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然从S市回来,带回来了已签约的六千万合同。为了犒劳出差忙活多天的肖然等人,秦逸辰在严羽的提议下选择了工作日带薪团建。
消息一出,除了肖然,其他组员全部化身尖叫鸡,声音大得差点捅穿楼顶。
等秦逸辰说完最后一句“不想参加团建的带薪休假”,刚消下去几分的声波又被激起,引得其他部门的工作人员纷纷引颈而望。
同事的欢呼喜悦感染了奔波多天的肖然,他抿抿嘴,嘴角上挑一个微小的弧度,几日连轴转带来的疲惫感也随之消失大半,他看着皱眉忍着耳边噪音的秦逸辰,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几分。
“秦总,我去走审批。”
“嗯,去吧。”
秦逸辰虽然一直在对着尖叫鸡们,但他余光始终追随着肖然,看见他嘴唇动了,身体自发地向说话人方向偏了几分,在人说完后立马应了声。
虽然眉毛拧着没有丝毫舒展的意思,眼睛却变亮了几分,瞳孔里印着的人更加清晰明了。
回了总裁办公室,萦绕在耳边、回荡在脑子里的尖叫声终于消失殆尽,素来有冷面面瘫称号的大秦总竟然破天荒的……
笑了。
严羽看着秦逸辰自进门起就表演变脸的人,牙根突然变得酸痛无比,呲牙咧嘴地“嘶嘶”抽着气。
见鬼了,一个团建就给身价上亿的大老板整精神失常了。
嘶——恋爱使人失智,这人还没开始恋爱呢,症状就已经这么严重了。严羽频频摇着头,颇有惋惜地长叹一口气,引得身边的乾翊摸不着头脑。
乾翊:“严先生,你没事吧?”
严羽捂着自己的心口歪倒在乾翊肩膀上,装作气若游丝地说:“没事,就是被某人恋爱的酸臭味毒杀了。”
浑身散发着恋爱酸臭味的秦逸辰闻言嘴角一耷拉,又恢复了之前面无表情的面瘫样,对着戏瘾上身的严羽冷言道:“明天周五,放你们俩一天假,不用来秦氏报道了。”
“哎哎哎。”严羽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支棱起身子抗议,“我给你当牛做马出谋划策,结果你要把我甩了,自己带着肖秘书美美约会去啊?”
“是正经的公司团建,不是约会。”
“有差别吗?你都把人约出去了,后面的事不都顺其自然吗?”
“……只是公司团建,不是,不。”秦逸辰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索性闭上嘴,瞅了一眼沙发上瞪着他的人,坐回了老板椅上就开始办公。
严羽视线追随着秦逸辰落座开电脑,脖子一扭,视线对上看着他的乾翊,头一歪,撇着嘴说:“怎么办?没人管咱俩了。”
他本意是想跟小孩吐槽一下,语气漫不经心,表情也不甚在乎,可乾翊着实实诚,听他这样说真以为他是为了不能参加团建伤心,抿着嘴一脸严肃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扭头对沉浸在工作中的秦逸辰说:“秦总,我自己出钱,可以把严先生和我加上吗?”
握着鼠标的手一哆嗦,本来在“同意”上的光标倏地飘向“拒绝”,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流程审批被秦逸辰打回了。他抬头看向一脸真诚望着他的乾翊,又把目光移近看向同样愣着的严羽,心里止不住暗骂几声严羽这个浪荡子真会诱拐小孩。
看着乾翊炯炯的目光,他揉摁了下眉心,说出来的话都染上了几分无奈,“团建有你俩,公司报销。”
“真的?”乾翊眼睛一闪,目光一转就要去找严羽,“严先生,我们能参加团建!”
“嗯,嗯,好。”严羽支支吾吾地应着,眼神看天看地来回飘忽,就是不敢看小孩认真开心的瞳眸。
他真不知道乾翊一个已经大学毕业的男人,长得嫩点像个学生也就算了,为人处世怎么也是这么的单纯、诚实。明明自己打了几年工,干过的职业不上几百也得大几十,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不计其数,可他依旧赤诚热忱,好像不管其他人是黑是白,他自始至终都对这世界抱有最大的善意。
哪怕是自己吃了亏,他也是以德报怨,从不会怨天尤人,好像在他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干干净净,以诚待人。
他听不懂别人暗里明里的冷嘲讥讽,看不出别人伪装在笑容下的嫌弃厌恶,他只是遵从自己的本心,真诚地热爱这个世界。热爱这个满目疮痍的星球。
在他心里,这个世界无与伦比,美丽独特。
严羽调整了个姿势,倚在沙发的一角,斜着身子温柔注视着翻书的乾翊,目光中是少有的平和。很少有人在见识过人间险恶之后还愿意热爱世界,热爱生活,热爱人类,并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地分享着他的善良和温暖。
可乾翊就是这种人,虽然不知道他从小经历过什么,可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善意,饱满而炽热的旺盛生命力,吸引着他,让他对他念念不忘,欲罢不能。
念念不忘,欲罢不能。
他真的很想靠近他,可是……
却不能。
他仰头绷紧了脖子,倒映的天花板没有丝毫的变化,目光中露出一点秦逸辰的头顶。这一刻,他有点羡慕秦逸辰了。
羡慕他知道爱的是谁,羡慕他爱了就敢去追,羡慕他能爱一个人八年不变,羡慕他愿意为了爱人付出所有。
他羡慕。
羡慕。
不止羡慕。
最后只剩了羡慕。
他阖上眼皮,又把胳膊覆盖在上面,遮住了窗外透进来的耀眼光线,身子放松一塌,整个人贴着沙发光滑的布料往下滑,直到后脑勺卡在沙发扶手上。
他听到有人起身,随后是窗帘拉动的声音,与此同时,未曾遮满的余光消失了。
严羽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迷糊,由黑暗转为光亮,眼珠子自觉地附上层薄雾保护眼睛,等薄雾散去适应了光线,他一动,薄毯从肩头滑落到肚子。他捏着毯子的一角,循着声音找过去,才发现办公室多了一个人。
“秦总,我的申请已经被打回来三次了,我的理由和信息填得都没问题,而且小秦总打回的审批都没有写原因,这不符合工作规定。”
秦逸辰调出肖然所说的被打回三次的团建申请,每一步流程都没有问题,审批的也很顺利,只是到了小秦总秦煜城这,没有任何理由就给驳回了。秦逸辰皱着眉头看完了全部申请消息,不理解秦煜城的用意。
秦煜城是秦逸辰二叔家的堂弟,毕业后被他爸——秦氏明面上的最高掌权人秦董——安排进了公司,因为有他这个秦总在前,秦煜城只能“屈尊”当个小部门的总经理,为了好区分,他被称为大秦总,而秦煜城是小秦总。
虽说秦煜城职位只是个小小的部门经理,掌握的实权却并不小,暗地里,公司的人都把他当做除秦逸辰之外的最高领导,而他本人也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时刻盯着严氏总裁的位置。
若不是能力不足和秦家老爷子的镇压,他早就翻了天“谋权篡位”了。
秦煜城一心盯着秦逸辰屁股底下的椅子,对底下员工的事向来都是能推就推,就是审核员工申请这事,他也是两眼一闭随手点“同意”,不出事万事大吉,出了问题就甩锅,因此员工对他又爱又恨。
可这驳回申请这件事,真的是自他进公司来第一回,而且还是连拒三次,秦逸辰可不信这里头没有什么猫腻。
“你跟秦煜城……”
“没关系。”肖然突然大声打断他。
反应过来自己有点过激,肖然音量骤降,轻飘飘的声音里好像还有微不可查的颤抖,“我跟小秦总只是员工和上司的关系。”
隔着办公桌,秦逸辰看不见,可蹲坐在沙发上的严羽却从侧面看得清清楚楚,在秦逸辰说出秦煜城名字的时候,肖秘书不止声音提高了不少,垂放在身侧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这个秦煜城是什么人,肖秘书这么怕他?
秦逸辰也没想到提到秦煜城,肖然的反应会那么大,他拧了几下眉,细细端详了几遍和他隔着一张办公桌的肖秘书,眼里满是探究。
查探无果,他敛下眼底的情绪,挥挥手让肖然回去,转头又把秦煜城叫了进来。
“呦,堂哥,怎么今儿想起来把我叫来了?”秦煜城一进门就开了嗓,阔步走向秦逸辰的办公桌,随意用胯倚着桌沿,余光中瞥见沙发上的两个人,捂着嘴惊呼,“呦,这还有客在呢,怎么也没给客人上茶?”
严羽和乾翊天天定班定点的往秦氏跑,整个秦氏都知道大秦总办公室里多了俩大神,来了啥事也不干,挨到点就走。各部门的人对秘书处旁敲侧击,也没问出那俩人的身份明细来,只是听公司前台说其中有一个是严家的太子爷,是大秦总的联姻对象。
即使他们没有听到任何有关秦、严两家联姻的风声,但既然当事人亲口承认了,那大概也就**不离十,因此刚开始几天,茶水间里尽是些小姑娘聚在一起聊八卦、嗑两人的CP。
秦逸辰对此并没有加以阻止,时间长了,消息自然就进了小秦总的耳朵。作为秦家的二少爷,秦煜城知道的消息当然比那些只知道按头嗑CP的小姑娘们多,但联谊一事并未完全定下来,他知道得也有限。但无论如何,他十分确定,联谊必不会成。
即使要联姻,也不会是秦逸辰。
严羽看着进门后看见他就露出玩味笑容的秦煜城,抖一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从秦煜城进门起,他就认出了这人是那天肖鹤言来时他们在电梯上遇见的人,当时第一面他就感觉有些熟悉,总觉得那人和秦逸辰有些说不出的相似,为此他还混进茶水间,加入了姑娘们的八卦小分队,把秦逸辰的家庭人际打听了个遍,这才知道那个男人就是大小秦总中的小。
本来他都要忘了这号人物了,可秦煜城一站在秦逸辰面前,那种说不出的相似的感觉又涌了出来。
按理来说,即使是双胞胎兄弟,也有异卵双胞胎和同卵双胞胎之分,相貌也会因为种种因素各有不同,可这俩堂兄弟,光外貌的相似度就太高了,甚至比他见过的一些异卵双胞胎还要像。
而且当时在电梯口他看肖鹤言的表情,肖然刚才在听到他名字时的反应……都太奇怪了。
严羽像被封印住一样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转来转去,一会儿瞅瞅秦逸辰,一会儿瞄瞄秦煜城。而乾翊此时正埋头解一道三重积分题,分不出心思来关心办公室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见没人搭理他,秦煜城一耸肩,半转身子看向对着电脑“咔咔”点鼠标的秦逸辰,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秦总找我有事?”
秦逸辰点点头,眼睛始终盯着电脑屏幕,找出被驳回三次的团建申请问他,“肖秘书提交的申请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不能通过?”
秦煜城没有立即回答,他双手撑着桌子,身子从电脑显示屏旁边探过去,压低了脑袋俏咪咪问道:“肖秘书来找你了?他怎么说的?”
“为什么不通过?”秦逸辰把视线移向趴在他桌子上的秦煜城,语气不自觉重了几分,“不通过要有合理的拒绝原因,这是公司的规定。”
“呵,规定。”
感受到秦煜城语气里的轻蔑,他不悦地瞟了一眼,移动着鼠标找出公司的规章制度,划拉到OA审批流程规定上,“规章制度的第七章第三条。”
“你不用拿公司制度来压我。”
秦煜城往前倾了几度,脸上漫不经心的笑骤然消失,单眉一挑,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客气,“这次的团建活动到底是根据公司规章制度来,还是秦总自己私心作祟,你我心知肚明。”
“哼,私心。”秦逸辰气笑了,本是为了奖励员工,现在却被人误解为利用公司资源满足私心,这对他来说,无异于一大侮辱。但此时他却没有想要解释为自己证明的想法,而是干脆承认了。
“我就是有私心,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