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阁中的暖风熏得薛子翛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先前同行的兄长已经留宿,徒留她一人。她有些后悔没有带侍女一同出门,只不过这念头也仅仅一闪而过就作罢了。毕竟,这个地方着实不适合梧桐、泠雨前来。
薛子翛拒绝了秦淮阁小厮替她准备马车的好意,打算一个人走走,反正有墨雨隐在暗处,她一点也不害怕。
自古美人膝是多少英雄冢,虽说她不是英雄,可在外人看来,她还是那个薛家少主,吹吹风清醒一下,很有必要。
夜已深,薛子翛独自一人走在回府的路上,四下无人,一片寂静,唯有风声呼啸而过。
“真是有些可笑,当时陆远道还情真意切的要娶林晚晚,结果转头就从妻变成了侧室。定亲不过数月,居然就上了青楼,看他那轻车熟路的样子,想必也没少来。”薛子翛慢悠悠走着,自言自语。
“不过,倒是没想到陆远道为了家主之位都想出让林晚晚做侧室的法子了,居然还是被家族放弃,改为培养陆长安了,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先前一直深情着,非林晚晚不娶呢。至少,林家会坚定地站在他身后。如今,啧啧。”薛子翛撇嘴,薛子翛无语。
风声中夹杂着些许细微的声响传入薛子翛的耳朵,她整个人瞬间警惕起来,外松内紧,侧耳倾听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
薛子翛一面加快脚步朝着薛府的方向走去,一面提高警惕以免被误伤。这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若是真卷进了什么案件中,那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薛子翛有些后悔独自一人踏着夜色回府,只不过这后悔的念头也仅仅只是一闪而过罢了。毕竟,若是不回府,难道和薛子炀他们一样,留宿秦淮阁吗?
翌日,秦淮阁。
“陆远道,陆远道你给我出来!”林晚晚气势汹汹地推开门口的丫头,一边大声叫唤,一边往里走。
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秦淮阁的宁静,众多尚在温柔乡中沉醉的恩客们齐齐被惊醒,胡乱地套上衣服。
“姑娘,你不能进去啊,姑娘……”
“滚开!本姑娘有的是钱,不许拦我。”林晚晚从衣襟中摸出一沓银票,往空中扔去。银票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落了下来,整个一楼大堂瞬间炸开了锅,一片哗然。
林晚晚趁机从人群中挤了进去,提着裙摆就向二楼跑去。她见到一扇门就将它推开,入内张望着大喊:“陆远道,你给我出来。”
“啊!”
“乒铃乓啷。”
“滚,哪里来的疯婆子!”
“大爷,吓坏奴家了。”
“美人儿,让我看看哪里吓到了……”
林晚晚每推开一扇门,都会有各种不同的声音传来。她从刚开始的羞耻逐渐开始变得麻木,置若罔闻,一心只想找到陆远道所在何处。
“妈妈,这……就让林小姐这般胡闹?”侍女在牡丹耳边轻声问道。
“随她去吧,到时候记得将毁损的物件列一份清单上交到林府老爷手上。”牡丹站在三楼的一个角落,冷眼旁观着林晚晚的所为。
二楼的房间一间一间减少,林晚晚的心中甚至都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喜的是,也许陆远道并没有上这秦淮阁,是她轻信了坊间流言;悲的是,若他真的这这秦淮阁中,她已经闹到这般地步了,他甚至还不愿意露面?
林晚晚不知道抱着何种心态踏上了三楼,走到一间房门前,正欲抬手推门。
“吱呀”,房门从里面打开,陆远道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林晚晚面前。
“远道哥哥,你……”林晚晚瞬间就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欲落不落。
“胡闹。”陆远道冷着脸斥责她,说着头也不回,擦着林晚晚的肩走了出去。
林晚晚转过身,狠狠咬着嘴唇,看着陆远道的背影。可是,陆远道始终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都是你这个贱人!”林晚晚气冲冲地踏进云裳的房间,只见云裳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雪白的脖颈上染着几处暧昧的红痕,正懒洋洋地坐在铜镜前,由着丫鬟替她梳头,“狐狸精,都怪你勾引远道哥哥。”说着,林晚晚抬起手,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赏云裳一个耳光似的。
云裳的眼神落在铜镜中的林晚晚脸上,嗤笑一声:“林姑娘,陆公子又不是我绑着来的,你何苦为难我呢?”
林晚晚以为,在她的质问之下,那青楼妓子会无地自容,会低头示弱,独独没有想过她居然会云淡风轻地反问。
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你!”林晚晚气愤不已,胸膛起伏不定,“你这个下贱的女人,不过是个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的妓子,凭什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和本小姐说话?”
云裳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林晚晚面前。她连走路的样子都显得风姿绰约、仪态万千,仿佛一切都已经刻入骨髓一般。
“林小姐,不是所有人都有和你一样的出身,有疼爱的父母,有万贯的家财……努力活着,就已经用尽了我们全身的力量。”云裳的眼眸中露出羡慕的神色,却一闪而过。再细看时,便只剩下游离于世俗之外的冷漠,“林小姐,你应该在陆公子身上想办法,而不是来找我。即便今日不是我,只要陆公子有心,还会有无数个‘我’。”云裳淡淡道。
林晚晚被云裳的话砸得有些无措,是的,她从未想过指责陆远道。在她所处的环境中,所有高门大户家的主母,都只会斥责自家老爷被外头的“狐狸精”迷了心,只会去找“狐狸精”的麻烦,同时讨好自家老爷,企图将他的心重新拉回来。
可此时,却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说法。
林晚晚有些讷讷道:“我……”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狠狠一跺脚,转身冲了出去。要让她向一个青楼女子道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云裳看着林晚晚远去的背影,拢了拢寝衣,又坐回铜镜前,示意一旁的丫鬟继续方才未梳完的发髻。
“说吧。”云裳在铜镜的影子中看见身后丫鬟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道。
“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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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林小姐那样说,你……你不生气吗?”丫鬟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云裳握着一把牛角梳随意梳着垂在胸前的一小缕头发,神情淡然的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一般:“我为什么要生气,林小姐说得不是事实吗?”云裳自嘲地笑着道。
“姑娘!”小丫鬟似乎不想看见云裳这般自贬的模样,皱着眉头。
“画眉,别这样。”云裳安抚地拍拍小丫鬟的手背,“这个世道女子立身本就艰难,身处青楼并不是我们的错,是这个世道的错。”云裳顿了顿,继续说道,“世人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世人又说‘女子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可为什么男人就可以花天酒地三妻四妾呢?”
画眉被云裳这番在世人眼中算得上惊世骇俗的言论所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看啊,我因家贫,被爹娘卖入这秦淮阁。可即便不入青楼,我也逃不开被卖掉的命运,也许会去哪个富贵人家府中做丫鬟。可是你看我这张脸。”云裳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勾了勾唇角,“我这张脸,要么被纳入后院做个小妾,生死全凭主母;要么还没能成为主家的房中人便已经被主母发卖了。或者,只能做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通房?呵呵,你看,这结果与我如今相比,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至少在这秦淮阁中,我还能做个‘姑娘’,还有你们伺候,即便是妈妈也要哄得我高兴。我并不觉得我下贱,这些钱财,不偷不抢来得光明正大。我不过是身不由己无从选择的可怜人罢了。”云裳的神色有些怜悯,也许是在怜悯自己,又或者是那些与她命运相同的姐妹们?
而云裳的言语也只是初时在林晚晚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转头很快就被世俗所同化。
那日,薛子翛在街头与从秦淮阁夺门而出的林晚晚擦肩而过,那是薛子翛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她。
“听说林小姐及笄后便被陆府一顶花轿从边门抬了进去,不过一年时间陆远道的后院早已姬妾成群,新婚当夜林小姐便与陆公子心生嫌隙,二人甚至连合卺酒都没喝。”泠雨将自己往日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陆公子冷了林小姐数月,林小姐才肯放低身段,亲自下厨邀陆公子一道用饭,当晚二人才终于做了真正的夫妻。可是好景不长,这些年陆公子平日里依旧流连青楼,时常出入秦淮阁,是那云裳姑娘的入幕之宾。后院的姬妾也是只多不少。”泠雨语气有些感慨,又有些为林晚晚所不值。
林晚晚牺牲了一个女子最重要的名声,只为与陆远道在一起,却没想到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世事无常,人心易变。”薛子翛叹了一口气,看着手中的纸条摇摇头道,“林小姐怕是,病急乱投医了。”
是了,在当年事发的时候,薛子翛曾嘱咐陆远道日后好好对林晚晚。眼下困于后院,林晚晚想到的人,居然会是薛子翛。
也许对她来说,那不过是溺水之人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浮萍。
只是可惜了林家小姐,花儿盛开的年岁,却只能在后院慢慢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