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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0

作者:枕酒眠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7章 猎尸(2)


    夜深了, 四周静悄悄的。


    兰危坐在离篝火最远的地方,靠着一颗大树,安静打坐。


    漫天星斗璀璨, 闪个不停,所有人都在睡觉或是打坐,连马都伏在地上打瞌睡, 只有柴火燃烧, 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忽然, 有什么东西趴上了他的脖子, 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那人抱住他脖子摇个不停,在他脸颊边蹭来蹭去, 就差打个滚了。


    他自然知道是谁, 伸手将对方从肩膀上捉上来,顾易挣脱他的手,又飞到了右边肩膀,这回真的在他肩膀上一躺, 打了个滚。


    “哥哥哥哥,终于见到你了, 我好开心。”


    兰危只好又将人捉下来, 淡淡道:“别闹。”


    顾易耍赖道:“就闹就闹, 我最喜欢和哥哥玩了, 好久不见, 我快想死你了。”


    兰危将他抓下来, 放在手里:“都好了么?”


    顾易笑嘻嘻道:“好了一半, 还没有好全, 见到哥哥, 才算好全了,你就是我的药。”


    兰危依旧面无表情,将人放到了一旁。


    顾易心想,自己老是变得小小的也不是事,这样只会引起父爱而不是爱情,于是变成正常体型,在月光下,碧绿的身形轻灵纤细,他带着面具,分不清是少年还是少女,声音却很甜蜜,语气永远有两分撒娇的意味。


    他捧着脸道:“这里好黑啊。”


    兰危:“嗯。”


    他又抱了抱胳膊:“有点冷。”


    兰危:“有吗?”


    顾易:“有啊,冷死我了。”


    兰危:“我带了衣服。”


    顾易磨牙:“我穿的下吗?”


    兰危沉默了,顾易想了想,将手贴在他的手心,然后抬头,清脆笑道:“你的手好暖和。”


    兰危看了看手掌,似乎有些疑惑。


    顾易在他的掌心划着玩:“我闷了半个多月了,差点闷死了,今天终于见到了人。特别想说说话,哥哥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然后眼巴巴地盯着他的眼睛,兰危总算没说出“没有”两个字,向他道:“你好些没。”


    顾易笑道:“好巧啊,我想问你的也是这个,你说我们两是不是心有灵犀?”


    兰危:“?”


    顾易:“其实也不一定是心有灵犀,反正我一直想你,每天担心你过得好不好,你和我心情一样,所以也和我有一样的问题。”


    兰危已经被他绕晕了,觉得应该就是这样,便点头。


    顾易话锋一转:“那你的意思是,你也想我了?”


    兰危:“想?”


    顾易:“见到我的时候会开心,就是想我,你开心么?”


    兰危思索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想不出来,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顾易抱着膝盖,坐到兰危旁边去,半靠着他:“不管你怎么样,反正我很高兴……可能再过一段时间,你见到我,就会有这种心情了。”


    顾易今天出门的时候其实没怎么注意兰危,这会儿靠近才发觉,他身上的气质似乎冷了许多,倒不是对他的态度冷,而是周身的气场,越来越冷淡内敛,也越来越有气势。


    方才说他手掌暖和,也是瞎扯,他身上的温度明显比正常低一些。


    相反的是,这段时间里,他时常觉得体温升高,脾气也愈发活跃热情。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变化,他还能理解成自己只是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所以性格大变,现在兰危和他有截然相反的变化,由不得他不往《朝暮春秋卷》上想了。


    大概就是日月行和千秋寂两者的区别,原本的兰危性格并不像原著后期那样冷酷无情,只是比常人稍微冷淡一点,只是日月行越练越深入,让他性情也日复一日,变得越来越冷酷。


    现在他还肯将自己一个来路不明的精灵留在身边,开开玩笑,要是后期的兰危,那真是铁板一块,他削尖了脑袋恐怕都钻不进他的世界。


    顾易靠在兰危身上,渐渐越靠越近,后来干脆抱着他的手臂,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打了哈欠:“借你肩膀靠一下啊,哥哥。”


    兰危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有人靠着,他也没办法再打坐修炼。


    但他没有将他推开。


    顾易肯定不会就这样睡着,迷迷糊糊地和他闲聊:“哥哥今天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在想什么东西吗?”


    兰危竟然真的回答了:“在想……我一个师兄。”


    顾易心想,你坑爹师兄多了去了,不过能让你上心,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便漫不经心:“是吗,是谁啊。”


    兰危语气平淡:“你应该也见过,就是你上次在洞穴遇到那个。”


    “他?”顾易声音几乎都变了样:“你想他做什么?”


    “因为……想不通,我看不透他。”兰危声音缥缈。


    顾易做贼心虚,一下坐直起来,总感觉现在的兰危烫人。


    “有什么看不透的,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看不出来吗?我看他脾气暴躁,眼高于顶,肯定就是个不可一世的混账。”


    兰危:“不,他品行高洁,含霜履雪,和别人都不一样,是真正的君子。”


    顾易:“????啊?”哪来这么深的误会。


    顾易:“你怎么看出了的?我看他从头到脚都一股傲慢气,高高在上像别人欠他八百万似的,你怎么从这里面看出了品行的?”


    兰危:“他救了我,却不承认;不想让我为他涉险,宁愿贬低自己;看似不假辞色,背地却……他对我很好,和那些心口不一,口蜜腹剑的人比,不是一等一的君子,又是什么?”


    顾易目瞪口呆:“你说清楚,背地却,什么?”


    兰危皱起眉头:“他背地说……若是女子,必会……”说到这,脸上竟有些宠溺的意味,摇了摇头,似乎自己也觉得好笑。


    顾易看着他的笑容,整个人都裂开了,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那天信口胡说,兰危竟然听到的,他还做不做人了!!!


    他心虚太甚,默默将自己缩得很小很小,趴到了一边的叶子上去。


    兰危看他趴在叶子上,道:“你不是冷么?”


    顾易自暴自弃:“别管了,冷死我算了。”


    没过一会儿,身上一重,睁眼一看,竟然多了片叶子盖在身上。


    他像虫子一样缩进了叶片中心,看,这叶子绿油油的,多像他的裹尸布。


    ……


    次日,继续往前行进。


    顾易告诉兰危,自己白天偷偷跟在他们队伍后面,晚上没人了,再来找他。


    然后,他回到了自己身体里,坐在马车之上。


    他抱了一方靠枕,左思右想,都觉得丢人,丢人就算了,还丢到了兰危面前去了,他以后面子往哪里搁。


    他懊恼极了,连病弱的样子都演的敷衍。


    陆文行见顾易心情不好,越发不敢在他面前晃悠,偷偷摸到了马车外面,认真驾车。


    到了晚上,顾易还是兢兢业业地去兰危面前刷存在感,陪他聊聊天,说说俏皮话,逗逗他笑,但是肢体接触是万万不敢了,乖得像个鹌鹑。


    没过几天,就到了齐国,正常普通人步行至少十多天的路程,由他们来走,也就三四天功夫。


    入了齐国境内,顾易便拿出了猎尸图录,为了更好完成任务,师门特地做了这个图录给他们参考,上面记载的都是一些横行乡里的大怪,是猎尸的重要目标,图录省去他们寻找的功夫,只要跟着地图走,挨个刷怪就行。


    刷怪自然用不着四十个人一起上,分成小队效率更高,他自然点了钟渝和他的死党,再加上陆文行,他们十人一组。


    他演了三天的病弱模样,中间引起了钟渝的屡次侧目,但偏偏他和陆文行嘴巴极紧,一点风声也不敢透露,但越是这样神神秘秘的,钟渝越是好奇。


    晚饭的时候,他将被血包染红的手帕丢出来窗外,特意挑在了钟渝会看到的方向。


    没过多久,染血的帕子就被钟渝捡到了手里。


    他盯着帕子上的鲜血,若有所思,很快,露出了一抹“果然如此”的得意笑容。


    晚上,到了一个地缚灵地界,正常人只要进入这片地方,就会迷路,然后像撞上蛛网的昆虫,在里面被地缚灵慢慢吸取掉生命,作为养分。


    要勾它出来,自然需要有人做引子,顾易坐在马车车板上,同大家商议:“大家觉得,这个引子应该由谁去做呢?”


    钟渝想也没想:“我们笨手笨脚的,一个不小心,恐怕反而会坏事,除了顾师兄,还有谁能担此重任呢?”


    顾易故意叹气:“若是平时,还用问你们么?可我现在有伤在身,若是像上次彩林,你们一哄而散,留我一个人,岂不是危险?”


    众人脸上表情精彩纷呈,唯独钟渝面不改色:“上次尸王实在太凶残,我们可没有师兄勇猛,一见那么个庞然大物,吓得剑都举不动了,除了逃,还能做什么?这次不一样,地缚灵怎么也不会有尸怪凶残。”


    其余的人面色平复下来,也跟着他地劝道:“就是,我们这次肯定不会再逃。”


    “地缚灵一现身,我们就立刻出手!”


    “师兄放心,有危险我们挡着,绝不会让你受半点伤!!”


    顾易一笑,爽快收起了图录:“既然如此,你们可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啊。”


    说罢藏起了佩剑,一个人架着马车,长驱直入,奔进了那一片树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兰危:师兄真好


    第28章 猎尸(3)


    树林之中, 古木参天,茂盛的枝叶将湛蓝天空分割得支离破碎。


    马车闯进树林之后,惊飞了停靠的飞鸟, 在稀疏的树干之间奔驰,没过多久,忽然, 平地受惊, 高高扬起前蹄, 然后, 原地打转。


    顾易从马车中下去,像任何一个误闯进来的普通凡人一样,对着眼前的一幕不知所措。


    马儿丧失了辨别方向的能力, 再也没办法向前走出一步, 在原地转来转去。四周寂静无声,虫鸣声,鸟飞声,和树叶拂动声, 似乎一息之间,全都凭空消失了。


    耳畔只有风声, 十分微弱, 从四面八方刮来。


    风声掩盖下, 一个影子在地面飞速移动, 目标正是顾易所在的位置, 但就在阴影移到脚下的刹那, 顾易忽然起身, 飞到树干之上。


    影子随着顾易的动作, 往树干上追来, 这便是那个地缚灵了,顾易高声道:“钟师弟,可以出来了!”


    没有人回答。


    阴影化作五指模样,准备伸手过来抓他,顾易立刻又飞往别的树上,叫道:“钟师弟,张师弟,周师弟,李师弟!”


    依旧没有人回答。


    似乎这个树林里,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


    他手上没剑,只能闪避,地缚灵穷追不舍,见他游鱼一样滑手,顿了一顿,而后,竟将阴影分散成无数份,从空中扬起,向他飞来。


    这下避不开了,他被一块阴影粘上,脸色变得煞白,动作也迟缓,这下其余的阴影一哄而上,顿时将他的身体彻底吞噬。


    ……


    不远处,有人目睹了这一切。


    “咱们真的不过去吗?不是只说让他吃吃苦头……”


    “就是,我们去晚一点,日后和他说是失误,再捧捧他就行,他那么好糊弄……若是受伤严重了……”


    “受伤严重了,我们必定吃不了兜着走!不说师父要生气,锦城顾家发起火来……”


    钟渝靠在树上,咬着一截狗尾巴草,神态自若,嘴角还挂着一抹悠闲的笑容,似乎此刻不是怪物当前,而是少年们出门郊游。


    他笑道:“原本我也想教训教训他就得了,免得他整天不可一世,真当没人比得上他。但是后来……”


    他脸上的笑容愈发天真,说出的话却恶毒无比:“后来我却想到一个更好玩的主意,你们想想,那么骄傲的顾师兄,整个玄尘山排名第一的顾师兄,若是就此残了伤了,变成废人了……是不是很有意思?届时你,我,我们,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将他当灰尘一样踩到脚底下,他那时候的表情,一定有意思极了。”


    陆文行嘴里被塞了布条,身上五花大绑,扔在离他们极远的地方,此时正着急的“唔唔”出声,挣扎不已。


    钟渝的死党,自然与他臭味相投,十分认同这番观念,但还是有些犹豫。


    “顾师兄真会对付不了这个地缚灵?若是像上次尸王那样,他好端端的回来,那我们岂不是惨了……”


    “就是,这次我们可都打过包票要及时去出手,要是他事后就这个问题发难,我们肯定会被处置……”


    钟渝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这个嘛,就要问我们的陆师兄了。”


    说罢走到陆文行面前,拔下塞他嘴里的布条:“陆师兄,这两天你与顾师兄朝夕相处,想必他的秘密,你是清楚得很了。”


    陆文行摸不清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打着哈哈道:“能有什么秘密,我没注意啊,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事?”


    钟渝将那方染血的帕子拿出来,心满意足地欣赏他瞬间变化的脸色,拍了拍他的脸颊。


    “看到没有,你不说我也知道,少管我们的事,否则只会给自己惹火烧身。”


    他将布条重新塞回去,回身向众人道:“这是顾逸车上落下的帕子,他受伤比我们想象的重得多,偏偏自己逞强,一直遮遮掩掩不肯说出来,由此,在猎尸中失败,沦为废人,也是他咎由自取,可怪不得我们了。”


    人群里有人脸色变了变,钟渝敏锐地注意到了,点出他的名字:“周师弟,你想说什么?”


    那名弟子眼神闪烁,片刻后,压低了声音:“钟师兄,现在只有我们自己人……你老实说,不会是想让顾师兄死在这里吧?”


    与其这样得罪顾易,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让他死了,更加干脆……


    钟渝却疑惑道:“让他死?”


    “为什么要让他死?我们恨的不过是他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只要让他失去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变成自己最看不起的样子,就足够叫他痛苦了。他这个人又讨人厌又不够狠,只要我们道歉道得认真,他一定会认为是自己倒霉,而不会将我们怎么样的……这个笨蛋,注定给我们耍得团团转了!”


    他说罢,又露出那种招牌式的天真笑容,将染血的帕子丢了下去,拿起一旁的武器:“好了,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去救他吧,别真让他死了,那就不好玩了。”


    一行人快速飞到地缚灵的位置,八口宝剑明晃晃对准正在享用顾逸的地缚灵。


    地缚灵察觉到危险,但不肯放弃到嘴的美食,拽着顾易东奔西逃,口诀从八方砸下来,剑光闪烁,将它逼得一会儿分散,一会儿聚拢,最终也无路可逃,化作一团,缩在剑圈之中。


    收服了邪祟,树林里便只剩下顾易火红的身影,安静躺在地面。


    地缚灵包裹住猎物之后,会从太阳穴开一个针孔似的小口,伸进触角,吸食人的脑髓,人脑之中的情况错综复杂,脑髓损伤需要把握一个度,多了就死了,少量的话,虽不致死,但是从从前在地缚灵口下抢救出的幸存者来看,大多都会智力下降,神志不清,甚至有的会忘记从前所学技艺,连简单的吃饭行走都做不到。


    同样的情况放到修道之人身上,最直接影响的就是资质、修为和用剑。


    脑子都坏了的人,还想做天才,想和以前一样正常修炼,实在痴人说梦。


    众人对视了一圈,知道这会儿该去叫醒顾易了,但是不知道叫醒之后他会是什么状态,一时有些犹豫。


    要是一点事没有,他们就倒霉了;但要是傻得太过,连人都不认识,他们也没什么看戏的乐趣了。


    “顾师兄,醒醒。”最终,还是钟渝上前,蹲下去,拍了拍顾易的脸。


    “顾师兄,你没事吧,快,醒醒。”他叫人不醒,干脆拿剑柄去拍,不过对上这么一张脸,倒真舍不得下手太狠。


    他拍了一会儿,见人还是没醒,电光火石间,忽然升起一个不详的念头,缓缓伸出食指,探向了顾易鼻息。


    随后,他被烫似的,猛地一下收了回来。


    “死,死了……”


    他抬头,艰难地看向这群同伙。


    众人都不可置信,他们一下就从捉弄同门,变成了杀人犯,他们连忙上前检查,可是结果很明确,顾易确实是没有气了,


    人死不能复生,死透了,也只有埋了,但是他们做贼心虚,哪敢面对顾易的遗体,找了个山坡往下一扔,便想赶紧逃走,走了一段时间,钟渝忽又想起什么,停步道:“不行!”


    “顾师兄在执行任务途中死了,我们不带遗体回玄尘山,本就说不过去,就算天气炎热,不能停灵,也要给他准备棺椁,好好安葬,日后师门和顾家的人问起来,才好交代过去,否则就算糊弄过师父,顾家的人也会记恨我们。”


    然后他点了几个名字,飞速道:“你们几个,随我回去抬他的尸体,其余的人,抓紧去镇上买口棺材,有什么样的买什么样的,今晚就给他下葬了!”


    兵分两路,钟渝带着人回到刚才扔下尸体的山坡,等找下去时,却再一次脊背发凉。


    山坡下面,早已没有人了。


    尸体不翼而飞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诈尸


    第29章 猎尸(4)


    齐国的夜晚天气凉爽, 野外草地之上,蟋蟀在草丛之中歌唱,萤火虫提着绿灯笼飞舞, 明月照亮了这片大地,一行人趁着月色,匆匆赶路。


    队伍一共八个人, 个个佩剑, 身后带着辆吱吱呀呀板车, 上面驮一口简陋的黄木棺材。


    有人以为他们是为客死异乡的亲人收尸, 有人以为他们是带着死去的亲朋落叶归根。


    ——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棺材其实是空的。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让这口棺材, 装上应该要装的人, 发挥应该发挥的作用。


    尸体不见了,陆文行不见了,马车不见了。


    只有两种可能,顾易死而复活诈尸了, 带走了人;或者陆文行挣脱了绳子,带着尸体逃跑了。


    钟渝到这时候才觉得后悔, 他忽然明白一个道理, 事情要么不做, 要么做绝, 若是当时发现顾易死了, 直接把陆文行杀了灭口, 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了。


    现在的局面, 不管是以上哪一种结果, 都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当务之急,就是趁人还没有走远,抓紧去追。不管真死还是假死,都要在他们碰到别人之前,将人真正塞进棺材里面。


    可惜,连夜奔走几十公里,将四周全找了个遍,都找不到人。


    越到后面,他心情越是烦躁,一旦做的事情暴露,他们就必须面对师门的处罚和顾家的仇恨。


    到时候千夫所指,身败名裂,他们八个人都得下去给顾易陪葬。


    一定不能让他见到别人。


    一直找不到人,他们就改了注意,先去找向月白峰另一个小队,这样若是陆文行去找这支队伍求助,他们也好应对,不至于太被动。


    分手不久,和另一小队的距离还不远,几人找了个地方藏起棺材,很快就赶上了对方,见陆文行不在队伍之中,钟渝这才放下心来。


    他编造借口,假称遇到了厉害的邪祟,顾易带着陆文行驾车逃走了,他们八个人好一番折腾才逃出生天,慌不择路间逃到了这里,撞上了他们。


    既然有厉害邪祟,自然应该抱团抵御,这个队伍很热情的欢迎了他们,开始商议对付那个邪祟的方法。


    钟渝心不在焉的应付着他们,心里却高度紧张,眼角余光随时观察四周,生怕陆文行什么时候会架着马车,带着顾易的尸体前来告状。


    怕引来邪祟,火堆被人灭了,十八个人静悄悄坐在一起,有人忍不住开口埋怨:


    “遇到危险,顾师兄竟然借着有马车,甩下师弟先行逃了,亏我们平时那样敬重他!”


    “就是,平日里那么高傲,遇到事情,也该敢为旁人先,竟然丢下师弟逃跑,哪有一点做师兄的样子!”


    钟渝笑得天真,反倒替顾易说起话来:“顾师兄想必也没有办法,他受了重伤,不想旁人知道,只能强撑着来猎尸,这种情况下,自保尚且困难,哪里考虑得到我们呢。”


    旁人大惊:“他竟然重伤还来逞强?胡闹!”


    “就是,他还说只是有点不舒服……早该料到了,若非情况严重,也不至于一路躲在马车里。”


    “真给他害惨了!动不了手就早说,还出来拖累人!”


    钟渝这次任由他们七嘴八舌地指责顾易,良久后,才恰如其分的叹了口气:“这些便不说了,好歹我们还活着,只是不知道顾师兄如何了,他既受重伤,可千万别再遇到什么危险才好。”


    人群中不知是谁,感慨道:“你对他的感情,可真是没的说啊。可他对你……啧啧啧啧。”


    钟渝目的达到,没再说话,大伙儿感慨完,也就作罢。


    到了深夜,睡意上涌,大家多少都有些支撑不住,东倒西歪地开始打瞌睡,起初还都能勉强支撑着清醒,但没过多久,到底睡倒了一片,鼾声四起。


    只有钟渝还保持着警惕,丝毫不敢松懈,集中注意力听着四周动静。


    这样的紧张中,还真给他听到了一些东西。


    车辙的滚动声,从极远处响起,由远及近地驶来,在这落针可闻的深夜,不啻于一道惊雷,炸在钟渝耳侧。


    钟渝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连忙叫醒身旁的同伴,让他们一起来辨认这个声音。


    八个人都醒转过来,面对越来越近的车辙声,毛骨悚然,惊慌失措,都确认是顾易或是陆文行要来了,钟渝当机立断站了起来,拿起剑,用极轻的声音道:“去拦住他。”


    八个人一起行动,拦住了在路上行驶的马车。


    没人赶车,但是马车好像有灵,自动停了下来。


    钟渝唤道道:“顾师兄?陆师兄?”


    车内,没有人回答,只有风卷动门帘,飘忽不定。


    钟渝道:“不管车上是谁,都下来我们聊聊吧,今天的事全是误会,你们忽然不见了,我一直都在为你们担心。”


    没人说话,只有马儿不耐地甩甩尾巴。


    钟渝舔了舔嘴唇,笑道:“顾师兄,你行事向来爽快,怎么今日这样婆婆妈妈?有什么事情,咱们说开就好,今天确然是个意外,陆文行不可信,就是因为他多事,才让我们没来得及出去救你,你若信他,可就冤枉了我们,以咱们的交情,你总该给我们个辩解的机会。”


    但还是没有回答,有人绕到车后,忽然变色道:“钟师兄!!”


    钟渝不耐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


    他也跟着过去,一看马车后的场景,也变了脸色。


    棺材!


    他们刚才藏起来的那口棺材,连着板车,被系在了马车后面。


    他知道来人是故意装神弄鬼,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上前将棺材盖子推开,里面的血一样的红衣灼伤了四周八双眼睛。


    “是顾师兄!!他真的死了!!”


    “他死了为什么还会回来?他来找我们报仇了吗?”


    “他记恨我们没及时救他,故意让他送死,变成鬼魂来找我们了吗?”


    “慌什么慌!!”钟渝大喝,“他活着厉害,变成鬼了,难道还能厉害?我们学的本事,不就是驱鬼除魔的吗?他要是敢来,我们就让他死第二次!”


    说罢,他忽然察觉,棺材里的衣服质感不对,他伸手进去一摸,然后脸色铁青,将里面的纸人拽出来扔在地上。


    “纸人而已,大惊小怪!”


    “可是、可是这个纸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是……还在我们买的棺材里面……”


    钟渝道:“人家故意吓你们的!自乱阵脚,慌慌张张,岂不是正遂了他们心意?”


    人群有人小声道:“这也不怪我们害怕……顾逸积威已久,没成想被我们害死……”


    钟渝忽然浑身发冷,喝道:“闭嘴!”


    那人不太识趣,继续嘀咕:“本来也没想过杀他,不过就想让他变成废人,没办法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而已,这下好了,直接变成了杀人犯,杀人都没杀干净,留下活口,往后难道一辈子心惊胆战过活?”


    钟渝见他口无遮拦,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声调严厉:“你不乱说,我们死不承认,就没有这事,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我就来替你管……”


    那人听出了他语中弥漫的杀气,吓了一跳,慌忙认错,忽然,前面传来了冷冷淡淡的一声:“钟师弟,人在做,天在看。”


    这一声无异于平底起惊雷,钟渝仿佛被五雷轰顶,呆呆看着眼前出现的红色背影。


    束袖,长发,白领,红色直身,腰佩绯色斩烟霞,身形修长挺拔。


    被他们确认过无数遍已经死透了的顾逸,再一次出现了他面前。


    顾易维持着按剑的姿势,缓缓转过身,面对着众人。


    “为何害我?!!”这一声呵斥异常严厉,凭空响起,八人里七人都被吓破了胆。


    只有钟渝还能保持镇静,颤抖道:“你、你如今,是人是鬼?”


    “是人如何,是鬼如何,你们答应的事,为何不做,竟要白白看我送死?!我活着之时,何曾亏待过你们!”


    “……”


    钟渝听了这话,竟奇迹般的放松了下来,正了正衣领,向四周的人笑了笑:“听见没,他已经死了,怕什么?!他再厉害,如今,还不是死了,一个鬼而已,怕他作甚!”


    但还是紧张太过,竭力维持的镇静被彻底打破,钟渝放声道:


    “他长过脑子吗?从来没长过!有勇无谋而已,听我们奉承两句就找不到北,真当自己世无敌手吗?他配吗!不就仗着家世好,师父宠爱,所以可以作威作福?如果将我换到他的位置去,绝对做得比他好一万倍!他有什么可得意的?!今天他能被我们三言两语哄得送死,死了若还敢造次,我们就让他魂飞魄散,再死一次!”


    他“唰”地拔出佩剑,一把指向顾易。


    “顾师兄,不知道你变成鬼以后,还有没有生前的本事。对了,你生前是有两分厉害,但是,有多少是靠你自己,有多少是靠别人的?我告诉你,我就是不服气,换做是我,我有脑子,绝不会做得比你差,至少不会像你这样讨人厌!我除了运气外,没有什么是不如你的,一样也没有!凭什么就要我对你毕恭毕敬,阿谀奉承,你来享受我的讨好?我一直做梦都想调转身份,把高高在上的顾师兄,也踩脚底下去!”


    顾易愣住了,他看着面前少年愤怒的面容,他确实长得好看,也很会讨人喜欢,但是——


    “可我记得,我从未要求过任何一个人对我讨好奉承。”


    他从前是有些过于自负,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世上比他厉害的都不过因为年纪比他大,同龄人唯独他一马当先。但是,他绝不会去针对不奉承他的人,月白峰还有那么多普通弟子,都是一样生活,从没有人因为不巴结他而过不下去。


    “笑话,你这种天生高高在上的人,怎么理解得我们的难处!!是,你是不用要求,身边的人就上赶着讨好你,你就觉得一切理所应当么?哪有那么多理所应当的事!我当初不过因为家里穷,是捕鱼的,上了山来,就被人处处看不起,不管洗多少次澡,换多少次衣服,都被骂身上有鱼腥味,骂我臭。而你却是众人争相讨好的对象,我不讨好你,让你对我另眼相待,山上的人能接受我吗?我早就被排挤得下山去了!”


    顾易:“可这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为了过得好而讨好我,又因为讨好我而憎恨我,我做错过什么?”


    钟渝情绪激动到了极点,反而笑得天真,恢复几分孩子样:“你还觉得不公平,是不是?可我也觉得不公平,老天爷对我太不好了,我凭什么要对你好?我天天看着你一尘不染的在我面前,我就痛苦,你一定没受过罪遭过难吧,一生也没被人打过骂过饿过嫌弃过,连白眼恐怕都没见到过,你越是干干净净,越显得我们肮脏不堪,你越是高傲,越衬得我奴颜婢膝的模样无耻。可这都是命运逼我的……我想让你也体会下不如人的滋味,有什么错吗?”


    这些话想必在钟渝心里闷了很久,平时他都是古灵精怪,会看人眼色的讨喜师弟,今天才抓着机会,将他的不甘、愤懑与偏激,通通发泄出来。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顾逸也没有他想的幸运,他的下场,比他凄凉一万倍,如今命运赠送他的,往后会百倍千倍的收回,哪有什么天道的宠儿,都是炮灰而已,谁比谁高贵。


    但这些,顾易却没有办法告诉他。


    他只能道:“不管怎么样,我未曾伤害过你,你今天害我,全没一丝悔过之心吗?”


    钟渝眨了眨眼比旁人要大的眼睛,天真道:“我一开始确实没想你死,你也罪不至此,我只是想让你变成废人罢了。”


    顾易:“?”


    钟渝温和地笑道:“若说我唯一后悔的事,那就是没把事做绝,留下了一个后患。陆师兄去哪了,不如师兄你告诉我吧,我送他下去陪你。”


    顾易闭上眼睛,他给过钟渝太多次机会了。


    重新睁开,他道:“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你要将所有人都杀了吗?”


    他指向后面,方才已经睡着的十个人都藏在夜色里,包括陆文行在内,所有人一个不少。


    钟渝太过激动,竟然忘了,这些人只是睡着,而不是死了,睡着的人,随时都可能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必话痨


    第30章 猎尸(5)


    肉眼可见的, 钟渝慌了。


    一个陆文行他还可以想法设法解决掉,并不算难,但是这么多人, 凭他们能力,根本不可能全部杀光。


    最关键的是,事情暴露, 以后天底下何处还能安身?


    他手足无措, 只能尽力向大家笑道:“章师兄, 王师兄, 白师弟……我们,我们开玩笑的,都是说着玩的。顾师兄, 你说对不对。我们关系最好了, 我同你一时开玩笑……”


    顾易拔出斩烟霞来,声音冷淡:“不必说了,钟师弟。”


    这举动的意思就是告诉他,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吧, 今日的事无法善了。


    钟渝咬紧牙根,脸色变了又变, 终明白了今天的事不是他三言两语可以糊弄过去的了, 恶狠狠道:“好!你毕竟已经重伤, 就算人多, 想要杀我, 也没那么容易!”


    顾易闻言, 偏过头, 只笑了笑:“那你可以试试看。”


    然后长剑一抖, 他飞身上去, 手中使了个很常见的“明月入怀”,可这这一剑之下,绯色的剑与红衣的人彻底融为一体,他周身气势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竟压得钟渝脸色一变:他不止清元境界!顶多半步,就可以达到有些人一辈子也到达不了的至元境界。


    天底下最年轻的至元也得二十七八,他竟早了足足十年!!


    钟渝脸色大变,更明白了其中一个道理,十足愤恨道:“你竟然诈我!!!”


    事到如今,自然没有什么再好隐瞒了,顾易反问道:“只许你算计别人,就不许别人诈你?”


    聪明人的心魔大抵如此——总觉得自己有无双智计,所有人都得被自己玩弄在股掌之间。


    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负于智计的人终将折损于算计之中。


    顾易一开始当真没想过将他怎样,只是想逼出他的真面目,免得他一直在自己面前甜甜蜜蜜,背地里阳奉阴违罢了。他明知道对方对自己笑容有多亲切,暗地里就有多嫌恶,自然不愿意继续同他虚与委蛇,配合出演兄友弟恭的戏码。


    不如干干脆脆分道扬镳,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钟渝做得太过了,若不罚他,门规何用?


    他对付钟渝,其余的人自然而然上前对付其余七人,局势很快明了,对方几乎没有反击之力。


    顾易不想伤人,只想活捉,如何处置,需得带回玄尘山定夺,所以并未向钟渝下死手,只一剑一剑,准备耗尽他的体力。


    其余的人也没好到哪去,他们都不如钟渝,人数又占劣势,很快几人知道这架没法打,鼻青脸肿的认输。


    别人都放弃了抵抗,钟渝不甘心,忽然大声对死党们喊道:“诸位,回了玄尘山,顾逸必定也会公报私仇,对我们严加处置,到时候生不如死,还不如在这里奋力逃跑,我掩护你们,你们逃吧!”


    众人大为震惊,面露感动,不由重新握紧武器:“钟师弟!”


    “要逃便一起逃,哪有丢下你的道理!”


    “就是,你这样对我们,我们更不能丢下你独自逃命了!”


    钟渝摆脱战局,一下飞到众人面前,将剑横挡在身前:“你们走吧!”


    这些人自不肯走,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平日一起狼狈为奸,怎么也有两分感情,纷纷道:“师弟说的对,回去也不会好过,不如今天一起和他们拼了!”


    钟渝也十分感动:“有大家这番话,我死也无憾了,那我们就拼他一场,是死是活都认了。”


    这群人热血上头,重新混战,这回什么恶毒的招式都使了出来,困兽之斗,竟暂时占据了上风。


    他这番作为,实在反常,顾易也觉得稀奇,干脆死死盯着他,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没过多久便恍然大悟。


    ——他竟趁局势混乱,众人不备,悄悄脱离战局,溜之大吉了。


    眼下正是天亮前最黑的时段,什么也看不清,大伙儿打斗都要先仔细看两眼才能辨认出人,顾易若非目力过人,也瞧不出黑暗中有人逃跑。


    想来钟渝正是仗着这点,哄别人奋战,而他自己逃走。


    顾易真是被他气笑了,这下他算是确定了,别人可以放,钟渝必须死,否则这样奸猾机敏又恶毒的仇家逃脱出去,岂不是给自己挖坑。


    ……


    钟渝走到一半,忽觉不妙,出于对危险的本能,险之又险地侧身一躲——果然,左边一抹绯色刺破黑夜,像吐着信子的红蛇,向他的脖颈缠来。


    是顾逸!


    这人竟然阴魂不散!


    他血红着眼瞪向红蛇之后的剑主人,同样是一身刺目的红,鲜艳,夺目,像是催命的鬼符。


    这人一见到他,便不留情,长剑挑刺划砍,用遍各种招式,招招凌厉,钟渝左右闪避,却被越逼越紧,最后佩剑也被挑飞,他下意识拿手格挡,只见红光一闪,五指已被削成其二。


    霎时血流如注,他哀嚎一声,抱住自己右手,声嘶力竭道:“顾师兄,我终归没有真的害死你,你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顾易眨眨眼睛,擦去了溅在了眼尾的血:“……仇已经结了,便不可能将你放走。”


    钟渝面色扭曲:“这么说,你便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才甘心么?五年同门情谊,我一直对你毕恭毕敬,今日犯个小错,你就一定要我去死?顾逸,你的心真狠!”


    顾易表情依旧没有变,只是刚刚硬起来的心,忽然,有一角坍缩。


    是啊,他方才想的还是带他回玄尘山处置,现在因为担心他日后与自己为敌,就想直接杀了。他这样心狠手辣的行为,真的应该?


    钟渝有野心,人聪明,不甘屈居人下,怎么看,也该是个反派的好苗子。可这些也只是他的猜测,难道因为猜测他日后肯定会作恶,肯定会与自己为敌,就可以直接就将他杀了么?


    那若是日后有人比他厉害,因为觉得他心性不好,想要未雨绸缪将他解决掉,他难道也有罪有应得么?


    钟渝跌倒在地,捏着手掌,痛得脸都变形了,声音也带了哭腔,可顾易依旧面无表情,他流泪道:“好好,你怕我日后报仇是不是,那我发誓,以后绝不再与你顾逸作对,这样可行?!我从被洪水淹没的渔村逃出去,又经历千辛万苦才拜入玄尘山……我就只是想活着,活得体面点,你就当大发慈悲……反正我以后也绝用不成剑,还有什么资格同你这样的天才作对?!!”


    顾易终归不是铁石心肠,低头看着他:“你真的愿意……绝不报仇?”


    钟渝的脸上泪水横流,他染了血的手背擦了把眼睛,然后举起混着血和泪的手指:“我发誓,若顾师兄今日放我一马,有生之年,绝不与他为敌,以此报答不杀之恩,如违此誓,必然死无全尸,含恨而终!”


    那还是十分稚嫩的面容,也才十多岁。


    血和泪糊了一脸,他诚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恶毒也恶毒得天真。


    他是有错,可也已经付出了代价,并且保证不再犯。


    ……良久后,顾易终于收起自己的剑:“你逃离师门,往后就不是玄尘山弟子,不能带着玄尘的所学。”


    钟渝哽咽:“好,我自废修为!你日后也不会追杀我?”


    顾易:“我不会杀你,但不会保证别人,你自求多福。”


    钟渝点了点头,很快自己运功,将一身修为散去,然后从地上爬起来,便往前走,走了两步忽又停下,回头来,声音颤抖道:“顾易……这些是不是都是命?我那么努力了,可与你的差距,竟越来越大。”


    顾易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这是书里的世界,一切确实注定。


    可就连他自己,也抱着逆天改命的心态,非要与注定的东西博一博。


    思索片刻后,终于,他道:“或许有,但我们也可以不认。”


    他们都是书里的炮灰,都被安排好了各自的悲凉旅程,可没关系,天道压不弯他的脊梁,命运写不准他的结局,他只会不择手段的战斗,终点或许只有一个,但只要能往他想要的方向移动分毫,也算他的胜利。


    钟渝走远了。


    夜色不再深沉,天际有一抹曙光照彻大地,天很快就要亮了。


    顾易疲惫地回去找到月白峰的队伍,告诉他们,钟渝已经逃脱了,他没追上。


    至于剩下的人,见到钟渝挑唆自己战斗而他趁机逃跑,已经幡然醒悟,乖乖认错,认为过去都是被钟渝煽动,才做下的这些事情,往后必不再犯。


    顾易对他们的处置做出决定:既是从犯,依照门规,从轻发落。若是这次猎尸大比表现优异,更可以将功抵过,减免刑罚。


    众人自然感恩戴德,连声谢过,事后,这七人单独一队,前去猎尸。


    顾易不用担心这些人会逃跑,既然说过从轻发落,那回去也不会被严惩,若是逃离师门,当了散修,在这个世道,日子那才叫难过。


    至于顾易自己,他提议为了效率,他不用队友,自己独行,单独一队去猎尸。若是两支队伍遇到困难,可以随时发送信号向他求助。


    就这样,兵分三路,顾易摆脱了队友,并没有真正去猎尸,而是又踏上了去找兰危的路程。


    毕竟,他走这一趟的目的,只是为了《朝暮春秋卷》。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为了和兰危下副本()【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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