得不说不愧是长期住院人士,川咲樱的病历本居然比其他案件的卷宗都还要厚得多。 手中哗啦啦地迅速翻着,太宰大致看过一遍病历,把其中不了解的专业名词熟记于心后,他再次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喂,晶子小姐吗……不是,我绝对不是在出差的时候乱吃什么东西中毒了!我只是有几个专业问题想问问你……” 再三信誓旦旦地和对面同为武装侦探社的同事保证后,太宰这才免于一顿说教,将自己对病历中的疑问一一道出。 按照电话对面的指导,在病历中翻找着其中的有用信息。 终于,太宰挂断了电话。 把手中的病历合上,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看来这次真是没白来。” 他的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真是让人惊叹的有趣啊。” —————————————— 东京某居民公寓楼楼顶。 午后的阳光并不怎么强烈,比起阳光,楼顶更让人不适的反而是没有止歇的大风。狂风无法在城市贴近地面的地方自由穿梭,所以到了楼顶的高度,它们便变本加厉地呼啸起来,以此彰显着自己的实力。 咯吱—— 略显老旧的楼顶安全门被推开,伴随着铁皮之间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有节奏感的叩叩声,茶色的风衣被大风吹得簌簌作响,像是要把衣服的主人一起吹到空中去,让人不由担心起安全问题。 “虽然没有摩天大楼的高度,但是在选择在这种地方充满温馨的居民楼上一跃而下会不会反而有种讽刺的冷幽默感呢?” 无视早已站在楼顶的另一位来客,太宰径直地走到楼顶天台边缘,探出身子往下望了望,摩挲着下巴以恰好的音量自言自语道。 “正好,这片片区不知道是被哪个部门围起来了,没有人经过,嗯嗯,这样不用担心伤到路人了。” 太宰点点头,像是对这个楼顶感到十分满意。 他抬起右脚,左脚毫不犹豫地用力一蹬地,瞬间就站在了楼顶的扶手上。 呼啸而过的狂风卷起太宰风衣的下摆,如同要把他的整个人掀翻下去一样,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看到这一幕,肯定都会不由得惊呼出声然后出手阻拦。 然而,显然在楼顶上的另一位并不属于正常人范围内。 站在扶手边缘往下望了望,又不经意往另一位来客的方向瞄了一眼,太宰用手背拍向额头,很是苦恼地发出了叹气声,随后纵身从危险地带一跳,双脚又踩上了楼顶的地面。 “嗨嗨,你好啊,这位路人,今天这么有缘地在这里见面,请问有兴趣加入坠楼爱好者协会吗?” 太宰热情地走上前去,明明刚才先作出忽视姿态的就是他自己,这会儿他又能毫无负担和人搭话。 太宰主动上前开口后,那位来客终于第一次转过头来看向了太宰。 “抱歉,虽然很想答应您的邀请,但是我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所以容我暂时拒绝。” 他的语气温和有礼,脸上友善的笑容也表现得十分完美,甚至能让人忍不住体谅起他,进而怀疑自己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有不得不做的事情吗?那真不错呢!” 太宰又靠近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显得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熟人在客套聊天。 “羁绊也好,枷锁也好,这种被某种联系维系下来的生存,我也挺喜欢的。” “所以这位好心人,你有兴趣和我分享一下是什么事情吗?说不定我听了之后也能获得维系生命,继续活下来的力量呢。” 不知该说是自来熟还是厚脸皮,太宰直接把脸庞凑近了那人,一脸好奇地问道。 那人面带着和善笑意,对太宰比出一个礼节性十足的请的手势: “不如您先说说您的故事?我这边的故事实在是太复杂又有不少隐情,我想我需要先组织一下语言,好让您听起来更加易懂。” 太宰一手握拳,捶打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发出了清脆的啪的一声,恍然大悟地赞叹道: “噢噢噢我明白了,这就是交换故事吧,就像中学女生喜欢写日记然后交换着互相看一样——充满青春气息的好主意,那就这么办了。” 太宰转身把目光看向远处的楼栋,视线在各式各样大同小异的楼宇缝隙之间游走,仿佛在通过这样观望风景酝酿情绪。 照理来说,城市的片区应该从来不缺乏喧嚣,然而从太宰他们所在的楼顶往下望去,连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不过要是仔细看向远处,就能在某些路口出看到停靠着的车辆,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在其间穿梭忙碌着,从高处看像是黑色的蚂蚁在忙碌着。 在黑色的蚂蚁中,有个粉色的头顶显得格外瞩目。 捕捉到那个粉色的头顶后,太宰嘴角微微扬起。 他再次看向身边的人,清了清嗓子发出咳咳声,开始了自己的故事: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倒霉,连续撞了好几次鬼,但或许运气守恒的缘故,我碰上的鬼却格外有趣呢——长濑麻奈,你知道吗?” 太宰把脸贴近身边的人,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 男子微微勾起嘴角,点点头: “当然知道,前段时间她车祸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 “就是这样,那位长濑麻奈小姐因为有未了的心愿,所以变成了幽灵——不过她的心愿实现进度现在似乎遇到了困难,真是太可怜了啊,长濑小姐。” 太宰面露悲伤,看起来真情实感地在为麻奈悲伤着。 “希望她的心愿能早日实现。” 不过,他很快就收起了悲伤的神情,转而说起了别的。 “还有还有,还有另一只鬼魂我遇到的就更早啦,只可惜她和长濑小姐不一样,那位鬼小姐失去记忆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不过现在在一个白发大叔的帮助下很努力地生活工作呢——好吧,不该在背后说别人背后说坏话——在一个白发好心人的帮助下。” 听到这里,男子脸上的笑容微不可查地愣了片刻,不过很快他就又调整了过来,神色如常地轻声应和着: “那真是太好了……” “只可惜这些鬼魂们没有地府。我还以为和传说描述一样,要是能用掌管鬼魂的阎魔,我还真想问问看,她们有没有见过一只红头发爱吃辣咖喱的鬼魂。” 讲完了自己的经历,太宰摊开手掌展向男子。 “我的故事讲完了,现在轮到您了。” “我吗?” 男子苦涩地笑了笑,学着太宰刚才的姿势,把手扶在围栏上,向外探出身体。 不同于太宰四处漫无目的地游走着目光,他直直地看向了某个方向,那没有丝毫犹豫的直视就像是他能在互相遮挡着的楼栋之中看出些别的什么来。 “我想我大概就是个把无辜的人推入火坑的蠢货吧。” 他毫不留情地这么评价着自己。 “被天真所蒙蔽犯下大错,想要补救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被谣言压制得动弹不了半分,只能蛰伏着等待一个发声的机会。” “能认为自己是一个蠢货,实际上就已经比蠢货聪明上了那么一点点了——当然,请不要把这个认为是夸奖,我只是在说您还没有蠢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太宰用调笑的语气说出犀利的言论。 面对这样的批评,男子也只是笑笑,全然接受了下来。 分享完所谓的故事之后,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站着,谁也没有开口打破沉默,怀着各异的心情看着楼下街区道路上的风景。 在被封闭的路段上,一辆车飞速地驶过,最终停在了黑色西装的人群前。 从车上下来的白色头顶比刚才太宰看到的粉色头顶还要显眼,当那两个头顶凑在一块儿时,很难让人的注意力不被吸引过去。 太宰盯着那两个头顶,眨了眨眼,随后转头看向身边的男子。 不出所料,男子视线的方向和他是一致的。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太宰开口打破沉默,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 “您认为我刚刚叙述的故事中有不准确的部分吗?” 男子坚定道: “有。” “是哪一部分?” “关于第二个鬼魂……” 男子勾起嘴角,轻声否定。 “她并没有死。” 楼下,白色头顶和粉色头顶像是交谈完毕,粉色头顶停留在了原地,而白色的头顶进入了楼栋中。 街上仍然是空旷的,也因此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注意到楼顶上太宰和男子的身影。 得到确切的答案,太宰终于脸上的笑容终于带上了些真情实意。 他向男子伸出一只手: “那么接下来……合作愉快,我是来自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 视线追踪着白色头顶,直到他消失在能见的视野中,男子抬起手回握住太宰伸出的手。 “合作愉快,我是佐伯秀甫。” 佐伯回答道。 第90章 驱车赶回高专的路上,不知为何五条和枥木之间的气氛诡异地安静,关于佐伯所讲的答案两人一句都没有说,各自的心事被掩藏在沉默的气氛之下。 直觉?真的能相信小光的直觉吗? 想要信任枥木的心情和对已掌握的事实两者不停碰撞着,在五条心中形成了万分矛盾的心情。 回到高专后,两人首先去找了伊地知,让他帮忙汇报记录了从“仓”线索那边获取而来的情报。 “奇怪,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重新坐到自己的办公座位上,伊地知扶了扶眼镜,自言自语地抱怨着。虽然东西什么的都在原处,但是某种直觉让他觉得不对。 四处望了望,伊地知仍没发现什么异常。 估计是坐太久了吧。 他在心中这么宽慰完自己后,手指放在键盘上,飞速将五条提到的情况记录成报告。 “……等等, 在高专见面 ,这是什么意思?” 输入完最后一个字, 把五条的口述全都逐字逐句转换成电脑屏幕上的文字后, 伊地知对佐伯说出的最后一句提出了疑问。 “或许是佐伯他会来高专?还是寄什么证据过来?” 五条手托着下巴思忖着给出了自己的猜想。 枥木倒是显得非常镇静: “先等着吧,我觉得总能等到答案的。” 就在这时,伊地知的手机突然响起。 已经被手机训练良好的伊地知马上掏出手机,看清来电人后,摁下了接通键。 “您好, 这里是辅助监督伊地知。” 伊地知对着手机的另一端说道。 手机对面的人似乎说了什么坏消息,伊地知眼镜后的眉毛肉眼可见的皱了起来。 “好,我现在就过去。” 伊地知放下手机。 正准备就这样离开, 站起来后,伊地知突然想起来刚回来时那种微妙的不对劲,于是又坐了下来, 把电脑调整成需要密码的休眠模式。 调整完后,他把椅背上的外套拿起来穿上,将电话另一端的情况和五条枥木说明: “刚才来严岛那边来的神官向我汇报他丢失了很重要的文件,让我去帮忙去调查一下。” “那我也一起去看一下,小光你随意……” 正打算吩咐枥木自己去活动,五条突然被握住了手腕。 枥木抬起头看着他,双眼透过五条的墨镜望进了他眼底。 “我也去。” 她认真地注视着五条,语调平静地说道。 旁边的伊地知面上的表情瞬间僵了僵,多亏他多年的面部表情管理锻炼,才没有显露出什么诧异的神色。 他站在门口,看着要跟过来的五条被枥木牵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干瞪着眼看他们两人就那么站在原地。 说起来,枥木小姐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 伊地知打量着枥木,隐约感到自从两人从仓那边的现场回来后,枥木的情绪变得捉摸不定。 平静地有点过分了。 就像是毫无波澜的水面底下是暗流涌动,枥木的这份过分平静仿佛伪装出来用以遮掩某种情绪一般,带着微妙的意味。 见五条并没有反应,枥木握住他手腕的手再次捏了捏,提醒着五条回答她的问题。 “我也要去。” 枥木歪歪头,眼神看起来透彻而无辜。 “不可以吗?” 五条在内心轻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还是不能避开让他们见面。 “没办法啊,”五条轻轻把自己的手腕从枥木的手中挣脱出来,然后握住了她的手,两个人的手掌交握在一起,“既然小光你想,那就一起去吧。” 转过头,五条牵着枥木,冲伊地知努努嘴。 “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位神官他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伊地知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心情复杂地点点头,走在前面带路。 —————————————— 伊地知到时,严岛神官正在高专的会客室内踱步走来走去,心情似乎很是焦躁。 不过意外的是,太宰居然也坐在会客室内。 跪坐在会客室中央的茶几前,太宰手捧着热茶,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见伊地知他们来到后,放下热茶不紧不慢地笑着打了个招呼。 神官急匆匆走到伊地知面前,面色凝重: “你们这边有办法调查谁进过我的房间吗?” “请问您丢的东西是什么呢?” 训练有素的伊地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信件,我从严岛带过来的一些资料。” 面对伊地知的问题,神官的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停滞了片刻才犹豫着说出了自己丢失的物品。 “我有在我的房间里面布下结界,按理来说,如果有咒术师进入我的房间我就能有所感应。但是我确信,我什么都没感受到,回来之后就发现少了几封重要信件。” 经过最开始的焦躁,复述完情况后,神官语气逐渐冷静下来。 “所以,只要麻烦您告诉我高专内哪些人是非咒术师就可以了,剩下的我可以自己调查。” 不等伊地知开口,门外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这里可是咒术高专,上哪儿给你找不是咒术师的人啊。” 五条一个大步跨进房间内,语气依旧是一如既往地不带着半分善意: “伊地知啊,高专名单这种事情可是我们的机密,我想不能这么容易让外人知道吧?” 伊地知十分上道地应和,对神官无奈地摊开双手: “是啊,正如五条先生所言,我们这边并不能提供给您这样的名单——不如您还是讲讲,您的信件到底是怎样的,我们这边好帮您一起找。” 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僵持之中。 五条堵在门口,看上去像是来落井下石的围观观众。 本来要叫来处理丢失物品的伊地知也因为五条的在场而硬气了许多,虽然姿势还是恭敬地放在身前,但是就是这份礼貌让人对他挑不出错处,也无从下手。 太宰就更不用说了,事不关己地仍然在一口一口地喝着热茶,杯子见底后,优哉游哉地又给自己沏上了一杯。然后从一旁拿出另一个空杯,给空杯里也满上热茶,将装满热腾腾茶水的茶杯推到了自己对面的座位上。 “那边的那位神官先生。” 太宰面带微笑,冲着神官招了招手。 “与其这么着急,不如坐来下喝杯茶吧,有些事情越是着急越是无法解决的。” 似乎是太宰那副平和的态度感染到了神官,他看了眼油盐不进的伊地知,又看了看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五条,把愤愤的心绪和怒火强压下去,走到茶几边,坐到太宰的对面。 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后,他小口慢饮了几口。 感到心情逐渐平复下来,神官用指腹摩挲着茶杯的杯口,再次抬起头。 “抱歉,伊地知先生,是我冒昧了。” 虽然嘴里称呼着的是伊地知先生,但是神官的眼神却是看着倚在门边的五条。 “既然你们这边无法提供有效的帮助,那我希望我在校内寻找能不受阻碍。以及——” 他顿了顿话语,眼神称不上友善: “如果我发现了什么线索的话,希望你们不会包庇窃贼。” “那是当然,我们绝不会阻碍您的行动,也不会包庇谁的,您要找就尽情去找吧。” 五条说完,冲神官点点头。 “告辞了。小光,我们走吧。” “好。” 门外传来了另一个清脆的女声。 声音的主人似乎也有点好奇到底是是什么情况,在临走之前,她探头往会客室内看了一眼。 “原来枥木小姐也在啊~” 捕捉到出现在门边的身影,太宰很是热情地打招呼。 枥木也朝着太宰挥挥手,微笑着冲他打了个招呼。 哗啦—— 突然,会客室内传来杯子跌落摔碎的声音。 刚才端着茶杯的神官手哆哆嗦嗦,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枥木,表情看起来狰狞而可怖,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不可置信的恐怖事物。 “你你你……” 神官不断颤抖着的手指直直地指着枥木,努力抑制着声音里的恐惧。想要冷静下来的他伸手扶住了身旁茶几的边缘,然而大脑内传来的眩晕感让他身形一摇晃,整个人上半身侧着栽倒在桌面上。 单是恐惧不可能会对身体有如此巨大的影响。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克服体内传来的虚弱感,神官抬起头看向对面气定神闲的太宰,从牙缝中挤出了质疑: “……你往茶水里面加了什么?” “稍微加了一点料啦,放心放心,对身体无害的。”太宰歪歪头,对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只是为了能让您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听我说话啦。” 五条和伊地知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五条立刻转身对着身边的枥木,小声耳语道: “看吧,我就说太宰那家伙一肚子坏水。” 枥木:“……” 好吧,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五条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伊地知的目光在趴倒在桌面上的神官和太宰之间游走,片刻之后,他才疑惑道: “太宰先生,您这是……?” “如我刚才所言,只是说一些话,帮助大家解疑答惑,毕竟我可是热心助人的良好市民啊。” 太宰掰着手指一件一件事情地数出来: “比如说,三年前严岛神社的案子啦,天际赌场案的起因啦,国民偶像长濑麻奈小姐的车祸啦,川咲樱小姐的遇袭啦,以及还有面前这位神官先生关心的信件到底去哪里啦……” 太宰笑眯眯地拍拍手,面向室内的四人展开手臂: “正好这里人也差不多齐了,就让我们一件一件说清楚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90-100 第91章 “首先该从哪儿说起呢?” 太宰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看到大家的目光都聚集 在自己身上后,面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神情。 他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一脸兴奋和迫不及待: “那就从最近的事情开始说起吧。” 趴在桌子上的神官眼神凶恶地瞪着太宰,嘴唇哆嗦着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奈何太宰给他杯中下的东西药效实在是太过厉害 ,让他连一句话都挤不出来,唯一的威胁只剩下毫无威慑力的眼神。 “首先是长濑小姐和牧野先生。” 太宰竖起两根手指。 “从五条和枥木曾经去过牧野先生家中探访吧?我看到你们的报告书里写到,刚才提到的两位曾经是去过严岛演出,对吧?去严岛嘛,作为知名景点的严岛神社肯定不能不造访一下,所以两个人理所当然地也去参观了严岛神社——参拜啦,购买御守啦,还有挂绘马祈愿啦,那些肯定都会做的。”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不管是新人经纪人的牧野先生也好,还是新晋偶像的长濑小姐也好,在这方面的警惕性还是不足啊。在绘马上随随意意地签下自己的真名,且不说会引起不怀好意的人的注意,要是招来令人讨厌的极端粉丝也会让人头疼的啊。” 说到这里,太宰停顿了一下,看向五条,双眼笑眯眯,似乎像是在询问着他的意见: “你说对吧,五条先生?写下真名是一件需要谨慎对待的事情呢, 毕竟签下真名就相当于缔结了某种契约一样。” 五条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巽幸太郎曾说过,麻奈的不幸是被人为赋予的。 麻奈在严岛神社的绘马上签过自己的真名。 而严岛神社恰恰是精通于此类术式的咒术师分支。 “麻奈车祸的原因……” 跳过了太宰关于真名的提问,五条直接顺着他的引导给出了肯定的陈述句。 “……是挂在严岛神社的绘马。”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 谁也没有往神官那边看一眼。 五条眼神微眯,盯着太宰。 对视片刻之后,太宰弯起眼角,神情仍然是轻松的模样。 他没有肯定五条的陈述,而是移开了视线,把目光转移到了枥木身上,继续下一个话题。 “枥木小姐的旁注中有提到吧,您认为川咲樱小姐和长濑麻奈小姐之间有着某种联系,但是苦于找不到线索,所以导致这个想法目前只能一个猜想,对吗?” “对,我认为这中间应该有什么关键的东西被我遗漏了。” 枥木点点头,对于太宰的话表示赞同。 有关川咲樱和长濑麻奈的卷宗被她翻了很多遍,也做了不少注解,但是她就是找不到支撑这两人存在关联的事实。 “这是肯定的啦,要不是我请了场外援助,我也很难发现。” 对于枥木做过的工作,太宰打了个响指以示肯定。 “场外援助?” 枥木疑惑地重复道。 “没错,医学相关的场外援助,简而言之就是我们武装侦探社的医生啦,虽然她有些怪癖,但是在专业性方面还是没得挑剔的。” 太宰比了一个大拇指的手势,十分自来熟地顺口夸赞了自己的武装侦探社几句。 “那份病历里,记录着川咲樱小姐的治疗过程——川咲樱小姐有先天性心脏病。” 枥木不可思议地出声: “先天性心脏病……这就是令川咲樱长期住院的病症吗。” 先天性心脏病。 再联想到川咲樱住院的医院里,连前台的护士小姐都对川咲樱印象深刻,也难怪了。 竟然是先天性心脏病。 枥木在心里默默感叹着。 “是的,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川咲樱小姐不得不长期住院接受治疗,即使出院后短暂地重新回归校园生活,也需要时常到医院接受检查。不过,川咲樱小姐比起其他患者来说,她也是幸运的。” 五条的眉心渐渐皱起,低声重复道: “幸运?” 幸运,不幸。 这两个词今天在太宰的话语中实在是太过于频繁地提起,导致他现在听到这两个词下意识地就升起了一股厌恶感。 太宰把身体从茶几前转了过来,面向五条枥木和伊地知三人。 他抬起右手,把掌心放在了自己的左胸处。 “长濑小姐作为一名偶像,不仅拥有着出色的外貌和过硬的业务水平,同时她也具有一颗善良并且乐于助人的心呢。车祸中意外死亡的她在抢救失败之后,遗体按照她生前签下的捐赠协议处理,部分器官被捐赠出去,给予了有需要的病人。” “枥木小姐,要不要来猜猜长濑小姐捐赠的器官有什么?或者来猜猜接受了长濑小姐捐赠的病人有谁呢?” 太宰把手从左胸处拿开,对着枥木伸展开双臂。 面对太宰几乎明示的提醒,枥木怔愣了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 “麻奈捐赠了自己的心脏,而那颗心脏现在就在川咲樱的胸腔中跳动。” 现代医学的奇迹…… 面对自己为何会成为幽灵,枥木记得麻奈曾经这么和她说过。 万万没想到,居然事情的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对啦,就是这么一回事!” 太宰笑着举起双手,轻轻为枥木的答案鼓掌。 与刚才那个问题不同,他这次十分肯定地给出了答案。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都市传说,灵魂是寄居在心脏里的,搞不好都市传说都是真的呢,看一下长濑麻奈小姐和川咲樱小姐就知道了。我也是大开眼界——好吧,和你们咒术师打交道后,我感觉我每天都在大开眼界。” 对于旁人来说,被卷进一系列奇怪的案件中,或许是一件倒霉的事情。但对于太宰来说,行走在社会边缘角落里,发掘这些离奇古怪的案件,他倒是很乐在其中的。 可能说这么会显得他有点淡漠无情,比起为当事受害者感到悲伤,让能引起他兴趣的确实是藏在层层叠叠表象之下的真相。 至少不是那么的枯燥。 至少能发掘出许多隐藏的可能性。 至少可以让他产生些许留恋世间的情感。 他一直觉得自己当初选择成为导游的决定是明智无比的。 介绍完麻奈真正的死亡原因和她与川咲樱之间的联系后,太宰终于把话题推进到了川咲樱遇袭的案子: “然后就到了我曾经熟悉的领域了。当川咲樱接受了长濑小姐的心脏捐赠之后,本来可以以车祸案终结的一切,却不得不留下一个小隐患,对于背后的推手来说,该怎么处理这个小隐患呢?” 太宰眯起了眼睛,周身气氛带上一种说不上来的恶感,和平时总是嘻哈着的他仿佛是两个人。 他沉声道: “那当然是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川咲樱小姐本身身体就不好,即便接受了心脏移植,术后恢复不好的情况也不是不存在的。这样来看,手术不久后依旧没能战胜病魔,最终不幸离世的可能性也存在——这样听起来是不是非常自然,丝毫没有让人觉得可疑。” 太宰对着室内的人们露出一个微笑,但那微笑之下却似乎藏着深不见底的污泥,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哎呀,这个理由说得我自己都要相信了。还好五条先生你们发觉她其实是被袭击的,要不然估计为川咲樱小姐做过心脏移植手术的医生们就要为她感到伤心了,因为即使是通过心脏移植,最终也没能延长那个孩子的寿命。现在看来,只要找出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推手,就能证明现代医学还是很靠谱的嘛!” 没有一个人接上太宰的话,只有仍然趴在茶几上的神官身体不断微微颤抖着,仔细观察还会听见他后槽牙发出细碎的磕碰咬合声,不知道是想要愤怒反驳,还是只是单纯地在恐惧。 然而在逐渐压抑起来的气氛中,太宰突然又像变了一张脸似的,冲着神官一笑: “嘛,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我这不是都没提到您呢,您大可不必如此激动。” 不过很显然,太宰的这句安慰话自然是毫无用处。 神官的眼球因为过度用力,微微凸出眼眶,在目视到太宰笑容脸上那对深不见底的鸢色双眼的瞬间,背上不自觉地渗出了冷汗。 至此,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要为轻视这位年轻人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神官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浑身像是卸去了所有力气。 见状,太宰兴趣缺缺地移开了目光,连一个怜悯的目光都不愿再给他。 “既然我们弄清楚了长濑小姐车祸和川咲樱小姐遇袭的前因后果,那问题就来到了下一个重点了。” 太宰伸出右手,把拇指弯向掌心,用左手握住了第二根手指食指。 “长濑小姐是唯一的受害者吗?” 左手捏住右手食指,太宰缓缓把自己的食指也合向掌心。 拇指和食指两指弯下。 “我的答案是不是。” 太宰的视线在室内几人的脸上来回移动,片刻之后定在了五条的身上: “长濑小姐并不是第一位受害者。当然,她能不能是最后一位受害者,就要看五条先生你的选择和努力了。毕竟,造成这一系列受害者的阴谋,本来可以在三年前结束的,可直到现在,当年唯一的当事人仍然昏迷不醒,了解真相的知情者又被栽赃,根本无从开口。” 感觉到太宰话中有话,枥木跟着他的目光看向五条: “三年前?” “昏迷不醒?” 五条抓住重点则是另一个。 他紧盯着一脸神秘莫测的笑容的太宰,神色严肃。 “你确信?” “当然,这可是那位知情者提供给我的情报,绝对真实。” 太宰朝着神官的方向瞟了一眼,唇角挂着的笑意越发浓起来。 他环抱起双臂,终于把目光第一次给了房间快要变成透明人的伊地知。 “伊地知,容我问一下,你们报告从撰写到提交汇入资料库,有什么流程吗?” “啊,流程?” 猝不及防地被太宰问到,略有些紧张的伊地知习惯性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就是写完之后发给负责整理资料辅助监督,然后就……没了?” 听到伊地知的回答,太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摊开双手: “那谁来保证报告的真实性呢?或者说,即使报告的真实性是可以保证的,报告所记述的就是真相吗?” 伊地知陷入了沉默之中。 虽说咒术师的业务一般都以祓除咒灵为主,这方面自然无需造假。 但是如果与咒灵无关,仅仅只有由人引发的案件呢? 而且,那个时间被提起了。 三年前。 如果伊地知没有帮五条调查过,他或许还不知道这个时间点的含义,但是一旦了解三年前发生的严岛神社诅咒案,再加上太宰所提到的种种,答案几乎要呼之欲出了。 关于当年严岛神社案件的真相,恐怕另有隐情。 第92章 伊地知的视线没有聚焦在已经成为室内中心人物的太宰身上,而是双眼放空地看着室内的某处角落,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不再出声。 在高专工作练就一副察言观色本领,当太宰目光游走到五条身上时,伊地知就知道,太宰和自己搭话只不过是为了引出那个话题—— 三年前,严岛汇报上来的报告有问题。 对上太宰漫不经心中暗含着锐利的眼神,五条眯了眯眼睛,沉步向前走,从门边走到了神官和太宰所坐的茶几旁,盘腿坐下。 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敲,五条沉默了片刻后, 才重新开口: “既然你认为报告只是一面之词, 并没有可靠性。” 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五条目光十分隐晦地往枥木那边瞟了一眼后,才看向太宰。 “那你所谓的知情者的情报, 不也只是一面之词吗?” 从五条的角度来讲, 他的质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太宰并没有完全摊开来讲,但是一系列巧合和线索,无不指向了他们所关心的同一个案件。 三年前的严岛神社诅咒案。 对于太宰推理的前半段,五条是愿意相信的。 因为按照太宰所言,恰好能正确无误地将所有已知的信息串联起来,并且也解释了这些事情发生的因果。 时间一直追溯到偶像长濑麻奈在严岛的演出。当时刚成为偶像的她与即是高中同学又是经纪人的牧野一起参拜了严岛神社,并在神社内祈福挂上绘马。这一疏忽大意被心怀叵测的咒术师所利用,借此改换了她的气运,使得麻奈的运气不断降低。最终,当她的运气低于一定阈值后,遭遇因不幸导致的车祸意外死亡。 而由于麻奈生前签署的器官捐赠协议,在车祸死亡后,她的心脏被移植给了先天性心脏病患者川咲樱。这不仅让麻奈即便死亡之后能以幽灵的状态存在,也给追寻麻奈死亡真正原因留下了一个细微的线索。 正是这个线索,让大病初愈的川咲樱无端遭受了诅咒师的袭击,再次昏迷入院。 这一切都是说得通的,而且还能解释令五条和枥木至今都没能搞懂的一个问题。 上一秒还在活蹦乱跳的麻奈,为什么会突然昏迷不醒。 结合川咲樱遇袭的时间,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幽灵麻奈之所以存在,正是依靠着她捐献出去的、现在仍然在胸腔中跳动的心脏,而心脏的主人川咲樱陷入了昏迷,幽灵麻奈自然也就跟着昏迷不醒。 五条还记得,伊地知和自己报告川咲樱遇袭的时间,还有枥木给自己打电话过来的时间。 尽管当时他并没有留意到这一细节,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这两件事情几乎是前后脚发生。 这也进一步佐证了太宰的推理。 因此,五条对太宰以上的推理是持相信态度的。 可是太宰口中的那位知情者给出的另一个可能性…… 结合他的描述,“了解真相的知情者又被栽赃”,这位知情者很显然就是五条想要亲手解决的诅咒师佐伯秀甫。 在三年前的报告中,他是杀害枥木的凶手。 心底的怒火本该在太宰轻飘飘地抛下“知情者”这个词时就悄然燃起,但在那之前有个更关键的信息—— “当事人仍然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而不是死亡。 枥木没有死亡,只是身体昏迷不醒。 这一丝渺茫的希望,让五条把愤怒压回了心底,冷静了下来。 面对五条的质疑,太宰显然早有准备。 他弯起嘴角,友好的笑容中挑不出一丝破绽,循循引导着: “五条先生,请问除天际赌场案以外,那位知情者自三年前后,有再次犯下其他案件吗?” 把看过的资料在脑海中迅速过一遍后,五条张了张嘴,迟疑了片刻后才否定道: “没有。” 太宰温和一笑,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了然表情。 “那么,在天际赌场案中,这位知情者又做了什么呢?据我们这边的异能特务科调查报告显示,他本该配合天人五衰成员,改造硬币,然后通过天际赌场散播到世界各地。但最终我们的调查人员却在硬币上没有任何发现。” “那么您呢?您又在赌场中的硬币上发现了什么?” 太宰向五条比出一个“请”的手势,等待着他的回答。 硬币。 硬币上的术式。 被太宰的话唤起回忆,五条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奇怪,他闭上了眼,再睁开眼看太宰时,先前神情中仍留有的怀疑神色已经散去了七七八八了。 太宰知道,这是硬币上的术式佐证了他的说法。 五条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个答案说了出来: “定位寻人——硬币上的术式。” 如果枥木已经死亡,五条对此还会具有疑惑,寻找她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带有些恶意的揣测,甚至还有可能是为了将她收为己用。 但倘若是重伤的话,那么枥木以咒灵的形态游荡在外面,能否寻找到她就关乎着她能否从重伤昏迷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对于被栽赃上凶手罪名的佐伯秀甫而言,这也是他清洗掉自己污名的机会。 一切都说得通了。 “哇,我一直以来困惑的问题终于又解决了一个。” 太宰弯起嘴角,抬手轻轻地鼓几下掌,嘴里轻声夸赞了几句。 “果然,不管是谁,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都很麻烦啊。那位知情者居然连天人五衰的成员都瞒过去了,这可是了不得的成就。” 虽然不清楚某位俄罗斯人对此是不是完全不知情,或者说他本就有将计就计的后招,但是对于他的计划出现一些不可预知的小失误小差错,太宰对此表示乐见其成。 值得庆祝。 鼓掌鼓掌。 “那么,现在只需要证明,导致长濑麻奈小姐车祸身亡和袭击川咲樱小姐的人并不是那位知情者,就可以完成我的推理了。” 太宰手伸到自己的风衣内,从里面拿出了几张纸张,把纸张放在了与五条之间的桌面上。 是信件。 信件? 五条和伊地知同时把视线看向神官。 该不会…… “居然、居然是你偷的!” 在视线接触到那几张熟悉的纸张后,神官难以置信地看向太宰,双眼中满是错愕。 “你是怎么躲过我的术式的!” “因为我不是咒术师啊。你该不会以为高专的客人全都是咒术师吧?职业歧视要不得噢。” 太宰笑着耸了耸肩。 他把信件推给五条,朝着神官的方向努努嘴。 “虽然这里面的有用信息几乎没有,但是信件能提供给我们的除了信息以外,还有立场。” 五条从桌面上捞起信件,开始一张一张地阅读。 和太宰所说的一样,信件当中并没有透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或者证据。 但是其中的态度是明确的。 神官这次前来东京的任务,确实是等待他抓捕到佐伯秀甫之后,将其押送回严岛。 “严岛神社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推手,这一点是无疑的,那么我们需要弄清楚的关键就是:在严岛内部里互相对峙的不同势力,到底哪一方能成为我们的盟友。” 太宰展开双手,侃侃而谈。 “到底是自诩正义的神官这一边呢?” 他的手掌展向依旧伏趴在茶几上的神官。 “还是我们至今仍然在逃的诅咒师那一边呢?” 突然,太宰的视线毫无征兆地越过五条,无比锐利地直直钉在门边仿佛已经成了背景板的枥木身上。 眨眼之间,深色的身影从门边飞速略过大半个会客室,直直地冲向茶几的方向,动作间不带片刻犹豫。 五条猛得回头看向枥木。 门边立在那里的咒灵已经不在原地。 咚—— 趴在茶几上的神官被巨大的力道扫下桌面,身体被惯性冲击着撞上墙壁。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神官诧异而怨恨的目光,枥木握住神官脖颈的双手不断加大了力气,漠然地看着他的脸庞逐渐染上窒息的紫色。 “呵、呵呵……” 太宰的药效还没有过,连挣扎力道都没有的神官突然笑了起来,胸腔里传来风箱般的气喘声。 他乜斜着眼,逐渐溃散的双眼往五条的方向看去,语气中满是嘲讽。 “放任自己的咒灵私下杀害咒术师……御、御三家,也不过是同一副德行嘛。” “小光——” 扔下手中的信件,五条大喊出声。 然而叫喊声一喊出口,他就顿住了。 说什么? 让枥木住手,还是鼓励她,就这样顺势而为? 就在五条迟疑的片刻,枥木松开了手。 失去支撑,背靠着墙面的神官身体软倒下来,沉闷地歪倒在地。 枥木站起身,拍了拍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双眼紧闭的神官,轻声说道: “想多了,我可不想为你脏了我的手。” 脚尖点在腰间,枥木一脚把神官的身体踢给了伊地知。 伊地知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把地上瘫倒的身体扶起来。 枥木摇摇头: “没死,麻烦伊地知先生,您把他搬到硝子小姐那边去吧。” “啊……好的。” 伊地知双手托住神官的双臂,把人从地面上捞起来放到背上,慢步小心地挪出会客室。 目送着伊地知离开,枥木缓缓走向茶几,坐在了太宰对面五条旁边。 “噢呀,欢迎加入我们的推理小课堂。欢迎——” 太宰语气夸张,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当事人,佐伯园子小姐。” 五条坐着没动,双眼里的蓝色仿佛要凝出水来,直勾勾地盯着枥木,神色五味杂陈。 对太宰的恶劣终于有了些切身的体悟,枥木摇头无奈一笑: “太宰先生,还是叫我枥木吧。” “好的没问题,枥木小姐。” 太宰从善如流。 不等五条问出口,枥木回望进他的双眼里: “五条,我想起来了。” 尽管眼前的咒灵外貌并没有半点变化,但是只要单单看着安静地坐在那里的枥木,就能发觉她和之前相比,身上发生了不清道不明的改变。 那是失而复得的记忆。 “但是嘛,想起来了以前的事……” 枥木转了转眼珠,弯起嘴角,发出一声轻笑。 “不意味着我会忘记现在的事噢。” 她冲五条眨眨眼,狡黠的神情一如既往的熟悉。 “至少,五条你还没付我的工资,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五条盯着枥木的表情,仔仔细细看过去,很慢,很仔细,双眼一眨不眨。 忐忑地等待最终迎来了结局。 他终于松下了心里绷住的那根弦。 他仰头看向天花板,保持着这个动作不动,片刻之后才重新把头低下来。 语调恢复了平日的玩笑感,五条也勾起了唇角: “什么啊,这个理由一点也不感人。” 第93章 伊地知带着昏迷的神官离开后,会客室内只剩下五条、枥木和太宰三人。 三人分坐在茶几的三边,桌上还放着刚才太宰拿出来的信件。 看了一眼满脸写满好奇的太宰,枥木无奈笑着摇摇头,对着他伸出手: “太宰先生,不是说欢迎我加入你的推理小课堂吗——不把三年前的报告拿出来吗?” 对于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太宰,枥木不相信他没有把那份报告搞到手。 果不其然,听到她的话,太宰脸上顿时绽开称得上是殷勤的笑容,立刻把顺手牵羊拿来的报告书递了过去, 嘴里连忙应下: “那肯定是欢迎的!” 似乎是传递的动作幅度过大, 没有夹稳的照片从文件中落到了桌面上。 枥木把照片翻了过来。 照片上的人穿着常见的巫女服样式,还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 “啊, 果然是我。” 枥木轻声感叹,神色间并没有震撼或者吃惊,而是一副了然的模样。 她把照片正面朝下地放在了一边, 打开了太宰递来的报告书。 恢复记忆后,报告书如何记载三年前的案件对于枥木来说已经无足紧要,与事实相偏差的描述反而是佐证了记忆中的真相。 合上报告书,枥木重新抬起头,看向对于迫切想要知道答案而身体微微前倾的太宰。 “以当事人我的记忆为证,正如太宰先生猜测的那样, 所谓的诅咒师佐伯秀甫是被栽赃的。” 听到自己的推断得到了证实, 太宰得意地哼哼了两声。 她把报告书中翻到了伤亡名单一页,推向茶几中间, 让坐在两侧的五条和太宰都能清楚看到上面的每一个字。 “死者一人——这个是我。” 枥木把放在一旁的照片排在自己的死亡记录旁。 “但实际上我并没有死,我想我的身体应该是以植物人的状态保存在严岛的某处吧。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可能没有了意识的我的身体反而更便于利用。” “至于失去咒术的若干伤者……” 手指扫过名单, 最终停在最后一个名字上。 枥木转头,目光对上了五条。 “是我干的。” 她目不斜视地看着五条,视线没有丝毫偏移。虽然从表面上看上去枥木仍然是淡然的,但其实她的心底也盘踞着隐约的踌躇。 对于失而复得的记忆,不只是五条对此怀有忐忑的心情,枥木也同样。 如果说五条会为恢复记忆后枥木的态度而感到不安,枥木同样也对五条如何看待她自己持有着不安的心绪。 尽管本质上是同一个人,但是不同的记忆和经历会促使同一个人面对同一件事情作出不同的选择。枥木在选择和立场上必定会因恢复的记忆而发生改变,那么对于这样子的自己,五条还会报以同样的信任吗? 停在纸张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指甲在报告书上留下了不深不浅的压痕。 “噢这样,”五条问,“他们干了什么?” 自然而然的,和以往无数次一样平静的语气,与他们曾经讨论过的那些案件一样别无区别。 枥木终于回过神来,注意到了被自己扣出指甲印的报告,掩饰着飞速收回了自己的手。 不是“你干了什么”。 而是“他们干了什么”。 只有主语的差别,但是其中的含义却大有不同。 因为他们做了某些事,所以枥木才会做出那样的行为。 这无疑是来自五条的信任。 即使事情发生在他们还没有认识的过去,他也依旧相信当时枥木的所作所为必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啊,真是的…… 枥木在心里默默吐槽着自己。 担心个什么嘛。 最后一丝忐忑的心情也消失,放松心态的枥木伸手合上了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价值的报告。 “麻奈小姐那样人为的意外,就是他们的手笔——我本来以为至少他们在付出了三年前的那样代价之后会收手,现在看来,他们还是无法拒绝成为咒术师的诱惑。” 枥木的声音不带一丝波动,平静地将一切娓娓道来: “我和神社那一支咒术师那边并没有什么亲缘关系,之所以加入严岛,是因为收到了秀甫的邀请。他说如果能研究清楚我的体质,说不定就能帮助到他人,所以我接受了他的邀请,加入了严岛神社。” 她伸展手臂,把双手放在了茶几的桌面上。 白皙的手掌下并没有影子。 “生前……不对,应该说是我还有身体的时候,我几乎使用不了咒术。虽然我仍然能和现在一样吸收附近的负面情绪,但是由此转化而成的咒力只能被困在我的身体里,释放不出来。” “所以我接受秀甫的邀请,一是研究能不能利用我的体质仿制出咒具,用以缓解或者减少咒灵的形成,二是看看能不能让我学会使用自己咒力。我在神社的大部分时间就是配合神社的人做一些身体检查和实验,其余时间就是以巫女的身份呆在神社里,零散地学习一些咒术。” 枥木收回了双手,面色沉重地闭上了双眼,停顿片刻之后才重新睁开眼睛。 她低声叙说着: “虽然我自认为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警惕性,但是没想到完全警惕错了方向。我本来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全,所以等到我发现他们利用我的血液制造后天咒术师的时候,受害者的人数早就远不止个位数了。” 太宰竖起一根手指,语气笃定: “像长濑麻奈小姐那样的受害者。” 从表面上看完全没有人为干涉的痕迹,似乎真的只是偶然的不幸降临在某个个体身上。但是那份不幸却是人为操控的。 隐秘而又难以发现的手段制造出来的受害者。 “是的。” 枥木扯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 “就像刚才说的,我运用不了存在我体内的咒力,但是它们却存在于我的体内——包括我的血液里面。我以为抽血只是用来进行研究,结果没想到严岛直接利用根据我的血液筛选适合的对象,通过输血来创造咒术师。” “结果还成功了?这到底是什么鬼啊。” 五条用力挥舞着手臂,空气发出咻咻的声音,满脸难以置信。 “表面上的宗教团体利用医学技术制造咒术师——混杂的要素也太多了吧!这剧情放在连载少年漫里面都会被吐槽是不是作者才思枯竭,所以缝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到剧情里面。” 枥木补充道: “成功倒是成功了,不过强行使用这种咒力带来的负面作用就是会变得不幸,所以只要能将这种不幸转移到他人身上,那么问题就全部解决了。” 似乎是坐得脚有点麻了,太宰换了个坐姿,学着五条把两条腿从桌底下岔开,伸展着双腿,坐姿变得更加随意起来。 “那我来捋一下整个过程。你加入严岛神社,他们以研究为借口对你定期抽血,然后再通过输血把咒力转移到他们挑选出的对象,再用咒术把不幸这个副作用转移到 他人身上,最后大功告成,人工咒术师就产生啦! ” 说到这里,太宰似乎像是想起什么,又打了一个响指。 “那这也能佐证你的身体应该还没事,毕竟他们总不可能抽尸体的血吧,三年了,保存得再好也会被抽成干尸啊。” “后面的描述就不用说得那么详细了吧。” 太宰的描述让枥木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冷不丁冒出一股恶寒。 打住大脑里关于自己身体的不妙想象,她继续往下说: “再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是报告书里说得那样了,除了一些关键的细节以外。伤者是我动的手,毕竟再怎说他们咒力的根本来源还是我——就是出了一些小意外搞得我也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秀甫是我安排他离开严岛的,我是想让他来东京找高层揭穿这件事的,没想到我动手的结果反被严岛那边利用,栽赃到了秀甫头上。” 枥木捏起报告书的两角,把它拿起来抖了抖,示意着因为细微调动而完全改变事实的报告是怎么样蒙骗过众人的。 纸质外壳和茶几碰撞,发出簌簌的声响。她松开手,整份文件啪地一声落在了桌面上。 太宰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发声点评: “不错的手段嘛,连人手都不用派,只用放出消息就可以在半道上截住佐伯先生。” 站在佐伯秀甫的角度看,消息散播出去之后,继续前往东京显然不是合适的选择了。 就算他路上躲避开了知情或是不知情人的抓捕,最终成功见到东京高层,可是作为犯罪嫌疑人,他说出的话又能有多少分量呢。 也只能顺着舆论,暂时逃跑,至少留下揭露真相的机会了。 一直是沉思模样的五条缓缓开口: “天际赌场的那些定位硬币……” 枥木点点头: “应该是在找我的。” 如果她能醒过来的话,不仅能够从源头控制住严岛继续作案造成受害者,而且作为与报告书中矛盾的受害者本人,枥木说出的言论信服度也更高。 所以佐伯才与天人五衰合作,以散播向世界各地的硬币为术式载体。唯一可惜的是虽然术式定位确实是正确的,但因为枥木当时正好在赌场内,定位的结果也就不了了之。 “整件事情,就是这样了。” 枥木目光平静,结束了她的叙述。 话音落下,五条整个人往后一靠,仰着头躺倒在木地板上,嘴里发出了没有意义的音节。 “啊……” 太宰在一旁有一下没一下地鼓着掌。 “推理小课堂顺利结束~” 从太宰的角度来看,事情确实是结束了。 他来高专的原因是替异能特务科追踪天际赌场案,既然已经明白佐伯并没有协助天人五衰,双方也只是一时的合作关系,自然也就没必要再细究下去了。 但是对于五条和枥木而言,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盯着天花板怔愣了一会儿后,五条才重新坐起来。 “既然搞清楚了原因,解决起来也就容易了。麻奈和川咲那边找那个五元神就能解决,按照小光你刚才说的,只要斩断她们与严岛的联系就能解决她们的问题了。” “啊,夜斗先生吗?” 乍一提起,枥木还没想起来五条口中的五元神是谁,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来那位穿着黑色运动服的无名神。 听起来确实可行。 枥木思忖着。 神明在结缘方面天生就有着优势,要处理命运被改换的麻奈,没有人比夜斗更合适了。 “神?” 太宰猛得往前探身,睁大了眼睛,像是课堂上抢答的学生一样迫不及待地把脸贴到了五条和枥木中间。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吗?哇,能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吗?” “不能。” 被五条毫不留情地拒绝,太宰一屁股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倒吸了一口气: “嘶——要是可以的话,我还想和神明握个手。” 太宰一脸失望地对着空气做了个握手的姿势。 异能和神明能兼容吗? 单是想想就感觉很有趣啊。 “神明的领域,生人接触过多会模糊生死的界限。” 五条撇了撇嘴,脸色稍稍严肃些许,目光在太宰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着,像是看着一个不定时炸弹。 “就算从名义上将是我叫你来的,也别想让我给你报工伤。” “切。” 太宰咂舌,发出不屑的声音。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拍拍了因为被久坐压出褶皱的茶色风衣,面上倒是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显露多少失落的神色。 “看得出来五条先生想要赶人了,真是毫不留情啊,明明是你先找异能特务科来拖延时间的,我还帮了你们那么多忙。下次再也不来凑热闹了,我也是很忙的——行啦行啦,我准备走人了。” 拢了拢自己的风衣,转身正要离开,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太宰倒退几步又回头走到茶几旁。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有电话的地址纸条,他把纸条伸到了枥木面前: “对了,这个是佐伯先生的联系方式,我想你应该需要它的。” 太宰冲着枥木眨了眨眼: “你说是吧——佐伯小姐。” 说完,还没等五条瞪过来,茶色的衣摆主人便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了会客室的门边。 “跑得倒是挺快的……” 枥木注视着手中的纸条,身旁五条不满的叨叨声如同背景音响起。 “不都说了叫枥木吗,没记性的家伙。” “佐伯小姐”。 是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是太宰离开前最后的提醒。 枥木捏紧纸条,在纸张被汗水晕染变形前松开了手。 她把纸条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是时候给三年前发生的一切画上句号了。 第94章 接到生意的夜斗来得速度很快,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拐来的新神器一刀解就决了问题。 “搞定啦,承蒙惠顾。” 用拇指把五条给的硬币弹起到空中,再一把抓住。工作如此简单,夜斗显然心情不错,哼着小曲把硬币放进了装满五元零钱的大酒瓶内。 收好了自己的报酬,突然像是被蚊子叮咬了一下,夜斗拍了自己脖颈后面一巴掌,伸手把靠在床边观察着麻奈的金发少年神器捞了过来,把酒瓶不重不轻地搁在他的脑袋上: “色/情雪音,又在想些什么呢?” 被当众揭穿的少年顿时涨红着脸慌乱移开视线。 然而在对上枥木好奇打量的目光后,原本只是脸颊上的红晕迅速蔓延到了脖子上。 目光闪烁不敢与枥木直视,雪音支支吾吾地解释着: “啊, 不、不是, 我只是……” 没等他说完话,枥木已经把实现挪到了夜斗身上,一脸难以置信: “夜斗先生您这是……” “是什么?” “雇佣童工啊!” 看这小身板, 绝对没有15岁吧! “噗!咳咳……咳!” 夜斗手里的酒瓶一个没拿稳, 差点手滑摔掉在地上。 刚才还在努力组织着自己语言的雪音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夜斗和雪音临走前,枥木怜爱地拍了拍雪音肩膀,对于这个和自己一样得不到劳动基准法保护的小少年升起了无限的怜悯之情。 幽灵麻奈的问题得以解决,在医院晕迷不醒的川咲樱那边也传来了正在逐渐恢复的好消息。 所有事情都在逐步回到了正轨上。 “好消息,巽幸太郎刚和我说,牧野已经醒过来了。他现在正带着人往这边赶。” 刚打完电话的五条从病房外面走进来。 作为咒术师的巽幸太郎同时也在星见事务所工作,接受照顾牧野的工作自然落到了他的头上。 把手机放进口袋,五条又从里面掏出了mp3和一副耳机,递给了坐在麻奈床边的枥木。 枥木疑惑: “这是……?” “麻奈的歌,我已经拜托人帮忙从游戏存档里面拷出来了。” 五条把一张写着“歌曲在这里面喔”的纸条一并塞给枥木,示意她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以免麻奈醒过来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这样。” 接过所有东西,枥木轻轻放在了麻奈的枕边,又替她拨开额前的碎发,整理仪容,好让她看起来更加生机活力一些。 做完这些之后,她站起身,端详了一番麻奈的脸庞。 皮肤依旧是白到透明的样子,但是勉强能够理解为身为偶像皮肤条件的得天独厚——而不是幽灵什么之类的。 “走吧。” 枥木对五条微笑道。 “再留在这里,我们就要当电灯泡了。” —————————————— 快要进入冬季,风也开始不客气起来,带着初冬的寒意肆意拨弄着稀疏的枝头,看上去就像快要秃顶的人梳理着自己仅存无几的头发——都同样令人伤感。 五条和枥木隔着中庭的人造庭园,旁观伊地知领着西装的青年进入麻奈所在的病房,又看着伊地知悄然退出房间,轻手轻脚地带上房门离开。 “麻奈的心愿算是实现了吗?” 枥木踮起脚往栏杆外伸出手,试图接住一片空中的落叶,但是越是努力地伸手去捞,被吹落的树叶反而轻巧绕开她的手掌,安安稳稳地躺入地面的怀抱中。 五条的回答有些含糊: “唔,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一片落叶脱离了风的指挥,飘飘悠悠地落在了他的头发上,五条抬手把它从头顶摘下来,塞到捞了半天依旧双手空空的枥木手里。 “算是道歉?” “道歉?” 枥木举起那片落叶。 是一片红枫。 干燥缺乏水分的叶子摸起来的手感像是粗糙的纸张,比一般的纸张更加脆弱易碎。她捏住叶片下的叶柄,以防一不小心就把它搓碎了。 “我早就查到了你生前的信息,”五条的视线飘忽了一会儿,“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还有那些硬币上的术式是定位术式,我也瞒着你没说。” 他看着庭院里面快要把池面盖满的落叶,余光里枥木正举着那片红枫来回旋转着: “违背了我们的约定——我不是说过吗?要帮你回想起生前的事情嘛。” 旋转的红色枫叶停了下来。 不过五条没等来枥木的回答,倒是等来了另一位来客。 “啊五条先生,您好。” 刚才在通话里出现的巽幸太郎从长廊另一边走了过来,朝着五条和枥木的方向招手。 走进了些许,他冲枥木也点点头。 “还有枥木小姐。” 尽管巽幸太郎的到来打断了五条和枥木的谈话,但是五条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却松了一口气。 “哟,幸太郎,我已经看到了。” 五条冲着麻奈病房的方向歪歪头。 巽幸太郎是送牧野来的人,五条已经见到了牧野,那么巽幸太郎在高专自然也就不奇怪。 巽幸太郎仍然是刚见面的装扮,白衬衫外面套着红色西装马甲和黑色西装外套,不同的是西装马甲口袋里的钢笔换成了别的东西。 这是什么? 枥木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 注意到她的视线,巽幸太郎从口袋里把东西拿了出来,塞进自己的嘴里,食指中指夹着如同递烟的姿势,也给枥木递了一根: “鱿鱼丝,来一根。” 摸不着头脑的枥木一时间连拒绝也忘记了,直接把鱿鱼丝放进了嘴里。 还真是鱿鱼丝。 咀嚼几下吞下去后,枥木问道: “你带的偶像最近接了鱿鱼丝广告?” 因为随身带着鱿鱼丝真的很奇怪啊喂! 特别还是放在显眼的上衣口袋里。 “我从星见事务所辞职了。”巽幸太郎笑着摆摆手,“不过也大差不差,我准备去佐贺振兴地方经济了——鱿鱼丝,当地特产。” 转身学着五条和枥木的姿势倚靠在木质扶手上,他又从马甲口袋里拿出一根鱿鱼丝,在嘴里叼着: “本来我进星见事务所也只是想调查清楚长濑小姐的死因,现在事情结束了,我当然就要走啦。佐贺离东京可不近,估计以后没机会见面了,所以我想想还是来和你们道个别吧。不告而别对我来说太伤感了。”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撑着栏杆一转身看向五条,用着玩笑说道: “五条先生,要是您在东京真听到我的什么消息,还请您看在我帮过您的份上,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唔,只要不要害人,别的都好说。” “那是自然!” 得到了允诺的巽幸太郎眉飞色舞,看起来很是满意。 至于五条收到报告,说有一个可疑的咒术师装扮成经纪人在佐贺组织一群死而复生的僵尸进行偶像活动。过于离谱的消息让正在阅读报告的五条直接把嘴里的可乐喷了出来,最终造成一堆纸质文件的报废——那就是后话了。 “噢!牧野先生出来了!” 巽幸太郎扶了扶自己的墨镜。 绕过中庭的景观,三人来到了麻奈的病房门前。 不愧是经纪人,情绪调整相当得快。 站在房门前,枥木打量着面前青年的仍留有些许红痕的眼眶。 很显然,牧野刚才肯定是哭过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别让牧野看见自己更好——被人瞧见脆弱的一面总归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透过牧野身体与门框之间的缝隙,往房间里面看去,可以看到房内的床上空无一人。 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床上本来就没有人。 因为严格来说,幽灵并不是人。 窗外的风轻轻掀起窗帘,白色的床褥上连人睡过的痕迹也没有留下,整洁得仿佛从未有人在上面躺过一样。 什么都没有留下。 经纪人牧野耳边还挂着一只耳机,耳机线连接的另一端孤零零地在空中摇晃着。 他抬手把耳机取了下来,深鞠一躬,把播放器和纸条捧起高过头顶,毕恭毕敬道: “非常感谢,关于佐伯先生那边……也给你们添麻烦了。非常抱歉。” 经过巽幸太郎在其中的解释,牧野才知道自己的一番举动是多么得危险。如果不是佐伯秀甫只是想借他的身体和五条对话,那么他的行为不仅有可能伤害到自己,也有可能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五条双手下按,比了一个安抚的动作,试图让对方感到放松一些: “没事的,你想要查明长濑麻奈小姐的死因,所以才和那个人合作的,不是吗?我理解我理解,大家都会有冲动不经思考的时候嘛,反正最后也没出事,道歉就不用了。啊,不过以后还是警惕一点好,遇到嘴里念叨着神神鬼鬼的人就离得远一些。” 等到牧野直起身,五条才从他的手里接过东西。 巽幸太郎也走上去,一边安慰他一边拍拍他的肩膀: “能好好地道别就好。” “嗯,”牧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眼睛里是释然的笑意,“有好好的道别。” 送走了两位经纪人,房间门口只剩下了五条和枥木两个人。 枥木推开房间,重新坐回了床边。 五条一屁股在病床上坐下,把平整的床褥压出凹陷的痕迹,随手把播放器和耳机往床上一丢。 枥木盯着被五条坐出褶皱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开口出声,她再次问道: “麻奈的心愿是实现了吗?” 这一次,五条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实现了。” 枥木追问: “麻奈是去轮回了吗?还是上天堂了?” 虽然她见过神明,但她还是不知道幽灵消失之后会去那里。 “都不是,小光。” 五条双眼直视着枥木,眼睛里澄澈的蓝色是和枥木手里的红枫截然不同的色彩。 “麻奈哪儿都没去,她只是消失了。” 眼里的蓝色是出人意料的冷静,淡漠得语气让人不自觉地瑟缩,但偏偏他讲出来的话语又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我们再也见不到她了。” 枥木捏碎了手中的红枫。 她突然明白五条这个轻飘飘的道歉的含义。 五条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在违背他们之间的约定——他要帮助枥木回想起生前的事情并帮她实现心愿,好让她安心离开人世——但他并不对此感到歉意。 不管事情重来多少次,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如果消失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来不及拍干净手里的落叶碎片,枥木伸手用力抓住了五条的手腕。 她目不转睛地盯住五条: “再帮我实现最后一个心愿吧。” “乐意之至。” 五条扬起笑容,反握住她的手。 第95章 冬季西北风带着风气造访东京,扫走了晚秋的最后一股暖意,节节败退的暖空气留给这座城市最后的礼物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周末休息日的学校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每一扇窗都是灰暗着的,没有灯光照亮的建筑被掩盖在雨幕下,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 像是许多恐怖片喜欢用来吸引观众的开头,灰暗雨天的学校里,发生些什么都不让人意外。 “你看上去就像恐怖片里开头引出剧情的路人甲。” 枥木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头顶上遮挡着雨的伞,拢了拢自己的裙摆。 虽然作为咒灵的她并不怎么会感到寒冷,但是她还是不想让自己的衣服被沾湿。 她看向脚边积水,被雨水扰动着涟漪不断的水面只倒映出了五条的身影,随机又补充道: “或许也有可能是恐怖片里的恐怖角色——要是现在周围有人往这边看,他肯定会被和空气共撑一把伞的你吓得不轻。” 余光看见了枥木的小动作,五条把伞又往她那边靠了靠。 他认真思索了一下: “那听起来还是恐怖角色更好一些, 存活率更高。” 两人不紧不慢地穿过教学楼前的空地, 终于走到了有建筑物遮蔽的地方。 五条收起伞,握住伞的伞柄来回快速旋转几圈,把站在伞面上的雨水甩得差不多之后,随意把伞放在了一个靠墙的角落。 枥木问: “不把伞带上吗?” “反正周末也没有人,伞放这里不会丢的。” 把手揣进兜里,五条恢复了平时他最喜欢的姿势。 “再说了,这里可是学校,就算有人,也不至于连一把伞都要拿走吧——对你的母校这么没信心吗?” “……也是。” 顺利被五条说服,枥木不再纠结伞的问题。 今天她和五条来到了一所普普通通的高中,东京随处可见的那种普通。唯一与其他普通的高中有所区别的不同,就是这所学校曾经是枥木就读的高中。 这是枥木向五条提出来的最后一个心愿。 她想回高中看看,去到她还没有加入严岛神社前的,过着普通人生活的高中看一看。 教学楼内没有开灯,外面又在下着雨,没有阳光,整个室内都是一片灰暗。乍一看过去只能看见轮廓,想要看清楚只能在昏暗中摸索过去,靠近后才能看清。 枥木随意推开一扇教室门,往里探头再三确认没有人之后,步伐轻快地走教室。 五条跟在她的后面。 “啊,真不错,充满的青春气息和回忆的地方。” 枥木站上教室讲台,双手叉腰看向台下,十分有气势地发表着自己的感想。 “和我读书那会儿相比,居然没有什么变化。” 五条随机选取一名幸运学生,拉开了他的椅子,把长腿缩进了课桌下的空间里。 他环视了一遍四周。 “和高专也没什么大区别嘛,除了人多了一些。” “还有个区别,就是我们学校的老师靠谱多了。” 枥木从讲台上跳了下来,绕过五条坐着的座位,走到教室的窗户边上,透过窗户往外面看。 “我以前喜欢靠窗的位置,空气清新。” 她把手贴在紧闭着的窗户玻璃上,雨水在窗户的另一侧洗刷着玻璃。对着窗外阴雨连绵的天气,枥木露出了一个略带遗憾的表情。 “可惜今天是不能体验到了。要是开窗的话,窗外的雨水肯定会溅进来。” 五条转过身体侧坐在椅子上,手肘靠着课桌,用手掌撑住半边脸: “我还以为你要说,因为窗边的座位是主角专属座呢。” 听到五条的调侃,枥木忍不住笑出声: “那是漫画的情节,现实里不管用。就算我坐在靠窗倒数第二排,我也不会变成校园明星。” 没有像五条一样随便拉开一张课椅,还对正常高中生活留有记忆的枥木可不想一拉开就有信封从桌洞里面掉出来——如果往别人的抽屉里塞情书在高中生里还没过时的话——所以她选择直接坐到别人的桌子上。 对上侧坐在不远处五条的脸,枥木的脑子里突然又蹦出了个奇怪的想法。 如果他读的不是高专,而是普通高中,那么五条的抽屉里会不会塞满情书呢? 不过她很快又否决了自己的这个猜想。 就算五条有一张值得很多封情书的脸,但是那张脸上长了一张与情书绝缘的嘴。 枥木掰着手指细数自己可能的闪光点: “成绩不错,但是没有好到名列前茅的水平;运动能力一般,但是运动会凑数一定会被拉上;社团也没有参加,归宅部资深成员;校外也没有参加什么拯救世界维护和平的奇怪组织。” 她总结道: “嘛,随处可见的女高中生。” “可别这么说普通,”五条运用他丰富的漫画知识继续补充,“要知道随处可见的日本男高中生不仅能拯救世界,还能称霸异世界呢。” 被五条接连吐槽,枥木哽了哽,好半天之后才幽幽地回怼: “你这样很容易让我怀疑,你在高专读书的时候,时间全花在看漫画了。” “当然不是!”五条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我还在顺手拯救世界呢!” 枥木:“……” 果然,这张嘴就是情书的绝缘体。 两个人围绕着教室后面的书画作业展示又进行了一番评头论足,连教室角落里栽种的盆栽都被他们盯得忍不住拔腿就跑——如果那株的可怜小番茄能够长出腿的话——反正就是转了好几圈,看到无可再看之后,枥木才走出教室,重新关上教室门。 检查着门锁,确保了它和来时并没有什么区别,她转过身,正想叫五条一起走时,突然就被手电筒的灯光闪到了眼睛。 “嘶——” 用手遮住眼睛,枥木瞪了五条一眼。 “你开手电筒干什么?……不对,原来你还带了手电筒吗?” “手电筒才有探险的味道嘛。” 她把手电筒从五条夺过来,干脆利落地关掉了开关。 “开手电筒太显眼了,万一把学校的校工引过来怎么办。” “没关系啊,我已经和学校的负责人说过了。”五条耸耸肩,一脸轻松,“要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从学校正门走进来的。” 骤然被五条提醒,枥木才突然发现,似乎他们进学校的时候并没有拦住他们诶…… 当时她满脑子想着恐怖片常见的一百零八种情节,完全忘了常常充当第一发现人的关键npc——保安。 他们通常会在关键事件发生的时候神秘失踪,然后在关键事件结束后瞬间出现,从不打扰恐怖片拍摄现场。 于是枥木决定装傻,试图合理化被她忽略的事实: “……因为保安粗心且懒惰,忘了关门又正好在睡觉?” 从枥木手里拿回手电筒,五条往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你怎么不说我用了可以隐身的术式。” “对哟,听起来好有道理。” 咔地一声重新打开手电筒开关,强烈的白光扫刷着教学楼里的昏暗,五条吹了一声口哨,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炫耀般地展示给枥木看。 “我还从校领导那里拿到了钥匙,要去哪儿都行。” 被串起来的金属钥匙随着五条的摇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视线从手电筒挪到钥匙串上,最后终于回到了五条笑眯眯的脸上,沉默了一会儿,枥木终于开口慢声问道: “五条……” “来吧,不用吝啬你的赞美之词。” “你到底用什么理由骗了校领导啊?” “……” 这下轮到五条沉默了。 不过很快,他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把方向往美化他的方向引导。 无师自通地让语气中带上些委屈的意味,好让自己立于感性的高地,五条用手电筒在前面照着路: “这不是你的心愿吗?就算是个小小的心愿我也尽量完美地满足嘛,总不可能还让你来撬门撬锁吧。” 枥木补刀: “可是似乎你也没少指示我撬门撬锁吧。” “那是情况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五条挺直腰杆,毫无羞赧地转移话题。 “接下来要去哪里?” “如果有钥匙的话,”枥木思忖了一下,给出了答案,“去校长办公室或者档案室看看吧,我想找点东西。” “好嘞,那就发出!” 学着保安把钥匙串别在腰间,五条单手握拳举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去废弃建筑物里探险的高中生一样兴奋。 伴随着手电筒的灯光,枥木的视线在周围四处漫游着。 所有的景象看上去都很熟悉,但是真要她在脑海里面找出点什么确切的记忆时,比如她去教室和离校常走的路,她又想不起来了。 明明不是很遥远以前的事情,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已经像上辈子那样遥远了。 枥木不禁有些伤感,开始后悔自己高中的时候没有更加肆意大胆一些。 哪怕是和五条一样上课看漫画书也好呢?说不定她还会对自己被罚站的窗口或者是老师用于存放没收漫画书的抽屉更有记忆。 鞋底与地面摩擦之间发出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安静走廊里格外明显,枥木突然后知后觉地突然想起来他们似乎还没有换室内鞋,而且外面还在下着雨。 她回头往自己和五条走过的地方看,果不其然看到了浅浅的水渍: “糟了,我们没在楼下换室内鞋。” 五条转过身,顺着枥木的目光把手电筒的光打到地上。 水渍更加明显了。 但他显然对此毫不在意: “算啦,仔细想想我们都不是学生,校规对我们不管用——唔,虽说我在高专读书的时候,高专的校规照样对我不怎么管用。” “……什么歪理。” 枥木嘟囔着,却也没有反驳。 毕竟她总再绕回楼下去换鞋吧。 再说了,她也不知道对于旁人而言,到底是凭空出现的水渍更加可怕,还是会自己走动的室内鞋更可怕。 借着手电筒的灯光,哗啦啦翻找钥匙的声音从五条的方向传来。不一会儿,他举起了两把钥匙,把亮着的手电筒递给枥木: “找到钥匙了,你带路?”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这不靠谱的记忆的话。” 拿着手电筒,枥木对自己都有些心虚。 “不过我保证,至少我们不会在学校里面迷路。” 第96章 枥木随意地摇晃着手电筒,灯光在走廊里扫来扫去。 跟在后面的五条腰间的钥匙串发出金属清脆的碰撞声。 突然,枥木顿住了脚步。 她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叹: “啊……” “怎么了?有人?” 凭借着身高优势,五条直接越过她头顶往前看。 但是手电筒照亮的走廊上什么都没有。 五条又仔细看了看地板,确信地上没有什么可疑的小动物爬行而过。 平举手臂与地面差不多平行,光线从枥木手中的手电筒直直照到走廊尽头的墙壁上,在墙上打出一小块圆形的光斑。 “是在这里。” 枥木轻声说道。 “我是在这里遇到佐伯秀甫的。” ———————————— 手电筒被枥木关掉,走廊的光源又只剩下窗外阴天的灰暗阳光。 连亮度也和记忆里的场景无比接近,枥木回头过看向五条,开始她的回忆: “那天是傍晚, 我忘记拿作业回家, 所以倒回学校来拿。然后我就在走廊上遇到了佐伯秀甫。” “为什么场景是在学校?我还以为至少是你过年参拜神社的时候碰见他的。”五条摸摸自己的下巴,对枥木回忆中的细节提出疑问, “看起来你们学校的保安确实不怎么靠谱,什么人都放进学校里。” “这可不关保安的事, 他是我们校长邀请来的。” 刚刚冤枉了门口保安偷懒,这时候枥木要为他正名了。她在一旁提醒着五条,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五条。 “你不也成功骗过了我们学校的校长,让他放我俩进来了吗?你不能指望着我们校长只有面对你的时候才突然智商降低,然后被你忽悠得迷迷糊糊,相信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我还以为是我的口才好得不得了。” 五条对此作出了自信的发言, 看起来还挺自豪的。 枥木白了他一眼,对他的自我评价不置可 否: “虽然我们校长是个脾气温和的小老头, 对学生也很友善,但他也有无伤大雅的小毛病,比如这个——” 她抬起头,手指着天花板,五条也跟着她的动作一起抬起头。 顺着枥木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盏平平无奇的照明灯。 “这个照明灯,因为线路老化的原因,偶尔会时不时闪烁,被列为我们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一。想象力过剩的高中生无聊就喜欢编这个啦,不过似乎直到我毕业,七大不可思议的剩下六个都还没被找出来。” “然后我们校长也信了这一套,非得认为是有恶灵作祟。” 她重新打开了手电筒,本想学着别人讲鬼故事那样放在自己的下巴往脸上照,增加一点讲述怪谈的恐怖氛围。 但是枥木发现手电筒照出的光穿透了她的身体,直接照到了天花板上——好吧,我忘了我是咒灵,她心想——于是她又默默关掉了手电筒,假装刚才无事发生: “当时被派遣到东京这边神社暂时历练的佐伯秀甫就被他请了过来,然后他仔细调查了一番,发现我们学校干净得不得了,根本没有什么咒灵。” 五条指出原因: “因为当时你在这里。” “是,是我体质的功劳,后来秀甫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似乎是仰头太久有些累,枥木揉了揉脖子,低头平视着前方,不再盯着天花板,接着刚才被五条打断的地方继续讲。 “我刚刚说到哪儿了,对,没有咒灵。虽然没有咒灵,秀甫还是秉持着服务精神,打算用御币清洁打扫一下周围,也算是给我们校长一个心理安慰。” “让我猜猜,”五条手掌朝前伸到枥木面前,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于是正准备清扫的佐伯,撞到了正好回来学校拿作业的你,然后他发现自己给学校加持的祝咒全都因为你的体质,被你给破坏了?” 枥木打了个响指: “完全正确。” 不管佐伯施展的是什么,只要能力的本源是来源于咒力,那么遇到枥木这种吸收咒力的体质,无可避免地都会被她或多或少地吸走一部分。 正是这样让佐伯秀甫发现了枥木不同于常人的体质。 得到枥木肯定的五条发出哼哼声,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得意。 “接下来的事情,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啦。” 最后看了一眼走廊,仿佛透过时间的空隙看到了自己高中时的身影,枥木重新打开了手电筒。 穿透灰暗的灯光割裂了时间模糊的边界线。 “除灵部分呢,佐伯秀甫和我们校长说,驱灵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只需要请个电工来检查维护一下就可以了。至于关于我破坏他祝咒的部分呢,他选择邀请我加入严岛神社。” 枥木笑了笑,可是看起来既不轻松也不开心,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一开始我还想,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怎么就出来跳大神骗人呢?后面发现他说的居然是真的的时候,我回家对着我的物理基础课本思考了很久自己是不是神经错乱了。” 要不然怎么一下子这世界就不讲科学了呢? “接受了咒术的存在之后,我立刻就答应了秀甫的邀请——听起来是不是很怪?明明正常人的反应不应该是知道了咒术的存在之后,反而更加谨慎和抗拒吗?或许我真的是迟来的中二病犯病了吧。” 她的手指在裙摆上揉搓着,溅到雨水的地方只剩下比布料颜色稍深的印迹,摸上去只能感觉到微微的湿意。 不过只要再等上几个小时,等到水分蒸发,就会一点痕迹都不会剩下了。 “当时我就想,哇,听起来我的体质能救到好多人,那还犹豫什么,当然是选择拯救世界啦!” 说到这里,枥木暂时了停下来,空气中只剩下她稍重的喘息声。 五条这时候突然希望自己的身高能低些,这样子的话,至少他弯下腰去看枥木脸庞的动作就不会那么显眼了。 当然,他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他只能一边盯着枥木黑色的头顶,一边听着她逐渐调整自己稍重的呼吸,平复心情。 五条感觉自己隐约明白枥木提出这个心愿的意图之一了。 和麻奈不同,作为幽灵的麻奈即便实现心愿消失之后,她在世界留下的痕迹还能昭示着她的存在不会是牧野一个漫长而荒谬的梦。但是从一开始,五条认识枥木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了咒灵。 但是现在,枥木在向他证明,这不会是一个梦。 对着空空如也的过道,墨镜下五条的眼睛眨了眨,他仿佛看到枥木口中的过去——看到了那个普通还有点小中二病,甚至还有点过于天真的高中生枥木,是怎么从普通人的世界踏进咒术的世界的。 呼吸终于重归于平静,枥木平静的声音重新在走廊上响起: “最后的结果就是,拯救世界只是我中二病的幻想产物罢了。我并没有帮到任何人,恰恰相反,我的无意之举还伤害了无辜的旁人。” 如果不是枥木清楚下一个受害者不会这么快产生,那么在她回忆起来的那一刻,她肯定会选择直接自己一个人独身先回严岛。 但既然下一个受害者短时间不会产生,她就有时间整理一下思绪,为后面的事情做些准备。 冲动不是好事,热血上头只会送人头。 三年前已经失败过一次,枥木要保证自己不会重蹈覆辙,更何况,这次比三年前的情况更加有利。 别的不说,当初她派佐伯秀甫来东京却没能见到高层,但是她现在却能直接和五条面对面说话,以她的证词,如果能再收集到确切的证据,那么就能顺利拆穿严岛的所作所为,终止这一切,不再让受害者继续增加。 枥木开始在走廊里四处踱步,像是一只被困在原地的地缚灵,被她握住的手电筒也和她的移动一起打转。 如果有学生不凑巧撞见这一幕,五条相信明天学校里的七大不可思议就可以增添上一条——凌空漂浮的手电筒。 “我没那么死心眼,不会把所有责任都揽到我自己身上,但我得为那些像麻奈一样的受害者做点什么。” 枥木盯住五条,突然就笑了。 “再说了,为了我自己,我也得把我的身体拿回来。所以,我必须得回严岛一趟。” 说完这些,也不给五条反应时间,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往前走: “好啦好啦,废话半天,我还要去找东西呢,走吧走吧。” “诶等等、等一下。” 站在后面的五条叫住了她,枥木回过头,看到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你刚刚说的事情提醒了我,我记得你们校长给我的委托似乎好像也是……” 他翻找着手机,寻找校长发给他的怀疑有恶灵的地点。 听到是老校长的委托,枥木倒退几步,走回到五条身边。 “ 3年级1组靠楼梯处……”念出地点,五条转头问枥木,“这儿是哪儿?” 不用打手电筒去看旁边教室门旁挂的牌子,经过刚才的一通回想,记忆的旮旯角都给枥木翻了出来,她抬头看向那盏照明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都过了三年,原来这线路老化的灯还没修好吗!” 她都不知道该吐槽到底是她们校长坚信恶灵作祟更离谱,还是一个线路老化三年都检查不出来更离谱,亦或者是能接连请到货真价实的咒术师来,可是却请不来一个靠谱电工更离谱。 “请个电工来吧。” 沉默了片刻后,枥木拍拍五条肩膀,对着他一脸认真地建议。 “信我,还得是专业的靠谱电工——不能是坚信换灯泡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那种。” 第97章 “是这里了。” 把手电筒的光打到门旁挂的牌子上,确定了自己的记忆的确没有差错之后,枥木叫五条上前开门。 钥匙插进门锁内旋转,咔哒一声门就开了。 门内的场景和其他普通的校长室并无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千篇一律。 首先肯定要有一个陈列着奖杯奖状的玻璃柜,然后还要有一些塞满介绍学校的书籍和册子的书柜,最后办公桌上还要一定要有一盘用于增添生机的盆栽——大概率是那种只要浇水就能活的坚韧品种。 穿过办公桌走到办公室后靠墙摆放的几个大书柜前,枥木蹲下又站起,粗略看了几眼之后,表情有些发愁: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东西是不是在这里。” “不是你说要来的吗?怎么还会不清楚你要找的东西在不在这里?” 把钥匙从门锁中拔下, 五条把钥匙串又挂回了自己的腰上, 后一步进入办公室。 他俨然直接把校长室当成了自己的办公室。长腿一伸跨过办公椅,五条反着坐在了办公椅上,手扶着椅背脚踩着地面四处漂移,椅子下的轮子和地面缝隙碰撞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滑到了枥木身旁: “要我帮你找吗?” “还是我自己来找吧。” 像是推超市购物车一样,枥木把五条连人带椅子一起推到放有奖杯奖状的展示柜前。 “你欣赏这个。” “还带卖关子的吗?” 五条回头冲枥木喊了一句,见枥木已经沉浸在书柜中翻找没有理他,只能耸耸肩,自己打发时间。 双手合十,枥木对着没有上锁的书柜摆了摆,嘴里小小声念道: “校长先生,原谅我乱翻您的书柜,我只是想来找我的东西,毕竟我现在这个样子和您见面的话,会吓到您老人家,所以我们还是不见面为好。您放心,我绝对不会翻乱您的书,还请您老人家见谅。” 虽然枥木知道她这样子念肯定并没有什么用,但也就是图个心安。 说完这些之后,枥木从书架最上层开始翻找。 室内回归到和谐的安静中,只剩下枥木轻手轻脚翻动纸张的声音和五条坐的办公椅偶尔发出的移动声。 窗外传来的雨声渐渐归于平静,隔着玻璃照进房间内的光线也逐渐变亮,细小的变化让人不用走到窗户边就能知道,雨快要停了。 就在枥木刚看完一柜书籍——顺带被迫回忆了一遍校史,她还不知她们学校居然这么热衷于编写校志——正要挪步走向下一个书柜时,本来安安静静快要变成背景板的五条突然快速拍打着椅背,皮质的椅背发出闷闷的响声。 “快来快来,小光快来!” 枥木转过头去,除了拼命拍打椅背,五条还在椅子上来回摇晃着,看上去简直像是快要冲到终点线的骑手在扬鞭鞭打着自己的马匹。 从旁边抽了一张纸显眼地夹在自己看到的位置后,枥木这才走到五条身边。 五条看起来兴奋不已,他招呼着枥木靠过来。 “你看——” 五条的手指点在玻璃上,他指的目标并不显眼,为了看清五条到底在指什么,枥木的脸都快要和贴上到玻璃上了。 等枥木靠了过来,五条的声音反而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仿佛他在和枥木分享一个反射着斑斓色彩的肥皂泡,如果不控制好音量,就会把它吹跑或者吹破了。 “看我发现了什么!”即便放轻了声音,仍能从五条的声音中听出兴奋,“这是你吧,小光。” 玻璃橱窗内并排摆放着许多照片,照片内的学生们都身着校服,虽然这种集体照里总是很难把人拍好看,但是照片内青春的气息还是弥足珍贵。 这是某一届的毕业生照片。 为了防止是自己的误看,枥木还瞄了一眼照片下标注的日期。简答推算一下,正是她毕业的那一年。 真的是我。 她怔怔地看着照片中站在人群里的自己。 非常不凑巧,摄影师按下快门的时候枥木似乎还在眨眼,所以集体照里的她看上去像是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一副强撑着眼皮与睡意做斗争的样子。 作为纪念高中学业结束的照片来说,老实说是有点滑稽。 过了好半天枥木才想起来五条还在用期待的目光等待自己的回答,把目光从照片上移开,点点头: “是我。” “那我要拍下来!” 得到肯定的回答,五条马上兴冲冲地从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把镜头贴上了展示柜的玻璃。 找到尽量不会反光的角度,拍完照片后,五条心满意足地欣赏完自己的摄影成果,又把手机举到了枥木面前。 “真不错,我终于能有一张小光的照片了。” 枥木把五条的手机从脸前推开,不想承认那上面的人是自己。经过两次拍照,照片里的她看上去更加失真,换句话说,也更加憔悴了,仿佛拍毕业照前她在奋斗一百天我要上东大——简直是黑照! 如果不是手机在五条手里,她肯定要把照片删了。 她的声音有些嫌弃: “不至于这么高兴吧……” 五条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取而代之地是再次举起了手机,把镜头对准了枥木,笑嘻嘻地说道: “小光,看这边,笑一个。” “啊?” 被五条的动作搞得莫名其妙,还没问是怎么一回事,手机拍照的咔嚓声响起,五条已经结束了拍照。 他举起手机,把刚才拍到的景象给枥木看。 照片正对着窗户,窗外雨后过亮的阳光把镜头里的景象糊成一团,背着光,办公桌上只能看到一团黑漆漆的东西,细节什么的完全看不清楚,作为一张景物照来说简直是失败透顶。 然而更加失败透顶的是,它本该是张人物照——本该在照片上的枥木并没有在照片上。 五条指着手机屏幕,对着枥木说: “照片上没有你。” “我本来就拍不了……” 尝试过照镜子,最终以失败告终,枥木对于自己找不了照根本不惊讶,但等她话说了一半,她突然顿住了。 看到枥木终于反应过来,五条把手机屏幕又对回自己,动动手指把刚才失败的照片删了。刚才的兴奋劲头消失之后,五条变得有些出人意料的安静。 “我试过好多次,还借用过一些镜片咒具。”五条的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但是都拍不出来,一张也没有。” “啊,是、是这样吗……” 对着似乎是有点小小惆怅的五条,枥木突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从来不知道五条还在忙活这些,和五条呆在一起的时候,枥木没见过他还倒腾研究如何给咒灵拍照。 在她的脑海里,毕竟五条表现得从来只有把别人气得跳脚的一面,每天都有无穷的乐子可找,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会为一张拍不到的照片发愁。 之前枥木还嘲笑过五条不会安慰人,可现在轮到她,她也卡壳了,一下子无话可说,过了好半天才挤出来干巴巴地一句: “刚刚那张照片,拍得不错啊。” 似乎是为了增加自己赞扬的可信度,枥木推着五条坐的办公椅,轮子咕噜噜转着,她把五条推到了玻璃柜前,鼓励地拍拍他肩膀,语气豪爽: “多拍几张,你想拍多少张都可以!” “那当然!”五条眨了眨眼睛,又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和刚才判若两人,恢复了往日气死人不偿命的姿态,“我的手机在我手上,我想拍多少张就拍多少张——哪怕小光你觉得这照片比起集体照更像是你的黑照。” 说完,五条头也不回,对着毕业照里的枥木咔咔一通乱照。 枥木:“……” 她再次感受到了熟悉的心肌梗塞感。 不过,还是由着他去吧。 枥木走回到书柜前,回头看了一眼自娱自乐的五条。 原来五条想要一张照片啊…… 拿下刚才作为标记夹在书架上的白纸,枥木继续寻找自己想找的东西。 再次从上到下翻找完一个书柜后,终于幸运之神眷顾了一下枥木——她在第三个书柜的最下层找到了。 枥木把柜门完全打开,清空柜门前的空地腾出一块地方。 打着手电筒把头探进柜子里面,粗略翻看几眼之后,她把几堆文件从柜子里拖了出来。 “找到了吗?” 听到枥木搬东西的声响,五条的脚在地上蹬了几下,办公椅便带着他滑到了枥木身旁。 五条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个文件夹,打开一看,居然是个信封。 他翻了过来,信封的封口处下面写了姓名,姓名只有一个,没有收寄件人,看起来似乎写名字只是为了信封的主人能够认出自己的信封。 “信封?” 五条扭头看向还在灰头土脸搬东西的枥木。在好奇心地驱使下,他正想打开信封看看,却发现信封的封口处被胶水黏上了。 “怎么还是封口的?” “保护隐私嘛。” 枥木从旁边拉了一张椅子,放在了隔着几堆文件夹与五条正对着的另一边,“正好你一起帮我找找,我要找的东西就是我的那个信封。” 突然想起五条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姓名,枥木又补充道: “啊对了,高中的时候我还姓田中。” 之所以后面改姓佐伯,也是因为加入严岛神社是以远房血缘的名义加入的,所以自然也就跟着改回了本家的姓氏。 “那就是田中园子咯?” 五条还没忘记枥木在严岛时候的名字。 “对,田中园子。” “田中啊……啊?” 听到五条那边传来的困惑声音,枥木抬起头看了过去,正好看到了五条举起信封上的名字。 田中园子。 “看来我的手气很不错嘛。” 五条从办公椅上跳下来站到地上,小心跨过地上的其他文件夹,把信封递给了枥木,俯下身体把头靠在枥木的肩膀上,跃跃欲试地催促。 “快开快开,里面是什么东西?” 拿到自己的信封,枥木用大拇指指腹拂过自己的名字,感受着它凹凸不平的部分——田中园子,还是个普通人的自己——她的内心有些感慨。 动作轻柔地撕开信封,枥木捏住信封的一角抖了抖,把里面的两张纸抖了出来。 她展开了那两张纸。 进路希望调查表。 还有一封开头称呼是田中园子的信。 显然,这是一封写给自己的信。 “虽然我们校长有点迷信的小毛病,但是他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老师。” 枥木扬了扬手里的两张纸。 “这个是他提出来的主意,把我们的进路希望调查表收集保存起来,再让我们都给未来的自己写一封信,等到多年以后再寄给我们自己。” 她轻笑一声: “很有纪念意义,不是吗?十分适合我这种失忆又恢复记忆的人用来怀念过去。” 第98章 枥木铺开进路希望调查表,三行的志愿上只有第一行写了内容。 就职。 只有两个字,非常简洁。 “那个时候我已经决定毕业后去严岛,所以调查表就随便填了。” 枥木解释着自己的调查表看起来如此敷衍的原因,然后把调查表放在一边,又拿起另一张纸。 虽说是信,但是实际上文字只有几行,只占据了纸张不到三分之一的空间。如果不是正式的格式,这反而更像是一张便签,只用扫几眼就能把整封信看完了。 头靠在枥木的肩膀上,挪了挪自己的下巴,五条找了一个完美观看枥木手中信纸的角度。 跳过称呼,他替枥木念出了纸上写的内容: “你好,未来的我。如果时间没错的话,我想你现在应该是一名咒术师了——这词我刚学会,是从佐伯同学那里学来的——不过不知道学习咒术会不会着魔之类的,比如魔术师都会不择手段地达到根源那种?希望那只存在于虚拟作品里面。” “嘿, 这个我看过, 作者是那个菌类的伟人。” 念到“魔术师”几个字时,五条停了下来,插播了一句。 “我以为你对游戏和小说都不感兴趣。” 五条念信发声带出的气流吹落了枥木耳旁的碎发,她抬手重新把掉下来的几缕头发别回耳后,言之凿凿道: “我只是偶尔用来打发时间的, 而不是像某人一样上班摸鱼的时候看。” 当枥木咬重“某人”两个字的时候,五条一转头,把她刚整理好的碎发又给吹了下去。 不过没等枥木转头对五条的行为表示斥责,他学着刚才枥木的动作,一抬手帮她把头发整理好了。 “没事, 继续继续。” 五条笑着拍了拍枥木肩膀,把她按稳在座位上。 看着信纸上的内容,他接着刚才停下的地方继续念: “用学习到的咒术帮助到他人,但愿我能做到吧。听佐伯同学说,如果能研究清楚我的体质,把吸收负面情绪的运作原理使用在咒具上,就能减少咒灵的产生从而保护普通人。既然这件事情非我不可的话,那我就去做吧!……果然只有用文字的方式才敢这么说出来啊哈哈哈,要是真的喊出来,那也太中二了一些。最后祝你一切平安,多加保重,让爱自己的人伤心可不太好,别让田中夫妻担心你。” 信念完了,五条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他身体往后靠回了办公椅内,头也从枥木的肩膀上挪开。这样子如果枥木想起身的话,她就不会被五条的下巴撞到了。 但是枥木并没有动,仿佛五条并不是念完了信,声音的中断只是因为有人按下了这个场景里的暂停键,所以她的动作也跟着声音一并暂停了。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有了动作。没有站起身,只是把信纸轻轻放在了办公桌上,然后调整坐姿仰头望向窗外,看着被雨水洗刷过得透亮的夕阳,很迷茫似的呼出一口气。 “超出我想象的中二啊。” 枥木扭头看向和她一样动作的五条,发出了几声自嘲的笑声。 “倒也没有多中二,”五条结束了咸鱼晒太阳的姿势,从办公椅上嗖地一声蹦到了地上,椅子在冲量的作用下向后咕噜噜滑动,直到撞上墙壁才停了下来,“我中二病爆发的那会儿,干得事情可比这惊天动地多了。” 他跨过地面上散落的文件,走到枥木旁边,蹲下身体帮她把散落着的文件夹重新整齐地堆起来,然后按照拿出了的顺序排在墙边。 直到把枥木脚边的空间清空,五条向她伸出一只手: “先把东西收拾完吧,我可不记得这些文件夹是怎么摆的。要是不整理好的哈,改天咒术届就要流传着五条家家主欺骗无知老人、洗劫高中校长办公室的传言了。” 枥木被她的这一番假设逗笑了。她把自己的手搭上了五条递出的手,借力从椅子上站起身,伸了个腰活动活动身体: “那为了你的名誉着想,我可不能摆错了。” 有五条的帮忙,虽然把文件夹归放回去比拿出来要复杂,但在两个人的合作之下,速度反而比枥木之前自己把资料搬出来要快一些。 等到把地面和书柜重新归回原位之后,枥木拖动着椅子在办公桌前坐下,把刚才放下的信纸拿到面前,又从校长办公桌上摆放着的笔筒中抽出一只笔。 “你要干什么?” 注意到枥木的动作,五条凑了过去,隔着办公桌看她对着信纸打量。 “嘛,毕竟这封信不能按照原来的流程再寄回给我了,不如让它再发挥一些别的作用。” 手握着笔,枥木盯着信纸下面空白的部分,思考片刻之后,提笔直接在后面添加内容。 很快,她停下了书写的动作。当对面的五条还在歪着脑袋试图把反过来的文字转换成可阅读的文字时,枥木把信纸方向一调转方向,递到了五条的面前。 枥木朝信纸努了努嘴,示意五条把它拿起来: “给你的,你看看。” “给我的吗……?” 五条的疑惑透过墨镜都能看得出来,他把信纸拿了起来,和刚才一样把内容念了出来。 字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有墨水的颜色才有些许比较明显的不同,还有两段文字右下角标注的日期不同。看一眼就能确认,纸上所写的内容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再次你好,未来的我。正如上面高中的我所说的那样,我加入的严岛神社。坏消息是,我不仅没有实现帮助他人的愿望现,还把我自己赔了进去——我现在不是一个咒术师,而是一个咒灵。不过好消息是,我正准备去解决这个问题。以防再次失忆产生意外,我把这封信作为信物交给了一个可信任的人,五条家的家主五条悟。他的外貌特征是时髦度很高的白毛蓝瞳,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不靠谱。请相信他所说的内容,我已经和他商讨完了解决措施和实施方案。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张,但如果连他都不可信任,那么我觉得就无人可信任了。预祝你们合作愉快!” 念完了第一段字体较大的部分,五条停顿了一小会儿,让嗓子休息一下之后才继续往下念。在这期间他投给枥木一个眼神,不用说出口,隔着墨镜枥木都能从那个嘚瑟的神情里读出五条想说的话。 反正无外乎就是,哇哈哈哈没想到小光你居然这么信任我嗯哼哼真是让人想不到啊下略。 嘚瑟完之后,五条清了清嗓子,继续把下面字体较小的部分念出来: “补充:如果他说他是你的债主,那么这一部分不可信。他曾经是你的顶头上司,拖欠了你的工资和加班费还没给,因为雇佣咒灵不用遵守劳动基本法。不过既然你现在是人了,我想你可以尝试着努力讨要一下。” “……” 五条沉默地盯着枥木,把信纸在第一段话和第二段话中间折叠了一下,第二段话被折到了纸张的另一面。 他的目光在办公桌上移动寻找着: “这里有剪刀吗?或者裁纸刀也行,我觉得第二部分似乎有点多余,要不我还是把它剪掉吧。” 枥木从五条手中夺过信纸,对他的抗议不予理会。一把把信纸塞回了信封里,直接拿起胶水涂在封口处,把信给封了回去。 把信封恢复原状后,她手撑着桌面身体探过桌面,抬手把信封拍在了五条胸口处。 “裁剪之后纸张大小会不一样,到时候我可能就不会相信了。”枥木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信封,“以防万一,我回严岛之后,不知道作为咒灵的记忆会不会保存下来。如果真的不记得了,这封信好歹能让我相信你。毕竟这封信是我去严岛前写的,没有其他人知道。” 由于信件本身是在高中时期写的,那时候枥木还没有加入严岛,这封信自然不会被旁人利用。因此,在高中写的内容后面继续补充说明,这样自然也能取信于自己。 再加上她已经是五条商量完了所有事情,即使真的出现了最坏的情况——枥木复活后完全没有保存下来任何咒灵期间的记忆,那么凭借信里的内容,她也能信任五条并按照五条的指示行动,最终事件也能顺利解决。 “真不想让它派上用场啊,失忆什么的听起来也太让人悲伤了,特别还是记得的人只有我。” 虽然刚才嘴上还在说笑着,但五条还是十分郑重地把信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放完之后还检查了一下,确信它不会从口袋里掉出来才放下手。 “所以说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嘛。” 枥木收拾着桌面干净,把借用的笔和胶水都放回它们本来的位置上,又把自己和五条坐的椅子都推回原处。 她抬头看向五条,问道: “东西应该都收拾回原来的位置了吧。” 五条再次环视打量了一下办公室内,检查完之后点头: “没问题了。” 他走到门边,握住门把手打开办公室的门,伸手摘下了墨镜,回头看向逆着光站在办公桌后的枥木。不像拥有影子的人类,咒灵的身躯可以穿透些许光亮,透过枥木身体的夕阳向四处折射着,形成一种奇妙的光泽感,在没有开灯的室内莹莹发光。 还有点刺眼。 五条心想。 他又从怀里把那封信掏了出来,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他对枥木扬起一个笑容,非常轻松,像是放学后和好友道别,第二天就能再见面那样: “东西也找到了,愿望也实现了。看来是时候说再见了?” 枥木没有出声说出那两个字,但是室内的光线越来越暗淡。不只是窗外逐渐暗淡的夕阳,还有咒灵折射着的光线——枥木的身体逐渐变得半透明起来,看上去像是一只漂浮在空中的水母。 五条觉得光线也变得柔和起来,可他却希望那只是因为他的眼睛适应了摘下墨镜的环境。 然而,出人意料的,五条只觉得眼前闪过一抹亮光,被人用手电筒直接照到了眼睛。他定睛一看时,才发现枥木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他面前,把钥匙串抓到了手里。 把钥匙串举到五条面前,枥木盯住摘下墨镜后露出的那双如晴空般的蓝眼睛: “再加最后一站吧,学校楼顶的天台——我记得漫画里不都是这么画的吗?既然是道别,那还是换个更好的地方吧。” 第99章 隔着因为长时间被雨水洗礼和阳光暴晒而产生锈迹的铁围栏,落日被围栏的网格均分成为许多份,金黄得如同烘焙恰好的华夫饼。 “其实我讨厌天台。” 摘下墨镜,已经适应了周围环境亮度的五条双手叉腰站在天台上,与枥木一起眺望着夕阳时,突然冒出来了一句。 和虚拟作品中的美好描述完全背道而驰,实际上校园天台并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为了防止学生/自/杀/和意外事故的发生,天台都被高高的护栏围起来,门也被上锁,以防学生进入天台。 如果不是五条拿到了钥匙,枥木也不能通过正常方式上到天台。 “天台, ”五条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两人所在的地方,又调换方向,往楼下指了指, “还有下面,一般是最容易产生咒灵的地方之一。” “因为……跳/楼?” 枥木顺着五条的指尖看去周围,明白了他想说的话。 能连接楼顶和楼底的线索,不用多想就能明白是什么。 五条点点头:“对。毕竟也没听说过有人因为实在是太幸福了才跑去跳/楼的嘛,所以一般跳/楼的地方就会聚集大量的负面情绪,再加上死者亡魂的催化,所以现场一般都很容易产生咒灵相关的事故。” “原来是这样……” 枥木踮起脚尖,想要往楼下看,但是被围栏挡住了视线,只能看到教学楼前的空地。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五条: “如果这种事故经常产生的话,那你遇到过这种情况下产生的有意识的咒灵吗?像是还有遗愿没实现什么的。” “不可能的,小光。”五条注视着夕阳,暖色的余晖在他的眼睛里跃动着,“从这儿到下面可是一趟单程车,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因为普通人死不可能复生。如果那个愿望不足以支撑那个人活下去,那么又怎么可能支撑那个人死后成为清醒的幽灵呢?后者可比前者要难多了。” 他把头扭了过来,对着枥木说: “其实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这个道理的——可能现在说这个有些废话,但是我还是想再次向你道歉,之前隐瞒了和你有关的事情没有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是咒灵的话,那么你的愿望对你而言肯定非常重要。” 枥木看着五条的眼睛。因为总是带着各种眼罩墨镜的原因,她几乎平时也不怎么能见到那双眼睛。其实她一直觉得五条的眼睛很漂亮,清澈透亮得仿佛不会沾染灰尘,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带有一点迟疑。 平时要遮住那双眼睛也太可惜了。 枥木脑袋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没来由地分神了片刻。不过很快,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我理解,单程车——和你一样,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这个道理的。” 如果不是遇见了麻奈,枥木从来没有思考过咒灵或者幽灵消失了会去哪里,仿佛天经地义的那样,倒不如说她比五条还要固执地要踏上那辆单程车,从死亡通往消失的单程车,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这对于五条和其他人的影响。 看似是为了不让五条遭受离别的痛苦,所以对他给予的情感不给予任何回应,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如果没有五条厚着脸皮锲而不舍地追问,逼着她说出自己的心意,那么枥木连那句“不是不喜欢”都不会说出口。 可是万一对于五条来说,他并不在意或许可能会发生、或许也可能不会发生的分别。如果五条想要的,只是一句毫不犹豫的告白呢? 如果愿望能让亡魂变成咒灵,那么愿望能让生者变成什么呢? 枥木不知道答案,但是她想清楚了另一个问题。 她抬起头,对五条绽开一个释然的笑容: “我们都犯了擅自为对方做决定的错误啦,悟。” “我也要说对不起,因为我犯了和你一样的错误。” 借着天台边上比地面稍高出一点的小台阶,枥木踮起脚站上去之后,终于和五条在同一海拔高度上了。她把脸凑近了五条,如同五条曾经无数次凑近她那样,两个人的脸颊几乎要贴在一起,仿佛只有这样子才能心意相通互相倾诉。 她耳边的碎发又掉了下来,被略过天台的凉风吹到了五条的脸上。五条眨了眨眼,不知道到底是被碎发搔得有些痒,还是在为枥木的动作而感到些许讶异。 “我总想着,只要不说出口,不回应你的告白,那么即使我真的实现心愿像是麻奈一样消失了,我们也都不会难过。”说到这里,枥木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么看来,我也是很自以为是的一个人嘛。” 她直起身,发丝随着起身的动作扫过五条的眼睑,抬脚从小台阶跳到地面上。枥木稍微仰起头,目光笔直不带任何犹豫地看向五条: “我也喜欢你。” 不再是双重否定句,而是直截了当的陈述句。 五条的眼睛微微睁大,惊讶的神情和他一贯吊儿郎当的气质并不相符,甚至可以显得有点滑稽,毕竟从来都只有他吓别人的份。 “了不起的成就,小光。” 愣了一会儿之后,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他立刻双手合掌放在嘴边,话语声透过指缝带着嗡嗡的回声。 看到五条的动作,枥木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她把头往旁边歪了歪,越过五条的手掌偷看他的表情,话音中带着揶揄: “怎么了?不会被感动得要哭了吧,来来来,快让我看看你的脸。” 五条呼出一口热气,双手在嘴唇上不断摩擦揉搓,双唇被他摩擦得略微发红,然后终于把手从嘴边拿开。 但是枥木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她没看清五条的表情,因为那张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已经近到超过了双眼能看清的最近距离了—— 刚在还捂在嘴边的双手扶在枥木的脑后,轻柔而坚定地扶住她的头,挡住了她本能往后退的动作。有什么碰到了她的鼻子,抵住了她的鼻尖。又有什么碰到了她的嘴唇,温暖得如同夏日暴晒过的被子,让她整个人被一股暖洋洋的热意包围着。 救命。这是、这是——什么情况?枥木的眼睛疯狂四处乱瞄着,可是视野却被近在咫尺的五条完全占据,可以看见的只有眼角的空隙,余光往左看,瞟到锈迹班班的围栏;往右看,是空无一人的天台。 真奇怪,难道秋天过后是夏天吗?还是傍晚的落日比正午的烈阳更加灼热吗?要不然她为什么觉得空气中的温度在缓慢爬升。 大脑对这个超乎枥木预料的吻过载失去了处理能力,她混乱了,于是眼睛一闭,自暴自弃地放弃思考。 然而就在她刚闭上眼,眼皮前似乎又恢复了没有遮挡的亮度,枥木听到五条发出笑声,熟悉的暖意伴随着笑声的呼气落在她的头顶。 她猛得睁开眼睛。错觉中的夏日又回到了深秋,正午的烈日从头顶落到地平线下,只剩半个落日。 “谁说我哭了?” 五条笑眯眯地看着还在状况外的枥木,刚才覆在嘴边的手已经放了下来,唇色因为刚才的摩擦还有些发红。 “我刚刚只是想,如果要给咒灵一个吻,果然还是要温暖一些更好。” “那给人的吻呢?” 枥木抬头问道。 五条低下头,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一起,蓝色的眼睛闪过一抹狡黠: “等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 “真是狡猾啊。” 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五条笑着抬手在枥木额头上弹了一下: “所以别把我忘了——改天再见。” “嗯,改天见。” 风咆哮着从楼顶刮过,带走了枥木话语的最后一个字。 余晖中天台只剩下一个身影。 徐徐下沉的落日隐入到地平线之下,残存的光亮也被夜色逐渐笼罩,穿过围栏的风发出哐哐地碰撞声,如同铁笼中挣扎着的困兽。 像是沉睡的人在午夜时分从美梦中醒来那样,五条拍了拍后脑勺,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把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看了一眼相册,随即把手机塞回口袋里。然后又从怀里的掏出一个信封,上面写的名字他并不是很熟悉——“田中园子”,但是名字后面代表的人他很熟悉。 还好,这一切并不是一场梦境。 五条把信封也放了回去。 重新把墨镜带好,走出天台用钥匙锁好门,沿着来的路往回走,经过校长室,经过教室,然后回到楼下的入口处,靠着墙边放置的雨伞还靠在原处。 五条走过去拿起伞撑开,正想把伞往身边挪一些时,他忽然愣住了,然后笑着摇摇头,抬头盯着伞自言自语道: “这把伞一个人打有点大了啊……” 把伞端举在头顶,不偏不倚,他走出教学楼。 校门口的保安亭还亮着灯。五条路过保安亭的时候,里面的保安探出头来,冲他打了个招呼: “嘿,大师,这么晚才走吗?辛苦您了。” 五条礼貌性地点头回礼: “不辛苦,就是改天我会再带人来检查一下,到时候还要再麻烦你一次了。” “没事没事!一点都不麻烦。” 保安摆摆手,爽快地答应下来。注意到五条还像来时一样撑着伞,他好心提醒道: “对了,现在没有下雨,您不用打伞的。” 握住伞柄的姿势僵了僵,但五条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动作自然地把伞从头顶放了下来,仿佛刚才只是一时疏忽: “是啊,原来雨已经停了啊。” 手握着一把双人伞,五条一个人离开了学校。 第100章 波光粼粼的水底密室。 枥木习惯性地想要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但在水波折射的光线中,仅是睁开一道缝隙也让眼睛觉得刺痛无比,更不用说僵硬的肌肉拒绝执行来自大脑的命令,根本无法翻动半分。 意识到身体存在的问题后,她尽可能地放松肌肉,感受着身体各处的状态。 四肢的感觉都在,只是缺乏力量;呼吸顺畅,胸腔没有不适感;听觉和触觉都正常, 其他感官估计也没有大问题;记忆连贯, 作为人类和咒灵的记忆都是完整的,没有断片的地方。 剩下的应该只需要时间恢复就可以了。 枥木在心里作出了乐观的判断。 意识清醒,但是身体暂时无法动弹,她决定保持着现在的这个姿势,思考一下现状,顺便等待有没有人会来到这里。 按照她和五条的商议的行动计划,下一步应该就是她和五条派来潜入严岛的人通信。接到信号后,五条便以移解犯人的名义,带着佐伯秀甫名正言顺地进入严岛。 还得感谢太宰的一剂猛药,猝不及防直接药倒了原本负责这件事的神官,根本没给他往严岛传回消息的机会。 对外宣称的口径是神官是意外受伤, 在高专暂时修养, 实际上他已经被囚/禁在高专,切断与外界的通信。这样一来, 严岛也很难对五条的到访提起足够高的警惕。 从严岛神社的角度来,五条就是顺手接下了移解诅咒师的任务,顺便到严岛视察一番, 只要瞒好该瞒的,等他逛完看完走人之后就万事大吉了。 即便在移解的过程中,佐伯秀甫和五条提出案件另有隐情,只要没有切实的证据,哪怕是高层人员也不能对其他家族随意动手。如果高层行事过于肆意,那么其他家族也会感到唇亡齿寒的威胁感。情绪积压久了便会转化为对高层管理的不满,最终影响御三家和高层在咒术界的地位。 而且案件本身也是发生在严岛神社的内部,严岛方面完全可以用这是家族内部私事纠纷的利用,拒绝五条的插手,毕竟佐伯秀甫本人也没有在外作案。 希望五条那边一切顺利啊。 枥木躺在床上,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就是稍微有些可惜…… 原本她还想趁着五条赶过来的这段时间里自己调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收集什么证据,但是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先照顾好自己最重要。 毕竟,枥木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据和证人。 所以最重要的是要让她自己的这具身体见到五条。 不过五条派来的人到底是谁? 枥木在脑海中搜索着合适的人选。 在她离开前,因为时间比较赶,所以作为内应潜入严岛的人选还没有定下来。不过五条说过,会找枥木至少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这样也方便相认。 就在枥木思索的时候,她的耳朵捕捉到了混杂在水流声中的一个异常的声响。 金属哐当作响,似乎是有人在外面开门。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立即调整呼吸假装自己并没有清醒。 碰撞的金属声音停下来之后,草履走动之间发出的轻微摩擦声随即响起。声音越来越近,往枥木的方向走来,听脚步声应该是有两个人。 应该是负责照顾我的巫女来了。 枥木心想。 果不其然,脚步声在她的身旁停下。脚步声的主人互相协作着帮枥木收拾好仪容,更换完衣物后,其中一个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推来了轮椅——枥木听到了小轮子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两个人轻手轻脚把她扶上了轮椅。 轮椅开始轻微晃动,不一会儿枥木感受到了环境的变化,空气中的温暖开始上升,光线也比刚才更亮了一些,仔细听还能听到其他细碎嘈杂的声音。 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出声的两个人终于开始对话。 “天气又要入冬了啊,”一个女声从枥木的身侧传来,轻悄悄地说道,“还好经过之前园子大人的强烈反对,我们终于不用去本社那边接受海水洁身了,冬天那个水温,每次我都感觉我要被冻坏了。” “说到底,不还是本社那些死板的老神官想要规训我们吗?我们又不是苦行僧,也没必要一定要吃苦才行。明明只要做到洗手漱口这种简化的洁身仪式就足够了。非要选择变着方法折腾我们,不也是因为我们没有咒力,所以没有利用价值,也没办法反抗吗?” 另一个声音愤愤不平地抱怨着,尽管情绪有些许激动,但是她推动轮椅的动作还是十分稳当。 “要我说,三年前的事情肯定还有隐情,只不过本社那边都闭口不谈罢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到,枥木才想起来自己还做过这件事。 其实说起来也没有多复杂。当时她初到严岛,虽然被分配去做了巫女,但是因为她的体质原因,所以相比起其他巫女和普通神职人员来讲,在严岛本社的咒术师面前还算是说得上话。 利用这一点,枥木帮助这些辅助人员免去了很多不必要且没有意义的古板仪式。 虽然她是出于好心地选择帮助辅助人员,但也不妨碍她借着这些机会,在本社那些咒术师不屑于留意的地方——在辅助人员之中为自己积攒人望。 现在,从功利的角度看来,枥木当初的选择确实是正确的。 轮椅的轮子咕噜噜地向前滚动着,两个巫女又聊到了最近的日常生活。有时候碰到其他巫女,她们也会向推着轮椅的两人打招呼,并且问候枥木的身体健康状况。 “园子大人的身体怎么样?” “辛苦你们照顾园子大人了。” “园子大人有要清醒过来的迹象吗?” 枥木在不同的声音中努力辨别着,想要把这些声音记忆中的面庞对应起来,可惜还是失败了。 果然看不见很麻烦啊。 她在心里默默感叹。 五条到底是怎么带着眼罩,还整天蹦跶来蹦跶过去的。 带着枥木散完步后,两位照顾她的巫女把她带回密室后,又帮她手把手地按摩四肢的肌肉。 幸好枥木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身体的肌肉,完全放松下来,任由她们按摩也不会有异样。要是枥木身体技能完全正常,说不定反倒会直接从床上蹦起来。 “说起来,抽血是必要的吗?” 语气稍微轻柔的那位巫女一边按摩着枥木的左手臂,一边向同伴询问。 长期抽血使得她手中按摩着的手臂皮肤都透露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色,关节处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另一位巫女漫不经心地答道: “谁知道呢?本社那边说是身体检查,有助于找到园子大人昏迷的原因,帮助她早日醒来。” 按摩完毕之后,似乎两个巫女的日常事务就完成了。 枥木听到有人把轮椅又推到远处放好——这一次她听清楚了方位——脚步声在四周散乱地走动,似乎是在收拾着什么东西。 声音听起来比较成熟的那位巫女停下了动作,招呼着另一位同伴离开: “收拾得差不多了,剩下诵读祝词的部分就让新来的巫女负责来做吧,反正都是些没什么用的心理安慰。” “好的,我这里也收拾好了,太多注连绳,每次整理起来都很麻烦呢。” 脚步声匆匆响起,从房间的一边移动到了另一边。 站在门边,声音的主人虔诚地祈愿着: “真希望这些注连绳能为园子大人挡下灾祸,守护她平安无事,保佑她早日清醒过来。” “真的需要这么多注连绳吗?”另一位巫女稍沉的声音响起,“我还是没理解本社那边到底是什么态度。要我说,这么多注连绳,简直像是……把园子大人当成咒物供奉在这里。” 两位巫女离开之后,房间内又回到了一片安静之中,只有头顶传来的水声和透过头顶玻璃不断变化的光线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枥木一边在大脑里面整理巫女聊天中可以获得的信息,一边思考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行动。 五条派来的人到底在哪里呢? 头顶的光亮逐渐暗淡到难以察觉,室内的气温似乎也隐隐有些降低,枥木估摸着应该是到了晚上。她先尝试着睁开了一只眼睛,感觉眼睛能适应这个亮度后,缓了一会儿才把双眼都睁开。 眼前的景象和她想象得差不多,房间里面空旷没有什么装饰,和两位巫女描述得一样,四处挂满了注连绳,还有其他带有祭祀意义的装饰物。 因为没有人活动,所以室内也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透过水面折射进来的月光。光线很暗,但对于目前枥木的眼睛来说恰好合适。 正当她准备尝试一下翻身时,门边又传来了响声。 无奈,枥木只能又闭上了眼睛。 怎么晚上还有人来……噢,不会是来念祝词的吧。 回想起今天早上两位巫女提到会有人来诵读祝词,枥木感到一丝无奈。 以前背祝词就背得她生无可恋,让她听祝词,还不如让她继续睡死下去。 推门进来的人点亮室内的灯,稳步走到枥木的床边。 纸张翻动,一阵唰唰的声音过后,一个在枥木听来稍显熟悉的声音开始诵读: “我信仰史宾诺莎的上帝,他以万物之秩序示现,不会干涉人的命运和行为。……” 枥木愣住了。 等等,这个祝词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不管是上帝,还是宗像三女神,我一个都不信仰。”那个声音轻笑一声,合上了随手拿来的祝词,“以爱因斯坦的名义,佐伯园子大人,你还记得你的上一个曾用名是什么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0-110 第101章 枥木猛然睁开眼睛,看清了站在自己床边对自己露出笑容的来者。 她脱口而出: “本堂町小春!” 今早她还在想五条派来的人到底是谁,思考方向顺着高专一路排除到御三家,没想到居然忘了五条接手担任局长的“仓”。 手里拿着的祝词已经放到了一边,熟悉的西服裙装暂时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神社发放的巫女服。本堂町小春对着枥木露出微笑,摆了摆手: “错啦错啦,这是我的名字——嘛,不过也没有关系了,反正那么问也只是为了确定您是否记得咒灵期间发生的事情,现在看来,您的记忆没有问题。” 她伸手把枥木从床上扶起,让枥木半靠在床上,方便两人对话。 本堂町帮忙扶着的同时,枥木也尝试自己使劲让自己坐起来。 感受到肌肉与刚醒过来那阵子相比, 稍微恢复一些力气后, 她的心情也更加放松: “原来来的人是你, 我今早还在想会是谁来……不过仔细一样, 要选择可信能干却又并不属于咒术界的人,确实也只有仓那边才有合适的人选。” 严岛神社的背后是咒术师家族,因此如果是咒术师要进入神社,肯定会被严加防范和调查,最坏的情况可能就是不允许入内。所以要派咒术师来接应枥木,显然不够稳妥。 但是随意找普通人来的话,一是信任问题有待商榷,二是普通人进入严岛神社的话,可能不仅帮不了枥木,还有可能连自己的安全也不能保证。如此一来,反而是拖后腿的存在了。 而以飞鸟井的术式为基础建立起来的组织“仓”,因为鸣瓢暂时被罢职和咒术相关的原因,暂且由五条担任局长一职。身为局长,五条自然有调动人员的权力。 “怎么样,你进来的过程还顺利吗?有准备自保措施吗?”枥木抬手拍了拍自己不能动弹的双腿,苦笑道,“本来我还想趁着五条没来的时候调查调查呢,结果身体情况不是很乐观,看来最近这段时间还是得坐轮椅。” “还行,仓那边帮我做了一套假资料,神社查不到我的真实身份,所以我还是安全的。” 本堂町语气轻松,看起来她混进神社的过程确实很顺利。 她抬手点了点自己前额左边的花型发夹。 “通讯器,兼有定位功能。五条局长说的,像严岛神社这种老古董组织,对咒术防范严格,但是对于科技了解还停留在上世纪呢。” 说着,本堂町神神秘秘地靠近了枥木。 她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手势,同时另一只手摸向了自己的腰间: “我还带了这个——” “枪?” 枥木睁大了眼睛。 本堂町点点头,比起担忧和恐惧,神情中更多的反而是兴奋: “对。还是五条局长说的,像严岛神社这种老古董组织,里面的咒术师弱得不行,大多数一枪就能解决,不行的话就两枪。” “五条到底给你们补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咒术知识啊。” 听到本堂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枥木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本堂町的口中听到五条的名字,枥木似乎真的看到了五条那副嚣张又不屑的模样,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不愧是悟啊…… 她把手放到自己的胸前,感受到自己完全平缓下来的心跳。 本堂町放下比划的手势,很认真地说: “园子大人,时代变啦!” 她这么一说完,两个人都笑出了声。气氛轻松得不像是被困在危机四伏的案件发生中心地,而是两个久别重逢的好友在叙旧。 枥木抬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联系五条,让他带着秀甫来严岛,剩下只要能把我弄出去见到他就好了。” 以她的身体情况,强行调查反而可能会让人生疑。保险起见,枥木决定还是先按兵不动,等五条来之后,再根据具体情况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好的,我现在的排班是每天的晚上会来给你诵读祝词,那个时候我们可以交换情报。可惜你的衣物有巫女帮你换洗清理,要不然我这边还有其他的通讯器可以给你配一个。” 本堂町扶着枥木,帮她重新躺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把放在一边的祝词拿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又恢复刚进来时的那副庄重严肃的姿态。 “我再找找有没有别的联络方式,毕竟一天只有晚上能见面,时间间隔还是有些长……” 枥木打断了她的话: “等等,其他的通讯器你现在有带在身上吗?” “当然是有的,我随时带在身上。” 本堂町袖口处掏出了一个和硬币差不多大小的东西,展示给枥木看。 “那放在我的轮椅上吧,她们似乎并不会检查我的轮椅。”枥木躺在床上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口头上和本堂町描述着,“应该在我右手边一直往里面走,你看看能不能找到。” 本堂町顺着她的描述往房间深处走去,草履鞋和地面摩擦传来唰唰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她空着手站到枥木床边: “我把通讯器塞在了轮椅坐垫背面的缝隙里了。通讯器和对讲机差不多,你用的时候要小心旁边有没有其他人在。我不能时时接听,但仓那边一直有人监听记录的,有什么消息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帮忙传达的。” “行,你也多加小心。” 枥木也叮嘱道。 本堂町离开前把灯又重新熄灭了。目送着她离开后,枥木躺在床上,注视着头顶暗色的水底。 顺利和本堂町小春碰面,她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只是并没有一丝睡意。 身体睡了三年,说不定是睡撑了呢。 她在心里对自己开着玩笑。 第二天白天和前一天的日程一样,只是来照顾枥木的巫女换了两个人。听两个人的对话,她们也是认识枥木的。 身体恢复的速度比枥木预估的更加快,等到第二天晚上本堂町来的时候,她的上半身和感官基本上都恢复了,双腿可以勉强站立,只有行走还是稍有困难。 “五条局长那边昨晚我已经通知了,不出意外明天他们就能到严岛,就是不清楚要早上还是下午才能到。毕竟解送犯人还是要做做样子的,要不然他们两个人搭新干线今天就能到。” 本堂町一边转达着情况,一边伸手正想帮枥木坐起身时,枥木摆摆手,自己手撑着床面,稍微借力后马上就坐了起身。 “上半身已经恢复了,站也能站一会儿,就是走路还有困难,可能还是需要做点康复训练才能顺利走路,暂时还是摆脱不了轮椅。”枥木向本堂町解释自己身体的恢复情况,顺便调侃道,“真希望神社里的无障碍设施能做得好一点,我还想用轮椅飙车呢。” 本堂町被她的话逗乐了,忍不住笑出声。 枥木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接着说道: “还有一个好消息,我能够使用我体内的咒力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咒灵期间积累下来的经验。” “确实是个好消息,我们两个人的行动更加有胜算了。”本堂町点点头,“而且最近这段时间混在这些辅助人员里面,我发现她们对于你的态度比对本社那边的咒术师要友善得多,到时候要从这里出去的阻力估计不成问题,困难可能在进入本社那边。” 她从袖口里面掏出一张薄薄的纸张,把它展开来铺在枥木的双腿上。 枥木看着纸面上详细的标注: “地图?” “对。” “五条他们应该是从这个地方进入。”本堂町伸出一根手指,在已经做好标注的地图上向枥木展示,“以五条局长御三家家主的身份,不出所料宫司会亲自出来接见。” 在严岛神社内,宫司不仅是表面上神社的代表人,同时也是本族的家主。五条作为家主亲自前来,以礼节严谨繁琐著称的严岛神社佐伯家族不可能不亲自接见。 枥木顺着本堂町比划的路线看去,手指和她不约而同地点在了同一处。 “是这里吗?” “在这个地方。” 本堂町收回了手指,点头肯定: “我们的目的地——顺利抵达到这里就可以了。” 御本社祓殿,在穿行整个严岛神社参拜路线的中间,也是整个神社的正中央。 “到时候五条局长、佐伯家主还有你都在。”从枥木的床上把地图拿起来,本堂町小心翼翼地叠好塞回袖口里,一边收拾一边分析,“你作为三年前案件的受害者和报告书中的死者,当面亲自要求重新彻查案件,神社也就没有理由再敷衍推脱了。” 知道是诵念祝词的时间快要到了,在本堂町收拾的同时,枥木也自己扶着床躺了回去。躺平在床上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房间里的灯熄灭,在推门离开前,她叫住了本堂町: “本堂町小姐……” “叫我小春也可以的,你都叫木记姐木记了,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本堂町回过头来,走回了枥木的床边。 “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吗?” 枥木摇摇头:“没,我只是想说,非常感谢你愿意过来帮忙。” 就像她之前猜想尽往高专和御三家那边猜,这本来是咒术界的事情,本堂町即使作为“仓”的人员,也是有权利拒绝这一次与她本职工作无关的行动的。 “没关系的,这一趟任务见识到这么多我之前从来接触过的东西,还挺有趣的。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本堂町对着枥木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而且,五条局长说回去就给我涨工资呢。” “也让我大开眼界啊。”枥木复读着本堂町刚说完的话,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原来五条还会给人涨工资的吗。” “阿嚏——” 五条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搓搓自己的手臂,环视着眼前的海面嘟囔道: “奇怪,难道是广岛的海风太冷了吗?” 第102章 本堂町离开后,枥木依旧是和前一夜一样,没有丝毫睡意。 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水面呆愣了片刻之后,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可以短暂的站立和走动。 既然这样,那就去看看通讯器怎么用吧。 以后有可能用到,还是现在先研究一下比较保险。 做出决定后,枥木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手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挪着步伐靠近轮椅的方向,移到轮椅旁后毫无姿态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在哪里呢……” 回忆着本堂町和自己描述的位置,枥木把手伸到了轮椅坐垫的背面,沿着最靠近自己的一角开始一寸寸摸索过去。 终于,在摸到靠内侧的一角时,她捏到了某种材质较硬的东西。枥木弯下腰把头探过去,用手指扣了一会儿才把通讯器从布料缝合的缝隙中取出来。 枥木把通讯器放在手心里仔细地打量。 通讯器的大小比硬币稍大, 但是又比一般硬币薄, 看起来更像是圆形的纳米胶。 用指甲小心地按下通讯器边缘的开关,熄灭的指示灯短暂地闪烁了片刻红灯之后,转变为持续亮着的绿灯。 看起来是可以通讯了……不过该讲些什么呢? 捏着通讯器,枥木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之后,把嘴靠近了通讯器—— “喂喂喂,这里是东京深夜电台,我是主持人五条悟, 陪伴深夜未眠的你~” 张嘴还没出声的枥木倏地顿住,愣在了原地。 不只是因为她还来得及开口,通讯器里就传来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还是因为—— 那个声音同时从身后传来了过来。 她手撑着地面,猛地转过身。 没等她看清楚五条的身影,枥木反而是先闻到了海风的味道。对方的身上还带着海水的咸腥味,让她觉得自己如同浸泡在海水之中,呼吸也逐渐变得困难起来。 那是一个吻。 从一开始的猝不及防到后面逐渐能意识到五条同她唇齿相依,枥木终于回忆起来了,那是她在分别前夕提出的问题。 “那给人的吻呢?” 现在,五条告诉了她答案。 直到枥木被吻得气息不稳,意识都开始有些迷糊时,五条的手指挤到她的掌心之中,还在亮着绿灯的通讯被他拿了出来。指尖一勾,绿色的指示灯熄灭,通讯器又恢复了关闭的状态。 五条稍微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他和枥木的坐姿都不成样子,随意散漫地坐在地上,双目相对,两人都在轻轻呼吸着调整心绪。 “个人隐私还是需要注重一下的啊。” 没忘记枥木还没把正处于通话状态的通讯器关掉,五条把指示灯已经熄灭了的通讯器展示给枥木看,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 “怎么样,我兑现诺言了吧,是什么感觉?”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里的通讯器被五条摸了过去,枥木半靠在轮椅的轮子上,咂咂嘴,回味了一下之后给出了评价: “像是在和鱼接吻,有点凉,还有一股海水味。” “喂喂喂,这条鱼可是接到你醒过来的消息,安排完所有事情之后直接从东京飞——到广岛来了!” 五条对枥木的评价颇为不满,抬起一只手,伸直手掌,从自己的耳边比划着往枥木面前靠近,直到指尖戳到她的额头才停下来。 “你嘴里的鱼都会飞了,结果你还嫌弃我像鱼一样带着海腥味!” 枥木忍不住发出了笑声,补充着自己刚才的评价: “唔,那就是鲸鱼,和人一样还是哺乳动物呢。” “哺乳类,真是的……”五条伸手捏住了枥木的鼻子,然后松开手把通讯器塞回给了她,指着两人身后充当背景板的轮椅,“那你是刚上岸的美人鱼吗——现在怎么样,能走路吗?” “还行,短时间的走动和站立是没问题,但是时间一长就不行了。” 枥木把通讯器塞回原处藏好,双手撑在地上,稍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挪到轮椅上舒舒服服地坐了进去。她指着自己的床,又指了指两人所处的位置。 “从那里走过来差不多就我目前的极限。所以我才说本来我还计划着调查一下严岛这儿的情况,可现在只能是力不从心了。” “轮椅!我来推推看!” 五条有些好奇地走到枥木身后,推了推她的轮椅。 轮椅在五条的手里简直成了他的玩具,像是小孩子总喜欢推超市里的手推车一样,轮椅的把手握在他手里后,枥木这才意识到,原来坐轮椅也能晕车。 为什么就房间的这点地方也能把轮椅推出飙车的效果啊喂! “停、停一下……” 感觉耳边的风刮着自己的耳朵,枥木把头贴住椅背,颤抖着手顺着自己座椅的扶手摸上了五条扶住轮椅的手。 耳旁呼啸着风立刻停了下。 轮椅下的轮子甚至和地面发出“呲——”的刺耳摩擦声。 枥木的上半身随着急刹车猛地往前一扑,正当她以为自己要面部朝下落地时,身后五条眼疾手快地把她按回了座位里。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想这轮椅可能需要装安全带了。” “没事没事,我肯定不会让你摔下去的。”五条拍着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保证着,“我对自己的手速还是很有信心的。” 枥木握住轮椅轮环,自己默默推动轮椅,稍微和五条拉开距离之后。她决定跳过轮椅这个话题: “你怎么混进来的?还有秀甫呢,你不带他来严岛吗?” “外圈的防范很严密,只要绕过最外面的人进到这儿来,几乎就没什么人看守巡逻。辅助人员也都去休息了,我跟着定位找过来的。” 五条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机屏幕里三个标注点在深色的地图上闪烁,展示给她看通讯器的定位功能。 两个点挨在一起,剩下的一个点离得稍远——挨在一起的是五条和枥木,稍远的应该就是本堂町了。 按照巫女的作息,她应该已经在休息了。 “至于佐伯嘛,”五条把手机放回了自己口袋里,“我让他明早自己坐新干线来,等到他到了严岛,我们俩再汇合,一起演戏给你们家主看。” 枥木:“……” 好家伙,看来路上连演都不愿意多演一下了吗。 她手肘撑在扶手上,支着下巴看着房间里多出来的五条这个大活人: “那今晚你准备去哪儿?” 被她询问到的五条正在四处环绕着枥木的房间,满眼好奇地打量着那些祭祀用的装饰品,偶尔还伸出手来拨弄两下。 直到把整个房间绕完一圈之后,五条这才回过头来,回答了枥木的问题。 “你不是睡不着吗?既然我来了,那就按照你的计划行事——我们一起去神社里调查一下吧!” 五条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从语气里听起来接下来要进行的并不是严肃的调查任务,反倒像是某种粉色海底生物大喊着“我们去抓水母吧”。 这种熟悉的不靠谱和不安感是怎么回事。 枥木试图挣扎一下,找点合理的理由拒绝五条的提议: “你看,我不能长时间走路……” 话音还没落下,枥木突然发现自己的视角突然变换,视野里的海拔都高了不少,就连身后的座椅都突然变得暖和起来…… “这样就解决了!” 行动比语速还快,等到枥木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被五条以传说中公主抱的姿势抱了起来。 五条含着笑意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 “怎么样,要不要为我愿意做你的人肉轮椅流下感动的泪水?” 枥木:“……” 重逢的喜悦之心都快被消耗殆尽是怎么一回事。 就不能让她再感动多几秒钟吗,只要几秒她都心满意足了啊! 看来不能对五条恶劣的性格抱有太大希望才对。 枥木决定把自己先前产生的错觉抛到脑后去。 “不,我只是想提醒你悠着点。”枥木戳了戳五条的胸膛,无情地翻着旧账,“你刚带我回高专,拎着我去见校长的那一次,那次我差点呕出来。”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对五条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可以思考思考,要是这次我真的呕了的话,你猜猜我会往哪里吐呢?” “啊呀,可惜我没有晕车药,要不然就可以给你吃一粒了。” 五条手臂也没有半分不稳,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不知道到底是五条把枥木的“提醒”听了进去还是什么别的,等两个人从建造在沿海海底的密室里出来时,枥木确实并没有感到半分颠簸的不适感。 地处偏僻的严岛海边比东京的海面要寂寞得多,海面上没有东京高楼林立的建筑群灯光那种装饰品,有的只有几近于无的微弱月光和细碎的点点星光。 呼吸到海风吹来的咸腥味,枥木知道自己出来了,她从五条的怀里伸出头,往海面看去。 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重新见到外面的世界。 然而,她心中升起的并不是重获自由的喜悦,也不是即将解决旧案的兴奋。枥木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恐惧和害怕,像是闭眼走过独木桥的人,过桥之后再睁开眼睛,看清刚才走过的到底是什么景象时,才会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冷汗涔涔地从她的背后渗出来,被海风一吹,顿时像是浑身都浸透在了海水里。 有那么一会儿,枥木和五条谁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都静静地看着翻腾着一波又一波拍上海滩的浪潮。 枥木轻声的感叹声打破了沉默: “没想到真的走到了这里啊……” 尽管过程中出现过一些小差错,但是一切也都是按照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她从来没有感到自己是这么的幸运。 “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五条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沉稳和严肃,枥木靠在他的怀里甚至感受到了他说话时胸膛震动的嗡嗡感。 “我和海边真的是合不来。” 枥木疑惑:“为什么?” “很久以前,我读高中的时候接过一个任务,和我的朋友,”说到这里,五条停顿了一下,“……唯一的挚友,我们一起保护星浆体——一个初中女生,因为星浆体的心愿是想去看海,所以我们三个一起去看了海。” 海风呼啸着自海面而来,又被矗立在原地的五条分成两边绕过他的身躯,再呼啸着继续向陆地进发,连带着他的声音在风中也显得不是那么的清晰了。 不知怎么地就跳到了结尾,五条耸了耸肩: “嘛,反正结局不是什么好结局。” 对那位保护对象的情况已经心知肚明,但是枥木还是对一点感到了疑惑: “那你那位唯一的挚友呢?” 至少,她在高专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见到过五条的什么朋友…… 五条没有停顿,像是叙述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情一样,语气平静: “他成为了诅咒师,我解决了他。” “现在一想,那时候到底是怎么走到那样子的结局呢?” 五条最后的疑问声被海风吹散,最终模糊在海边的浪花中。 海水继续汹汹拍打着岸边,潮湿的雾气凝在海面上方形成了隐约的白气,五条没有表情,静静伫立在海边,碧蓝色的双眼被黑夜逐渐染上了墨色。 枥木没说话,她抬起头,却无法看清五条的表情。瑟瑟夜风中,五条静默得仿佛一座海边巨石,带着令枥木陌生的漠然和孤独感,与天地似乎都融为了一体。 过了好一会儿,五条才低下头看向枥木,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熟悉的模样: “走吧,去调查神社。” 他笑了笑,语气轻快: “这次总该让我打出he的结局了吧?” 第103章 虽然带着一个人,但是以五条的身手丝毫不见迟缓。 夜幕之下,两人悄无声息地向本社靠近。 站到可以望见神社中央本殿的距离后,五条停住了脚步,把枥木从怀里放了下来。 为了减轻五条的负担,双脚站到地面上后,枥木稍微舒展了一下之前蜷缩起来的身体,然后闭上了眼睛,意念向四周扩散感应。 很快,她重新睁开眼睛, 手指直直地指向其中的一个方向。 “在那边, 过去看看。” “好,我们走。”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被五条重新抱起来的枥木立即就找到了让自己最舒服的姿势,听着高速移动带起的风声在一臂之隔的外面呼啸着。 不一会儿,五条再次停了下来,枥木从他的怀中跳到地面上,脚步轻得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腾出手来的五条对着木质的窗叶不知道做了什么,很快,刚才还是密闭着的窗户发出一声沉闷的磕碰声。他伸手一推,窗户便吱吱悠悠地打开了一条缝隙。 枥木在一旁轻声赞叹: “看起来作案经验丰富啊。” “嘛,也就这种木质结构我才会搞, 要是换成那种现代的金属开关, 要在不破坏的前提下打开,我就无能为力了。” 五条把窗推开,单手撑在窗台上一翻身就跳了进去,随后转过身来,双手从窗户内伸出,穿过枥木的腋下,像拔萝卜一样把她从窗外拔进了室内。 “毕竟,我家老宅里也只有这种木锁给我练手——不过比起门锁窗锁,还是那些成天看着我的老头更烦躁,我就溜出去逛逛而已,被他们发现就要念叨半天。” “那看来不仅是作案经验丰富,还是作案历史悠久啊。” “谁说的,我那明明是争取正当的人身自由权。” 五条和枥木一人一嘴互相拌着嘴,往建筑深处走去。 或许是出于对自己外面守卫的自信,也或许是认为并没有人能找到这个地方,两人一路走过来都没有碰到半个人影。只有过道墙上昏暗的烛火幽幽地照亮着道路,枥木和五条的身影一前一后被投映在墙上。 走了一段路之后,注意到了什么的五条突然加快步伐,往前跨多两步走到枥木背后,骤不及防把手贴到她的脖颈上。 “嘶——”枥木倒吸一口气,回过头瞪了五条一眼,“人吓人吓死人,你突然摸我脖子干什么。” 五条单手握拳,随后展开五指: “你脖子上都是汗水,别告诉我说你是热得出汗了。” 被五条这么一问,枥木刚才还理直气壮的气势顿时低了一截,支支吾吾地想要绕开话题: “估计是太久没运动,一运动就出汗了吧啊哈哈哈……” 笑完之后,空气中只剩下了烛火的燃烧声。 显然,她的这个理由实在是过于拙劣。 环着手站了片刻,五条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越过枥木的身侧走到了她前面。 正当枥木以为这件事终于可以翻篇,她锤了捶自己的双腿,刚想继续跟上五条的步伐时,走到面前的五条停住脚步,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上来吧,遇到什么情况你就抱紧我脖子,这样子我的手就能腾出来了。”像是为了打消枥木的最后一丝犹豫,五条又多加了一句,“动作不快点的话,反而更耽误调查噢。” “……行了,你别催。” 枥木脚步在地上磨蹭了几下之后,还是放弃挣扎,走上前扶住五条肩膀,圈住了他的脖子。 “腿呢?伸过来。” “等我调整一下姿势先……喏,这里。” 确认自己攀紧了五条的后背,枥木把腿伸向五条身前。 五条双臂托住在她的膝关节下方,稳稳站起身,再三确认了枥木不会从背上滑下去后才继续沿着走道前进。 走到一处岔路口时,五条颠了颠他背上的枥木,问道: “往哪儿走?” 手臂从身后越过五条的肩膀,枥木指着其中左边的道路: “这边走,我感觉越来越近,应该是快要到了。” 跟随着枥木的感应往前走,五条看着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有任何差别的过道,稍稍把头往后转了点,侧脸对着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的枥木。 “所以你要调查的地方是什么?我还以为你会说先去挂绘马的绘马板呢。那个就容易找——严岛神社的旅游攻略上写着呢,还附有照片,对路痴人士也很友好。” “去研究利用我体质的实验室。” 枥木绕着五条的脖子把自己的衣袖挽起,把手臂展示给他看。 手臂关节处因为长期抽血而呈现出的青色并没有像她的身体四肢和感官一样快速恢复过来,与她刚醒过来时没有太大差别。 展示完后,她又把衣袖放下去,恢复了趴在五条身上的姿势。 “昨天我刚醒过来的时候,听到照顾我的巫女说,本社那边以寻找让我清醒的治疗方法为理由,在我昏迷期间也定期来给我抽血检查。所以我想,这么多年他们这套流程应该已经成系统了——我想找的就是那个。” “绘马板那边是和受害者直接产生联系,也需要调查。但是因为绘马板在明处随时可以去,再加上解决它并不能解决根源问题,所以我觉得它的优先级反而不是那么高。” 思绪还停留在刚才枥木展示给他看的手臂,五条皱着眉没有出声。 不过很快,他的思绪被枥木唤了回来。 枥木的手臂稍稍用力,遏住了五条还要往前走的步子: “不用再往前走了,就是这里。” 她微微晃动了一下自己的两条腿,示意五条放她下来。 在地面上站稳后,两人一起转头看向眼前平平无奇的门。 弯腰看向门锁的地方,枥木拨弄几下,还有心情和五条玩笑: “怎么办,看来你丰富的经验不管用了——是金属锁,看起来还挺高级的。” “打道回府?还是直接莽进去?”五条也伸手戳了戳金属部分,“看你的意见,我都可以。” 枥木直起腰,视线从门锁上移开: “还是直接进去吧,反正明天就要面对面对峙了,把证据掌握在手里更重要。” “好嘞,那我来。” 五条走上前,竖起一根手指。指尖处咒力迅速凝结成形,化作一个不断吸收周围光线的黑色小球,在接触到门锁的一瞬间,甚至连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再看过去时,原先门锁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个圆形的洞。 五条推开门,走在前面,枥木跟在他身后。 室内似乎是有什么发着光的东西,同样是没有人,但房间内的光线的亮度反而比走廊外更加亮一些。唯一不同的是光源似乎并不来自于烛火,蓝盈盈的光亮把整个房间映照得像是天晴时分的海底。 走没几步,五条深吸一口气,抬手把眼罩摘下来,以审视的目光环视着周围: “太干净了。” 是的,整个室内干净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以五条六眼对咒力流向的清晰感知,他居然难以感受到咒力的存在,因此不得不把眼罩摘下来,改用眼睛探查周围的情况。 虽然难得的清净让他的大脑清新一空,但是过于异常的情形反倒让他觉得有些不习惯。 “那就说明我们找对地方了——估计就是我被抽取的血液在起作用,吸收附近的咒力。” 枥木的步伐没有停,顺着光照的来源,她继续往房间里面走。 越往里走,心跳便不自觉越发加速,身体内的血液似乎都沸腾起来,像是为即将到来的重逢而感到喜悦。 拐过某张放着不认识器材的桌面,视野内的亮度骤然拔升。 “怎么了?眼睛又不舒服了?” 看到走在前面的枥木停住了脚步,五条一边笑着问道,一边走上前去,却在看清散发光源的东西时,也和枥木一样停住了脚步。 最里面的墙壁摆放着上顶天花板下抵地面的圆柱状玻璃容器,容器底下的阵法静静运行着,透过玻璃容器内的不知名液体折射出浅蓝色的光。 放眼望过去,这样的玻璃容器占满了整个墙面,足足有十几个之多。 “唔——” 枥木突然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听到她发出的闷哼声,五条连忙回头看过去。 枥木捂住鼻子的手掌指缝间渗出红色的血液。 血液滴答滴答落到地面上后像是水银一样还保持着某种形状,然后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在地上拖曳出血迹,蠕动着往玻璃容器靠去。 枥木仰起头甩甩手,把手掌上的血珠都甩了出去,然后顺手在五条袖口上一擦。 “我衣服弄脏回去不好办,借你的衣服擦下手。” 擦干净手,枥木把仰着的头低下,鼻子已经不再流血了。 走近其中一个玻璃容器,五条这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一群像是热带观赏鱼有着鲜艳红色的不知名物体,在玻璃容器内杂乱而欢快地游动着。不知名物体的大小比指甲还要再小一些,游动的时候因为惯性的作用,来不及维持形状的物体在身后拖曳出一条小小的尾巴,呈现出水滴般的形状。 要是忽略掉其中的种种怪异,眼前的景象甚至称得上是令人赞叹的奇景。 枥木伸出没有沾染过血的另一只手,轻轻把掌心贴上了玻璃容器的表面。 就在她手掌靠近玻璃的一瞬间,容器内无序的“游鱼”纷纷如同接到了某种指令,齐刷刷掉头,从容器内四处纷纷涌向枥木的手心。 豆粒大小的鲜红物体不断汇聚,不断伸展变形着。不一会儿,容器中只剩下一团红色的东西漂浮在溶液中,轮廓与枥木的手掌没有半分差别。 两只“手”隔着玻璃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 第104章 枥木把手从玻璃表面拿开,凝聚成手掌状的鲜红物体又散开来,变回了之前细小的水滴状,继续在容器里面随意游动。 五条也好奇地伸出手摸上容器,但是里面的“游鱼”们并不理会他的动作,哪怕他用手指关节轻轻敲击玻璃弄出声响,它们也没有丝毫反应。 “等等,这不会是……” 无意中瞟到了枥木擦在自己衣袖上的血迹,五条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退后两步,从稍远处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容器。 红色的,液态状的,带有咒力的,还对小光非常亲近…… 把这几个条件在脑中列出来之后,五条睁大了眼睛,对枥木投以诧异的眼神。 枥木的手指温柔地在玻璃上划过,鲜红的鱼儿顿时又欢悦地聚在她的指尖下,随着她的动作在玻璃容器内游成一条红色的缎带。 她对五条点头, 肯定了他的猜测: “我的血液, 似乎被炼成了介于咒具和咒骸之间的东西。” 枥木蹲下身,把那团几乎黏在玻璃上、却进不去容器的血滴指给五条看,那滴地上的血液还在嘭嘭地撞击着玻璃,似乎想要和里面的血液一起畅游。 她对着那滴不听话的血液半是揶揄半是埋怨: “嗯哼,很有个性嘛,一见面就这么激动,害得我还流鼻血。” 五条走过来, 在她旁边蹲下: “所以你刚才流鼻血是这个原因?” “对,三年前我受伤也是这个原因。虽说我可以控制离开我身体的血液——也就是被那些咒术师所利用的血液,但是我的血液它们自身似乎就自成一个体系,只要有部分受到伤害,那么整体都会产生反应。” 似乎是感应到了玻璃外同类的存在,玻璃容器里的血液有几滴从上方游下来,绕着玻璃外面的血液游动旋转。 “所以那些人造咒术师他们固然失去了咒力,我自身也受到了不少伤害,丢掉半条小命。” 五条接着她的话往下说: “然后灵魂和□□脱离,飘出来变成了咒灵。” “是,就是这么一回事。”枥木点点头,“不过现在有个好消息——” 她伸出一根手指,把指尖靠近了自己刚刚滴落出来,对着还粘在玻璃容器上不肯下来的血滴隔空挥动了一下手指。 瞬间,刚才还黏在玻璃壁上的血滴就失去了水银般的形状,啪叽一声落在地面,变成了一滴平平无奇的血迹。容器内的环绕着的血液失去目标,随后也游走了。 “好消息现在我能控制它们了,估计是咒灵期间使用咒力的经验,让我控制自己咒力更加得心应手。也就是说,面对那些人造的咒术师,我就能剥夺他们能力的同时,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一边听着枥木的解释,一边伸出手指把那滴血液刮起来。五条搓了搓手指,把它也擦在了自己袖口旁: “这么听起来,对计划更加有利了?” “对,你不是还给本堂町配了枪吗?我想我们两个人要闯进你和佐伯家主会面的现场是没有问题的了。” 枥木双手撑住自己的膝盖,缓缓站起来。似乎是蹲得有些久了,刚站起来时她还有点摇摇欲坠,五条马上伸手搭了她一把。 闭着眼缓了一会儿,重新睁开眼后她对着五条摇摇头,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 五条这才松手,让枥木自己站立。 两人顺着玻璃容器继续往前走。 随着枥木的移动,容器内的血液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她所过之处,鲜红的“游鱼”纷纷聚到靠近她的一侧方向。如果不仔细看容器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种仿佛在逛水族馆般的梦幻感。 五条嘴里啧啧称奇,举起手机把这幅景象全拍了下来。 走过玻璃容器内培养的血液后,两人走到存放资料的地方。 书架上是各式各样的古籍,阅读起来还有些困难,不过粗略看过去记载的都是一些几近失传的偏门咒术和相关知识,只有下层的角落才放有实验的记录和资料。 枥木把有关实验的材料从书架上抽出来,全部放到书桌上。 很快写有参与人员名单的册子就被她翻了出来。 “名单?” 五条的头凑过来。他从枥木手里接过名单,摊开在桌面上,对准上面的资料举起手机: “那我把名单拍下来。” 手机拍照的白光在房间内亮起,五条一页一页翻动着名单,把上面的资料全部都以照片的形式储存在手机中。 再次开始感到疲惫,枥木从角落处挪来了一张椅子,把椅子与桌面稍微侧开,坐下后手肘撑着桌面,看着五条有条不紊的动作,顺带休息片刻。 在拍照过程中,扫了几眼资料的五条发现了参与实验的人造咒术师的一个共同点。 “怎么都是严岛佐伯家的人……我还以为他们最开始实验,至少为了安全,肯定不会让自己家族的人先去尝试。” “因为不能缔结束缚。”枥木说,“选择接受我的血液成为人造咒术师,那么就说明他们本身并不是咒术师。这么一来,自然就没有束缚能够约束他们的行为,不能防止他们得到咒力之后的背叛行为。这种情况下,肯定就优先选择本家人,至少有家族血缘的维系。” 似乎是因为撑着脸颊说话不方便,枥木调整了一下坐姿,整 个人窝进座椅内,背靠在椅背上,继续说道: “他们的信任不建立在血脉亲情之上,只不过是因为他们都相信彼此是与自己有共同利益的同路人罢了。” 五条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那看来在这一点上,咒术界倒是格外的统一啊。” 枥木突兀地冒出一句: “也不算是坏事。” “不是坏事?” 五条的表情稍微有些惊讶,但他没有做出反应,只是看着枥木,等待着她的解释。 “嗯,不算是坏事。” 枥木点点头。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小了一些,但是语气里带着没有丝毫动摇的坚定。 “我有在思考,既然他们以利益相互连接的家族,那为什么手握利益链条的人不能是我呢?” 她把已经被五条拍照过的资料拢到自己面前,手指一一划过上面的名字,面容平静地阐述着: “既然这些人是追逐着成为咒术师这一利益才听从宫司和神社高层的领导,但明明这份力量是我的,为什么不来都来听我的指挥呢?” 说到这里,枥木忍不住笑着调侃: “而且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呢!” 五条静默着,没有出声,只是直直地看着枥木。 收回抚摸着纸张的手,枥木掰着手指细数着自己的优势: “你看,他们追求的咒力我可以给予他们;家族方面,我也早就以旁支的身份改姓佐伯了;就算从继承人正统性的角度来谈,佐伯秀甫作为上一任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肯定是无条件支持我的……噢对,还有外围的辅助人员和巫女们,在现有的神官和我之间来选择,他们无疑也会选我。” 除了拇指以外四根手指全部竖起,枥木对五条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 “既然如此,这个家主为什么不能我来当呢?明明我这么合适呢。” 五条呆愣住了——枥木心想难道五条被自己的言论吓到语言系统出了故障,没听懂自己的说的话吗——但是,随后,很快五条就开始大笑起来,是的,放声大笑,毫无偷偷摸摸调查的自觉,笑声大得随时都能引来巡逻看护的人。他并没有停下自己的笑声,甚至开始一边笑着一边疯狂拍打着桌面,桌上的资料被他的动作震动得沙沙作响,还有一两页飘落在地。 下一秒,枥木的手被他握住了——保持着那个竖起四指的动作。 五条摩挲着枥木的拇指,声音因为过于兴奋还带着一点颤音: “要是当了家主,会有很多家族内老橘子跟咒灵一样缠着你不放,应付他们可是很烦的。咒术界高层那些老不死的也要对你的行事指手画脚。还要忍受很多讨厌的、但是却暂时无法改变的事情发生噢。 “就算这样,你还要选择当佐伯家的家主吗?” “但那你也说了,那只是暂时的——难道不是吗?” 枥木笑着反问道。 五条摩挲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指腹擦过枥木的掌心,五指裹住她的拇指,掌心的温度温暖着她的手指。 他轻轻地把枥木的拇指掰开,竖起了她的拇指。 做完这个动作后,五条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枥木: “现在,你有五个优势了。” “我也支持你。” 神情庄重严肃,声音沉稳而掷地有声。 五条拍拍手,弯腰把刚才被他拍落的纸张从地上捡起,把最后几张照拍完之后收好手机,收拾好桌面。他转身半蹲下身体,眼睛与枥木保持平高,向她伸出手,笑眯眯地说: “以我的身份和实力,或多或少应该能帮你减轻一点成为家主的阻力吧。” 枥木惊讶地看着五条,然后,她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她搭上五条伸出的手掌,攀住五条的肩膀,重新被五条背起来。 “明天,无论如何都一定会成功。” 五条的语气中满是意气风发,坚定万分确信道。 两人从神社里出来时,空中还挂着一轮明月,距离日出还有不短的时间。五条背着枥木行走在月色之下,海中倒影的轮廓被风吹得不甚明晰。枥木无意间抬头之时,她瞥见了依旧漆黑的天际混沌一片搅合得和海平面不分彼此。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已经再没有迷茫或者迟疑,因为她知道—— 日出迟早会来的。 第105章 清晨, 严岛神社。 负责接待的神官们按照职位高低,顺次排列在长廊处,所有人都恭敬地保持着半鞠躬的姿势,连弯腰倾斜的角度也没有丝毫区别。 当脚步声出现在长廊另一端时,身穿着紫袴黑袍,头顶乌冠的宫司迎上前,对着来者毕恭毕敬地行礼道: “恭迎五条悟大人的到来。咒术界得以维持安宁,皆仰仗您的拼搏,论此等功绩,无愧于咒术界实力之首。今日您莅临鄙社,我等不胜荣幸,只是不知,您此行前来是为何事?” “太长了, 这个开场白。” 五条略带厌烦地挥挥手。 尽管五条只有自己一个人,但他自带的强大气场让长廊两边仿佛都被割裂开,形成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一边随性任意,一边诚惶诚恐。 看似不同, 然而潜藏在表面之下的暗流涌动却是一致的。 他迈开脚步,越过还在鞠躬行礼的一众,沿着长廊往前走去,头也没有回,对着身后的宫司喊道: “嘿,五条,你今天来我们这儿是要干什么——这样就行了,你想问的不就是这个吗?” “如此无礼的措辞,万万不可对五条大人使用。” 不知是如何走动的,明明上半身都不见摆动, 刚才被五条落在身后的宫司瞬间跟上了五条的步伐。 “真正有用的话就一句,开场白长到我听得都要睡过去了,难道睡着了也行?” “……下次定会加以改善。” 神社宫司再次一鞠,礼节完备无可挑剔。 刚开始就已经感到了熟悉的无趣,五条撇了撇嘴: “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帮你们把诅咒师送过来,顺道来……唔,慰问?三年前的佐伯秀甫干的那一桩大事不是让你们元气大伤吗?我来看看你们恢复得怎么样,实在不行,东京那边派点人过来搭把手也不是不行。” “承蒙五条大人挂念,鄙社已妥善处理,无须诸位拨冗协助。” “那也就是说没有我的什么事咯,既然如此,你们把我当观光游客就行了。” 五条脚步一停,随手搭上长廊里的扶手,抬头向远处的海面眺望。 “不错嘛,空气真清新,比东京好多了。” 见五条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表现得一个观光游客,宫司的表情仍是滴水不漏地没有半分变化: “悉听尊便。” 其他神官在宫司的吩咐之下各自离开散去,只剩下宫司本人陪同着五条在神社内四处参观。 五条也不客套,既然有人赶着上前当导游,他也就真把身兼佐伯家家主的宫司当作普通导游来使唤,走到哪儿看到哪儿都要让人给他讲解几句。 从入口穿过整个东回廊,两人终于走到了严岛神社本殿外的舞台。因为神社本身是对外开放的原因,高舞台的阶梯处围有木质的栅栏,避免游客私自登上舞台。 不过很显然,五条并不在能被栅栏约束的范围之内。 他快走几步路,甚至没有走阶梯那边,直接原地跳起,蹦过了高舞台周围漆刷着红漆的围栏,一步就跳到了高舞台上。 “这可比我家祭祀的那个舞台高级多了,”五条在舞台上晃悠了几圈之后,蹲下身子低头问还在舞台下的宫司,“你们这个舞台什么时候会用到啊?祭祀祈祷的时候吗?” 站在台下的宫司并没有抬起头,而是保持着平视的高度,五条只能看到他头顶上的乌冠。被这样低头俯视着,他也没有显露出半分被轻慢的不悦,语气平缓: “除了巫女进行祈祷仪式之外,如果有新人举办结婚式也会奉上歌舞。除此之外,舞台也作为演出场地向一般团体提供。如果您想要欣赏舞乐,稍后我便去安排相关事宜。” “噢,创收方式还不少呢。”五条站起身,语气中终于带上了些感兴趣的意味,“怪不得伊地知说,别看你们佐伯家地处偏远,实际上可有钱了。” 站在舞台上向海面望去,一直可以看到海面上的巨大鸟居。五条立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他是在考虑宫司关于安排舞乐的提议,还是在单纯地欣赏风景。 “我看三年前案件的报告,里面唯一的死者佐伯园子小姐也曾经是巫女,”突然,在沉寂了许久之后,五条开口说道,“据说她还挺有天赋的,要不然也不可能被接回本家——她有在这里参与过祈福祭祀吗?” 难得的,先前和导游一样对答流利的宫司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才出声回答: “有的。那孩子……确实是好苗子,对于她遭遇的不幸,我们深感遗憾。” “确实是很遗憾啊——” 刚才还是一副惬意沉浸在旅游中的模样,随着这一句感叹说出口,五条的语气忽然锐利起来。他转过头,虽然是询问,但是并不像之前那样蹲下身子,而是只居高临下地盯着,尖锐的目光如同利器般穿透眼罩,深深地扎在被注视者的身上。 “要是她还活着的话就好了,你说是不是呢?” 尖锐的提问带着让人无法糊弄的探究。 第一次,一直没有与五条有任何视线交集,低着头以示恭敬的宫司终于抬头,面色沉郁地回望向五条: “请问,您到底什么意思?” —————————————— 被五条送回来之后,枥木躺在床上一夜未眠。 直到头顶的海水开始由暗转明,她从床上坐起。下床后缓步走到轮椅旁坐下,确认完毕轮椅下面的定位器还牢牢固定在原处,整理一番仪容和衣着后,枥木手推着轮椅,来到了房间门口。 她在等待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巫女的到来。 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在心里估算一番时间,枥木决定还是开诚布公地和巫女们谈谈。 虽然也有从保存体力方面的考虑,能动口解决的不动手,这样能保存体力以便应对后续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但是枥木内心深处也是愿意给予巫女和辅助人员信任的——单凭这三年来她们的悉心照料。 再退一步讲,以成为佐伯家家主为目的,今后在佐伯家内,枥木需要能够交付信任的人。 有些人只能靠利益维系表面和平,但是也有些人是能够通过真心互换来获得信任,除了佐伯秀甫以外,她需要更多的人站在自己这一边。 坦诚相待,不仅是枥木给予她们信任,同样也是让巫女和辅助人员感到自己是被信任的。以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能换来对方的好感和信任,何乐而不为呢? 这样的想法乍一从枥木头脑里冒出来时,她还对自己感到了惊诧和恐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权衡利弊已经逐渐成为她的思维模式之一,而不再是单纯出于想要帮助和信任他人的本心。 但很快,枥木就想清楚了。 如果三年前的她能更多从权衡利弊的方面去思考,那么事情就很有可能不会发生到现在这个地步。 至少,麻奈如今肯定还是当红偶像。 所以,枥木心中已经再也没有迷茫。 接下来的就是去做就好了。 她面向房门,端端正正地坐在轮椅上等待巫女的到来。 两名巫女推开房门而入时,被正坐着的枥木吓了一跳。 走在前面的那名巫女甚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脑勺嘭地一下撞到了后面那名巫女的鼻子,枥木还听到后面那名巫女因为疼痛发出一声细碎的呜咽。 前面那名巫女的声音 “园……园子大人……?” 枥木一听声音,就听出来走在前面这名巫女是那位较为年长的巫女。 她对着两人露出一个温柔亲和的笑容: “这些年来辛苦大家的照料了,其实我前天已经清醒过来,但是因为出于某些原因,暂且没有和大家坦白,非常抱歉。” 坐在轮椅上,尽管双腿站立姿势受限,枥木还是向两人深鞠一躬表达自己的谢意。 然而,出人意料的,还没等枥木开口解释,惊讶的神色已经迅速从前面那名巫女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镇定和了然。 “三年前的那件案子果然是有内情的吧。” 虽然是疑问句的句式,但是却是用陈述的语气说出。 对于巫女如此快速的反应速度,枥木先微微一愣,随后笑着点点头: “对,我正要去解决这件事。” 一句话也没有多说,甚至连后面那名巫女都还捂着自己的鼻子在状况之外,年长巫女拉住她的衣袖,往旁边一迈错开几步,直接把道路让了出来。 “我在这边还算是有点权限,您放心地走吧,我会通知所有巫女们和辅助人员都为您让路的。” 年长巫女看了一眼枥木手扶轮椅横杆的模样,又略有些担心地追问道: “您还需要有人帮忙推轮椅吗?” “不用,我来就可以的。” 门外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在两位巫女再次诧异的目光中,本堂町走进房间内。被两人投以惊疑不定的目光,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小跑着越过她们,跑到枥木轮椅后握住了扶手。 枥木双手下按的姿势,示意两位巫女放心。 她替本堂町解释: “没事的,她是我认识的人,两位不用担心。是我请求她以巫女的身份混进来帮助我的,关于隐瞒这一点,我也替她向大家道歉了。” “……道歉的事情留到以后再说吧。”一直没有出声、游离在状况之外的另一位巫女也说话了,“虽然我不是那么聪明,也没搞懂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园子大人要去做的事情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们都抓紧时间吧!” “没错,我现在就去通知其他巫女和辅助人员,您放心地走吧。” 说完,两名巫女互相点点头,转身消失在房间内。 “噢呀,我们反而是被落下的那边了,看来我也要抓紧时间了。” 目送巫女离开后,本堂町把藏在袖子下的手枪拿了出来,迅速更换弹夹填充好子弹,用宽大的袖口和轮椅遮挡自己持枪的姿势。 做完这些之后,她推动枥木的轮椅开始跑起来: “那么我们也出发吧!” 第106章 本堂町推着枥木飞驰在路上,木板拼接而成的地面让轮椅硬生生跑出了火车一般哐当哐当的效果。 被颠簸得面色再次发白的枥木挪了挪自己的坐姿: “讲道理,这里的无障碍设施真的很糟糕啊。” 手被震到微微发麻的本堂町对此表示赞同: “我也觉得。” 两人的动静不可谓不大,但尽管如此,她们两个人从密室出来之后的道路可以称得上是一路顺畅。路上遇到的巫女和辅助人员都发自地为她们让路,有关卡和障碍的地方也是全部敞开,让枥木和本堂町两人根本不用停下脚步等待。 “出来了!我想一下接下来是要往……” 顺利出来之后,本堂町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下,在大脑里搜索着在来严岛之前和“仓”的成员分析出来的最佳路径。 没等她从脑海里挖掘出地图匹配上面前的景象,坐在轮椅上的枥木突然伸出手,手指指向某一个方向: “小春,我想你不用想了, 应该是这个方向。” 本堂町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已经站着几名身穿白衣的神社人员。见状,她立即摸上袖口里的枪。 坐在轮椅上的枥木听到身后传来咔的一声上膛声,她没有转头,只是顺着声音按住了本堂町的手,小声吩咐道: “都是没有神职的新人。我先看看说几句,要是有人还有动作你再开枪。” “嗯。” 本堂町反手拍了拍枥木的手背,示意她听清楚了。 稍微调整轮椅的方向,枥木与那几个新人面对面直视着。 她没有开口,带着压迫力的审视视线逐一扫过面前还称得上是青涩的面庞。不知道为什么,枥木的脑海里倏地闪过高专内虎杖伏黑还有钉崎的面庞。 都是差不多的年龄啊…… 怀念高专助教生活的思绪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她看着面前的少年们,开口问道: “你们是清楚地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且出于自己的意愿拦在这里的吗?” 见枥木并不与预想般的那样冲上来就动手,这些见习新人气势顿时因为一瞬间的犹豫而低了半分。但是很快,似乎是领头的一个少年跨多几步,从众人中走了出来。 从动作上来看倒是学到了神官那套繁琐的礼仪,隔着稍远的距离,他对着枥木高声喊道: “我不清楚您的问题到底有什么意义,但是我们接到命令不能让您从这里过去。如果您和这位巫女再往前走的话,我们可能会使用一些暴力来停止您的步伐。” “如果不清楚我的问题的意义,那你们是不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咒术师的。” 清晨过后,太阳光逐渐强烈,许久没有被太阳照射过,枥木感到眼睛出现了稍微的不适感。特别是眼前的见习新人都身穿白色的衣服,在太阳下晃得她眼睛都有些疼。她不由得眯起眼睛,这样才能看清眼前的情况。 “成为一名咒术师之后,你们可能会面临非常多的生死之间的抉择,在极其危险的情况下,作出抉择时,可以依靠的人就只有自己。只会一味地听从他人的命令,你们可能甚至都活不到第一个任务结束。” 枥木再次扫过眼前少年们的面庞,确认出了他们与高专学生之间的差距。 他们不是主动选择成为咒术师,而是被动地被推着成为咒术师。 一边在心里暗骂着神社为了填补人手空缺把什么人都招进来,只会让这些内心没有下定决定的人成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炮灰,一边又在为这些人的挡道和毫无自知之明而感到无奈,枥木伸开自己的双臂,看上去就像是要给予他们一个拥抱似的: “正如你们所见,论身份,我也姓佐伯,只不过你们可能并不知道神社里面还有我这个人了,因为我三年前就被登记死亡,但不管怎么样,我也是完全有资格进入本社;论威胁,你们也看到了,我愿意和你们好好谈话,说明我完全是理智的,并且本意是不愿意伤害他人的——这样子你们能做出判断了吗?” 然而事与愿违,枥木的这一番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甚至这些新人们开始四散开,隐隐形成了对枥木的包围圈。 “唉……” 在只有本堂町能听到的距离,枥木轻声叹了一口气。 仿佛这声叹气是某个信号,枥木手扶着轮椅自己往前上前了半步,与此同时,为首的那个少年也抬起了手对准了枥木—— 嘭—— 最终响起的是震耳的枪声。 是本堂町先扣动了扳机。 刚才还抬起手的少年瞬间捂住自己的手臂,蜷缩成一团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像是落地的铅球一样,甚至还撞到了他身边的同伴们。正要形成包围圈拿下枥木的少年们顿时全都愣住了,被吓到一般呆在原地不得动弹。 弹口造成的伤害在白色衣服的衬托下显得尤其瞩目,子弹穿过的地方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洞,汩汩鲜血从伤口出涌出,少年来回滚动的动作擦得地面上都是血液。有些人开始反应过来,围拢在受伤领头人的身旁。 拦路众人的包围圈瞬间溃散。 只有在这一个瞬间,这群新人才知道,原来甚至不用咒灵,仅仅是凭借着再普通不过的武器,也能对人产生如此的伤害。 人是很脆弱的。会受伤,也会死。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枥木和本堂町,但是这群甚至称不上是踏入咒术界的少年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阻止她们的意图了。 自觉这一枪效果良好,本堂町把枪重新收拢在了袖口里,检查完毕手枪里的弹药后,重新握住了刚刚往前几步的枥木的轮椅扶手,扶着她从围拢在伤者的小圈子继续往本社的方向前进。 路过那群少年时,枥木转头对他们抛下一句。 “见习期结束了,新人们。如果要退出要趁早,有手枪只有面对三级咒灵才能勉强放心。” 顺利摆脱掉第一批阻拦的人员后,走出一会儿之后,推着轮椅继续前进时,本堂町俯到枥木耳旁,小声地说道: “想不到你还挺温柔的嘛。” “故意激怒他们,自己不动手,让你对着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新人开枪也算是温柔的表现吗?” 听到本堂町对自己的评价,枥木忍不住笑出了声,似乎她说的是什么很荒谬的事情一样。 “你不动手,难道不是因为你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吗?” 本堂町歪了歪头,左额前的粉色花型发夹随着她的摆头微微摇晃,看上去有点天真烂漫的样子。 “连自己的四肢力量尚且不能完全掌握,我想就算你能使用咒力,估计也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吧,而且我来之前恶补了很多知识,关于你的知识我也有恶补——咒灵的时候,你当时被评定为特级。” “而且对于没有正确认知到咒灵危险的他们来说,被我这一枪吓退,总比让他们真正面对咒灵之后丧命要好。”本堂町一边列出证据一边分析着,“明明无视掉他们,以去本社为目的行事更加高效率,但是你还是为劝导他们多停留了一会儿,在我看来这就是温柔的行为——虽说我也不讨厌就是了——但如果是我的话,肯定选择直接开枪恐吓他们离开。” 枥木捻住自己落到前额上的头发,来回揉搓了几下,忽然冒出来一句: “有人说过你的洞察力和直言不讳会让人难堪吗?” 本堂町睁大了眼睛,随后发出了开心的笑声: “呀哈哈哈,作为一名侦探来讲,这真是令我感到荣幸的夸奖啊。” “虽说我也不讨厌就是了——这也是我对你的感觉。” 枥木停住了揉搓碎发的动作,把头发别回耳后,用本堂町刚才的话作为对她的回复。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继续往前走一段路之后,视野内终于能看到因年代久远像是被藓类植物覆盖的深色神社屋顶。 枥木再次按住本堂町的手,本堂町瞬间下压扶手,停住了轮椅。 “接下来的是真咒术师了。” 对往这边接近的咒力有所感应,枥木提醒着本堂町。 “一会儿你别动手,贸然开枪可能反而会伤到你自己,你站在我身后,等我给信号才动手。” 本堂町迅速应下:“明白。” 遥遥地看到了几位神官淡紫色的衣袂,静默在原地的枥木没有转头,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几个越来越近的身影,对身后的本堂町问道: “会害怕吗?” 本堂町先是摇摇头,意识到枥木看不见自己的摇头后,又补充道: “怎么说呢……心跳还算正常,但是有点激动的感觉。” “那我比你夸张一些,我感觉我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物理意义上的沸腾。” 枥木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鼻子,看到手上并没有血迹之后才安心地放下手。她还没忘记和五条一起调查,在实验室遇到自己被炼作咒具的血液时,血管中血液奔流涌动的感觉。 而此时此刻,她再次感到了同样的感觉。这说明,利用她血液的人造咒术师离她不远了。 海边的海风呼呼从枥木的耳畔刮过,将要入冬的海风带着丝丝寒意,稍许冷却了她心中的那份无法控制的燥意。 终于,要见面了。 第107章 嘭—— 从不远处传来的巨大声响打断了五条和宫司两人之间的僵持。 两人同时抬头往声音的来源看去,等到再次对视时,五条和宫司之间的气氛已经如同那声巨响一样带上了隐隐的火药味。 五条和跳上舞台时一样无视栏杆, 直接跨过它跃了下来。举起双手一副无害的模样,笑容温和,仿佛他和宫司只是路上偶遇的陌生人之间不小心摩擦了一下的那种程度,让人看了反而觉得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啊呀,发生了什么,怎么入口那边传来那么大的声响。” 挂着笑容的五条语气夸张在宫司面前地喊出声。 嘴上这么说着,但他的目光并没有再往巨响传来的方向看去,步伐也是稳稳地站立在原地,直视着宫司,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如果到这时候还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家主也算是白做了。宫司放下了交叠在身前的双手,恭敬的神色如同面具一般从他的脸上脱落下来,冷眼看着气定神闲的五条。 他先是平静得近乎诡异,随后神情一滞,勾起了自己的嘴角,以一种看透的语气说道: “是秀甫那孩子和你说了什么吧。” “说了什么呢?” 五条伸出一只手比出“请讲”的手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把问题抛回给了宫司。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你到了这地步还那么亲昵的称呼他的名字,你难道不会觉得恶心吗?”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从我们佐伯家出去的人,我也曾经把他当做是继承人来悉心栽培……” 面对五条的挖苦,宫司并没有表现出被激怒的神色,仍是一脸淡然,似乎他和五条又是在讨论某处无关紧要的景色。 “只是没想到悉心过头了, 一开始没让他接触过多作为家主应该担当的必要阴暗事务,才会让他被外人忽悠,跑去所谓的主持正义。” 说到这里,宫司很没有姿态的耸了耸肩,面无表情地开口: “但是不管怎么样,赢家都是佐伯家罢了。” “你的这种自信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五条忍不住皱了皱眉。 对于现在还在自称自己是赢家,他很难不觉得面前的人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看到五条皱眉的动作,宫司仿佛像在这一场对峙中取得了胜利,脸上层层叠叠的褶子也掩不住他神色中透出的快意: “如果秀甫他能够搭上御三家,借此机会以受害者的身份除掉我们,那也就证明,他已经是一名合格的继承人了——不惧生死的胆识,躲避追捕的能力,还有能在御三家和咒术界最强者面前说得上话的人脉资源。哪怕他可能还有些天真,但我想这些等他成为家主后也可以再继续锻炼,反正站在我这边的人也已经被你们清除干净,留剩下给秀甫的也是一个干净的神社。” “不管怎么样,如果你们能够联合起来成功打败我们,那么秀甫他就会成为比我更加优秀的家主——对于一心想振兴严岛神社的我来说,这怎么会是输呢?” 宫司舒展表情,也学着五条先前那样转身面向着海面,眺望着不远处在海面上沉浮的巨大鸟居。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冲五条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我想,五条家的家主不会连一名向你投靠的受害者、帮助你解决旧案的助力都要赶尽杀绝吧。” 然而那份恶意并没有浸染到五条的情绪。他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挠了挠脸颊,思考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出声: “我算是听明白了。对于你来说,不管是你们的命,还是佐伯秀甫的命,全部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只有严岛神社和佐伯家族的这两个名头。” 按照宫司的说法,不管是以他们获胜,还是联合了五条的佐伯秀甫获胜,留下来的佐伯家的人都能从中获利,所以不管怎样的结局,对于他来说他都是赢家。 而与此相对的,栃木和麻奈那样的受害者始终都是其中的输家。 原本的家主和神社高层赢了,她们就是牺牲的代价。 佐伯秀甫赢了,她们就是用来建立名望和与五条搭上关系的垫脚石。 从枪声传来的方向 ,海水开始逐渐被淡淡的红色晕染,洒在海面上的阳光被折射到红漆漆刷过的建筑表面,衬得那红漆仿佛是要沿着栏杆和房柱流淌下来。 五条往脚下看了一眼,被水流流动冲刷着,舞台下的海面也开始逐渐漂浮过血迹。他朝着宫司开口问道: “即便是你和你的人全部都死光也没有关系?” “如果秀甫能够有能力把他们全杀了,我只会赞叹在外漂泊的这三年历练,让他的能力长进了许多。” 宫司面色不变,漠不关心地答道,仿佛五条在谈论的人命并不是他自己。 “你们这些老家伙……” 五条深吸了一口,抬起头,仰望着天。 他没有表现出怒火,此时他只是想起了一些同样麻木不仁的双眼——他见过许多次,绝不会忘记。 “虽然见多了差不多快习惯了,但是你还是恶心到我了。哦呀,等等,似乎是有人来了——” 话还没说完,五条的注意力瞬间被出现在视线里的其他人吸引住了,他微微踮起脚做了一个远望的动作,转头看向自己刚刚来时走过的长廊,宫司被他的动作引导着一并往来者的方向看去。 然而,等看清了来者时,一贯淡定从容的宫司突然脸色骤变,本就不多的血色从他脸上迅速褪去,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咒灵一样,嘴唇不停地颤抖着,半天才吐出一个字: “你、你你你……” 海浪不断翻滚拍打着舞台下的架空木桩,顺带把鲜血的红色像泼墨一般染了上去,海面上越发清晰的血迹让吹拂过的海风都带上隐约的铁锈味。 出现在五条和宫司视野中的两个人一站一坐,身上都很干净,就连裤脚处都没有沾染上一滴血点,只有坐着的那人身下轮椅的轮子滚动时在身后蜿蜒出了一条细长的血迹。 坐在轮椅上的栃木对宫司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笑眯眯地问好: “家主大人,好久不见。” “需要我做自我介绍吗?” —————————————— 紫色的衣诀由远及近,当一众神官与栃木面对面直视时,为首的那名神官露出稍显诧异的神色。他先是盯着手持着□□本堂町看了几眼,略微皱起眉毛,像是老师面对顽皮的学生那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想到巫女和辅助人员那边的管理混乱成这个样子,居然什么人都能混得进去。” 不过,说完这句之后,他就没再看本堂町,对她手中的□□威胁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把目光转移到了栃木身上,开口第一句就是: “你如果不来的话,会是更好的选择。” 显然,和先前那批出来当炮灰的新人,对面为首的神官知道栃木的身份。 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就是当事人之一。 看清那位开口神官的面庞,栃木瞬间从大脑深处挖掘出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她弯了弯嘴角,反问道: “为什么祢宜大人这么说?我觉得我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祢宜,虽说是辅助神社代表人的宫司而设置的职位,然而栃木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某种程度上来说,在神社中的地位并不低于宫司。 掌管严岛神社的古籍管理和术式传承,也是主持实验进行的负责人,栃木和他不可谓不熟悉。 她甚至还记得眼前的这个人是怎么摆出一副良师的姿态,传授给自己咒术相关的知识,又是怎么对她循循善诱引导她捐献出血液的。 祢宜抬手止住了身后要上前的神官,自己上前几步,往栃木和本堂町的方向靠近了一些。他的语气仍像是往日教导栃木那般,声音如同平稳不见波澜的河流,每一丝水流都严丝缝合地钻进听者的耳内: “三年前我就劝说过你,如果你为那些死者鸣不平的话,不妨换个角度看问题,一名死者背后可以让数人拥有咒力,而数名咒术师又可以拯救远比一个人多的生命。从整体来看,这无疑是一单划算的买卖。” 听到这一番话,栃木先是睁大了眼睛,仿佛她听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随后捂着嘴笑出了声,笑得眉眼弯弯: “我还以为你要怎么劝我呢,没想到只是把三年前老掉牙的套路又说一遍,真是无聊啊。” 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栃木居然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声,后面神官神色肉眼可见得变得越发紧张。如果不是有祢宜拦在最前面,他们此时可能就已经动手了。 栃木往后抬手,把手按在了本堂町举着的枪上: “没事啦,看来是我高估了他们的实力,这么看起来他们比起三年前一点长进都没有。” 本堂町微愣一下,但很快她就听从栃木的指示把枪收好,双手重新扶住轮椅的把手,做好一个尽职尽责的推轮椅工具人。 尽管是坐在轮椅上,但是栃木看人的眼神却无端地带着一种从上往下的俯视感。她和祢宜身后的神官一一对视过去,而接到她视线的神官无一移开了目光,不敢与她直视。 视线巡视完一圈后,栃木单手握拳,用食指的关节轻触下巴摆出若有所思状。思考了片刻之后,她结束了思考的姿势,抬起一只手,手指在人群中随意点了一下: “你,你,你……还有你。” 被她点到的神官像是课堂上开小差时被点起来的学生一样,面色看起来难看极了,但此时此刻他们又不敢贸贸然动手,只能干站着等栃木的下一句话。 点完几人之后,栃木的手臂保持着举着的姿势没有放下,她对着祢宜微微一笑。 祢宜突然在栃木的微笑里面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笑容底下有什么东西变质了,至少是与善意完全相反的东西,本能促使他瞬间退后一步,他刚想转头高喊让身后的神官散开,可栃木又继续开口了,高度紧绷的神经无法做出接连反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勾起的柔软嘴唇一张一合地继续吐出话语。 “谁说我是要来为那些受害者讨公道了?” 栃木缓缓展开其余的四根手指,挂在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伸展的手掌在空中猛得一握拳—— 毫无征兆,刚才被栃木点到的那几名神官如同人偶般骤然倒地,血液以一种违背物理常理的轨迹从他们的身体中炸出,像是线绳突然断裂的珍珠项链,血滴滴溜滚动着散落满地,顺着地面木板之间的缝隙掉入海中。 “我是来拿回我的东西的。” 做完握拳的动作之后,栃木再次笑着伸出手指,指尖直直指向祢宜,语气温柔地提醒道。 “借了我的东西,就要有借有还呀。” 第108章 炸开血液四处飞溅,没有被栃木指到的神官衣襟上不同程度地被染上了血点。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怔愣在原地,等意识反应过来想要动手时,却发现有人挡在了他们与栃木之间。 刚才还血流如注瘫倒在地上的神官以木偶般地姿态站立自己同伴的面前,脸上交杂着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神情,显得面目狰狞。身体违背他们的意愿从地上爬起来,以诡异而扭曲的姿态守护在栃木和本堂町面前。 注意到挡在面前的神官血液顺着袴流淌到地面上,滴落出几洼小小的红色浅坑,本堂町十分贴心地扶着栃木的轮椅往后退了几步,避免自己和栃木的衣服也沾上血迹。 目睹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一切,祢宜错愕地睁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栃木居然会主动动手。他看了一眼被栃木所驱使的神官,又看了一眼她仍挂在脸上的笑容,嘴唇颤抖着,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 “你怎么敢这么干!” “我为什么不敢这么干,既然是你们先利用我在先,我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利用你们,难道当初还是我逼你们输血的吗?” 栃木笑着反问。她隔空勾动了几下手指,一名人造咒术师走到她的正前方,举起手中作为武器的御币,对准了站在最前方的祢宜。 “祢……祢宜大人……” 那人显然大脑还有自己意识,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磕磕绊绊地吐出一句呼喊。脸上痛苦的神色不知道是在为自己的伤口而痛苦,还是在为即将对自己人出手而痛苦。 不过,以栃木对于这些神官本性的了解,她猜大概率是前者。 往旁边一侧稍弯身体,栃木从守在自己面前的神官身后探出头来,满意地看到剩下神官眼中出现的动摇之色。 她把双手交叠在双膝上, 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提高了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清她说的话: “神社内部有部分人利用我的体质进行人体实验,对于这一件事情的发生,我感到十分的愤怒和痛苦,但我同时也知道,不应该把怒火牵连到其他不知情的无辜神官身上。” 意识到栃木的话是想要做什么,刚才还是诧异的祢宜神色猛然变为恐惧,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神官,对着他们怒吼: “你们别信!即便她现在说放过你们一时,难道她以后不会继续算账吗?还不快动——” “现在,实验的领头者和部分参与者都已经被我控制住了,相关证据也在正在收集中。” 不等祢宜说完“动手”两个字,栃木轻轻摆了摆手,另外两名被控制的神官一个闪身就到了祢宜面前,两人合力把他制住。这一用力,两个被控制神官身上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汩汩流血,地上的血洼越积越深。 “不知道剩下的大家是否了解此事呢?” 栃木措辞礼貌,似乎她只是在普通地进行询问一样,语调轻缓。 “如果不清楚的话也不要紧,以后回忆起了什么情报和消息,也可以来告诉我。不过,现在我还有其他事情要调查,能不能请让一下路呢?” 现场陷入了沉寂之中,栃木仍然是笑眯眯地等着他们的回复,看起来没有半分焦躁。 终于,第一个人开始低下头,往后退几步让出道路。他身旁的一个人见到同伴的动作,又转头看了看已经开始渗入木板缝隙中的血液,犹豫片刻过后也沉默不语着做出同样的动作,剩余的神官纷纷效仿。 栃木和本堂町面前被空出一条笔直的过道,直直地通向神社本社。她把双手举过头顶,在空中轻拍几下手掌,掌声在只有海浪声的沉默中格外清脆: “我们走吧。” 本堂町手握扶手稍加用力,轮椅前轮稍微翘起,跨上了比地面略高的木质台阶: “让一让,佐伯园子大人要前进了。” 停止了许久的轮子开始咕继续滚动,趟过地面上的血洼,轮椅在地面上留下了细细的血迹。本堂町稳稳地扶住轮椅,不偏不倚地推着栃木走在神官让出道路的正中间。 海浪继续拍打着木质长廊下的支柱,迎面而来的海风把铁锈般的血腥味留在了身后,让栃木有种回到自己第一次来到严岛神社的恍然。 越往里走,记忆越发清晰起来。 不能用脚丈量地面,栃木还是盯着眼前的地面静静地在心中数着。 五百步……四百步……一百步…… 九十步……五十步…… 一步。 走出长廊,阳光重新从头顶泄下。 栃木身后传来解除操控、人体落地的声音。 波光粼粼的海面反射撒在海面上的金光,木质的舞台仍然和栃木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没有半分变化,清爽的空气让一切都格外清晰,只站在远远的长廊底下,就能看到漆红的鸟居遥遥相对。 舞台中央,两人同时转头往栃木的方向看来,刺目的阳光让人影的轮廓都描上白色的高光,毫无阻碍地反射在栃木的视网膜底。 “家主大人,好久不见。” 栃木勾起嘴角,与宫司的问好声与三年前别无二致,问完好之后,她才把视线和五条对上,表情中露出稍许惊讶。 “啊呀,原来您今天还有客人,需要我作自我介绍吗?” 无视掉宫司仿佛要置人于死地的目光,本堂町继续推动轮椅,很快两人就来到了五条和宫司跟前。 五条走上前,微笑着先伸出手: “怎么能让女士先自我介绍呢?我是今天负责解送诅咒师佐伯秀甫、顺路拜访神社的五条悟。” “居然是五条先生,久仰大名呀。没想到这么凑巧,我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栃木握上五条递来的手,两人像是任何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那样,客气地握了握手。 五条露出好奇的神色,和之前对待宫司的态度截然不同,出奇的耐心: “噢,凑巧?是什么事情?” “既然您是为解送秀甫而来,那么这件事情说起来就简单了——我先自我介绍吧,我是佐伯园子。” 五条一愣,重复了一遍: “佐伯园子?” 他满脸不可置信。 显然,解送佐伯秀甫的他肯定看过案件资料,对于其中唯一的死者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五条不可能对此不感到难以相信。 “是的,佐伯园子,我是被诅咒师佐伯秀甫杀害的死者。” 栃木转头看向宫司,对上宫司愤恨怨毒的目光也保持着一脸柔和的笑容。 “宫司大人,恕我直言,我的死亡报告实在是夸大其词了。” 没有理会五条和栃木的一唱一和,自栃木出现之后,宫司的目光就钉死在了她的身上,不管是谁都能看出,他此刻已经不想掩盖自己对于栃木这个披着“佐伯”姓氏的外人的厌恶。 然而,此时现在他想要把栃木赶走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看着她一句句地讲下去。 栃木转身看向本堂町,本堂町心领神会地从袖口中拿出几页薄薄的纸张,递给栃木。 接过报告书,栃木把纸张铺开在自己的双膝上,坐直身体,把笑容稍微敛起: “这份报告,我想五条先生您既然是为解送秀甫而来,那么内容肯定是看过的。” 她抬头看着宫司,一贯的笑容终于消失,变为讥讽的表情,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里面所报告的内容,与事实截然相反。” 栃木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继续说话,语气比最开始郑重了很多: “五条先生,正如您所见,我不是死者。佐伯秀甫也不是凶手,要说是谁导致数名咒术师受伤,失去咒力,那造成这个结果的人是我,但是我并不能被称为凶手——因为我只是收回了我的东西。” 没有观众的舞台没有任何趣味,没有趣味的演出,演出者也不愿继续进行下去。 站在现场的四个人没有人不知道真相,到了现在,面对栃木把一条条事实娓娓道来,反倒是再没有人显露出诧异或者惊讶的表情了。 宫司终于知道,原来这是一场面对他的审判。 栃木的话语还在继续: “我被邀请加入神社,是因为神社发现我的体质特殊,会无意识之中吸收周围咒力。神社以研究我体质来帮助和保护他人的名义,邀请我加入严岛神社佐伯家。” 她把写有自己个人资料的纸张放下,拿起另一张记述案件的纸,海风把举在空中的纸张吹得沙沙作响。 “加入神社后,我配合神官进行一系列研究,并定期配合抽血以供研究。但令我没想到的是,神社将我的血液经过处理后输送给他人,赋予他人咒力,从而创造出了人造的咒术师。同时他们还将这种输血会带来不幸的副作用转移到无辜的普通人身上,造成数人的意外死亡。” “因此,三年前觉察到实验背后的真相之后,我让秀甫只身前往东京,想向咒术高层揭发这件事。可是由于种种原因和意外,在尝试剥离人造咒术师能力的过程中,我遭到能力反噬,身受重伤。这件事情被神社压下来——我的存活被死亡报告隐瞒,罪名被安到秀甫的身上,导致他成为被通缉的诅咒师,不得不得放弃前往东京。事情的真相也就这样被掩埋了下来。” 说完这些之后,栃木放下了手中举起的报告,把纸张放到自己的腿上用手压住,防止它们被海风吹走。 她看向宫司,眼神很平静,像是宣读审判结果的法官: “以上,您有什么需要反驳的吗?” “我算是看明白了。”宫司喉咙嘶哑,他看着面前的栃木和五条,神色狼狈,“你们全部都是串通好的。”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已经搭上御三家的佐伯秀甫在背后联手五条,两人想共同上演一出好戏给他看。 但直到栃木的出现,宫司才发现自己猜错了演员。 另一位演员不是他心心念念曾经培养出的继承人,而是被他视为道具的外人。 栃木到底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和五条认识,没有人能帮这位佐伯家的前任家主解答了。 当然,对于他来说,知道这个谜题的答案,也没有任何意义。 五条随意地把手一摊,耸耸肩: “嘛,随你怎么看。我还没嫌你给我增加工作量呢。” 该有的证据都有了,该有的理由也有了。 就算是栃木和五条这一出全都是演的,栃木所说的本身也都是确凿的事实。剩下仍然不明确的部分,也会随着案件的推翻重查而水落石出。 在五条押着宫司准备离开之前,栃木对着宫司突然开口: “您真该感谢五条先生的造访。” “为什么?” 面对她冷不丁地这么一句,宫司一愣,下意识反问道。 “如果不是他在场,我可能就选择家族内事务家族内解决了——正如你们之前所做的那样。请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一定会如实撰写你们所有人的死亡报告。” 栃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歪头笑笑。 “所以,请感谢五条先生吧。” 像是舞台的幕布落下,演员逐一离场,建立在海面上的舞台只剩下两人。永不停歇的海风畅通无阻地从本社神殿内穿堂而过,奔向海中矗立的鸟居。海面在风的抚动推出波澜,周而复始的洋流顺着海岸线一路北上,滔滔浪花中总会有一滴海水从广岛出发,捎着神社内袅袅的香火气息拜访东京。 “啊,今天的阳光太刺眼了,照得我眼睛都痛” 目送着五条和宫司离开之后,栃木仰头,对着头顶的天空眨了眨眼睛,随后又迅速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声音含含糊糊。 “小春,我们也走吧。” “好。” 本堂町心领神会地没有去看栃木的脸庞,只是快速地应答一声,再次推动轮椅。 在阳光的暴晒之下,来时沾染的血迹已经干涸,轮子和木板连接处的缝隙在磕碰中发出轻响,不再留下蜿蜒的血液痕迹。 第109章 因为五条本人就在严岛, 东京只来了一名辅助人员。 不过,除了辅助人员以外, 还来了一个人。 “锵锵锵——” 遮遮掩掩地走到栃木面前后,五条向旁边一平移,把藏在他身后的人露了出来。 “木记!” 正在整理资料的栃木见到了熟悉的面容后,兴奋地从桌后站起身,冲上去给飞鸟井一个大大的拥抱,语速飞快地抛出好几个问题。 “你怎么来了?高专那边的学业还顺利吗?对了,伏黑虎杖还有钉崎他们怎么样了?” 飞鸟井抬手回抱住栃木,把脸轻轻靠在她的肩上,说话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轻柔平缓,逐一回答着她的问题: “我是来这边帮忙的。咒力控制方面我也有了很多进步,夜蛾校长说我可以把这次机会当成修学旅行。高专那边大家都很好,他们本来还想跟着我一起来呢。” 当然, 一年级生们的原话肯定不是这样子了, 只是善解人意的飞鸟井只挑选了部分说出来。 虎杖:旅行!我也想去修学旅行! 伏黑:如果缺课太多,换个班主任怎么样? 钉崎:附议—— 两人结束拥抱之后, 本堂町不知道从那个角落冒了出来,笑眯眯地补充道: “不过这次木记姐是以仓的身份来的噢。” 栃木这才注意到本堂町的手里还拿着某种仪器。本堂町伸出手抚摸着仪器的表面,一脸怀念地介绍: “这个是用来检测思想粒子的仪器。啊——好久没拿到手了,有点怀念的感觉呢。” “仪器可以重新使用了?”栃木转头看向飞鸟井, “难道木记你……?” “仓”是围绕着飞鸟井的术式而建立的,用来侦破案件的各式仪器自然也离不开飞鸟井的咒力支持。而自鸣瓢引起的案件后,飞鸟井离开了“仓”去往高专学习咒术相关知识, “仓”的运转也暂时被搁置。 而现在本堂町说仪器可以继续使用了,那也就意味着…… 飞鸟井微笑着点点头: “对,我已经重新回归仓了。” “虽然在仓的时候,确实有些令人感到糟糕的回忆,但是也有不少想要来救我的人。”飞鸟井笑意盎然的绿眼睛同栃木对望,“所以我想,或许即使是像我这样的人,说不定也能帮助到他人呢。” 五条竖起一根手指: “还有还有,鸣瓢也要结束休假,准备回仓继续担任局长了,以后你们又是同事啦——就是可惜我这任短暂而伟大的局长要就此卸任。” 他抬起两只手,同时拍了拍飞鸟井和本堂町的肩膀,一脸“我理解你们对我的不舍”表情: “不用太怀念我,即使是鸣瓢局长,也要好好地听他的指令啊。” 本堂町唰地举起手: “五条局长。” “在,请讲!” “您离职前,别忘了吩咐财务那边给我加工资。” “……” 听到“加工资”这三个字从本堂町里说出来,五条周身一震,浑身猛得颤抖一下之后僵在了原地,过了好半晌才敢颤颤悠悠地把视线看向栃木那边。 对上五条心虚的表情,栃木笑得异常灿烂: “是啊,这次可要给我们的功臣,分析官本堂町小春女士,加工资啊。毕竟,做领导的一定要言而有信,你说是不是啊,五条?” “很有道理!” 被栃木笑得仿佛浑身上下有蚂蚁在爬,五条扔下一句话之后,瞬间闪身消失在了三人的视线之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赶着去联系财务给本堂町加工资了。 后来,当飞鸟井也投入到工作时,栃木才发现,或许安排飞鸟井来,不仅仅是为了锻炼她的能力,同时也是因为她的能力确实很有用。 经过不断地学习和练习控制自己的术式之后,检测仪器已经可以通过飞鸟井的能力收集到所有的思想粒子,只要加以筛选,就是比监控摄像头还要精准地情景回放。 再加上本堂町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和前期五条和栃木一起收集的证据,很快,三年前严岛神社诅咒案的真相终于公之于众。 在正式的报告和判决出来之前,结束调查的五条和本堂町一起回了东京,只有还没有结束修学旅行的飞鸟井留下来陪着栃木。当然,飞鸟井本人也很愿意留下来,据她所说,她很喜欢严岛的海景。 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和能让人扰乱的心绪平静下的力量。 飞鸟井是这么说的。 当把最后一项与三年前诅咒案有关的事物处理完之后,季节已经进入了深冬。 站在整理一新的绘马架前,抬头望向自头顶落下的皑皑白雪,栃木把最后一个绘马挂上去,举起手机,对着最后一个绘马按下拍照键。 【希望演出一切顺利!还有把所有想要传达到的感情都传达出去! 】 绘马的右下角标注着写下这个绘马主人的名字—— 长濑麻奈。 滑动手机屏幕,找到了备注为“牧野”的号码,栃木把刚拍好的照片上传上去。看着空白的文字栏后,她思考了片刻,又加上了一句: “麻奈的绘马我已经好好地处理好挂回去了。” 按下发送键后,栃木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往后退了几步,站在稍远处欣赏着重新整理好的绘马板。 从今往后,它又将回归它本来的用途。 将每一个美好的许愿和祈祷传达到神明处。 等看到牧野的回信时,已经是晚上入睡前了。 栃木一边心想着牧野还真是事务繁忙啊,一边点开了回信。 “谢谢你。麻奈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下面配图是两个穿着打歌服的女孩在舞台上露出灿烂笑容,舞台下是如同夜空般星星点点的橙蓝两色应援棒。 是长濑麻奈的妹妹长濑琴乃,和接受了长濑麻奈心脏移植的川咲樱。 把手机贴在胸口,望着床上的天花板发呆了好一会儿,栃木翻身而起,走到书桌旁打开电脑,在社交账号上搜索到“星见事务所”后,按下了账号名称旁的关注键。 除了“星见事务所”以外,栃木的社交账号里还关注了另外一个偶像团体。 腐烂秀秀,一个名字听起来像是僵尸片的七人偶像团体。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栃木突然开始成为偶像厨了,而是因为这个偶像团体的经纪人正是离开星见事务所,以振兴佐贺地方经济为目标的咒术师,巽幸太郎。 巽幸太郎是主动联系栃木的。 这些人能联系上栃木,还多亏五条的帮忙。有他在中间牵线搭桥,栃木在咒灵期间认识的人都被重新逐一联系上,和栃木互换了交换方式。 高专和“仓”的人自然不用说,全都已经安安稳稳地躺在栃木的通讯录里,之前有过几次往来的诸如牧野和巽幸太郎也取得了联系方式,甚至连夜斗的联系方式也有。 栃木:等等,神明也用手机的吗? 不过,至于五条把栃木通讯录里自己联系方式的备注改成了什么……那个不提也罢。 最让栃木不可思议的是,五条居然把太宰的联系方式也给了她。 “你不会是被谁降灵了吧。” 栃木:居然能降灵五条,这到底是什么强者。 收到五条信息的栃木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她还记得五条和太宰之间互不对付。 五条再次发来信息的文字里都透露着怨念: “嘛,毕竟他也算是帮了我们不少忙,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他存在我的通讯录里了。” 所以,当经历过兴冲冲打电话给她问好的一年级生和以前的同事之后,栃木接到巽幸太郎打来问候的电话也不意外了。唯一令她感到意外的就是在他们通话时,背景中传来熟悉的少年声音。 “噢,是狛枝啊,”巽幸太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是你介绍他来我这里的吗?虽说我能帮他解决他的幸运问题,不过似乎他还没有考虑好。再加上前段时间他刚把学校炸了,现在休学也不着急,所以他就在我这边帮我的忙了。” 栃木:…… 把学校炸了,现在的高中生这么猛的吗? 于是,借着巽幸太郎,栃木也和在天际赌场遇到的那个表现奇怪但是脑子意外好使的少年重新联系上了。 “栃木小姐,能再次联系到您真是我的荣幸,听闻您现在成为了严岛神社的大人物,果然有才能的人不管在哪里都能发光啊。” 电话另一旁的少年说话的风格仍然没有发生变化,像是戏剧唱词一样抑扬顿挫的语调,配上夸张和过度恭敬的措词,让栃木脑子里直接蹦出了他说话时的动作姿态。 了解到他就是这个说话习惯,栃木直接把没有用的客套话在大脑里过滤掉,直入主题: “巽先生说你还没考虑好解决你的幸运问题,是因为还有什么困惑吗?” 罕见的,对面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有用夸张的赞叹逃避问题,而是认真思考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狛枝的声音轻轻的,少年特殊的音色中带着沙哑的感觉: “不是的,我对你们的才能毫无困惑,所有的问题都是来源于我自身。虽然我厌恶着我的幸运,但当有能将它从我身上剥离的方法时,我本以为我会很兴奋的,可我并没有,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也曾经为我的这份幸运而骄傲过。” 狛枝的语速很慢,像是这份来自自我的审视需要他仔细斟酌着每一个字词才能说出口,让他放慢了说话的速度。 “它已经跟着我太久了,说是成为我身体的一个器官也不奇怪,我本来以为,我的余生就是和这份幸运彼此折磨着直到死亡。但是现在突然冒出来了另一个选项……我不知道一旦摆脱了它,我该以怎样的姿态继续生活,能不能继续生活下去也说不定,所以,在得到这份幸运之于我到 底是什么的答案之前,我还暂时不能给予巽先生回复。 ” 说完这些之后,狛枝的语调重新变得轻快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非常感谢您的介绍,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谢,谢谢。” “而且我终于实现了养一只不会死掉的小狗的愿望呢!除了它的头上有奇怪的色差和缝合线,面色发青,有时候体型会突然发生改变以外,它还能称得上是可爱呢。” “啊,狛枝同学,那个不要说啊——” 电话背景音传来了巽幸太郎的惨叫声。 今天的巽幸太郎也在为掩藏自己的偶像团体内全都是僵尸而努力呢。 结束通话之后,栃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心中隐隐抓不住的迷雾因为狛枝的一番话开始有了实体,终于要从其中显露出轮廓。 今后、未来、从今往后的打算…… 栃木忽然想起来五条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第110章 第110章 三年前的严岛神社诅咒案最终正式翻案,家入硝子带着报告书和判决结果来到了严岛神社。 “身体恢复得不错,就是视力还是有点问题, ”家入稍稍往后退几步,把空间空出来让栃木坐起来,“不过也不要紧,等慢慢恢复就可以了。” 从床上坐起来,栃木一边重新穿好自己的外衣,一边略带歉意地对家入道谢: “真是麻烦你亲自过来一趟了,明明就算真的需要有人送文件, 也可以让时间更加空闲的其他辅助人员来。” 家入玩笑说: “那可不行,你都不知道五条在高专简直天天上我的医务室来找我,追问我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能来严岛给你做个检查。要不是我还是个大活人,我早就被他直接打包成快递邮寄到你这儿来了。” 对上家入揶揄和调侃意味的目光,栃木略微心虚地把目光移开,干巴巴地回应道: “我过会儿就打电话说他一顿。” 骚扰同事是错误的行为! “好啦,就算五条不说,我本来也打算过来的——你的体质这么有趣,我还想研究研究呢。反正你这儿也是旅游景点,作为报答,给我安排三天两夜的旅游怎么样?” 家入在栃木旁边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唔,公费旅游,这么想还不错。” 见家入不再调侃自己,松了一口气的栃木马上给她保证道: “没问题,我这就叫秀甫去给你安排。” 有了之前的经验,给家入安排住宿的流程再顺利不过。 至于那些经验是从哪里来的, 那就是令人痛苦的回忆了。 比如某位拖着自家神器在神社本殿里偷吃三女神贡品的五元神。 要不是三女神托梦给栃木,在她的梦里委婉提醒了她一下,她还不知道原来自家的神社里面居然还藏了个夜斗。 栃木把偷拿贡品的夜斗和他的神器抓出来时,夜斗还振振有词。 “我有在工作的!贡品是我的报酬!” 夜斗把旁边的雪音拉过来,用手肘捅了捅他,给他比了个眼色。 少年神器满脸屈辱,心不甘情不愿地应和着夜斗的话: “是的,我们在做工作的……” 雪音:如果说仗着游客看不到,在神社屋顶上拔草也算工作的话。 最终栃木还是给夜斗和雪音在神社里安排了工作和住处。 毕竟她也确实是暂时比较缺乏人手。能信得过的辅助人员那边,能力不足,处理不来咒术相关的事情;而有点能力的咒术师大多数也参与了三年前的案件,现在还在等待东京高层的处罚。 于是,身为新任佐伯家家主、严岛神社宫司,栃木现在能够放心交代工作的人十分凄惨地只剩下了两个——一个负责神社日常运营的佐伯秀甫,和一个临时来帮忙的飞鸟井木记。 尽管夜斗有时候是有点不靠谱,但总的来说,他的到来对于栃木还是一件好事的。 至于另一位客人,来的方式就比夜斗正常多了。 当负责神社日常运营的佐伯秀甫找到栃木,说他接待了一个来自横滨的旅游团体的时候,栃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栃木放下文件,看向特地过来和她报告的佐伯秀甫: “横滨?怎么了吗,还特地来和我说一声?” “是来自横滨的武装侦探社,他们来进行年末员工旅游。”看到栃木的表情仍然没有什么波澜,秀甫又加多了一句,“太宰先生在的那个武装侦探社。” “噢,太宰先生……啊?等等!你说谁?” 栃木大惊失色。 秀甫点点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是的,太宰,太宰治先生。因为之前太宰先生在案件里帮了我大忙,所以听说他们侦探社在为年末员工旅游烦恼的时候,我就邀请太宰先生来了。” 在东京的时候,比五条和失忆的栃木更先接触到佐伯秀甫的人正是太宰。太宰通过一系列调查取证和推理,先一步发现三年前案件的真相,并与佐伯秀甫接触。 对于当时背着诅咒师黑锅的佐伯秀甫而言,在其中周旋、帮他传话和揭露真相的太宰确实称得上是他的恩人了。 对于这些事情心知肚明,但是栃木还是对接待武装侦探社感到了一丝丝棘手。 毕竟,太宰先生真的很难搞啊…… 栃木在心里吐槽了一秒之后,还是答应了佐伯秀甫的请求。 于是,现在继前来打临时工的夜斗和雪音,前来员工旅游的武装侦探社,栃木又要给家入硝子安排一个住处。 啊,既然都是女士,要不然就安排在与谢野小姐的房间旁边吧。 栃木灵机一动,忽然想起来似乎与谢野小姐还算是武装侦探社里的常识人,这样安排应该不会有问题。 至于后来由于她的这么安排,家入硝子和武装侦探社的与谢野晶子意外相遇,两人甚至在结束严岛之旅后还保持着联系,最终发展出了让高专和武侦都摸不着头脑的友情,那就是后话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吩咐秀甫给家入硝子安排完房间后,栃木拨通了五条的电话。 对面的五条几乎是秒接。 “喂,小光,是想我了吗?是吧是吧肯定是的吧!” 五条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了活力,接通的瞬间栃木把手机拿远了一些,以保护自己的耳朵,等五条说完话之后才把手机靠近耳旁。 “硝子小姐今天来送资料,还顺便给我检查完了身体,一切正常。她说想在这边玩几天再回东京。” 栃木一五一十地和五条讲着自己这边的情况: “还有,硝子和我说你老是去医务室骚扰她——我都说过了,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硝子她本身就忙,就不用麻烦她特地来严岛一趟了。” “啧,你信她?”电话另一端的五条很不爽地咋舌一声,“她早就迫不及待想去严岛了,要不是还有其他事情没忙完,她跑得比谁都快!” 很快,五条又换了个声音,无理取闹地开始闹腾: “可恶啊!我也想去严岛!为什么没有人帮我来处理事务给我放个假,我的年假去哪里了,还遵不遵守劳动法了!” 伊地知的声音在电话背景里幽幽响起: “五条先生,如果不是您之前一直拖着不处理,也不会堆积到年底有这么多需要处理的事务……而且栃木小姐还在高专的时候就已经帮您处理不少了……” 栃木:…… 在五条开始下一轮无理取闹的时候,栃木默默挂断了电话。 果然,选择给五条打电话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以后还是都发邮件好了! 安排完各项事宜,栃木正要打算坐下来看家入带来的资料时,门外又匆匆跑来一名巫女。 巫女扶着门,气喘吁吁的样子看上去是一路跑来的。 她深吸了几口气调整好呼吸后,连忙对栃木说: “大人,有游客反应在海里看到了浮尸,您快去看看!” 等她匆忙赶到现场的时候,事情已经被旁人处理完毕。 看起来似乎是深谙如何从水里打捞人这一技术活的眼镜男子按着浑身湿哒哒像是一条青花鱼的高个男子的头给栃木道歉。 “你这家伙……一会儿没看住你就跑去入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会给游客带来多大的恐慌,会给神社的负责人带来多大的麻烦!” “因为这里的风景实在是太好了嘛……” 向栃木保证完侦探社绝对会看好太宰,并且等换完衣服之后绝对会让太宰上门亲自给栃木道歉,国木田拎着太宰匆匆离去。 刚从海里被打捞上来的太宰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海水,在地面的木板蜿蜒出长长的水迹。 目送着两人离开的栃木:…… 这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历经一番波折,栃木终于有时间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翻看家入带来的报告书和判决书。 刚翻开文件夹的第一页,一个熟悉的信封从夹缝里面滑落。 栃木把掉在地上的信封捡起来,把它翻了过来。 信封上写着“田中园子”四个字。 她马上就想起来了。这是当时在学校里面她塞给五条当做信物的东西,以防她复活之后的失忆。 不过后面栃木并没有失忆,所以这封信也没有派上用场,一忙起来之后,她也忘了这封信的存在。 想来应该是物归原主吧。 这么想着,栃木把信封放到了书桌的一边,打算还是先看报告。 “……关于严岛神社诅咒一案,已根据被害人佐伯园子的指控成立相应调查组。经调查指控人所述情况属实,现撤销对于佐伯秀甫的诅咒师认定,并根据案件实际情况作出以下判决: “……” 一目十行地扫完判决书后,栃木把身体往后一靠,背靠着椅背,仰起头盯着头顶天花板上的木梁。 她还是有种不真切的的模糊感,快到让她觉得一切仿佛只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不过没等她多惆怅一会儿,门外再次传来破坏气氛的敲门声。 略有些孩子气的语调伴随着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佐伯小姐,佐伯小姐在吗?我带着太宰来道歉啦!” 匆匆调整好自己的姿势,在椅子上坐好,栃木向门外喊道: “请进。” 门外的两人推门而入。 走在前面的带着棕色帽子、西装马甲外面披着同色披风的侦探社成员拍了拍太宰的背,把人从门边一下子推到了栃木前面。 栃木想起来,这位似乎是……江户川乱步,江户川先生? 乱步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拿在手上晃了晃: “我按照社长的吩咐把人带来啦!” 不过需要道歉的某人显然毫无自觉。被推到栃木的桌前后,太宰扫了眼她桌面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资料,伸手一捞,无比自然地就把资料拿到了手里。 “噢,都判了死刑了啊。” 太宰三两下就把报告翻完,挑了挑眉,对栃木祝贺道。 “这下神社内的势力就要大洗牌了——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园子小姐?要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嗯哼哼,说不定我能帮你出点主意解决掉。”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并不是十分的遵纪守法,太宰又补充了一句: “绝对是合法又有效的哟。” “嗨嗨,我要向你们社长举报你私下接委托了噢。实不相瞒,我现在最想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挽救我们神社在旅客中的口碑——震惊!知名旅游景点海面竟漂浮无名尸体,真希望明天不要在新闻里看到这样的报道啊。” 栃木笑眯眯地问道: “太宰先生有什么办法呢?” 栃木盯住太宰。 太宰移开了目光。 栃木继续盯住太宰。 太宰把手中的资料放回了桌上。 栃木锲而不舍地盯住太宰。 太宰往后退步到门边,像是螃蟹一样飞速平移着消失了。 “啊,道歉完了吗?那我也走啦,拜拜!” 见太宰跑走,乱步叼着棒棒糖也准备跟着离开,转身往门口走去。 临走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乱步又转过头来,指了指栃木桌上的信封,留下没头没脑的一句: “记得看信。” 栃木:? 怎么话题突然又跳到了信上? 虽然对于乱步的话一头雾水,但想着他作为侦探社的一员,应该也是有自己的理由的,栃木决定还是听他的建议看看信件。 不过里面信的内容都是我自己写的,也没有什么好看吧。 栃木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打开了信封。 信纸从里面掉了出来,和她记忆中的别无二致,还是写着两段话,都是她自己的字迹。 什么嘛,果然刚才乱步只是随意一说。 正要把信纸重新塞回信封里,把信纸折叠起来的过程中,栃木忽然扫到信纸背面写有什么。 她把信纸翻了过来。 信纸背面的字迹……熟悉,但并不是栃木的字。 那里只有一行字: 【赞同!在严岛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啦! 】 那行字很奇怪,并不写在信纸空白背面的上方,也不写下方,甚至左右都不靠,只是突兀地写在某一处,如同一处空中楼阁一般奇怪。 栃木举起信,看着五条写的这句没头没脑的关心。 赞同?赞同什么? 头顶的灯光穿透举在空中信纸,并不算是很厚的信纸在灯光的照耀下,正面的字迹隐隐透过纸面印到了背面。 栃木先是一愣,然后迅速把信纸翻回到正面,来来回回翻了几次之后,她才搞懂了五条是怎么写了这样一句奇奇怪怪的话在一个奇奇怪怪的位置。 五条那句话的位置,翻过来正好对着栃木曾经写给自己的信中的某一句话: 【最后祝你一切平安,多加保重,让爱自己的人伤心可不太好,别让田中夫妻担心你。 】 保持着举着信纸的动作很久之后,栃木放下了信纸。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边,把室内通亮的照明灯关掉,慢慢地走出办公室。 接近冬季的神社逐渐被盖上一层白纱,游客仍然穿梭在拜殿内祈福。绘马架前,游客带着美好而幸福的笑容把写有心愿的绘马挂到支架上。步履匆匆的巫女偶尔停下脚步,为找不到路的游客指路。栃木甚至看到了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夜斗……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和神社供奉的三女神搭话,幸好夜斗的存在感低,不会惊吓到游客。 她可不想明天能在新闻里一次性看见两次严岛神社的名字。 终于走到了一处没有人的长廊,望着海面上飞舞的雪花,栃木对着双手哈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中最上面的那一条。 电话仍然是秒接。 自信满满的声音再次从手机里面蹦出来: “才过这么一小会儿就又给我打电话,果然是想我了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全文完结】 第111章 短暂的寒假结束后, 高专一年级生迎来了他们在高专学习第一年的最后一个学期。 “啊——不想上学啊,为什么过年躺在被炉里面的美好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 钉崎坐在座位上伸了一个懒腰, 发出长长地叹息声,伸出手臂扒住课桌,脸朝下地趴在了桌面上。 过了好半天也没见到有人回应自己,她又翻了个身,把目光投向伏黑和虎杖: “喂,你们过年都去干什么了?” 伏黑头也不抬: “就是和平时放假一样,没什么区别。” “唔,去找以前学校里的同学一起到处逛逛玩玩,然后也没做什么别的事情了?” 见钉崎似乎一个人很无趣的样子,虎杖搬着自己的椅子,坐到了她的课桌旁边,分享自己的假期生活。 “啊对, 还有过年的时候, 五条老师请我和伏黑一起吃饭了。” 听到五条请客吃饭, 钉崎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 “他居然肯请客!哪里哪里?你们去哪里吃饭, 是银座吗?” 她至今还记得曾经五条衬衫的价格给她带来的震撼。 既然那么有钱,给学生请客的地方想必肯定也不便宜吧。 越细想越觉得亏了,感到自己失去了一个去银座吃高档料理的机会,钉崎瞬间从桌子上弹起来, 发出不甘心地哀嚎: “为什么是我不在东京的时候请客啊。” 虎杖:“我们一起煮的杂煮。” 钉崎:“……” 她重新趴回了桌子上。 “什么嘛,这算哪门子请客,居然还要自己煮——还好我回家了。” 虎杖倒是对杂煮颇为好评: “因为食材都是五条老师买回来的, 所以当然算是他请的客。而且自己煮的过程也很有趣啊,大家团聚在一起,共同努力做出一顿晚餐, 然后再坐在一起享受美食……” 似乎是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虎杖停顿了片刻才回过神,对着钉崎竖起了大拇指: “我觉得很有过年的感觉!” “噫!”钉崎皱了皱眉,对他们三个的厨艺表示怀疑,“享受美食,你们真的能做出美食吗?” 虎杖竖起大拇指的动作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伏黑在旁边适时地补刀: “如果没有执意往锅里放入过量糖,和什么食材都一股脑地往锅里放的两个人,我想那锅杂煮的味道至少还是能接受的水平。” “还好我回家了。” 听完伏黑的描述,钉崎一副庆幸地表情点点头,再次重复道。 三人正聊着天,教室门突然被推开。 背对着教室门口的虎杖回过头,就见到五条站在门边。 五条把手放在耳边,神情夸张: “我是不是听到有人在说我的坏话?” 伏黑依旧头也不抬: “我只是把实际情况复述了一遍。” 走进教室,五条穿过讲台,走到了三人的坐几张课桌旁边,随意拉开了一张附近课桌的椅子,身体侧着坐下。 见五条也来了,钉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向他问道: “对了,小光什么时候回来啊?木记去她那边帮忙,现在也还没回来。” 栃木走得匆忙,没有和一年级生细说发生了什么,只是说自己找到了身体,准备去拿回自己的身体。 后面飞鸟井也去帮忙,本来一年级生以为她们只是去短暂地出个差,没想到这两个人直到过完年,新学期开始也没有回来。 本来高专里面的女生就不多,结果栃木和飞鸟井两个人还一起离开了,搞得钉崎有时候吐槽都找不到人一起吐槽。 说到这个话题,伏黑终于把头抬起来。 他看向五条,神情中闪过一丝犹豫: “我听说栃木小姐她……改回了原名,现在已经是佐伯家的家主了?” “佐伯家?” 虎杖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是之前伏黑给他们提起的那个家族。 他略带诧异惊呼出声: “这不是就是严岛神社的那个家族吗?栃木这么厉害的吗?” 五条坦坦荡荡地点了点头: “对,所以这段时间她都在忙家族内的事务,木记也是自己决定留在那边给小光帮忙的。” “原来是这样啊。”得到了答案,钉崎脸上却还是若有所思的表情,“那小光是不是就不会回来高专当助教了?” “……好问题。” 就算自信如五条,也被钉崎的这个问题难倒了,噎了一下之后给出了一个含糊的回答。 “回来的可能性很小吧。且不说栃木小姐愿不愿意来高专继续当助教,就算想回来的话,虽然现在她才坐上了家主的位置,但她毕竟也不算上是正统继承人,只不过没人打得过她而已。要是现在她离开严岛,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出事。” 对于咒术界和各家族更加了解的伏黑结合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和以往的经验有理有据地分析着。 他摊开双手,眼睛飘向五条,语气平静: “除此之外,我想,栃木小姐也不想回来看到某张曾经剥削自己的上司的脸吧。” 钉崎附和: “这点听起来倒是很有道理。” “唔——受到了暴击!” 接到了伏黑的视线,五条捂住自己的心脏,作出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 没等五条开口反驳,教室门口又传来了推门声。 出现在门边的夜蛾向五条招了招手: “五条,稍微过来一下。” “来了!” 刚才还装作残血的五条瞬间满血复活,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门口,临走前还不忘顺手把教室门关上。 两人并排走在教学区的走廊上。 夜蛾目光微微侧向五条,仿佛只是无意间随意选择了一个话题打开对话: “刚刚听你们在聊栃木的事情。” “是。” 五条没有否认。 收回了瞄向五条的余光,夜蛾重新把目光投向前方: “她最近被高层抨击得厉害——因为她提出来要和政府建立合作,就像是建立异能特务科介入异能力者的管理,她打算以广岛县为试点,建立咒术特务科。” 停顿了一下,试探着先想要看看五条是反应,见他并没有说什么,夜蛾干脆先给出了自己的观点: “作为我个人,我是支持她的。毕竟现在的高层……不用多说,你我都明白。从这个角度来讲,我是希望能和政府建立合作关系的——至少让咒术界不要成为少部分高层的一言堂。而且,如果能和政府合作,不仅能从民间筛上来更多流落在外、没能接受咒术教育的咒术师,同时还能减轻一部分辅助监督的负担。从长远来看,有助于缓解人手严重不足的问题。” “广岛县离东京和京都都远,家族方面也是严岛神社的佐伯家一家独大,即便近年没有出什么强者,作为老派家族来讲,底蕴也还是在的,作为试点来说确实合适。”说到这里,夜蛾叹了口气,“但是栃木……佐伯园子她毕竟也才刚当上家主,就算她本身实力可以,身边还有特级的飞鸟井在帮忙,我还是担心这个提议会不会跨步太大了。” “这一步总要跨出的,只不过是早晚的区别。” 和夜蛾并肩而走的五条转头看向窗外。 尽管过完了年,冬季还没有完全过去,窗外仍然是一片白皑皑的雪景,被压埋在雪下的植被树木只露出棕褐色的枝干,还没有从冬眠中清醒过来。 五条勾起嘴角: “既然如此,早一点岂不是更好?我相信小光能做到,也会不留余力地支持她。” “这样啊……”夜蛾先是一愣,紧接着也无声地笑起来,“看来果然是我的年纪大了啊,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 这位曾任五条班主任、现在成为东京都立咒术高专校长的教育前辈看向这个走在自己身旁、高出自己不少的青年,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背: “我也支持你们。” 走到拐角处时,夜蛾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来吩咐五条某件事的。 “对了,差点忘了叫你出来是有别的事情。” “嗯?什么事。” “这学期我新招了一个老师,她应该这会儿快到了。”估摸了一下时间,夜蛾对五条说,“你去接她到我办公室来吧,我和她说好了,我让她在高专门口等人接她。” “新老师?” 五条略低下头,眼睛从墨镜后露出来看向夜蛾,似乎是对这件没听说过的事有些意外。 “是什么时候招的,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是位有教学经验的好老师。去吧,别又迟到让人等着了。” 没有正面回答五条的问题,夜蛾露出个略带神秘的笑容,告别后转身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带着一头雾水的疑问,五条向建筑外走去。 由于有阳光的照射,尽管室外都是积雪,但却比没有暖气只有穿堂风的过道还要暖和。 踩着脚底的落叶和积雪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五条心想着冬季到底什么时候会结束。虽然他对于季节并没有什么喜好厌恶,但他还是希望天气能温暖一些。 如果天气能回暖的话,小光那边过冬应该就会稍微舒服些。 五条还记得自己上次短暂地溜去严岛看望栃木。本想给她一个惊喜,结果感冒缩在被窝里休息的栃木反而给五条了一个惊吓。 我就说怎么最近都改发邮件了,原来是怕感冒虚弱的声音被我听出来。 自那以后栃木每发一次邮件,五条都要打电话回去好好确认一番。 穿过校内七拐八拐的建筑,终于走到接近校门口的石阶道上。石阶上并没有积雪,只有清扫过后剩下的浅浅水迹。 五条沿着主干道往校门口的方向漫步,抬头眺望向前方,寻找着夜蛾口中“新老师”的身影。 忽然,他看到了什么,脚步一顿,随后又迅速加速步伐,快步向前走去。 五条看见了一个背影——不是很清晰,但是很熟悉。 熟悉得就像是他每天都在脑海里面模拟的那样熟悉。 接下来更像和他预想中的剧情一模一样,那个身影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五条熟悉的笑脸,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他。 伴随着五条靠近的步伐,那笑容变得越来越清晰。 走到那人面前,五条伸出手,手掌轻轻贴上了那个人的脸庞,以此确认这并不是他在白天闲暇休息时突如其来的梦境。 是温暖的,有触觉的。 他听到自己开口的声音中带点难以置信和激动的颤抖: “你怎么来了?” “神社那边的事情基本处理完了,家族里面的反对声音也都消失了,日常运营只靠秀甫一个人也能维持。推行咒术特务科的计划还要和东京的高层继续商讨,所以我就亲自抽身过来一趟。” 栃木举起双手,将五条的手掌包裹在手心中。 “但是,即便异能特务科能顺利成立,成为一个优秀的组织,我想,在经过漫长时间的洗礼之后,也难免会腐败和僵化。那样子的话,就必须要保证未来能有心怀善意并有能力的人,继续开拓出正确的道路。” 她仰起头,看向五条: “于是,我就想到了你之前说过的话——你想要培养出你的伙伴——或许成为一名老师,培养出在未来能够带领咒术界发展的人才,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你就来高专了?” “对,毕竟夜蛾校长可是一个遵守劳动基准法的好上司。”栃木的笑容中带上几丝促狭的味道,“不过嘛,还有别的原因啦。” 是什么原因? 正当五条想要这么问出口时,他看到了栃木的眼睛。 那双黑色的眼睛中倒映着自己惊喜的面庞。 瞬间,得到答案的五条觉得,这个问题没必要问出口了。 栃木伸展开双臂,笑着对五条说: “我回来了。” 穿过树枝的风吹掉了上面堆积的积雪,落下的积雪发出簌簌的声响,融化的雪水带着树梢新芽充满生机的气息一并钻进风中,拂过五条的鼻尖。 沉默了许久之后,五条伸出手臂,环抱住面前的栃木,源源不断的暖意从怀抱中传来。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欢迎回来。” 那一刻,五条终于意识到—— 原来如此,已经是入春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