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的罪恶是血魔的爱。”我想这句话能很好地说明都市中血魔的精神困境。身为血魔的本能,渴血、繁衍,就已经足够他们头疼;但在这以饮血为连结的家族中,高位血魔的责任感比渴血更加折磨他们。
因为堂吉诃德的承诺,桑丘愿意加入一个家庭;又因为堂吉诃德的背叛,因为对其他家人的爱,桑丘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对父亲的期待转化为对父亲的失望,对千百子孙的爱压倒了对父亲的爱……最终招致了此等灾祸。
那么,在不孝罪名和家族责任的双重压迫下,桑丘又会何去何从呢?她给了家人们承诺,开放拉曼却·领,宴请家人以血。但是,这承诺又能支撑她和家族多久?
在这个镜世界中,身为血魔猎人的鸿璐注意到了拉曼却·领的开放。我们尚未知晓他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促使他如此仇恨血魔,还加入了猎牙事务所,成为血魔猎人的一员。
鸿璐曾说过桑丘的眼睛闪亮,因其装载宏大梦想。但总督桑丘的眼睛大概是令他厌恶的:梦想在其中不见踪影,有的只是不尽的渴求和疲惫。
在无数的可能性中,拉曼却·领被开放的嗜血欢乐里,上演了一出这样的戏剧。这场关于解脱之毁灭与存续之苦痛的残酷抉择,早在鸿璐产生那个卧底想法的时刻,就注定要撕开都市的伤痕。
我不会创造一个全然圆满的故事,也不会书写一个满篇绝望的剧本。猎人和血魔的对立身份注定戏剧要走向矛盾,鸿璐和桑丘的实力差距注定情节要迈入强权与自我的对抗。
其实,桑丘自己也知道,血魔究竟是何等自私、卑劣、可悲的物种。为了一份爱意、一份仇恨、一份怒火,她能够抹消血魔猎人原有的一切。身份、记忆、人格……但是,桑丘所求的,变为了一具徒有漂亮外壳和空洞爱意的人偶。
他们都是会对自己撒谎的孩子,都是笑的外壳下哭泣的灵魂。这场演出持续了一百零一又一百零一个日夜——换句话说,桑丘宽容了鸿璐五十四天,鸿璐又让桑丘犹豫了九十八天。
这出跨越了两百日的戏剧终于在一个衰败而温和的早晨抵达它的终局。面对这又喜又悲的句点,我们永远不得而知:在毁灭与存续之间,是否存在着比这两个选项更加终极的救赎?当爱欲与仇恨终于达成和解,那个消逝在晨光中的影子,究竟是解脱的痛苦灵魂,还是终于补全完形的存在本身?
在鸿璐消逝之后,那么桑丘呢?这位被赋意义者,在赋予她意义的人死去之后,早已经变为了一副履行家族义务的空壳。而那些由鸿璐短暂点燃的彼此的激情和爱恨,都随着鸿璐而一同离去。拉曼却乐园注定要倾覆,就算强大如桑丘,也定然在不远的将来死去。这座巨大的废墟最终留下的只有一个疑问:明明只是活在世间就如此痛苦、明明早就知道到最后只剩下虚无,那我们为何要挣扎着生存?
这部戏剧邀请每个人踏入那座折射出都市血魔困境的乐园。在每片血泊的倒影里,我们试图探索爱与恨的原理,我们沉浸在虚无和存在的迷思之中,我们辨认自己灵魂深处那个因世界原罪而永远在毁灭与存续、扭曲与真我间摇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