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无财,但我老公是财神》 第1章 维护 “溺色”酒吧内,MC的开场一下子点燃了场内的氛围,DJ的鼓点带动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一起律动,熟悉的氛围席卷着角落里的严羽,却点不起他往常的半分兴致。 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刚才路上遇到的算命瞎子说的“命里无财”,虽说他并不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玄学理论,但被人追着一路念叨一通“命里无财”,属实让人膈应。 “他要是命里没有财,那养着他的严氏早就该倒闭了。” 他嗤笑一声,喝尽了酒杯里的酒,想着再让人上几瓶,一抬头,就看见一只“花孔雀”在调戏他家的侍应生。 这个酒吧本就是他和死党沈言枫合伙干的,但他习惯了游手好闲,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他只管出资,其他的一应事务都扔给了沈言枫,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混迹于场内日夜不歇。 此时看着他家的员工被人“欺负”,他好像才想起来他酒吧老板的身份,拎起桌上的空酒瓶就要去找那只“花孔雀”算账。 “花孔雀”正色眼咪咪地盯着眼前乖乖嫩嫩的侍应生,一只咸猪蹄在侍应生的手上蹭来蹭去揩着油,突然猪蹄里被塞了一瓶酒,他顺势一握掂了一下,是个空的。 严羽把空瓶子一递,一只手搂着呆住的人往后撤了两步,把人圈进自己的“安全范围”内,在“花孔雀”反应过来之前接过侍应生手里的酒递过去,“罗少,我家小孩还小,你给我个面子,今晚的消费我包了。” “呦,这不是严大少爷。”“花孔雀”罗苑杰颠着手里的空瓶子,眼神在他环着侍应生的手上来回打量着,“既然这是严少的人,我当然不能强人所爱,只是……” 罗苑杰往前凑了几步“好言相劝”说:“严少可要管好身边的人,可别由着人在外边随便勾搭,要不然呐……”他眼神扫过严羽的头顶,接过他手里的酒高举示意,然后一口闷掉。 感受到手掌紧贴的人颤抖了几下,严羽不动痕迹地拍了拍怀里的人,抬手示意“花孔雀”自便,然后半搂半抱着将人带回卡座。 直到感受到怀里的人不再紧绷,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手。 乾翊:“谢谢严先生。” 严羽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几分的侍应生,空长了一副高个子,肉嘟嘟的脸上每一处都在叫嚣着乖巧、单纯,连说出来的话都软乎乎的,像极了小孩子的撒娇。 他烦躁的捏了捏鼻根,心想:“沈言枫那丫的真行,找个未成年的孩子负责夜场,也不怕真出什么事。” 随手捋了一把头发,他看着眼前比他还高的小孩,一阵头疼。 “你今晚上受惊了,这样,今晚我算你满勤,你早点回去休息。”他扫了一眼小孩胸前的铭牌,“钱,乾翊是吧?我会跟沈言枫说的,你这个年纪先好好学习,这个地方不适合你来。” 即将失去工作的乾翊顾不得身份,一把拽住严羽的袖子哀求,“我很需要这份工作,如果是因为刚才的事,我可以去道歉,能不能……别辞退我?” 误以为是刚才他得罪了富家少爷才被辞退的乾翊紧抓着严羽的袖子不放,他吃点亏没什么,但他不能放弃这份高薪的工作,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离家近薪资又高的工作,他不能因为这一点不痛不痒的小事就放弃,全然没听见严羽说的“他这个年纪要先好好学习”。 “你知道刚才那人想对你干什么吗?”严羽真的是被这单纯的小孩气笑了,“如果你知道他想睡你,你还想去道歉吗?” “睡?睡?睡我?”乾翊睁大了双眼,被他的话惊得话都说不利索。 严羽看着小孩茫然无措的样子,恨不能把招进他来的沈言枫揪过来揍一顿,入职前没见过本人吗,怎么这么小的小孩也敢随便往里招。 他一巴掌盖在小孩的碎盖头上,感受到手底下的柔软,心痒痒地胡乱揉了一通,“我是为了你的安全,而且,你一个未成年来这真的不合适。” 乾翊还处在“那只花孔雀想睡我”的凌乱中,乍一听“未成年”三个字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严羽拽着他往另一角的更衣室走他才急急忙忙地解释:“我不是未成年,我已经大学毕业了,我只是长得显小,真的。” 严羽脚步没停,直到小孩掏出身份证戳在他脑门上,他才皱着眉来回打量着身份证和身边的人。 “这是你本人?”他指着身份证上的一寸照片。 “是。”乾翊点点头。 “这真是你的生日?”他指着身份证上的“出生”一栏。 “绝对是真的。”乾翊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点头。 活了二十多年,见过各色各样人的严大少爷此刻非常怀疑自己,他是怎么把眼前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当成初中生的,难不成酒精还能影响人的视力,让他把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人看成了学生弟弟? 想不通的他盯着桌上的酒瓶配料表,企图能从中找出让他智力下降的证据。 沈言枫一进门习惯性地去找固定座位上的那人,一眼过去,果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走近了却发现那人紧盯着空瓶子的标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一点儿都不符合平常严大少爷的“睿智”。 “怎么,严少现在对酒的成分感兴趣了?打算去酿酒?” “没打算。” “那你盯着配料表瞅什么?那玩意还能比酒美味?” 严羽转头看着身边自顾自倒酒的沈言枫,刚才压下去的想揍人的心思此刻又冒出头来,他磨了磨嘴里的尖牙,却是先把刚才罗苑杰调戏乾翊的事说了。 “这事好说,我给他调个岗就是了,不过——”沈言枫拖长了声音,屁/股挪到紧贴着他,脑袋凑近了贴着他耳朵贱兮兮地八卦,“严少什么时候会对一个小侍应生感兴趣了?怎么,动真心了?” “没有的事。”严羽抢过沈言枫手里的酒喝了一口,“我就是看不惯有人欺负我的人,我也是这酒吧的老板好吧。” “是是是,只出钱不出力的好老板,竟然还有维护员工的一天。” 严羽不理会沈言枫的阴阳怪气,他自来就是个护短的,只要是他看见了,他一定是帮亲不帮理的,不管这“亲”占不占理,但在他这,“亲”就是理。 但相应的,他天性凉薄,除了他妹妹严婷和死党沈言枫,还没有哪一个能让他把人划进“亲”的一栏里,即使是他所谓的亲生父亲,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同姓的熟人,再多也就是能出资供他玩乐,其他的,一概都是“非亲非故”。 但今天晚上的事让他也大吃一惊,他竟然会去帮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即使当时他以为那是个小孩。 他回想起十几分钟前发生的事,其他的细节都已经开始变模糊了,但那小孩的脸却一直清晰地刻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尤其是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竟让他只想起“双瞳剪水迎人滟”来【1】,还有…… 他垂下眸子,不敢再去深想。 “你不会,真的对他上心了吧?” 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勾回了严羽的思绪,他轻掀眼皮瞥了沈言枫一眼,“呵,一个小孩,毛都不一定长齐呢,哪儿值得我上心惦记。” 沈言枫闻言没再提乾翊,只是苦口婆心地劝他,“你也该找个了,真不知道你是为谁守身如玉,明明是个风流公子哥,身边却没有过人。” “找什么找,你知道我最烦感情这玩意儿了。”他说,“而且感情这东西就像是毒/药,一旦沾上了,想甩都甩不掉。” 不管是哪种类型的感情他都不感兴趣,亲情有严婷就够了,毕竟是他妈给他留下的唯一亲人;友情呢,还有身旁这个死党,不管他干什么都能两肋为兄弟插刀。 至于爱情,他从来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纯净的爱情,不过就是些披着爱情皮的利益、**,把两个甚至多个人捆绑在一起,美其名曰那就是爱情。 如果真的会有,他宁愿是用钱买来的一时真情,而不是受困一世的互相折磨。 沈言枫:“也没让你真的付出感情,玩一玩,腻了就换,谁能一直守着一个人活啊。” 严羽眯着眼瞥着沈大渣男,他知道沈言枫身边男男女女不断,也知道他流连花丛中片叶不沾身,但此时听他嘴里说出来这样的话,揍人的想法又是蠢蠢欲动,“谢了啊,我有感情洁癖,不像沈老板风流多情。” 沈言枫一噎,怒目瞪了他一下,状似不经意实则生硬无比地换了话题,“你今天不是陪你妹妹去拜财神了吗,感觉怎么样?” 一提这事,严羽仿佛回到了上午人挤人挤人的环境里,从寺庙门口一直到财神神像前,呜呜泱泱的,一眼过去全是人头,他带着严婷挪着碎步,半下午才踏进财神殿里。那个点除了他们,庙里几乎空了四分之三的人,剩下的四分之一里,二分之一都是庙里的和尚和工作人员。 “温馨提示,”严羽往靠背上一摊,双臂展开搭在上面,“千万别想不开去寺庙求财,求财的人都快比财神手里捧着的元宝里的钱多了。” “而且寺庙外的骗子也多,竟然有个瞎子乱给人算命,拽着我嘀嘀咕咕说什么‘命里无财’。” 沈言枫:“哈哈哈哈,说严氏的太子爷‘命里无财’,这人出门前没打听清楚啊。” “哼。”他刚想附和几句,此时手机上“噔噔噔”弹出几条消息,其他的消息他一扫而过,唯独直勾勾盯着他爸严如海发来的严氏即将破产的消息。 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哀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想“喜极而泣”。 他招呼着侍应生上酒,今夜定要不醉不归。 可想而知,不醉不归的后果就是一夜宿醉不醒,人醒了都不知道身处哪方天地,眼前的空间被撕裂扭曲,眩晕感直击灵魂深处,让好不容易有点清醒苗头的严羽一下子倒头继续梦幻过去。 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提起耷拉着的眼皮,右手握爪对着虚空抓了抓。 说是醉了一夜,但他竟然在醉死的时候还能做梦,梦里的场景竟然就是他昨天去的财神殿。是他见过的足有四个成年男子张开双臂围起来那样粗壮的槐树,还是一样的红色绸海,还是一样的许愿“暴富”。 唯一不同的是,树冠上掉下来块许愿牌砸在他头上,是跟他写的“暴富”很像的两个字,但细细瞅过去,却并不一样。 那两个字与其说是像龙飞凤舞的“暴富”,更不如说是像用某种字体写的—— “乾翊” 【1】“双瞳剪水迎人滟,风流万种谈笑间”出自明代周履靖的《铮笺记·初晤》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维护 第2章 小痣 严羽眨眨眼,手里的许愿牌消失不见,那上边辨认不清的两个字也突然从他脑子里抽离,脑子猛地一阵发懵。 嘶……刚才他想什么来着? 感觉忘了什么但什么也想不起来的严羽双手攥拳锤了自己两下,可除了感觉到疼,什么也没有。 他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盯着顶上的吊灯感慨了一会:酒精真是害人不浅的玩意儿,然后翻身蜷缩着又迷糊着睡了过去,直到他被一阵复一阵的急促铃声吵醒。 刚开始他以为是定的闹钟忘关了,糊眯着眼睛摸索了半天,才在大腿底下压着的被子底下掏出了不停振动的手机,随便一滑,一摊手就要接着继续睡。 谁知道那不是闹钟铃声而是来电铃声,他随手一个动作竟然正好戳到了接通按钮,电话那边见接通了却没有人应声,一声咆哮震醒了沉于美梦的严羽。 他迷瞪瞪地抬头四周望了望,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声音是从他耳边的手机里传出来的。 “操,谁TM大早上有病惹人清梦。”他在心里嘀咕着,殊不知他赖以判断的“生物钟”被昨晚的通宵宿醉打乱,此时外边早已日上三竿四竿。他不情愿地伸伸手指去够手机,打算看看是哪个有病的敢这么吼他严大爷。 屏幕上的“父、巴”飘飘然地进入他的视线,他试图启动宕机的大脑去识别这两个字,突然的一声“混账东西”吼醒了他沉睡的脑细胞。 得,不用识别了,“混账东西”一出,保管是他那半生不熟的爸——严氏董事长严如海。 “喂。”严羽好歹地从酒后嘶哑的嗓子里挤出一个字来,结果对面抛下“滚回来”三个字就挂断了电话,只剩下他举着手机一脸懵逼。 滚回来?滚哪去? 等严羽走进严家的大门,太阳都已经下了班,月亮已经急不可耐地坐上工作岗位。他进了门没去管坐在主位上等着他的严董,先拐进厨房解决了他今天的唯一一顿饭。等他吃饱喝足,一回头就对上他爸沉如墨的脸色。 “爸。”严羽乖巧地打了一声招呼,面对自己的金主,该有的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从早上一直给你打电话,大中午的才打通,昨晚我给你发的消息你是没看见吗?那么大的事你还有脸睡得着。”严如海绷着脸一顿数落,“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嘀咕什么,要是严氏真塌了,你严大公子别说逍遥自在了,你连喝西北风都抢不着位置。” 严羽低着头听着他爸废话连篇,不耐烦地打断,“有事直接说,我忙着呢。” “忙?你忙什么?”严如海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你严公子哪天不是在酒吧寻欢作乐,要不就是约上你那群‘不要命’的狐朋狗友这边撞个车,那边跳跳悬崖,除了这些,你还会干什么……” 严羽没心思在这跟他爸扯什么要忙的事务,被人叫来莫名挨一顿训,他现在心情非常不爽,很想蹦个崖发泄一下,也不理会他爸持续不断地输出,一扭头就要往外走。 “站住!”严如海喝住他,挺着胸膛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把刚才说上头带出来的怒气憋回去,从包里掏出一沓纸甩在他身后的桌子上,“这是我挑选出来的W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管是权势还是名声,都不输与严氏,你挑一挑,选一个作为联姻对象。” 一沓纸落在桌上碰出来的声响像是一个信号弹,严羽早已按耐不住的怒火一下子窜上了天。加上刚才的不爽,此时他就像是被人抢了食物的狮子王,身上的毛直挺挺地炸裂来,止不住的怒吼与咆哮,“严董,我是人,不是你严氏的联姻工具。” “只是正常的商业联姻,别说得那么难听。” “严董都要靠卖儿子来维持严氏的正常运转了,还不许我这个交易品说几句吗?”他红了双眼,声音因为嘶吼扯得沙哑,“我以为你经历过,所以不会走上爷爷和外公那条路,结果……是我高看你了。” 二十多年前,严如海因为和贺家联姻,事业突飞猛进,当时谁人不羡慕严氏严如海既娶得了娇妻,又得了一个事业上的贤内助。可后来直到严夫人贺闻烟的葬礼,人们才惊觉,多年不闻贺家小姐的消息,再见竟是阴阳两隔。 许是严羽的话也勾起了严如海的回忆,他声音发颤却依旧强势,“这场联姻势在必得,等严氏挺过了这次,以后你干什么我都不会插手。” “我、不、去!” “啪——”严如海一巴掌甩在严羽脸上,“混账东西,你以为你现在吃的喝的怎么来的?不过是让你联个姻,又不是要你的命。” “我倒是希望要的是我的命。”严羽心想。 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麻劲,他舌头在口腔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有抵上被打的那一侧。他侧着头微扬了下下巴,瞅着严如海说:“你想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是别TM扯上我!” “别TM拿我当工具人去干什么狗屁的联姻,我今儿把话撂这了,老子无论姓不姓严,都、不、可、能、去、联、姻!”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严如海在后头气得涨红了脸,指着严羽的背影“你、你”了半天厉声喝出一句,“你不去,我就让严婷去!” 一瞬间,严羽僵在了原地。 他可以一走了之永远不回这个家,但是严婷还小,她还得依仗严如海这个名义上的监护人。更何况……她就快要高考了,他不能让这些恶心的事耽误她复习。 夜晚的高架桥上,严羽卡着限速线,逼着红绿灯换色的界限,一路飙向“溺色”。好在晚高峰已过,此时处于晚高峰与夜高峰的交换点,路上来往的车不算多,给了他飘移秀技的场地和机会。 夜过时分,酒吧场内依旧热度不减,严羽隐藏在角落位置里,酒一杯一杯地不停灌,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瓶,打眼过去,甚至找不出两瓶一样的。他看着路过上酒的侍应生,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晕乎乎地扯住人问,“现在几点了?” 被拽住的乾翊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严先生自己不愿意接受老板调岗的建议,他知道严先生的好意,但他的时间已经排的很满了,能空给“溺色”的工作时间也就剩周末的晚上,若是调岗,即使薪资不变,但他不愿意辞掉另一个兼职——如果调岗,周末晚空出的时间他找不到没有合适的工作——这样他拿到的工资就会少一份。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选择现在这个时间点。 其实乾翊自打严羽进门开始就盯着他,从进门到落座,从清醒到烂醉,但今晚不知道为什么人那么多,一桌一桌的要酒,一波一波的进人,让他忙得一直空不出身来。好不容易现在闲下来了,严羽又喝得醉醺醺的,一看就说不了事。 他就着严羽拽着他的力拐进卡座,又被拽着坐在他身边,瞬间被他身上的酒气“感染”。 乾翊:“严先生,快两点了。” 严羽嘟囔:“嗯?什么?” 乾翊重复:“严先生,快两点了。” 严羽寻着声抬起头,一头顶上乾翊的下颌骨,把人撞得泪花潋滟。他看着一直闪回在记忆里的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眸子往下一移,果然见到了他念之不忘的小痣。 明明昨天只注意到小孩乖巧的带着婴儿肥的脸,配上一双像刚从海蚌中淬炼出来的珍珠一般的大眼睛,完全没有注意到嘴角的那颗小红痣。 可偏偏,那颗小红痣钻入他的大脑,时不时在海马体上蹦跶两下,乐此不疲。 此时见到了,他想确认一下这小痣是实物还是他臆想出来的幻觉,突然伸手摁上去,只听闷哼一声,红色的液体就晕染上唇角,衬得那颗痣更加绯红诱人。 想都没想,他往前一凑,在人推开他之前舔上了那颗小红痣。嗯,有点咸。 “严先生,你干什么!”乾翊猛地推了一把靠在他身上的严羽,抬手就想给这色/鬼甩一巴掌,可还没来得及动手,他两只手都被人握住压在沙发上,卯足了力气攥着。 “别动,让我再尝一口。” 话音未落,乾翊又被“袭击”了。 乾翊伸长了脖子躲避着某人的追踪,可是双手被禁锢住,身后是沙发的靠背,身前……身前就是突袭的敌人,让他避无可避。 两人你挣我箍的较量一番,慢慢地由坐着的姿势倒向沙发,双腿也被带着往上一翘,这时候乾翊这才想起还有一双能用的腿,一抬脚,不偏不倚刚好踹在某人的兄弟上。 他本来打算踹肚子的,但是因为姿势的缘故,准点的确不太好把握。 他看着严羽捂着某处躺在沙发上扭曲,心虚地低下头,余光中正好瞥见桌子上他本来要上的酒。糟了,他顾不得关注一旁像毛毛虫一样浑身刺挠的醉鬼,抓起酒瓶子就往叫酒的桌上跑。 好在这个点酒吧里的人早已经过了拼酒的兴致,喝足了嗨够了,一个个歪七歪八地叠在座位上,没人去关心侍应生是不是少上了一瓶酒。 因为那一脚,严羽的酒醒了大半,他捂了半天才感觉那物活了过来,一撩眼,“罪魁祸首”已经拎起酒跑了。抓不到“凶手”的严大公子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他…… 他一想起自己刚才的“饿狼”行径,双腮爆红,再一想,那半死刚活的某物竟然兴冲冲地探出头来,让他的双颊又红了一个色号。 他翘起腿以图遮挡难堪,划拉过桌上剩的酒,打算浇酒灭灭火,一伸手,却愣住了——手机屏幕的整个界面,突兀展示着“无法进行交易”几个红字。 严羽嗤笑一声,他爸真是铁定了心要让他去联姻,不止拿严婷来威胁他,半天不到就冻结了他的账户,这是要逼着他干那恶心人的勾当。 “呵,恶心。” 等乾翊忙完一圈回来,原本只有桌上堆满酒瓶的地方,现在连地上都摆满了。而原本还能坐在沙发上的人此时瘫坐在地上,勉强靠着沙发摆正了身子。 “严先生?”乾翊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语气轻柔地像怕打扰沉睡的人。 严羽茫然地抬起头,扭了好几圈才定住看着眼前跪坐着和他平视的人,“小孩?” “嗯,是我。” 乾翊没有去跟他计较称呼的事,他能看出来,在他不在的短短几分钟里,这人不要命的灌了好几瓶不同类型的酒,其中混杂着度数最高的两瓶,跟之前自然的醉酒不同,他这一次怕是要向着酒精中毒发展。 他皱着眉,拽出严羽手里紧握不放的酒瓶,扶着他的胳膊轻声说:“来,我先扶你在沙发上坐下,地上太凉了。” 严羽茫然地跟着动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让他兴奋的小痣,他看见小孩的嘴一张一合,嘴角的小痣也随着不停跳动,引着他的目光,重新点燃了他心底隐秘的欲/望。 直到眼前人往前凑了凑,眼中的小痣随着面容不断接近放大,他稍稍引回一丝理智,一抬眸,对上一双带着担忧的眼睛。 鬼使神差的,他一把勾住眼前人的领口,努力睁大朦胧的醉眼,语气缱绻又暧昧,“多少钱?陪我一晚。” 第3章 呓语 乾翊没有理会严羽说的“付费项目”,跟同事交接了一下,扛着摊在沙发上的醉鬼上了二楼的房间。 之前酒吧老板找他商量调岗的事的时候他顺便打听过他的“救命恩人”,知道严羽是这间酒吧的另一个老板,只是从来都是来喝酒蹦迪,没管过酒吧的事务罢了。 为了安置时常“乐不思蜀”的严大少爷,二楼专门辟出百来十平方装修了个房间,专门接待酒吧的第二个主人。 甚至沈言枫出于对好兄弟的关心,贴心的给这个“安置屋”四周镶上了各种隔音材料,导致本来百十平的空间瞬间缩水一半,只能腾出来一室一厅的位置。 乾翊拖抱着人爬上二楼,到了门口才反应过来:他没有钥匙。 他把怀里的人掰正了背靠在墙上,两只手钉在严羽肩膀上把他固定住,气息不稳地问:“严先生,钥匙呢?你带钥匙了没?” 贴在墙上的人一时没了倚靠,顺着光滑的墙面就要往下出溜,结果肩膀上压着俩千斤锤,使劲摁着不让他往下滑。两条腿颤颤软软地打着圈想向下坠,肩膀以上却被人拎着往上提,这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严羽愈加烦躁,抬手想打掉禁锢着他的重物,可醉酒后的肢体实在不听他使唤,一摆手,乾翊的胳膊连个痒都没感觉到。 不指望这个醉鬼能有什么用,乾翊换了个姿势,一只胳膊曲着卡在严羽的脖子上防止他往下掉,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来回摸索,寄希望于能在某个不起眼的口袋里翻出钥匙来。 结果钥匙没翻到,倒是把某人的火摸出来了。 乾翊:“……” 他假装没看见那个大鼓包,继续手里的动作,也不管头顶上某人的哼哼唧唧。 严羽:“难受。” 乾翊咬牙:“忍着,一会给你灭火。” 严羽继续哼哼:“脖子难受。” 乾翊抬头,看见他不知道是因为被勒着脖子呼吸不畅导致的,还是因为被酒色渲染的红色脸颊,亦或者是因为…… 乾翊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慌乱地移开视线,好巧不巧,正好撞上了一双眼角绯红、眉尾带泪的勾人眼。 严羽的眉眼本就轮廓修长,眼尾的弧度不似柳叶也似新月弯垂,浓密卷翘的睫毛如扇覆盖在水光潋滟的瞳眸上,辨不清里面的情绪,却莫名的,拨动了乾翊的某根心弦。 一撩,弦声阵阵,余音绕梁,经久不息。 他猛地垂下头,听着在耳边炸开的心跳声,一股子心火蔓延至全身,最后汇聚在某处蠢蠢欲动。 作为一个气血方刚的青“少”年,乾翊向来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学生时期他一心扑在学习上,只盼望着能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赚钱了能减轻些院长妈妈的负担;大学毕业后又因为契约限制,他放弃了大厂的offer,只能靠不断地兼职来维持生计,省吃俭用才能从牙缝里挤出那么一点来寄回去。 工作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时间和精力,这种“娱乐”对他来说几乎是触不可及的奢侈品,从来不敢放在他的计划表上。 可现在看着某人直白的“勾/引”,让他的心理防线有些微松动。 刚才乾翊低头的时候,胳膊被带动着往下一错,拯救了差点因为缺氧而英年早逝的严羽。身体和生理上的双重难受支配着他的四肢扭个不停,手一扫,正好蹭到了门锁上,一道机械女音突兀响起,打断了乾翊的暧昧幻想,心里的那根线也倏地收了回去。 “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乾翊:“……” 他怎么忘了还有密码锁这种高科技产物了。 酒精害人,就算是他这种通过口唇传播接触到烈酒的人也被害了。 只用过传统技艺——钥匙——开锁的乾翊有些恼火,这智能锁摆明了跟他对着干,他动的时候屏幕不亮,不动的时候它又来一句“密码错误”,明明他哪个键都没摁! 没法跟一个死物置气的乾翊把怒火转移到它的主人身上,一把扯过醉晕过去的严羽,托着他的手腕去巴拉又暗下去的屏幕。 “哎,亮了。”迷糊过去的严羽被粗鲁的动作晃醒,看着眼前小小的屏幕上跳跃着蓝色的小光点,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大喊一声:“芝麻开门!” “……” 扶着他的乾翊一个趔趄,拥着怀里的人往前一杵。 “叮——欢迎回家。” 误打误撞摁在指纹传感器点上的两人来不及反应,一头顶着门杵了进去,双双砸在地板上。 好在感受到下坠感的乾翊身手敏捷,一个扭身把严羽换到侧面,自己甘愿当了一回肉垫,只剩他一个人“身负重伤”。 “伤员”乾翊拖着又迷糊睡过去的严羽,把他扔进“柔软”的床上,身子一歪,自己也躺了下去。本以为迎接他的是绵软Q弹的床垫,结果当他从一米八六的海拔跃下来时,“砰——”的一声,震得他再次身负重伤。 他摸着身子底下邦邦硬的床垫,实在不理解严羽的癖好。 乾翊随便把人扒了个光,只留下身上的子弹头内裤,将人塞进被子里就打算“功成身退”,结果一转身,后背贴上一个暖物。 严羽跪坐在床上,双臂紧紧搂住乾翊的腰把他圈在身前,额头抵在他后背上低语哀求,“别走。”好像是感觉到不够,他又把脸贴在后背上蹭了蹭,语气卑微又虔诚,“别走,求你。” 酒精释放出了他压抑已久的最隐秘的渴望——他是想要有人疼他的。 他一边嘲讽着情侣把爱情当做至高无上的荣耀,一边又渴望能被爱情的光泽照耀,让他脱离身后无尽的深渊空洞。他徘徊在两界的交界处,期待着有人能把他拉进光明,而不是推他堕入黑暗。 可显然,他寻觅良久,不得所愿。 那一晚,他本来是想着挟“恩”以报,可临到了,他又唾弃自己诱/拐/“未成年”的行为,最后还是没有下得了手。可现在,酒精已经浇灭了他的理智,他只想着“得偿所愿”,不管是用什么方法。 陡一被抱住,乾翊身体一僵,听了那两句哀求,抬手想扒开覆在肚子上的手的动作一顿,呆愣了许久,在严羽再一次“呓语”之前慢慢转身,面对着他。 他不知道严羽的这些行为是出于恶作剧还是真情实感,他也不知道之前心里的那阵悸动是从何而来,只是他一求,自己就迫不及待地想答应他、满足他,或许是想要报恩,或许是…… 也满足他自己的私欲。 感受到圈住的人掉了个个,严羽以为他终于“回心转意”,一边嘟囔着“别走”,一边心满意足地用力蹭着。蹭着蹭着脸就偏移了方向,慢慢地往那处火热靠近。 被强压下去的欲/火又被唤起来,乾翊双手扶着严羽的胳膊,五指逐渐收紧,不敢放纵自己往前一步,又不舍得退后半分。 他内心挣扎着,想要坚守自己的底线,可是却纵容着严羽一步步得寸进尺。 突然想起师父前几日跟他说的正缘已现的事,他垂下眸子想:“要是正缘是你就好了。” 一直没得到回应的严羽不满地抬起头,才看见那人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眼底闪烁着欲/望和挣扎。 “他也是想要的吧。”他醉懵懵地这样想着,“明明和我一样。” 他左右手倒腾了好几下,终于选定了哪一只攥着乾翊后背的衣服把人拉住,用另一只手伸到床垫底下一掏,拽出来两沓红彤彤的票子递给乾翊,“这些够不够买你一晚?” 他把两沓现金塞进乾翊的怀里,那双勾人的眸子瞅向床垫,“你要是嫌不够,这整个床底都是,你想要多少随便拿,只要……”只要你疼我。 乾翊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张被“劫掠”过后瞬间塌了一块的床垫,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拿现金当垫子铺在床上,明明那么膈人,一点儿都不舒服。 可他现在没有办法向当事人求解这个问题,也没有心情去探讨。 他直愣愣地把目光移回来,看着怀里的现金,他想:“只是当做一个明码标价的工作好了,就像他做过的很多兼职一样,拿钱办事,事成即结束。” 这样想着,他心里忽得一放松,任由自己把严羽推倒,倾身覆了上去。 严羽放任自己被小孩扑倒,用嘴型拼出两个字,“疼我。” 乾翊声音沙哑,“嗯,疼你。” “嘶,疼。”严羽惊呼一声,强烈的撕裂感从各处的神经末梢一路输送到大脑,一瞬间,他感觉眼前一阵白光闪过。 他无力地牵动眼皮翻了个白眼,揽过乾翊的脖子摁下他的脑袋,借着力凑上去,他再一次舔上那颗红痣。 这一次,是甜的。 于是,一夜荒唐,满室旖旎。 严羽这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醒来后不辩日月,不分四季。迷迷糊糊地翻个身,身上的酸痛和身后的灼痛一下子让他恢复了理智。 他趴在被子上做了十几分钟的心理建设,终于接受了“他睡了那小孩”的事实。 他抬手捂住眼哀嚎,嗓子里发出嘶哑得像老式拉风箱的声音,“这都什么事儿啊——” 在床上磨叽了半个小时,他才“死灰复燃”般坐了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还有……过于干净的空间。 他把目光移向床边叠得整整齐齐的昨天的衣服,心想:“我这是睡了田螺‘姑娘’吗?吃干抹净之后竟然还帮他把卫生收拾了一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什么时候把房子重新翻新了一遍。”他再一低头,得,身上盖的,底下铺的,全都换了新的。 ……小孩不会真把自己当田螺姑娘了吧? 他未知未觉地翘起嘴角,活动了两下嘎嘣脆的身子,打算先去洗个澡。虽然小孩昨晚给他清洗过,后面时不时传来的清凉感也提醒他那地方大概受了伤,不宜让伤口接触水,但他醒来扑腾了好一顿,还是想冲一冲降个温。 一撑手,却摁在了一个凹洞里,他一个重心不稳“以头抢地”,懵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昨晚他掏出来的洞,刚才的兴奋劲一下子凉了个底穿心。 他怎么忘了,昨晚是他花钱买来的。 第4章 新人 酒吧白天不营业,严羽就坐在吧台高椅上,倒了一杯酒,也不喝,就盯着酒杯出神。 刚寻欢回来的沈言枫第一次在白天的“溺色”见到严羽,一时新奇,从背后拍了他一巴掌当做打招呼,“干嘛呢?” “嘶——”严羽倒吸了口凉气,他身上的痕迹正处于顶峰时期,沈言枫这一巴掌拍下去,估计又得青一层。他没好气地给人一脚,转过头趴在吧台上继续盯酒杯。 沈言枫看着他这个样子十分稀奇,伸长了脖子把他瞄了个遍,终于找出来一点不一样的,指着他左耳上的两个耳环和一个耳洞问:“你这怎么少了一个?” 严羽顺着沈言枫的手势摸过去,果然发现最底下少了个耳环。 “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他随口说着,拿起酒杯想抿一口,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你,你,你。”沈言枫哆哆嗦嗦地指着他的手腕,随即瞪大了双眼,颤抖着把手指移向他敞开的领口,磕磕巴巴总算抖出句完整的一句话来,“行啊,严少,昨晚战况很猛烈啊。” 他凑近了悄咪咪地问:“严少这么勇猛,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或者少爷这么有福气啊?” 刚问完又感觉不太对,他顿了一会儿,上手扒拉开严羽的领子想着“深入研究”一下,被人拍开手他才突然恍然大悟,“你,你不会是下边的吧?” “用得着那么惊讶嘛。”严羽眼皮都没抬,觉得光盯着静止的液体没意思,晃了晃酒杯让里面冒出几层气泡,无聊地数着气泡玩。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一夜的荒唐疼爱,想着小孩的温柔与粗鲁,想着醒来后看到周围环境时的欣喜,想着……床上缺得那块洞。 感觉那个洞不止留在了床垫上,也戳进了他的心口里。原本麻木的心脏多了几个窟窿,不影响活着,但偶尔想起来,窟窿里呼呼窜着风,怪冷的。 严羽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感情上的难题,没法向别人倾诉,也没有人乐意听他倾诉。他就自己不断回忆着那段他以为的“美好”反复琢磨,一会儿高兴他终于体会了一把被人疼爱的滋味,一会儿又难过那不过都是他自以为是的“救赎”。 只是这“救赎”仿若昙花一现,而后就是无尽的落寂。 不知道从哪儿吹来一阵凉风,他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头也不回地跑上了二楼,颇有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一连半个月,他都没敢再踏进过“溺色”半步。 那天严羽在楼上自我反省了半天,趁着楼下还没人进场,搜罗了一挎包的现金去了飞行俱乐部,他交齐了设备维修需要的费用,又把剩下的钱存进俱乐部特制的金卡里,算是暂时摆脱了“无法进行交易”几个大字。 交完钱后,他无所事事地跟在老板屁/股后面,把设备的维修从头跟到了尾,就这么磋磨着时间。 待过了十几天风平浪静,严羽以为联姻的事能就此揭过,兴冲冲地约了俱乐部的教练等人,打算去他刚发现的一座荒野悬崖进行一场“非凡”的飞行体验。不想临出门,接到了久违的严董的电话。 这次对面算是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说上两句,可一谈及联姻,严羽怒不可遏地挂了电话。 新的飞行体验自然而然的泡了汤,他也没有心思再换个别的玩法,习惯性的又回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看着中央舞池里的新一茬俊男靓女,严羽头一次觉得场内的灯光如此刺眼,让他不敢看第二眼。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那人的目光。 乾翊站在舞池中央,一转头就对上了严羽的视线,一瞬间,震耳的音乐声散无踪迹,随声跃动的男女成了虚晃的背景板,他的眼里只容得下一个严羽。 他就这么杵在原地凝望着他,直到有人不小心踩了他一脚,他才回过神来,看见了那个慌乱的背影。 “他在躲我吗?”乾翊心里想着。然后又突然自嘲,“我凭什么呢。” 严羽在门口盯着自己的脚尖出了会儿神,一扭头,隐入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默默地避开狂欢的人群,七拐八折回了自己的专属房间。 一关门,拒绝了所有的喧嚣。 他没开灯,一进门就贴在门后边,视线穿过无障碍物的空间,一眼就望到了对面高楼上闪烁的LED屏,心里疑惑:“我躲什么呀?早就说好了是用钱买来的,我躲什么啊。” 是啊,他躲什么啊…… 不需要躲避的严大少爷把自己封闭在房间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背贴着的门突然传过来敲门声,他陡一激灵,声音像劈了叉,“谁?” “我。”沈言枫应了一声,莫名其妙地问,“你干嘛呢?出来喝酒。”说完也不等他回复,自行先下了楼。 严羽磨磨蹭蹭了半天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双手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恢复些生气,然后像往常一般,大腿阔步地迈下了楼。 他随意扫了一眼,没看见小孩的身影,心里兀得松了一口气。 “严羽,这边,快来快来。”沈言枫看见他下来,摆手叫过他来,给他递上一杯由绿色渐变为粉红色的诡异液体,“尝尝,我的新发明。” 严羽盯着这一言难尽的勉强能称之为酒的液体,一转头对着调酒师说:“还是老样子。” “哎哎,我这可是专门为你调的,你好歹给个面子尝一口也行啊。”沈言枫不满的拦下调酒师的动作,点着桌面笑眯眯地威胁,“你要是敢动,扣你工资。” 调酒师立刻双手举起退后两步,对着严羽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严少,爱莫能助啊。” “无聊。”严羽“很给面子”地端起那杯很像加了彩色油漆一样的酒,皱着眉头逼自己抿了一小口,霎时他脸色一变,五官皱成了抹布,捂着胸口剧烈地颤抖。 “严羽。” “严少。” “严先生。” 几道关切的声音同时响起,严羽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下一秒,一脚踹向沈言枫的凳子,“你TM,想酸死谁?” 沈言枫看他这样子顿时松了口气,拍着胸脯压惊,“还好还好,没真毒死你。” 严羽冲着沈言枫猛翻了个白眼,突然举起酒杯一口闷了个干净。 “你疯了,你不是嫌酸吗?你有病啊?”沈言枫气急了,看着他面部狰狞甚至都被酸出了眼泪,扭头对着调酒师吩咐:“水,快,拿杯水。” 被强灌了一大杯清水的严羽冲淡了嘴里又酸又涩的味道,却冲不走心里的酸涩。 ……他刚才,应该没有幻听。 是他吧? 一定是。 沈言枫不知道怎么喝了杯酒,严羽又成了这幅一言不发、丧气沉沉的鬼样子,挥挥手打发了一旁探头探脑的调酒师,自己挪着椅子靠近了,难得放缓了语气问:“怎么了,这段时间一直魂不守舍的?” 严羽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沈言枫只好自己回想着他这段时间的反常,反推他这死样第一次出现的时间,好像是……他发现严羽身上布满欢爱痕迹的那天。而且那之后他一连半个多月没来“溺色”,刚一来又整这死出,莫不是被人甩了? 惊恐于自己这离谱推理结果的沈言枫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很想不客气地嘲笑严羽一顿,但看他现在蔫蔫不乐的样子,还是装模作样地拍着他肩膀劝慰道:“没事兄弟,都说情人如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看开点。” 严羽不想听这花花公子发表自己的感情经验,掏出手机翻了翻,却发现半小时前他爸给他发了一张照片。点进去放大,他腾得一下站起来,吓了旁边人一跳。 沈言枫:“你一惊一乍干嘛?” “新人来了。”严羽淡淡说道,然后摆摆手示意自己先撤退。走之前还不忘提醒沈言枫,“别上你那破酒,除非你想让酒吧倒闭。” 等严羽赶回严家别墅的时候宴会刚散,他和在照片上看见的男人擦肩而过,迎上了在门口送客的严婷。 严婷:“哥哥,你回来了。” “嗯。”严羽拍了拍她的脑袋,装作不知情地问:“刚才那位是?” “爸爸说是供我选择的联姻对象。”严婷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是其中之一。” 严羽闻言蹙紧了眉,他轻轻拍了下严婷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我不会让你去联姻的。” 兄妹俩一同进了门,先是在楼下照例寒暄了几句,无外乎哥哥问妹妹身体健不健康,学习压力大不大,有没有信心考上第一志愿之类的车轱辘话。 他俩虽然是亲兄妹,但毕竟男女有别,又因着母亲的事严羽心里始终对严婷有芥蒂,所以两人关系尚可,但也说不上多亲密。寒暄完了再没话可接,俩人心照不宣地上了楼,各自去干各自的事。 严婷回了房间复习功课,严羽则是去了严如海的书房,准备打听打听联姻对象的事。 书房里,严如海早已等候多时,可看到进来的严羽时还是明知故问,问他来做什么。严羽不想浪费精力吵架,直截了当地说:“刚才那个人是你给严婷选的联姻对象吧?我要了。” 严如海搞不懂他怎么突然又同意联姻了,但这一直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当然乐见其成,当即也不介意严羽的没大没小,直接把刚才那人的资料给了他。 严羽接过资料随手翻了翻,一声不吭地走了。 第二天他就带着那份资料到了秦氏集团楼下,想着先跟他的联姻对象互相见个面熟悉一下,免得到时候婚礼上才发现换了人,那就尴尬大了。 严羽对这块不熟悉,径直走到前台,想问问那群正在描眉画唇的小姑娘们,刚一挥手,就收获了一片“哇,帅哥”“他好帅”“我好喜欢”的赞赏。听惯了阿谀奉承的严少爷突然听到这些发自内心的称赞,不由地露出一抹笑,小姑娘们的声音瞬间大了几分。 “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一个短头发的姑娘被其他女生推出来,扭扭捏捏地问。 严羽:“你好,我找你们秦总。” 一听他是来找大领导的,刚才还挤在一堆捂脸偷看的小姑娘们立马收了表情站直了,好像是想起了入职培训里的各种礼仪,有模有样地问:“请问先生您是想找大秦总还是小秦总?有预约吗?” 严羽不知道秦氏还分什么大小秦总,翻出手里的资料指着照片说:“我找这个秦总,没有预约。” 刚才的短发姑娘凑近瞅了瞅,认出了这是大秦总秦逸辰,好心地给他解释了一下大秦总的身份,并且很抱歉的表示,没有预约,前台是不能私自联系总裁办那边的。 严羽:“不能通融一下吗?我是秦,额,大秦总他亲戚。” “亲戚啊。”短发姑娘回头跟姐妹们对视了一眼,问:“请问先生跟大秦总是什么亲戚啊?” 严羽:“哦,我是他未婚夫。” 第5章 冰美式 “未婚夫”三个字一出,整个大厅回荡起一阵尖锐的爆鸣声,最后终结在和严羽隔了一个咨询台的那群小姑娘身上。 严羽皱着眉摁了摁耳屏,震惊于女孩子们突然暴起的杀伤力,他尴尬地对纷纷侧目看过来的行人摆摆手,回头正想解释,就见短发姑娘冲他伸出食指,避过他指向他身后门口方向,“先生,您未婚,不是,您要找的大秦总回来了。” 他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门口进来几个西装革履、面无表情的男人,为首的那个气宇轩昂,狭长的眸子射出一道凌厉的视线,快速又不动声色地将大厅内扫过一遍最后定格在严羽身上。 严羽耸了耸肩,挥手告了一句谢,然后朝着秦逸辰走去。 秦逸辰带着人和严羽在大厅中央碰了头,虽然两人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但昨晚那匆匆一瞥让他对严羽还有个模糊的印象,知道眼前这个“不学无术”的少爷是严氏的太子爷,也就是他想结交的严董的宝贵儿子,他率先伸出手打招呼,“你好,严少爷。” “你好,秦总。”严羽还是不习惯在姓前面加个不伦不类的形容词,索性随了自己性子来,他爱叫啥叫啥,反正被叫的人能知道叫的是自己就行了。 他伸出手,一触即离,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严少爷来秦氏是有什么事吗?”秦逸辰主动请缨,“若是严少爷不嫌弃,我可以带着你……随便逛逛?” 严羽虽然是严氏的太子爷,但他向来不把严氏放在眼里,更是没有接手严氏将其发扬光大的远大志向,愁得严如海对他是又疼又恨,在终于接受了“我儿子只想做个散养废物”的事实后,转而培养新的严氏接班人。 不过秦逸辰可不觉得一个私生子,能斗得过严家“培养”了二十多年的根正苗红的正经少爷,即使这少爷现在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是做生意的料。 但人不可貌相,也不能凭借一时的行为随意将一个人判定,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看走眼呢。 “逛逛倒是不必了,我就是来找秦总的。”严羽犹豫了一下,还是当面点明了,“关于联姻一事,我妹妹还小,秦总要不考虑考虑换个对象?” 话音未落,秦逸辰身旁站着的人飞快地用余光瞥了一眼他和秦逸辰,随即又迅速垂下眼,只有镜片上反射出几点绿色的光。 严羽微一挑眉,隐隐约约咂摸出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秦逸辰微微蹙起眉,像是不满严羽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此事,更何况,这事八字都没一撇,他说的未免有些太过武断了。略一思索,他侧低下头吩咐身边的秘书,“肖秘书,你先带人上去吧,我跟严少爷有其他事要谈。” “好的,秦总。”肖秘书点了点头应下,歪头示意身后的人跟上,带着人走向电梯,迈步之前,还用余光意味深长地瞄了他一眼。 严羽正大光明地回视肖秘书,看他带着人径直走向总裁专属电梯,途径的员工有意无意地给他绕道,直到电梯门闭合,才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有趣,这秘书的待遇都快赶上老总了,这里的人竟然都习以为常,而且这称呼……也不是所有人都喊大小秦总嘛。 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走在前面的秦逸辰的背影,心想:“这场联姻恐怕不会很简单咯。” 秦逸辰带着严羽就近找了个咖啡厅,绅士地拉开门让他先进。严羽回他一个三米六齿的标准微笑,端着笑一进门,视线与吧台后面的乾翊不期而遇。 严羽:“……” 到底是冤家路窄还是阴魂不散?随便找的店都能碰上熟人。 他保持着微笑冲乾翊点点头,客气而疏离地打了招呼,心里暗暗反驳自己,不是冤家,也没有谁缠着谁纠缠,不过就是巧合罢了。单纯的乾翊在这工作,而他碰巧进了这家店,都是巧合。 一落座,就有服务生走过来询问喝什么,好巧不巧,他们这桌来的是乾翊。 严羽自余光中瞥见乾翊往这边走就扭头盯着窗户外看,他们选的是靠窗的位置,窗外正好是一个网红打卡点,一整个楼梯的红玫瑰铺泄而下,楼梯顶上是一对抱在一起的情侣雕塑,女生雕塑怀里抱着一捧盛开的玫瑰。 看样子应该是男生雕塑刚求完婚,两个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就像楼梯下的情侣一样。 他看着紧紧搂在一起的情侣,看着他们脸上难以掩饰的笑容,目光一转,又看向那大片的玫瑰和周围冒出的粉色气球,还有那营造梦幻氛围的彩色泡泡,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先生,请问您要喝点什么?”乾翊尽职尽责地问,见他沉浸在窗外的求婚仪式里,伸手轻轻拽了下他的外套,“严先生?” “啊?”还没真正反应过来的严羽脱口而出,“冰美式。”说完就咬住了舌尖,反应过来后想着把人叫回来换杯别的,可一扭头,喊人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严少爷方才在大厅是什么意思,这联姻,严少想亲自上?”秦逸辰率先开了场,他这人喜欢高效率,谈事之前可以客客气气寒暄个几个来回,但一旦切入正事,就是直奔主题,直中要害。 严家现在明面上只有严羽和严婷两个孩子,严羽既然想让他考虑换个人,那就表明了自己上。也正好,他对未成年不感兴趣。 “是。”严羽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一口应下,“严婷还没满十八岁,我想秦总还没变态到想娶一个小孩,即使是娶回家当个摆件。” 一个“摆件”揭开了这场所谓商业联姻的遮羞布,两家各有所需,而恰好对方有自己想要的,一拍即合,堪称完美。 秦逸辰:“我虽然对未成年小姑娘没兴趣,但对成年大少爷,也同样不感兴趣。” 严羽:“……” “抱歉,打扰一下,两位先生的咖啡。”乾翊突然“造访”,两人的交谈戛然而止。严羽看着他带着职业微笑给秦逸辰上了咖啡,到了自己这,嘴角的弧度肉眼可见地下沉了几分,看向他的眼神里似乎还有委屈和埋怨。 严羽心底一阵嘀咕:“?我哪儿招他了?”面上却还是礼貌地微笑点头。 秦逸辰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俩的动作,掩下眼底的情绪。 “咳。”严羽轻咳一声找回自己的情绪,直视着秦逸辰的眼睛说:“那秦总对什么人感兴趣,肖秘吗?” “肖秘书,不是‘肖秘’。”秦逸辰一脸严肃地纠正他。 “啧,这俩有什么区别吗?”他轻声嘟囔着,自己把这两个称呼来回地念叨了两遍,后知后觉地发现“肖秘”和“小蜜”的发音很相近。 ……要不要这么敏感啊。 “好,肖秘书。”他说,“秦总和肖秘书关系很不一般吧?” 秦逸辰:“正常的上司与下属的关系。” 严羽咂摸着这句话,听起来很正常,但又不那么正常。他虽然没有多少感情经历,但很神奇地能察觉出别人关系里的微妙,看刚才大厅里两人的互动,怎么也挨不上“正常”俩字,而且他可没忘了肖秘书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 要说他俩没一腿,他老了就被人忽悠买保健品! 他从有限的信息里仔细分析着两个人的关系,想着能不能以此为突破口,和秦逸辰达成交易“完成”联姻。思索间,他忘了点的是杯美式,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大口,差点没一口喷出来给对面的秦逸辰浇个脸上开花。 TM的,怎么这么苦。 嘴里的苦味从表皮渗进皮下组织,咖啡顺着食道进入身体内部,明明还没来得及加入血液循环,但他已经提前感受到了全身的苦味。 无论尝试多少次,他还是适应不了美式的这个苦,就像喝中药调理身子的女性适应不了中汤药的苦一样。 以前上学的时候严羽班里有两个身体比较虚弱的女生,为了能让她们跟上高中的快节奏和不耽误高考,家里人带着她们去找中医把了脉,每人抱回来一筐已经煎好的中汤药剂,存放在主任办公室的小冰箱里,到点了就拿出一包烫上,能入口了两个人就比赛谁先喝完还不吐。 那时候他出于好奇,让其中一个女生给他留一口尝尝,谁知道两个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四只眼睛冒着绿光盯着他,最后一人给他留了四分之一,他被迫喝完了二分之一袋的中药,嘴里苦了一个星期,每次想起来都感觉那个苦味还没散干净。 后来他尝过一口美式咖啡,瞬间就把它俩划为一类,都是直冲灵窍的苦,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差别。 他艰难地把嘴里的苦咖啡咽下去,跟对面看好戏的秦逸辰打着商量,“秦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表面上咱俩联姻,等事成了,不管是离还是分,我绝不说二话。” 秦逸辰刚想说他这句话不都是一个意思,结果就听见他后面一句,“当然,我还可以想办法帮你追到肖秘书。” 追到,而不是追,说实话,秦逸辰真的心动了。他从和肖然大学认识开始就对他有好感,从学校到职场,无论明示还是暗示他都做过,不管是买饭送花还是下雨天接送、生病送药、生日节日送礼……他已经把能想到的能做的全都做了,可是肖然还是对他不主动、不接受、不拒绝。 俩人以一种既不像上司与下属,又不像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诡异身份拉扯到现在,始终没有一个能定义的关系。 秦逸辰:“你,怎么帮我?” 严羽一听,有门!立即打听起两人的交往故事,顺便把肖然的人生经历扒了个遍。当然,这都是从秦逸辰嘴里套出来的。 等秦逸辰接完电话离开,严羽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肩膀一塌背一靠,整个人疲惫不堪。秦逸辰太精明了,跟这种人打交道,稍一不慎就被绕进去,一不留神就会被人牵着走。 这次聊天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来,就像是体验一次未知地域的翼装飞行,费心费力,劳心伤神。但好在,结果还算不错。 一放松,嘴里的苦味又涌了上来,他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胡乱拽掉糖皮塞进嘴里,用甜味驱赶苦涩,等嘴里都是棒棒糖的甜腻,他又嫌糖的甜味太重,“嘎嘣”几下咬碎了吞下去,叼着糖棍用虎牙磨着玩。 乾翊就是这时候过来的,给他端来一杯果茶,“这个饮料味道清淡,可以喝点漱漱口。”怕他不喝,又添上一句,“我用员工卡点的,没花钱,放心喝。” 严羽:“……” 他最后还是接了,喝了之后果然嘴里只有淡淡的茶香,没有让人厌烦的味道。 应下了这么一件难办事,严羽刚开始还觉得比较有把握,可再三考虑过后才发现,是他想得太过简单了。他自以为两个人都对彼此有意思,但他只问了一方的感受,另一方呢?万一肖然不是不爱,是不能爱呢?或者还有什么阻碍是他和秦逸辰不知道的呢? 现在他才觉得当时一锤子定下要帮秦逸辰把人追到手这个行为多么傻逼,要是短时间内成功了还好,秦逸辰抱得美人归,他俩的合作也能顺利进行。 要是不成功,不管是因为肖然的拒绝还是战线的拉长,都不利于他,万一要是最后崩了,那他前期的所有动作就全都打水漂了,太不划算了。 他一边叹气一边向沈言枫倒苦水,两个不知情为何物的风流浪子只能举杯对饮,对此事只剩下一声叹息。 沈言枫:“要不我给你找个情感大师出出主意?咱俩都没谈过爱过的,哪儿搞得了这些。” “你上哪儿认识的情感大师,靠谱吗?”严羽有点质疑。 “我前前前……不知道前多少个炮友介绍的,我看大师说的那些话都挺有道理的。”沈言枫撇了撇嘴,“就是收费有点高,一条建议得十万呢。” 严羽:“……拉倒吧,先不说他靠不靠谱,我现在也没钱请大师做法。” 沈言枫一想也是,就他现在的身家,即使加上酒吧的分红,也不够严少爷挥霍几次的,还是省着点花比较好,想了想又出了个馊主意,“要不你去找找那个肖秘书的朋友兄弟什么的问问?说不定他有什么事也会跟朋友倾诉呢,起码先找出个方向来。” 严羽极力想忍,最后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首先,我和肖然没有共同的朋友,也没听说他有比较亲近的朋友。其次,肖然在大学就独来独往,只有秦逸辰一直缠着他到现在,要说了解肖然,秦逸辰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他对着沈言枫的酒杯碰了一下,“综上所述,你出的主意就是狗屁” 沈言枫:“这……可就难办了。” “谁说不是啊。”严羽现在就是十分后悔接下这件事,他恨不能回到当时给自己一大嘴巴子,让他多什么嘴,净整些他干不来的难事。 “唉。”他叹了口气,“你说说,肖然一个T大本硕的高材生,怎么毕业之后非得往秦氏这个火坑里跳呢?他不知道有人垂涎他已久吗?” “唉。”沈言枫也跟着叹气,突然一激灵,“你说肖然是哪个大学的?” “T大啊。” “哎,真巧,我也认识一个T大的,说不定他俩会认识呢。” 严羽拿着沈言枫翻箱倒柜扒拉出来的员工简历,不得不感慨六人定律的权威性的确不容置疑。这不,简历上教育背景一栏写着: 时间:20xx.09—20xx.06 学校:T大 专业: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还真是T大。”他给了沈言枫一个“你牛”的眼神,但还是不放心地问,“他是计算机,肖然是公共事业管理,八竿子打不着的俩专业,他俩能认识吗?” 沈言枫:“管他呢,你先问问,实在不行让他介绍校友问问,总有一个和肖然认识的吧。” 严羽一听也有道理,根据简历的手机号进行搜索,在弹出添加界面时扫了一眼姓名一栏,他停在“添加到通讯录”上的手指顿住了。 怎么是……乾翊。 发送添加好友的信息后,严羽时不时地翻看消息界面,希望能第一时间收到乾翊的消息。可他一直等到凌晨两点,手机上除了公众号和群聊有个小红点,再没有其他弹出来的消息。 是睡了没看到,还是在忙没顾得上通过,还是……不想通过。 他想起第一次添加的时候直接点了“发送”,然后才想起来没有添加备注,第二次删删改改,最后还是只写了“我是严羽”四个字重新发送。他捏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02:33,是太晚了吧,明天,明天应该会有消息。 因为心里记挂着事,第二天天刚擦亮他就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第一时间去翻找手机,果然看到有三条未读消息。他微抖着手点进去,都是乾翊发来的,在凌晨的03:45,三条信息紧密地排列在左侧。 【乾翊】: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乾翊】:我是乾翊 【乾翊】:你好,严先生 今天是粗——长的一章,请各位客官享用[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冰美式 第6章 回信 文字最是冰冷无情的,它只是把对面人想说的话表达清楚,清晰明了就算是完成了任务。但人都是带有感性的高智慧生物,能从字里行间自动脑补出打字人的心情和语气,甚至企图“感同身受”,彼此共情。 若是遇上特征明显的用词或是表情符号,这事就更显得轻而易举,如若不然,那只是一组代码符号。即使潸然泪下,那也是看字人赋予它的情感,进而转化为对自己的共鸣。 或者根据聊天的两个人的现实关系,也可以推断出屏幕上一条条冷文字的温度。 关系一般的就是客客气气你来我往,文字只当做沟通的桥梁,摆在那搭好了就是个死物;关系要好的偶尔还能扯个呛开个小玩笑,不至于桥梁冷冰冰的冻人心口。 关系要是更好,好到闺蜜死党那个水平上的,那就是弹力床,管你发的是什么,我先来个消息轰炸把我想说的说了,主打一个已读乱回。 ……要是好到极致,哪怕只是一个标点,收信人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热意澎湃。 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他们俩的关系的严羽盯着最后一句“你好,严先生”,明明只是一句再正常简单不过的问候,愣是让他脑补出一场爱而不得之后回归陌路的虐恋情深的感情大片。 往深了说,他俩已经经历过负距离的接触,这句话多少显得有些生分;往浅了说,他明面上还是乾翊的老板,这句话就显得不是很尊敬,连个“您”都没说;往其他了说……他俩本来就是半生不熟的陌生人,这句话用在这个时候最是恰当的。 可偏偏,严羽心里就是不得劲。他死死盯着这五个字加一个逗号,想从中翻译出第三种意思来。 他卷着被子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想不出乾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还是他想得太过复杂,误解了别人。睡眠不足的后遗症又在此时起了反应,太阳穴止不住地猛跳,脑子像被人拿了把钝锯来回磨,疼得他眼前一阵眩晕模糊,只好扔了手机,被子一卷,沉沉地睡了过去。 屏幕对面的乾翊下了晚班才看到严羽给他发个好友申请,急忙点开通过,仿着严羽给他的备注也发了个“我是乾翊”,斟酌了好一会儿,才一板一眼地跟对面打了个招呼“你好,严先生”。 发送之后他就一直看着俩人的聊天页面等着,等着严羽给他回信息,可左等右等,连个“对方正在输入中”都没有,更别提对面能突然蹦出个个小白框。 他看了一眼状态栏上的时间:04:07。太晚了,估计睡了吧,等他起了看见了就会回了。 乾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回了出租屋,洗澡洗漱后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那天晚上的事一直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他把之前冒出的火当做“年轻气盛”憋太久的产物,把那晚的情事当做高薪资的体力劳动来对待,可这么多天过去了,那晚的每个细节他都忘不了。 那天晚上严羽眼角被撞出的眼泪,他抱着自己的腿撒娇说不要,慢了又哼哼唧唧催促,快了就在他后背上磨指甲,舒服了就缠着他舔他嘴角的小痣…… 每次回忆起来,就好像他们两个刚刚还抱在一起温存,灼热的体温互相传递着热情,无声无息间又燃起了另一堆火焰。 脑海中波涛汹涌,乾翊的右手慢慢往下移,闭上眼睛想象着严羽就躺在他身侧,一呼一吸间都牵动着他的火热。他不断回想着他的喘息,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在高昂的声音中释放。 他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又拿起手机看了看和严羽的对话框,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睡了过去。 直到乾翊睡醒去接下一节班,都没有收到严羽的回信。 他在班上魂不守舍,好几次加错了料,恍惚间又把咖啡液当洗杯子的废水倒掉,被领班训了一回才找回状态。休息时间,他心不在焉地拎起手机,忽然发现微信上有条新消息,他屏着呼吸点进去,却发现是酒吧老板沈言枫发来的。 【溺色沈老板】:今晚有空吗?来一趟溺色,有点事找你。 【乾翊】:好的!沈老板 这还是乾翊第一次在他非工作时间来“溺色”,一进门看见舞池里扭腰甩胯的青年男女还有些怔愣,反应了几拍才想起自己是来谈事的,不是上班迟到了。 他小心地避开人群来到熟悉的卡座,就看见扰了他一天心神的人正随意翘腿坐着喝酒,见有人过来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那眼底的冷漠,好像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乾翊的心陡然一凉,四肢僵在原地动弹不了了。 严羽一口接一口地把酒当饮料喝,自己跟自己生着闷气。早上看到消息纠结得太狠,把熬夜的坏毛病都给揪出来了,等他安抚好自己因熬夜和宿醉受损的大脑,哆嗦着手打字,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回“你好”太过官方,直接切入主题又太生硬,他删删改改琢磨了一下午,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打电话给沈言枫,让他负责把乾翊叫来,等人来了他再想怎么开口。 从沈言枫给乾翊发了消息他就坐在这等,好不容易等到了人回消息,他又在这等了半天,只要过来个人他就抬头看看是不是,每次抬头都让他失望,一来二去,他眼底的期待都碎成了渣,慢慢地被冷漠取代。 今天晚上刮起了风,乾翊在来的时候风吹得厉害,只好支起外套的领子把鼻子以下都给遮住了,进了酒吧一时忘了翻下来,就这样走到卡座旁边,严羽打眼一瞅,只看见了一双被刘海盖住一半的眼睛和半个鼻梁,自然是没有认出来,烦躁地又闷了口酒。 还是沈言枫看见身边站了个人不动,瞅了一会儿问:“乾翊?” “嗯。”乾翊蔫蔫地应了一声,感觉说话有点不得劲,才发现自己领子还掀着呢。他把领子放下来,朝着沈言枫打了声招呼,“老板。” 严羽在听到沈言枫叫“乾翊”的时候猛呛了口酒,沈言枫只好先拍了他后背让他缓过气来,等他不咳了,两人同时扭头看向乾翊。不同的是,这次严羽的眼睛是发着光的。 看到他的眼神变化,乾翊拔凉的心慢慢回暖,渐渐恢复了往常的节奏。 乾翊叫了声“严先生”,又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好久不见”,在沈言枫的示意下坐到了严羽的右手边。一落座,看着桌面上摆满了的酒瓶,原本平整的眉毛瞬间打了几个弯折了下去。 又喝这么多酒,上次自己差点酒精中毒不知道吗?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想劝酒的话在舌尖转了几个圈,最后被一口咬住吞了下去,他是谁啊,有什么资格管他呢。 严羽看乾翊盯着他手里的酒下神,以为他也想尝一口。他拿了个杯子,倒了半杯酒推到乾翊面前,还不忘嘱咐:“你可以尝尝,这酒后劲不大,但你还小,还是要少喝点。” “……” 乾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末了还打了个酒嗝。这味道说不上难喝,但也不是那么好喝,淡淡的果酒香从鼻子里窜出来,让他有点发晕。 来不及阻止的严羽没想到这小孩喝酒这么猛,更没想到他酒量还没指甲盖大!就半杯子果酒进肚,酒都没流到胃呢,人就醉了。他看着乾翊越发迷茫的眼睛,捏了捏眉心问沈言枫,“怎么办?” 沈言枫:“……不知道,要不你试试这样问问他?说不定只是对酒不适应,不是醉了。” 严羽叹了口气,伸手在乾翊眼前晃了晃,看他眼珠子跟着手的动作转,才问:“小孩,你还认识我是谁吗?” “唔,严先生。”乾翊嘟囔了一句,“哼,不理我。” 莫名被埋怨的严羽一头雾水,跟沈言枫对视一眼,也在他眼里看出了疑问。他转头逗小孩,“你说我不理你,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此时的乾翊不知道是酒上了头还是想起了这件委屈事,一双大眼睛又泛起了水雾,让人忍不住怜惜,“严先生不回我消息,我等了好久。”他垂下头,声音微抖又可怜,“严先生加了我为什么又不回,还让沈老板找我?” 看他那可怜劲,严羽也自知理亏,坐近了哄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跟你道歉好不好,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乾翊一头撞进他怀里,脸埋在他胸膛上,声音嗡里嗡气的,“严先生没错。” 沈言枫在一旁看着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又听见严羽“低声下气”地哄人,瞪大了眼睛,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他凑近了低声问:“你俩,这……” 严羽笑着说:“你不觉得他很像小孩子吗?本来长得就像,现在喝醉了,更像了哈哈哈。” 他本来就把乾翊当小孩,现在人喝醉了,更是露出在外人面前不可能出现的一面,他看着怀里小孩撒娇的样子,整个心都软了。 这就是小孩子本该有的样子,是他从来没能拥有过的样子,是他想要的样子。 严羽虽然生在富贵人家,但偌大的严家只有他和妈妈以及保姆三个人住,他那名义上的生父只是偶尔来打个卡,心情好了就呆一晚,心情不好,若是恰好遇上妈妈心情也不好的话,两个人避不可避地会大吵一架,最后以妈妈发病、那个生父摔门而去为终。 有时候他被吵醒了,就拉开一条门缝,躲在门后面看他应该最亲密的两个家人恶语相向,急了,还会动手。当然,严如海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不会跟自己的女人动手,只是单方面的接受妈妈的抓挠打踹,等打累了,严如海伸手一推,妈妈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前几次的时候他以为妈妈出事了,迈着小短腿划过去,看到的是妈妈瞪着眼睛看天花板。他顺着妈妈的目光看过去,除了白花花的墙和灯照出来的光晕,什么都没有。他哭着去拽妈妈要拉她起来,可是妈妈胳膊一甩,就把他推出去了。 一次,两次,三次……直到他也躺在地板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小的严羽不知道大人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能明显感觉出氛围的压抑,他不敢在父母面前多说话,不敢去跟他们撒娇,不敢去问他们要礼物、要他们陪着玩,因为保姆阿姨跟他说过,不要去打扰爸爸妈妈,懂事的孩子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做。 他听话了,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去讨要妈妈的陪伴,不去奢求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出去玩,不去期望自己能躲在妈妈的怀里撒娇…… 他乖乖听话,什么都不要,可是……也没人要他。 严羽看着乖乖不闹腾的乾翊,一只胳膊虚揽着他,另一只手摸着他的头轻轻拍了拍,就像怀里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他一脸温柔地看着小孩,垂下来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沈言枫:“……” 得了,这是把人当孩子哄了,他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呢,白瞎! “哎哎。”沈言枫拍了拍严羽的胳膊,指着乾翊说:“他这样你啥也问不了,拉倒吧,改天再问。”严羽点点头,喊着沈言枫一起把人挪到了二楼房间。 乾翊从来没喝过酒,也没有机会喝酒,昨晚喝了那半杯子像特殊口味水果饮料的果酒,让他迷迷糊糊任人摆布,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的时候大吃一惊,双腿一蹬就要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一样翻身而起。可惜一用力,没蹬得起来。 一只手耷拉在他腰上圈着,一条腿压在他胯上,感觉到他动了,身上缠着他的人紧了紧手和脚,把另外的手脚也招呼过来,像个八爪鱼一样扒在他身上。 他像跟棍一样僵在那,深怕身上的人对他有什么不清楚的企图。 乾翊别扭地活动了下脖子,侧头去看身上不明身份的人,那人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找了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埋在他身上就打起了轻酣。 估摸着人不容易醒,乾翊轻手轻脚地挣出自己的半块身子,用屁股发力,一扭一挪地顺着挪到地上,“噗通”一声,身体解救出来了,原本睡着的人也被吵醒了。 严羽懵着脑袋往出声方向爬了爬,一探出头就看见了在地上摸着屁股呲牙裂嘴的乾翊,迷瞪瞪地问:“你干嘛呢小孩?” “严,严先生?”乾翊没想到和他一起睡在床上的是严羽,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的确是他曾经来过的地方,是酒吧的二楼,严羽的专属房间。 “上来吧。”严羽伸手把人拽上来,摊回自己的位置酝酿着清醒。 乾翊现在很是清醒,回忆了一下也想起来自己喝了半杯果酒就给干趴下了,脸上一窘,微微有些发烫,不好意思地道了声歉,说:“严先生昨天把我叫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昨天看到严羽的时候,早就把没有收到回信的不愉快丢了个痛快,看到某人递过来的酒,更是将他没喝过酒、不知道酒量多少的事忘个一干二净,喝完了才晕乎乎地想起来还有事,可他当时已经醉了,哪还能谈事。 严羽一看小孩愧疚不已的脸色就知道他想岔了,连忙带哄加解释的把昨天应该说的事都交代了个遍,末了才想起来要问当事人的意见,“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在心里经历了一场“他有未婚夫?哦,原来只是联姻”的过山车的乾翊懵懵懂懂地听完,好半晌才晃了晃自己的脑子,企图进行把浆糊和脑液进行分离。 终于绕过来的他掰着手指头,委婉又不可置信地再三确认,“你是说,你想让我帮你撮合你的未婚夫和他的秘书?” 第7章 秘籍 T大的二级学院分布不甚合理,计算机学院在西北角,管理学院在东南角,两个学院处于学校的对角线上。 T大占地面积在全国排名前三,这一条线的距离堪比两个市市中心的距离,被学生戏称这两个学院的学生恋爱就是“异地恋”,如果不是情侣,大概率大学四年两个学院的学生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碰不上。 作为计算机学院的本科生,乾翊更是不可能认识已经读研的管理学院的肖然。 但世事本就无常,正在准备考研的乾翊被心仪的老师带去参加其夫人组织的一场学术聚会,去的都是两位老师的得意门生。 就是那么巧,肖然是那位夫人导师的学生,在研究生毕业前仅参加过一次聚会的他被自己的老师介绍给了她先生,又转而认识了她先生的学生——乾翊。 许是不幸的身世相似,肖然对他这个白得的师弟还算照顾,知道他也在勤工俭学,会告诉他哪些工作来钱快但耗费精力少,会把自己学业上和兼职上踩过的坑透漏给他,让他少走一点弯路,会嘱咐他跟着老师好好学,不要辜负了这么多人的期待——尽管他最后还是辜负了。 在乾翊心里,肖师兄也是亲人一般的存在。在听到秦逸辰喜欢了肖师兄很多年想追求他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高兴,可高兴过后却又显惆怅——他大概能猜到肖师兄为什么会对秦逸辰不回应。 “对不起,严先生。”乾翊说:“关于肖师兄的事我不方便透漏。” “啊?啊,没事,我也没抱太大希望。”严羽摆摆手,“看他俩纠缠这么久,我也知道秦逸辰大概率不会得偿所愿。” 乾翊垂下头,默认了他说的这个事实。 普通人光活在这世上就已经很艰难了,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只能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往前走,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深渊,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或许有的人还有家人朋友作为后盾,遇到困境之时也能给予斩棘人勇气,让其化气为刃,所向披靡。 可肖师兄只能独自一人抵抗前方的恶龙,身负重伤却还要护着身后的幼崽,淌过血海一步步艰难前行。 若是,若是能有一个人护着他,肖师兄是不是也能……乾翊心里憋得难受,他一把攥住严羽的手腕,声音都带上丝哽咽,“严先生,秦总是真的喜欢肖师兄吗?他能护得住肖师兄吗?”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严羽摸了摸他的头,拍了拍他攥着自己手腕的手,轻声说:“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见秦逸辰,让他亲自回答你。” 再一次来到秦氏,还不等严羽报上名号就被顺利放了行,他带着乾翊蹭了个总裁电梯,在前台小姑娘眼冒星光的欢送中上了68楼,直奔秦逸辰的办公室。 他们到的时候秦逸辰正好开完会,看见来人有些惊讶,打发了身后跟着的助理等一干人,领着人进了总裁办公室。 秦逸辰:“严少爷怎么有空往我这跑,怎么,想出追人的好办法了?” 完全没有追人思路的严少爷一阵心虚,赶忙把身后的乾翊拉出来,推到秦逸辰面前,“这是我找的帮手乾翊,也是肖秘书在校时的师弟,他有话要问你。” “师弟?我怎么不认识?”秦逸辰打量着被推出来的人。 不怪他有疑问,他自以为霸占了肖然大学四年,除了外出兼职打工的时间,肖然去哪儿他都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到哪儿,不可能不认识什么师弟,但他的确对乾翊没有一点印象。 “秦总。”乾翊说:“我不是肖师兄的直系师弟,我是他导师的先生的学生,占了老师的关系,能喊个师兄。” “……” 这算哪门子师兄弟,还能这样碰瓷关系的?秦逸辰瞄了严羽一眼,见人移开视线不敢和他对视,脑门上多了几条黑线。 乾翊深吸一口气,在严羽的鼓励下开口,“秦总,我来只是想问问您,您是不是真的喜欢肖师兄?您对他了解多少?是真的打算要跟他过一辈子还是……还是一时兴起只是玩玩?”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些?”秦逸辰问:“以师弟的身份?那还不够格。” “那以弟弟的身份呢?” “他认吗?” 肖师兄认吗?乾翊不知道,他只知道作为师弟,作为自以为的弟弟,他希望肖师兄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但他没把握确认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秦总是不是真心对待肖师兄的,若是真心,他愿意帮忙试一试。 “秦总。”严羽收起了嬉皮笑脸,微蹙起眉,“乾翊在意肖秘书才会问得多了些,秦总何必咄咄逼人。” 秦逸辰看着严羽护犊子的样子,越发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他食指摁在桌上点了几下,冲着严羽一字一顿地说:“我爱了他八年,追了他八年,他不愿意我就默默等,时间多久都无所谓,他要是愿意,他让我干什么都行。” 听完秦逸辰的深情表露,严羽用目光询问乾翊的意见,见小孩轻轻点了点头,二话不说拽着小孩就走,“走,我们的任务来了。” 出了总裁办公室的门,正好撞上来送咖啡的肖秘书。 肖然:“严少爷,这么着急走?怎么不多待一会儿?” 走到拐角的严羽回头,“这次有事,等下次,下次来请你喝咖啡。” 肖然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又扭头看了看大门紧闭的办公室,他端起托盘中的其中一杯咖啡,尝了一口,发现忘了放糖,有点苦。想了想,重新回茶水间泡了一杯,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走出写字楼的大门,乾翊的闹钟响了,他看着手机上不断跳跃地时间,划掉闹钟,喊住了拉着他往前莽奔的严羽,“严先生,我要去上班了,要不,要不你先去,给我留个地址,我下了班再去找你。” “上班?”严羽先是脑子短路了一瞬,然后才想起来乾翊是要工作的,不是人人都像他游手好闲,不上班照样有钱挥霍。他烦闷地撩了下头发,闷闷地问:“你上班一小时多少钱?” 乾翊:“二十。” “什么?”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一小时二十,一天八小时是一百六,一周五天是八百,一个月就是……三千多块钱。 一想到小孩每个月不辞劳苦、任劳任怨,结果就这么点钱?这TM什么狗屁企业,这么压榨人,牛马都不止这个价格好吗。 他在心里乱骂一通,拽住要跑的小孩说:“我出十倍工资,你把那工作辞了,跟着我,先把秦逸辰这事搞定了。要是办得好,我再给你包个大红包,秦逸辰那边也给你要一个。” 要是真能办成了,他非得让秦逸辰大出血一次不可,他都抱得美人归了,自己也得捞点好的。 “严先生,你别开玩笑了,快放开我吧,我真要迟到了。”乾翊都快急哭了,要是去晚了得扣五十块钱,他一小时才挣二十,他不能因为小小的迟到把一整天的工资搭进去。 严羽:“不放,那工作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舍不得?” “严先生。”乾翊还想求求他,结果被人拽过去搂住脖子,耳侧一阵热气传来,伴着某人轻哄的笑声,“乖,把工作辞了,我养你。”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了。严羽不自然地放开搂着人的手,食指不经意掠过乾翊的喉结,他猛地把手背过去,用拇指指腹捻了捻,试图传递食指那一瞬间感受到的热度。 他用另一只手的手背蹭蹭鼻尖,眼神游离不敢直视乾翊,嘴里还在劝着,“你那工作费力又不讨好,等忙完这阵,我帮你再找一个。” 乾翊还在被“我养你”三个字震得外焦里内,脸颊慢慢爬上颜色,活像刚出锅的螃蟹,如果仔细看,额头上还有水蒸气液化成的小水滴,一个一个的堆在毛孔处,在额头上排满了一片。 他鼓起脸往外散着热气,以手为扇呼扇着给自己降温,脑子不转只顺着严羽的话往后接,“哦,哦,好,再找一个。” 严羽看着他傻不愣登的样子笑了,越看越觉得乾翊是个宝。 解决了工作的事,两个人去了市里最大的图书馆,严羽带着乾翊直奔情感类书籍专区,一股脑搜罗了一大捧书,什么《人间恋爱指南》《教你如何让你爱的人也爱上你》《老婆养成指南》《信我!你一定能追到Ta》……直接占满了一整个双人桌。 “严先生,我们要把这些……全部看完吗?”乾翊指着这一堆书,粗略点了点,大概百来本,要是真要把这些看完,猴年马月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当然不是啦。”他曲起指头弹了乾翊一个脑瓜崩,“两个人怎么可能把这些全看完,咱们就翻目录,看着有用的就摘出来,没用的就往旁边一扔,最后一块收拾。” 乾翊捂着被碰过的地方,点了点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结果在某人眼里,他这一脸无条件顺从的样子属实傻得可以。严羽捂着眼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算了,不指望这小傻子多聪明,他好好看着就是了。 俩人在图书馆翻了一下午追爱秘籍,直到闭馆,才整理出一张A4纸,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追人教程。 “啊,好久没有坐下来这么用功看书了,真累啊。”严羽伸了个懒腰,僵了一下午的肢体各处“咔咔”作响,像是生锈的老器物又被启用,浑身上下叫嚣着不满。 自从离了学校他就没再翻开过书,今下午这一遭,他看字看得眼花缭乱,要是再看一会儿,保不准他就看吐了。 旁边的人自收拾书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这会儿也只是当根棍杵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舒展完四肢终于舒坦的严羽凑过去,结果听到小孩说:“严先生很重视这件事。” “那当然了。”他说:“生活所迫嘛,我可不想以后过露宿街头的生活。” 他想了想以后没有钱去睡桥洞跟乞丐抢窝的惨样,瞬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乾翊看着他夸张的动作,不仅没被逗笑,还又把头往下低了低。 他想要的,他给不起。 晚上十点,正是夜生活刚刚起步的时间,也是大城市社畜加完班下班的时间。肖然强撑着困顿的眼皮打开家门,包一扔就想躺在地上睡过去。 他强撑着支起身子,迷糊了两下,找准弟弟的卧室,小心翼翼地开门看了一眼,看到弟弟睡得正香才满意地轻轻关上门,回了自己房间洗漱。 等洗完澡出来,他的困意也散了不少,白天发生的事也在夜深人静时慢慢爬了出来。 秦逸辰似乎并不排斥联姻,从他对第一次见面要求换联姻对象的默许,到今天他去办公室看见的,从来没在公司笑过的总裁嘴上挂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笑。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他的喜欢不见天光,他的爱人有了新的陪伴,他的八年暗恋…… 终于就此结束了。 刚经历失恋的肖然被手机一声震动惊醒,打开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肖秘书,事情进展如何?肖秘书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第8章 攻略 严羽跟乾翊用一上午的时间理性讨论,把A4纸大的追人教程缩到巴掌大小,然后干坐在那大眼瞪小眼。 “你说我们把这十几种方法都用一遍,能有进展吗?” 乾翊拿起纸看了一遍上面列出来的18条追人方法,目光转移到歪七扭八摊在沙发上的严羽身上,半响才干巴巴憋出一句,“应该会有吧。” “……” 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严羽原本跃跃欲试的心瞬间凉了大半。 他看着仔细分析教程可行性的乾翊,冷不丁出声,“你们年轻人都是怎么谈恋爱追人的?认识之后从送花、请看电影开始?” 作为一个两耳不闻感情事的大少爷,严羽对于这种事的认知都来自于爱情影视剧和沈言枫。沈言枫就不必参考了,他那都称不上爱情,就是两个寂寞的人刚好看对了眼,一拍即合,**,完事之后两不相欠。 影视剧里的追人方式也不可考,那都是为了电视机前的小姑娘们演出来的,里边全都是演技,不掺和一丝半点的真情实感。 也难为剧迷们每天在电视机前嗑得嗷嗷叫,实际只有粉丝们付出了真感情,剧里的演员一脱掉那层皮,往好了说是合作的同事,但私下里的关系怎么样,只有演员本人知道。 乾翊突然被问了一个超出他接触过的领域的问题,有些懵,反复咀嚼了几次话里的意思才老老实实地“交代”,“我不知道,我没谈过恋爱。”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乾翊说“没谈过恋爱”,严羽心脏上的漏洞边缘像是长出了新肉一样,痒痒的,让人想挠又找不准位置。既浑身难受不能挠个痛快,又欣喜那残缺不堪的心脏终于有了愈合的迹象。 “那你……”他想了想,换了个方向问,“你身边的同学朋友总有谈过恋爱的吧,有没有实际案例能用来分析的?” 乾翊摇摇头,低头看着手里的教程不说话。 严羽拿不准他摇头是个什么意思,是朋友都没有谈过,所以没有真实案例,还是……没有朋友。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不敢多管闲事地问个明白,只能把它吞进肚子里,当作从来没想过。 他不自在地左看右看,想找个别的话题跳过尴尬,一眼扫到桌上的追人攻略,脱口而出:“没有实际案例,要不咱俩按攻略试一试,测试一下可行性?” 一瞬间,气氛更尴尬了。 “我,我不是……” “好。” “嗯?”严羽话口一刹,循着声音望过去,只看见小孩漏在外边的红透了的耳廓,其他的都被展开的攻略阻隔掉,视线无法触及。 他心口一暖,小孩还真是体贴。 严羽起身走到桌前,俯身抽走乾翊手里攥着的纸,在人抬头望过来时,目光紧紧追随,直到与眼前人的视线相接,身子一倾,四目之间只余一寸。 乾翊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庞,一时忘了所有动作,一双瞳孔凝视着骤然凑近的严羽,目光中只剩一个他。 “噗通,噗通。”心跳声突兀地响起,一声盖过一声,如鼓鸣,如雷震。 严羽率先遭不住对视,偏头打断了两人的“含情脉脉”。 他垂下眸子在手心里狠掐一把,不敢去想他刚才在小孩眼睛里看到的。 他好像……他在他眼睛里看见了心动。 “要不先这样吧。”他语气染上些慌乱,直接拍板说:“先拿去给秦逸辰看看,能不能用、能不能成的,看他怎么说。” “啊?啊,好。” 出了门,两个人才从刚才的情绪中脱离。 “严先生。”乾翊叫住严羽,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开口。 刚才院长妈妈给他打电话,让他有时间尽快回去一趟,没有具体说什么事,但他从院长妈妈的语气中听出了事态紧急,她还从来没在工作时间给他发过消息,以往都是正常的下班点才敢嘱咐、关心几句。 他不放心,等不及下班再过去,又担心刚上班就请假,给严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 严羽看着小孩欲言又止脸色着急的样子,想起刚才他接完电话嘴角就耷拉了下来,心知小孩是遇上了什么事,忙问:“是有急事吗?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乾翊摇摇头,“严先生,我能请个假吗?一下午就好。” 见他这样,严羽也不敢多留他,大手一挥就放了人,见小孩掉头就跑,还不忘嘱咐他记得吃午饭。 “本来还想请小孩吃个饭的,看来得下次了。”他喃喃道。 他自己去了订好的包间,食不知味地草率解决掉午饭,拎着打包好的饭菜,轻车熟路地上了68楼。 无业游民可以随时定义自己的就餐时间,但公司牛马只能等着上午上班时间到,公司栅栏一开,瞬间人走灯灭,各自奔向当日的“上班能量补充粮”。 严羽掐着点进了秦逸辰的办公室,自觉地拐向沙发,屁股一坐,长腿一翘,指着面前茶几上的袋子说:“给你带的爱心午餐,忙完了就快过来尝尝,一会儿该凉了。” 他倒不是心疼秦逸辰吃冷饭伤胃,这顿饭本来应该是他和小孩一起吃的,小孩不在,他连这菜都看不顺眼。打包完就后了悔,路上想直接扔了,又怕辜负农民伯伯的辛勤劳作,一路拎到这,只想着有人赶紧能把它解决掉。 很明显,秦逸辰就是他找的剩饭解决机器人,他坚信秦逸辰那样的人不会浪费食物。 秦逸辰从文件里抬起头,往茶几上瞥了一眼。 “严少爷的爱心午餐就是云记私房菜的招牌菜?”他说:“这个爱心是指你付了钱,顺便把它从餐厅拎到这?” 他的语气是一贯的冷漠,但严羽从来不吃这一套,说完就倚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没有半点搭理他的意思。 秦逸辰扫了一眼时钟,播了内线电话把肖秘书叫了进来。 “秦总,你找我。”肖然忽略沙发上的严羽,直接走到秦逸辰办公桌前。 “嗯。”秦逸辰应了一声,指着茶几上的袋子对他说:“多定了一份,你拿去吃吧。” 肖然看了看沙发上摊着的严少爷,又看了看桌后说完话又埋头看文件的秦总,目光转向茶几上明显只存在一份的饭袋子,什么话也没说,顶着严少爷审视的目光,拎起饭袋子点了个头,怎么来的又怎么走了出去。 严羽:“……” 好家伙,拿他的饭借花献佛。 接收到严羽的视线,秦逸辰捏了捏眉心好心解释:“他喜欢云记,平常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带他去吃,这次就当我欠严少爷一个人情。” 云记私房菜声名在外,为了那一口吃的从全国各地赶来的人不胜枚举。 可偏巧老板是个任性的主,一天只限定十桌,隔三岔五就借着节日纪念日的关门放假,就连“世界读书日”这种非大众所知的、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的纪念日也被他扒拉出来借此休息一天。 美其名曰要劳逸结合,休息好了,心情美了,厨师才能研究出罕见的人间美味。 苦等良久却不慎赶上“休假日”的人们只能看着门上挂着的休息牌捶胸顿足,恶狠狠地掏出手机看下一个“节日”是什么时候,打定了主意要在下次开门的时候抢上位置。 也就是像严羽这样的闲散人员时时有空,赶着云记刚开门就钻进去订了个位置。 结果却不遂人愿,让他觉得“人间美味”也不过如此。 一顿打包来的饭换来一家上市集团总裁的人情,怎么看都是严羽占了巨大的便宜,可他干不来这事,一口给回绝了。 “不用了,本来就是顺手带来的,谁吃都一样,不值当的秦总这么大的承诺。” 听此,秦逸辰也没再跟他客气,礼貌性地邀请他去员工食堂吃饭,被拒了也没再说什么,自己先下去补充点能量,任由沙发上的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 严羽十分有时间观念,休息时间绝不会干一点儿“工作”上的事。等各类牛马都回了自己的工位,勤勤恳恳地奔向了下午的工作,他才慢吞吞地坐起来,收了手机,掏出他和乾翊探讨、努力了两天的战果。 “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秦逸辰粗略地浏览一遍,面上没有表情,眼神却像是在看个智障,“这就是你的办法?你还当我俩是在上学的小孩吗,用这些方法,连班上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学生都追不上!” 现在已经不是写一封信就能把人拴在身边一辈子的年代了,信息与科技的发展让整个社会都驾着火箭往前冲,追爱的方式也日新月异、层出不穷,虽然当今社会快餐式爱情日益泛滥,但若是没有新奇的追人招式,快餐的渣渣也不会平白无故降临在身上。 于是人们为了能得到喜欢的人一眼青睐,使劲浑身解数奇招百出,各种直接的、迂回的招式使出来,却得不到心上人的一点回应。 不是招式出了问题,而是被追的人看不到追人者的真心,花里胡哨的方法多了去了,不如一句肺腑之言来得真切。 可秦逸辰什么方法都试过了,肖然还是无动于衷。 他也真情实意的表白过,可那人除了落荒而逃、第二天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和他相处,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 他能看得出、感受得到肖然是对他有情的,但他找不到不被接受的理由。 “啧。”严羽看着被扔在一边的攻略,感觉自己这两天净瞎忙活了。 “要不你直接放弃吧。”他说:“反正肖秘书也不答应跟你在一起,你为什么不换一个?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我、绝、不、放、弃。” 严羽还是第一次见秦逸辰脸上除了礼貌又疏离的微笑之外的表情,顿时来了兴致,直接双手撑着桌子迎上那对怒目,“你不想放弃,肖秘书也一直不接受,怎么着,给你们俩安排一场生离死别,来个患难见真情?” 他勾过一旁被冷落的追人攻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里面是有这么一条的。 果不其然,攻略的最后一条就是: 【极限运动:极端情境下,追求者给予安慰和陪伴,给足被追求者安全感】 第9章 心疼 法治社会下,严羽当然不可能编导一场棒打有情人的生离或死别,但安排一场惊心动魄的极限挑战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扬了扬手里的攻略,笑嘻嘻地迎上秦逸辰的黑脸,“怎样,来一场试试?” “你真是——” 秦逸辰手握成拳摁在桌面上,修剪平整的指甲陷进手心的嫩肉里,恨不能一拳撩起揍在那张嬉皮笑脸上。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秦逸辰要说的话,瞬间吸去了对峙两人的目光。 “秦总。”肖然的声音颤抖,撞开门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办公桌前,撑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扣在桌沿上,手背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发颤,一句话说出来,牙齿不知道咬了下嘴唇多少下。 “秦总,我要请假。” 肖然眼眶充血泛红,嘴唇被咬出细小的裂痕,里面蔓延出红色的痕迹,嘴里不停重复着“请假”两个字。 秦逸辰看他这样子,莫名地也跟着一阵心慌,他从老板椅上弹坐起来,抠出他沾上木屑的手握住,尚且维持着冷静问:“准假,我准假,发生什么事了?你先别着急。” “鹤言。”他抓紧秦逸辰扶着他的手腕,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弟弟他,他出事了。” “别慌,别慌,会没事的,你先冷静一下。” 许是秦逸辰的话起了作用,肖然的理智慢慢回归,他触电般松开手,拉开了和秦逸辰之间的距离。 刚才接到学校老师打来的电话,告诉他弟弟肖鹤言被人殴打进了医院,他一时慌了神,六神无主地跑进总裁办公室,也不管这里面有没有其他人,直接拽着秦逸辰语无伦次地请假。 他太害怕了,就像当初刚接回弟弟,弟弟突然生了大病一样害怕。 那一次高烧,差点让他失去弟弟成为“孤家寡人”,这一次,竟然让他生出和那时一样的恐惧感。 他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抬头时又恢复了往日不苟言笑的模样,强装镇定地问上司:“秦总,我想请半天假,来不及走OA审批,等我回来再补上行吗?” “行,没问题。”秦逸辰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肖然得到回复,没管想继续问下去的秦逸辰,一扭头跑个没影。 在秦逸辰和肖然“两两执手,泪眼相望”的时候,被漠视的严羽一边看着他俩拉扯着请假,一边拎出手机跟乾翊分享肖秘书还有个弟弟的新消息。 乾翊只是回了趟家,手机没有不离身,也没有上班时间不能摸手机的规定压着,于是这次消息回得很快,回完之后还“心有灵犀”地问了一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等人一走,秦逸辰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肖秘书刚才说谁?弟弟?” 严羽听见他的疑问,一边回消息一边随口说:“对啊,肖秘书的亲弟弟,你不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 他刚才光顾着肖然慌里慌张的样子,话都没听全,这会一砸摸,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严羽打字的手一顿,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秦逸辰,“你不知道?你不是最了解他吗?怎么可能连他有弟弟都不知道?” “我,我。”秦逸辰嘴唇嗫嚅,迟迟张不开口。 肖然从不跟他提有关家庭方面的事,他一直以为他刻苦学习拿奖学金、有点时间就去打工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太好,所以他从来不敢问这方面的事,怕一不小心误揭了别人小心翼翼捂着的伤疤,只好有事没事拽着人下馆子,美其名曰学校食堂饭不好吃,想让人陪着吃饭。 他总是有意无意地送肖然东西,牙膏、毛巾、肥皂……都是些不起眼但经常会用到的小东西,怕他不肯收,他就把寝室里的人都送一遍,问起来就说买多了给他们分着一起用。 可次数多了总会引起怀疑,后来肖然在他送完之后就会给他回礼,回礼的价值远远高于他送的那些小玩意。 慢慢的……他就不敢再送了。 这会儿突然听见严羽说肖然有个亲弟弟,他第一反应不是怀疑自己消息不全,而是在想肖然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认弟弟的癖好。之前有个叫乾翊的师弟自称他弟弟,这会儿又来一个住院的亲弟弟。 他怎么净上赶着当哥,一整个操心费力的命。 看完乾翊的回复,又看着秦逸辰愣在原地双眼放空神游的模样,严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举着手机贴在他眼珠子面前,给他看他以为自己了解却完全不知道的。 秦逸辰被眼前倏而冒出来的屏幕惊得下意识后仰,瞥见屏幕里有个“肖”字,他伸出一根指头把屏幕往后戳退到自己适宜阅读的距离,要收回的手指突然顿住了。 【严羽】:肖秘书有弟弟啊? 【乾翊】:嗯,肖师兄有个正在W市实验中学读高一的亲弟弟。 【乾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严羽】:刚才肖秘书来请假,说他弟弟住院了,看他那样子,估计挺严重的。 【乾翊】:!!怎么回事? 【乾翊】:严先生能帮我多照顾一下肖师兄吗?我这还有事回不去,拜托拜托。 【乾翊】:肖师兄从高中毕业就一直拉扯着他弟弟长大,既当爹又当妈的,又得兼顾自己的生活和学业,还得打工赚钱付房租和养活他们自己……过得挺苦的。 过得挺苦的……看到这句话,秦逸辰鼻头一酸,心像被人紧紧揪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跳着,心痛到难以自抑。 严羽真想撬开秦逸辰的脑子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棒槌,说自己很了解肖然,这算了解个屁啊,连人家有个亲弟弟、以前过得这么悲惨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是最了解他的人。 他有心骂上几句,可看秦逸辰痛苦后悔的脸色,最后还是大发善心收住了嘴。 他拍了拍秦逸辰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秦总,肖秘书这个时候肯定需要有个人陪在他身边,你现在追出去,还来得及。” 秦逸辰被他的话提醒,踉跄了两步,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冲了出去。 等他赶到楼底下,肖然还在等车,他在楼门口来回踱着步子,一遍又一遍看向手机的打车页面。 “车还没到?” 肖然回头看向来人,低头轻轻“嗯”了一声,手指不停刷新着页面信息。 “我开车送你过去吧。”秦逸辰看着他头顶的旋儿说:“这样快,还方便。” 等手机铃声响起,肖然才像木偶注了魂,有了自己的思想。他接通电话刚靠近耳朵,电话那边就传来一股大碴子味的质问声,他这才想起来忘了取消打车软件上的订单。 他好声好气地安抚住对面即将暴起的脾气,挂了电话就一脸疲惫地把头抵在车窗上,在平稳的车速中阖上双眼。 等红绿灯的时间,秦逸辰隔着虚空抹平靠在车窗上人皱起的眉毛,眼底是溢满而出的心疼。 病房内,肖鹤言的班主任陈洁坐在床边凳子上,看着床上躺尸的人一言不发。 床上的人则一动不动地僵着身子躺着,左脚腕一直到脚被裹成了粽子,右胳膊打了石膏,又用夹板固定住,腰腹上也缠了几圈绷带,脸上糊满了大大小小的纱布,只留下一对黑眼珠子滴溜咕噜乱转。 肖然一进门就和肖鹤言乱窜的目光对视上了,后者瞬间瞪大双眼,下一秒就闭眼装死。 “鹤言哥哥。”听到动静的陈老师站起身,看向进来的两个人,视线停留在肖然身上,“医生说鹤言左脚扭伤,右胳膊骨折,断了两根肋骨,身上有多处不同程度的擦伤。胳膊和肋骨那两处严重些,其他的没有什么大碍,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嗯,谢谢陈老师。”肖然给陈洁鞠了一躬表示感谢,往床上扫了一眼说:“麻烦陈老师了,这里就交给我吧。” 陈洁还想再多说两句让他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他一脸不想多说的表情,咽下了没问出口的话,回头看着床上神似木乃伊的人叹了一口气,“我给鹤言先申请半个月的假,每天放了学让学习委员去给他补补课,受伤了课业也不能落下。” “好,多谢陈老师费心了。” 陈洁摆摆手,又回头看了一眼装死的肖鹤言,轻轻摇着头走了。 肖然打发秦逸辰去送送陈老师,自己走近病床,在陈老师坐过的凳子上坐下,像陈老师一样只盯着人不说话。 受不了被盯着的灼热的视线,肖鹤言睁开眼,来回扫视着天花板的一小块墙皮,不用问就自行坦白从宽,“校外有一群小混混不知道怎么盯上我了,三番两次地跟踪我,之前几次我发现了甩开了,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来的人多,我没避得开,我以为他们是来要钱的,但是……” “嗯,我知道了。” “我还没说完呢,他们不是来要钱的。”肖鹤言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放我走,说要给我个教训。” “天地良心啊,我没招惹他们啊。” 肖然闻言垂下头,声音更低了几分,“嗯,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W市实验中学是市重点高中,里面的学生除了学习成绩在全市排得上名号,家里也得有权有势,是一家公立的“贵族学校”。当初为了弟弟的升学,他自愿接受了某人的招揽,借着他的势把弟弟送进当地最好的学校,接受顶级的教育资源。 弟弟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每次测验都是拔尖的存在,更是在理科方向展现了惊人的天赋,学校都有意安排他去参加高年级组的竞赛选拔,为他以后的深造打下基础。 可惜啊,万事不可能尽顺人意。 那天收到短信他就开始感到不安,直到几天下午陈老师那一通电话,他的不安才找到了来处。拖的时间太久了,有些人等不及要给他一个教训。 鹤言的伤是替他受的,这一切都是冲他来的。 肖然的肩膀垮了垮,双手无措地交叉、揉搓,好像要把手指全都盘包浆。 肩上突然多了一件外套,他手上的动作倏而顿住,瞟了一眼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伸手拢了拢,好像真的需要它御寒一样。 “外面起风了,窗也没关,怕你着凉。”秦逸辰没头没脑地解释。 “嗯,谢谢。” 肖鹤言的伤看起来很严重,但也没到半身不遂需要久躺病床的地步,肖然默不作声地交完费办理了出院手续,又默默地扶着单腿蹦跶的弟弟,跟在秦逸辰身后被送回了家。 送人任务完成,秦逸辰又回了趟公司,下午他还有一些工作没有做完,他没有把当天的事情留到明天的习惯,哪怕身体不适也是能多做一点是一点。 他穿过已经熄了大半灯的工作区域,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却看见了缩在沙发上打游戏的严少爷。 “你怎么还没走?” 在游戏厮杀中的严羽没有功夫搭理他,等一局杀完,关了手机,凑到办公桌前,他摁下秦逸辰要打开的文件,“情况如何,有进展吗?” 拨开他的手,秦逸辰埋头看文件,这次换他不搭理人了。 “说真的。”严羽换了个方向凑得更近,极力地推销他总结出来的追人攻略,“你真不打算试一下?万一就成了呢?” 秦逸辰头也不抬,“不是热衷于极限挑战的人,玩这种极限运功,第一反应是害怕。” 严羽看着他,不置可否。 “我不想……再让他害怕了。” 第10章 摸鱼 追人方案被毙,严大少爷可没有心情学职场牛马跟老板玩“方案不通过,继续改,改完十版选第一版”的BOSS弱智游戏。 他双手一撩,带着小孩在“工位”上摸起了鱼。 严羽双腿交叠占了一头沙发,身子时仰时俯,像是被不倒翁附了体。两只大拇指摁着手机两侧,力气大的像是要把横在两只手之间的板砖从中间掰断。嘴里嘟嘟囔囔地不断输出,半天不带重复一句带脏字的。 另一头,乾翊两条长腿分开端坐在沙发上,目光正中间是摆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左手拿着一本厚如砖头的书,右手游移于键盘上,噼里啪啦打着字。 趁着换文件的空档,秦逸辰视线往沙发方向一扫,看着占据沙发两山头一动一静的两个人,太阳穴一阵阵发胀。 “你俩。”秦逸辰微蹙眉,语气中充斥着不理解,“你俩没自己的事要做吗?整天耗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哎,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严羽在“百忙之中”看了他一眼,下一秒目光又落回屏幕上,嘴里接着上一句继续说:“我们是为了谁啊?不都是为了撮合你和肖秘书,我俩待在这能时刻‘刺探军情’,为下一步作战制定计划!” 秦逸辰看着忙于“刺探军情”的两人,第一次有了想赶人出门的冲动。 自从前几天他拒绝了严羽提出的用参加极限运动的方式追人的建议,严大少爷就带着他的小跟班过上了朝十晚四来秦氏打卡的日子。 两人来了就往他办公室沙发上一坐,互不打扰干自己的事,到点就约着下班,绝不占用公司一分一秒的资源。 今天也是照常,严羽来到这就占了沙发,扭曲着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二郎腿一翘,又沉浸在游戏里鏖战。 他身材修长,往那一躺就霸占了整个沙发,见乾翊抱着电脑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好心地往后挪了挪脚,给人留出一小块能坐的位置。 乾翊抿着唇冲他点了下头,拘谨地在那块空地应邀落座,屁股一沾上沙发,臀侧也随即贴上了一只热乎乎的脚。 脚的主人无知无觉,整颗心都扑在巴掌大的小屏幕里,没有看见他戳到了一只被蒸熟的螃蟹,全身上下一溜水的通红。 被温柔踹到的人察觉到臀侧不断传来的热量,蹬一下立直了上半身,屁股不自禁向上使劲,企图不着痕迹地摆脱不属于他的温度。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一句厉喝从一旁传来,本就小心翼翼挪动着的乾翊被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一屁股坐实了。 还因为太过于紧张,屁股底下压着了几根脚趾…… “辅助干什么吃的,你TM没事干啊,抢打野的活……”严羽的语气越来越暴躁,四肢也跟着情绪变化起伏不定。 乾翊感受着屁股底下的触觉,头顶像是安了个蒸汽车头,“噗嗤噗嗤”冒着热气。他憋着气,抱在怀里的电脑往下移,遮住了此时兴奋迭起的某物。 “TM的。”严羽把手机往沙发一摔,屏幕上带着“失败”两个大字的游戏结束画面被掀翻盖在沙发面上。 他忘了脚底下还有个人,一蹄子撂过去,踹在了乾翊敦实的大腿上。 “……” “你没事吧。”严羽一个鲤鱼打挺挺了半截,缩回了双脚,凑近了上半身去关心被他“欺负”的小孩。 “没,没事。” 乾翊飞快地瞄了一眼探头凑过来的人,收回视线后头继续垂了下去,身子蜷缩着像要把头埋进肚子里,摁在电脑包上的手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力气。 电脑边缘被重力强压进皮肉,边角磕在突出胯骨上,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疼痛冲淡了兴致的肿胀。 严羽目光来回扫视着,除了红润的面色和额头一层细密的薄汗,没发觉小孩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只当天气渐暖,室内温度过高导致小孩热得冒汗。 在询问了要不要脱下外套散热被拒绝后,他顾忌着乾翊面子薄,自己问秦逸辰要了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到27度。 温度不低,但在夏初这个气温反复无常的季节,27度是正适宜人类皮肤的温度。 调好温度,严羽伸出手在乾翊对着空调的方向试探了一下,觉得合适了才把遥控器扔回给了它的主人。 没了撩人的热度,室内温度也在空调的卖力工作中达到了让人感觉舒适的平衡,乾翊脸上的热气逐渐散个干净,身上也由红色转为原本的新麦色。 他在心里做了几次深呼吸,等冷静下来后拉开了电脑包的拉链。 有了前几天的经验,乾翊知道严羽每次带他来秦氏也是无所事事,说好听了是为了撮合那俩人,但实际上,严羽只是接着这个由头,在名义上的未婚夫这里讨个清静。 他不想回严家被人追问联姻的进展,也不想在不同的富贵人里挑挑拣拣。 索性在这里赖到底。 用十倍时薪买来的乾翊起初兢兢业业,自进公司起眼神就不离秦逸辰和他的秘书,尤其是两人在同一个空间的时候,他恨不能一只眼珠盯一个人,从再寻常不过的上司与下属的工作中找出两人暧昧的痕迹。 被人视奸的滋味属实不好受,若是被关注的人对此一无所知,那他还可以自由地展示自己,无论是哪个方面。 可一旦得知自己时时刻刻活在某人的目光下,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无意中被鬼盯上,虽看不见那鬼的存在,但它的目光时刻锁定着自己,让人不经意间感觉毛骨悚然,如蛆附骨。 即使知道乾翊没有恶意,但那目光的存在感太过于强烈,只要他观察得超过一点点正常的界限,秦逸辰就止不住地浑身不自在。 他挑了个乾翊上厕所的功夫,让严羽赶紧把那尊大佛请走,他真的是遭不住这样的注视。 连肖然都能感觉出来,跟他抱怨过好几次了。 不知道那天严羽是怎么跟乾翊说的,第二天两人再来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严羽就闲人一个,无事可做就打把游戏消磨下时间,或者在乾翊准备家教学生的教案的时候,好奇地去问上几个离他相去甚远的学生时代会遇到的数学难题,得到听不懂的正确答案后极力捧场,哄得乾老师羞红了脸,才意犹未尽地拾起自己已经开了的游戏。玩够游戏后又托着腮,盯着乾老师的侧脸走神。 因为刚才的失足,严羽不好意思再像往常一样黏在乾老师身边问问题,捡起被自己扔掉的手机盘腿缩在沙发另一头,余光时不时往旁边瞥上几下,一场游戏下来,不知道给对方送了多少个人头。 在己方队友的骂声中,他退出游戏一键卸载,懒散地倚在靠背上,看着乾老师专心备课。 不管是做什么,乾翊一投入进去就是极为认真严肃的。严羽在他的工作地点见过多次,每次的着装都不一样,但每次乾翊的表情都吸引着他的目光。 那种对于工作的认真严谨,极其具有魅力。 他不知道乾翊身上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全国top学校出来的工科高材生,甘愿脱下长衫,穿梭于市井,做着相较而言普通人的工作,甚至……没有一份稳定的、能交保险的工作。 严羽盯乾翊盯得时间太久,久到连秦逸辰走到他身边都没有发现,一扭头发现身边多了个人,他除了惊吓,更多的竟然是偷看抓包后的尴尬。 “你干嘛呢?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被瞪了一眼的秦逸辰眼睛一眯,扫了眼被这边动静吸引过目光的乾翊,转头对着严羽下逐客令,“我要去隔壁市开个会,两位,请回?” “多久回?” 秦逸辰看着他轻挑眉梢。 严羽也反应过来刚才的话有点暧昧,不自在地轻咳两声,“肖秘书和你一起去?” “他不去。”秦逸辰摇摇头,“他有其他工作,要去S市待几天。” “他一个人?” “嗯。” “你也放心?”严羽不赞同地问。 秦逸辰被这话问得莫名其妙,只是出个差,还有其他的同事陪同,有什么不放心的? “行吧。”严羽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上。他是个无业游民,遇上这种情况,买张机票陪着喜欢的人出个差,哪怕只有下班后的时光是属于两个人的,那他也很满足。 但很明显,秦逸辰做不到,哪怕他再喜欢肖然,他也不可能抛下工作只为了两个人的甜情蜜意。 他想,恐怕就算秦逸辰和肖然出的是同一趟差,两个工作狂眼里也只会有工作,掺不进一点私人感情。 “唉。”他看着秦逸辰两只写着“事、业”的大眼睛,只觉得前途漫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胜利的彼岸。 时隔多日,严羽带着他的老员工又踏上了牵红线的路途,一路畅行无阻,秦氏集团的大楼很快就出现在两人眼前,一同出现的,还有门口立着的一具瘸腿木乃伊。 这个时间点早已过了上班高峰,牛马们在工位上跟老板就摸鱼问题斗智斗勇,没有人愿意出来沐浴高升的太阳,秦氏大门就孤零零地杵着一个状似木乃伊的“人”。 严羽带着乾翊绕了个圈,顺着墙往秦氏走,一路上余光频频往木乃伊那边瞥。 “先生。”就在严羽右拐,等着自动门自动敞开怀抱迎接他的时候,身后的木乃伊一瘸一拐地蹦跶着走近。 严羽左右瞅了瞅,大门前除了他们仨再没有旁人,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示意,在看到对面点头的同时朝木乃伊走过去。 修养多天的肖鹤言已经卸了脸上的纱布,上半身的纱布也都掩盖在衣服下,只有挂在脖子上的右胳膊和打着石膏的左脚看起来有些唬人,但远远没有刚开始木乃伊的形象。只是衣服的颜色和绷带极其相近,又在太阳光底下一照,让人辩不分明。 严羽走近了才发现木乃伊是个小伙子,细看下,有点像高中生。 但因为有乾翊这个前车之鉴在,他没敢随意猜测。 “你,找我?”他很明确自己不认识这个被他误认作木乃伊的小伙子。 “你好。”肖鹤言顿了一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站着的高个男人,又瞅了瞅他身后更高一点的男人,纠结了一会才开口,“我是肖然的弟弟肖鹤言,我想找一下秦总可以吗?” 听到眼前人是肖秘书的弟弟的那一刻,严羽的眼睛“唰”一下亮了几个度,他回头和乾翊对视一眼,两人分散在肖鹤言两侧,像保镖,又像是挟持人质的犯人,紧步护着中间的学生坐上电梯。 也许是最近与肖然接触比较多的缘故,也许是看着肖鹤言年纪小还受了伤,严羽有意活跃一下气氛,顺便拉近下两人的关系,玩笑似地问出“要找大秦总还是小秦总”这个曾经问倒他的问题,在收到两道疑惑的目光的时候体验了一把“这个问题只有我知道”的优越感。 肖鹤言本就不善言辞,被这一问问住了,嗫喏着嘴唇答不出话来,脸瞬间涨红,窘迫得眼眶都红了一圈。 看他这样子,严羽也知道自己玩笑开得不合时宜,赶忙解释了一番。 适当的玩笑可以缓解紧张气氛、拉近人际关系,但这显然不适合他和肖鹤言,他只能在解释完后冲着乾翊挤眉弄眼,让他帮自己想想办法。 他没接触过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也有点无措。 “叮——” 就在两人暗中商量怎么哄人的时候,68楼到了。 门一开,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门口等电梯的人。 莫名的,原本封闭空间里的尴尬气氛随着电梯门开消散,但同时又涌上一股森森凉气。 擦肩而过之时,肖鹤言感受到落在身上的打量视线,让他倏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在他回头看时,电梯里的人对着他露出标准微笑,还冲他轻轻点了个头。 一瞬间,汗毛耸立,鸡皮疙瘩再次席卷全身。 第11章 照片 这不是肖鹤言第一次见秦逸辰,但却是第一次没有肖然在场。 前几天在医院匆匆一瞥,因为受伤害哥哥伤心的愧疚和当时全身的疼痛,肖鹤言没有心思去观察这个他曾经在照片上见过的男人。 此时见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秦逸辰瞟了一眼拄着拐杖杵在门口没动弹的人,冲严羽去了个不解的眼神,让他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个情况。 “奥,这是肖秘书的弟弟,肖鹤言。” 接受到秦总讯息的严羽回头看了眼停在原地不动的学生,嘴里说的话是向秦逸辰解释的,眼神却一直盯着肖鹤言没动。 这学生指名要找秦逸辰,怎么见了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而且看这两人的互动……秦逸辰那天在医院没见过肖秘书的弟弟吗? “肖秘书的弟弟?”秦逸辰这才正眼看向肖鹤言,上下打量了几回,从他的断脚断胳膊上确认了肖鹤言的身份。 那天在医院他只顾得上安慰肖然,只记得病床上躺着一个全身缠满绷带的大小伙子,脸上也贴满了纱布,乍一再见,也没有肖然在旁边做个参照,他的确是没认得出来。 他招招手让绷在门口的人自己找个位置坐,然后低头把手里的文件先检查完。 “身体恢复得不错。”秦逸辰抬头说,然后把视线移向待在“工位”上的严羽和乾翊,“肖秘书还在S市,明天才能回来。” 他这一句话点明了肖秘书现在所处的地方,也隐隐有赶人的意思。 严羽:“……” 得,来早了。 他积极工作,但老板根本不领情。 “我又不是为了肖秘书来的,这么多天不见,我来看看我的未婚夫。”严羽换了条腿翘着,学着网上时兴的动作想给秦逸辰来个wink,但因为动作不熟练,眼皮子不听使唤,好好的一个娇俏动作愣是让他整成了挤眉弄眼,还是不堪入目的那种。 秦逸辰没眼看他的表情,强忍着不适扭头看向新来的客人,希望能从肖鹤言那听到点正经的回答。 “未婚夫”三个字一出,原来稍微放松下来的肖鹤言骤然把耸下的肩膀提起,身子绷紧到极致,瞪圆的眼睛里直射出一股光柱钉在秦逸辰身上,里面包含着诸多复杂的情绪,占据最多的,竟然是谴责。 他突然间失去了来这里的意义。 秦总有未婚夫了,那哥哥呢? 哥哥算什么? 那天他在医院看到的算什么? 肖鹤言眼里的所有情绪瞬间都化为迷茫,他很久之前以为哥哥是单相思,后来大了一点,懂了人言可畏,以为哥哥是顾忌着世俗爱而不得。 可在医院那天,他看的清清楚楚,秦总和哥哥是两情相悦。 正是因为那天他感受到了秦总对哥哥的感情,他才下定决心要替哥哥说出心里的坎,企图借外力让两个相爱却不敢进一步的人结束小心翼翼的试探。 可现在,他好像…… 来迟了。 秦逸辰看着肖鹤言眼里百变的情绪,好像一开始的谴责只是他的错觉。而现在肖鹤言的垂头、耸肩、塌背,没由来的让他一阵心慌。 不知因何而起,偏偏又摸不到实处。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舔了一圈嘴唇,润湿了干涸。 那天突然得知肖然有个亲弟弟,他久违地翻出藏于各色客户中的大学同学的联系方式,先以成年人的方式寒暄一番,慢慢地把话题引向肖然。但很可惜,那一晚他打了几十个电话,拼凑出来的消息还是他知道的那些。 肖然把自己的事瞒得很好,瞒得太好了,让他找不到一点突破。 “咳,那啥。”严羽受不住室内涌出的越来越浓的尴尬气氛,好心地给牵了个线,“鹤言,你不就是来找秦总的吗?虽然秦氏有两个秦总,但你找的是这个吧?” “趁他现在还有点闲工夫,有什么话抓紧问,要不然,你等会就问不出声来了。” 以秦逸辰那个脾性,真沉浸到工作里,也就只有更重要的工作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了。要不就是……还有个肖然? “我,我。”肖鹤言低着头“我”了半天,一抬眼看见六只眼睛都看着他,忙又低下头,脑袋使劲摇晃着。 严羽和乾翊对视一眼,一时也拿不准他这是怎么了。 “你的事要是不急,等明天肖师兄回来后你和他一起过来,到时候再问?”乾翊提议说。 “不,不行。”肖鹤言直接拒绝,因为太着急,语气都严厉了些。 他左手搓右手,右手揉左手,慢悠悠抬起头迎上秦逸辰的目光,“秦总,你。”他偏头看向窗外,避开看向他的三道视线,不自然地问:“秦总真的有未婚夫了吗?” 他这话问得突兀,秦逸辰跟他并不认识,即使中间隔了个肖然,这个问题也超过了正常的交流界限。秦逸辰眉头微蹙,不想跟外人解释他的感情状况。 “我……” “没有,他没有未婚夫。” 严羽直接打断秦逸辰给了肖鹤言回复,“秦氏和严家的确有联姻的想法,但我和秦总并不同意,之前我说的未婚夫也只是迷惑外人的手段,没有实际的效用。秦总至今单身。” “真的?”肖鹤言蓦然回头看向严羽,分出点余光瞄了眼秦逸辰,在人看过来之前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严羽:“真的,千真万确。” 秦逸辰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见联姻对象矢口否认,他也就默声同意了他说的话。 “好,好。”肖鹤言连说几声“好”,眼眶又红了一圈,他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戳了几下把屏幕展示给秦逸辰看,“秦总还记得这张照片吗?” 屏幕里是用手机拍的相框里的照片,照片里两个青涩的少年勾肩搭背,高个子男生单臂勾着怀里人的脖子,整个人的重量从后背压上去,前边的男生一下子受力不稳,一边踉跄着稳定身子,一边甩手给了身后人一巴掌。 快门在此刻按下,两人听到声音同时抬头看向镜头,这个瞬间被定格在照片上。 他压着肖然的力道未松,两个人胸膛贴后背似的紧紧黏着,肖然的手还贴在他脸上,从照片上看过去,好像他在摸着他的脸。 秦逸辰怔愣着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一时竟然回忆不起来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这是……” “这是对哥哥来说很重要的照片,很重要,很重要。” 很重要,很重要。秦逸辰有些恍惚,他伸手拿过手机,放大缩小,把照片的每一寸都细细看了一遍。 那个时候他们刚从军训的折磨中挣扎出来,又遇上中秋和国庆双节,加上正常的周末,学校大发慈悲一连给放了十二天假。放假消息一出,他在校内湖边截住了要去兼职的肖然,一激动就扑了上去,拎着相机的舍友眼疾手快地记录下了这一刻。 秦逸辰双手发大照片,让肖然十八岁的脸占据整个屏幕。 他看着屏幕里青涩懵懂的脸庞,眼底的爱意蔓延而上,盈满整个眼眶。 “这个照片,你哥哥一直都有吗?” “嗯,是哥哥大一军训完带回家的,他还买了相框,一直摆在他床头上。” 秦逸辰心里酸酸发涨,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为什么拒绝了他一次次的告白,却又偷偷把他们的第一张合照藏起来,明明他去问的时候,拍照的舍友说照片已经格式化了。可为什么,有人偷偷藏了八年呢。 “你这个照片可以发我一份吗?”秦逸辰语气极低,最后甚至是用气音说话,声音微微颤抖,“我没有这张照片。” 在两人加好友发照片的功夫,严羽凑上前去,想看看能让秦总情绪大变的照片上都有什么妖魔鬼怪,结果只是一张秦逸辰和肖然的双人合照。 “这照片有什么特殊的吗?”他不解地问,“让秦总这么……感动?” 秦逸辰没有回答,只一遍遍地触摸那张稚嫩的脸庞。严羽询问无果,又把头转向了此事的“罪魁祸首”肖鹤言,“你,应该不是单纯的只是来让秦总看照片的吧?” 也许是秦逸辰的态度给了肖鹤言一些底气,他说话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甚至比刚进门的时候坚定了许多。 “秦总是喜欢哥哥的吧。”他用陈述的语气说。 “是。” “那秦总知道哥哥喜欢你吗?” “之前不知道,现在确定了。” 肖鹤言点点头,他来这的目的达到了。 他拿过拐杖站起身,想了想,拄着拐走近了几步,“哥哥每次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抱着相框哭,絮絮叨叨地跟里边的人说话,抱着相框好像就是抱着人一样。” 眼睛好像蒙上一层薄雾,他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鼻音,“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那个能带给哥哥幸福的人,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人,我希望是你。” “你不要辜负哥哥。” “不会的,我要一辈子都爱他的。”秦逸辰拍了拍肖鹤言的头顶,对着他说出对肖然的承诺,亦是给他的保证。 送走了肖鹤言,秦逸辰也无心再工作,掏出手机盯着照片,用眼神去描绘18岁的少年。那是他见了第一面就爱上的人,是他爱了八年会一直爱下去的人。 骤然得知爱的人也爱他,他心内狂喜,但冷静下来后,他又不免去考虑,到底是因为什么,让肖然一边爱一边拒绝? 沙发上的两人照例又开始了摸鱼的一天,但异常的是,严羽今天过于安静了。 当秦逸辰说出“我要一辈子都爱他的”那句话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没再动过。一辈子的爱吗?他觉得秦逸辰有点口出狂言了,哪有人会爱一个人一辈子,哪有人会一直爱一个人,矢志不渝。 但他不得不承认,在秦逸辰说出那句话时,他是羡慕的。他否定爱,却又渴望爱,但他又不相信爱。 他陷入一个名为“爱”的迷宫里,兜兜转转在原地徘徊,却又渴望找到“爱”的出口。 他扭头看向一旁今天依旧在准备课件的乾翊,很想开口问一问,到底什么是爱呢? 第12章 审批 肖然从S市回来,带回来了已签约的六千万合同。为了犒劳出差忙活多天的肖然等人,秦逸辰在严羽的提议下选择了工作日带薪团建。 消息一出,除了肖然,其他组员全部化身尖叫鸡,声音大得差点捅穿楼顶。 等秦逸辰说完最后一句“不想参加团建的带薪休假”,刚消下去几分的声波又被激起,引得其他部门的工作人员纷纷引颈而望。 同事的欢呼喜悦感染了奔波多天的肖然,他抿抿嘴,嘴角上挑一个微小的弧度,几日连轴转带来的疲惫感也随之消失大半,他看着皱眉忍着耳边噪音的秦逸辰,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几分。 “秦总,我去走审批。” “嗯,去吧。” 秦逸辰虽然一直在对着尖叫鸡们,但他余光始终追随着肖然,看见他嘴唇动了,身体自发地向说话人方向偏了几分,在人说完后立马应了声。 虽然眉毛拧着没有丝毫舒展的意思,眼睛却变亮了几分,瞳孔里印着的人更加清晰明了。 回了总裁办公室,萦绕在耳边、回荡在脑子里的尖叫声终于消失殆尽,素来有冷面面瘫称号的大秦总竟然破天荒的…… 笑了。 严羽看着秦逸辰自进门起就表演变脸的人,牙根突然变得酸痛无比,呲牙咧嘴地“嘶嘶”抽着气。 见鬼了,一个团建就给身价上亿的大老板整精神失常了。 嘶——恋爱使人失智,这人还没开始恋爱呢,症状就已经这么严重了。严羽频频摇着头,颇有惋惜地长叹一口气,引得身边的乾翊摸不着头脑。 乾翊:“严先生,你没事吧?” 严羽捂着自己的心口歪倒在乾翊肩膀上,装作气若游丝地说:“没事,就是被某人恋爱的酸臭味毒杀了。” 浑身散发着恋爱酸臭味的秦逸辰闻言嘴角一耷拉,又恢复了之前面无表情的面瘫样,对着戏瘾上身的严羽冷言道:“明天周五,放你们俩一天假,不用来秦氏报道了。” “哎哎哎。”严羽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支棱起身子抗议,“我给你当牛做马出谋划策,结果你要把我甩了,自己带着肖秘书美美约会去啊?” “是正经的公司团建,不是约会。” “有差别吗?你都把人约出去了,后面的事不都顺其自然吗?” “……只是公司团建,不是,不。”秦逸辰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索性闭上嘴,瞅了一眼沙发上瞪着他的人,坐回了老板椅上就开始办公。 严羽视线追随着秦逸辰落座开电脑,脖子一扭,视线对上看着他的乾翊,头一歪,撇着嘴说:“怎么办?没人管咱俩了。” 他本意是想跟小孩吐槽一下,语气漫不经心,表情也不甚在乎,可乾翊着实实诚,听他这样说真以为他是为了不能参加团建伤心,抿着嘴一脸严肃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扭头对沉浸在工作中的秦逸辰说:“秦总,我自己出钱,可以把严先生和我加上吗?” 握着鼠标的手一哆嗦,本来在“同意”上的光标倏地飘向“拒绝”,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流程审批被秦逸辰打回了。他抬头看向一脸真诚望着他的乾翊,又把目光移近看向同样愣着的严羽,心里止不住暗骂几声严羽这个浪荡子真会诱拐小孩。 看着乾翊炯炯的目光,他揉摁了下眉心,说出来的话都染上了几分无奈,“团建有你俩,公司报销。” “真的?”乾翊眼睛一闪,目光一转就要去找严羽,“严先生,我们能参加团建!” “嗯,嗯,好。”严羽支支吾吾地应着,眼神看天看地来回飘忽,就是不敢看小孩认真开心的瞳眸。 他真不知道乾翊一个已经大学毕业的男人,长得嫩点像个学生也就算了,为人处世怎么也是这么的单纯、诚实。明明自己打了几年工,干过的职业不上几百也得大几十,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不计其数,可他依旧赤诚热忱,好像不管其他人是黑是白,他自始至终都对这世界抱有最大的善意。 哪怕是自己吃了亏,他也是以德报怨,从不会怨天尤人,好像在他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干干净净,以诚待人。 他听不懂别人暗里明里的冷嘲讥讽,看不出别人伪装在笑容下的嫌弃厌恶,他只是遵从自己的本心,真诚地热爱这个世界。热爱这个满目疮痍的星球。 在他心里,这个世界无与伦比,美丽独特。 严羽调整了个姿势,倚在沙发的一角,斜着身子温柔注视着翻书的乾翊,目光中是少有的平和。很少有人在见识过人间险恶之后还愿意热爱世界,热爱生活,热爱人类,并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地分享着他的善良和温暖。 可乾翊就是这种人,虽然不知道他从小经历过什么,可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善意,饱满而炽热的旺盛生命力,吸引着他,让他对他念念不忘,欲罢不能。 念念不忘,欲罢不能。 他真的很想靠近他,可是…… 却不能。 他仰头绷紧了脖子,倒映的天花板没有丝毫的变化,目光中露出一点秦逸辰的头顶。这一刻,他有点羡慕秦逸辰了。 羡慕他知道爱的是谁,羡慕他爱了就敢去追,羡慕他能爱一个人八年不变,羡慕他愿意为了爱人付出所有。 他羡慕。 羡慕。 不止羡慕。 最后只剩了羡慕。 他阖上眼皮,又把胳膊覆盖在上面,遮住了窗外透进来的耀眼光线,身子放松一塌,整个人贴着沙发光滑的布料往下滑,直到后脑勺卡在沙发扶手上。 他听到有人起身,随后是窗帘拉动的声音,与此同时,未曾遮满的余光消失了。 严羽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迷糊,由黑暗转为光亮,眼珠子自觉地附上层薄雾保护眼睛,等薄雾散去适应了光线,他一动,薄毯从肩头滑落到肚子。他捏着毯子的一角,循着声音找过去,才发现办公室多了一个人。 “秦总,我的申请已经被打回来三次了,我的理由和信息填得都没问题,而且小秦总打回的审批都没有写原因,这不符合工作规定。” 秦逸辰调出肖然所说的被打回三次的团建申请,每一步流程都没有问题,审批的也很顺利,只是到了小秦总秦煜城这,没有任何理由就给驳回了。秦逸辰皱着眉头看完了全部申请消息,不理解秦煜城的用意。 秦煜城是秦逸辰二叔家的堂弟,毕业后被他爸——秦氏明面上的最高掌权人秦董——安排进了公司,因为有他这个秦总在前,秦煜城只能“屈尊”当个小部门的总经理,为了好区分,他被称为大秦总,而秦煜城是小秦总。 虽说秦煜城职位只是个小小的部门经理,掌握的实权却并不小,暗地里,公司的人都把他当做除秦逸辰之外的最高领导,而他本人也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时刻盯着严氏总裁的位置。 若不是能力不足和秦家老爷子的镇压,他早就翻了天“谋权篡位”了。 秦煜城一心盯着秦逸辰屁股底下的椅子,对底下员工的事向来都是能推就推,就是审核员工申请这事,他也是两眼一闭随手点“同意”,不出事万事大吉,出了问题就甩锅,因此员工对他又爱又恨。 可这驳回申请这件事,真的是自他进公司来第一回,而且还是连拒三次,秦逸辰可不信这里头没有什么猫腻。 “你跟秦煜城……” “没关系。”肖然突然大声打断他。 反应过来自己有点过激,肖然音量骤降,轻飘飘的声音里好像还有微不可查的颤抖,“我跟小秦总只是员工和上司的关系。” 隔着办公桌,秦逸辰看不见,可蹲坐在沙发上的严羽却从侧面看得清清楚楚,在秦逸辰说出秦煜城名字的时候,肖秘书不止声音提高了不少,垂放在身侧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这个秦煜城是什么人,肖秘书这么怕他? 秦逸辰也没想到提到秦煜城,肖然的反应会那么大,他拧了几下眉,细细端详了几遍和他隔着一张办公桌的肖秘书,眼里满是探究。 查探无果,他敛下眼底的情绪,挥挥手让肖然回去,转头又把秦煜城叫了进来。 “呦,堂哥,怎么今儿想起来把我叫来了?”秦煜城一进门就开了嗓,阔步走向秦逸辰的办公桌,随意用胯倚着桌沿,余光中瞥见沙发上的两个人,捂着嘴惊呼,“呦,这还有客在呢,怎么也没给客人上茶?” 严羽和乾翊天天定班定点的往秦氏跑,整个秦氏都知道大秦总办公室里多了俩大神,来了啥事也不干,挨到点就走。各部门的人对秘书处旁敲侧击,也没问出那俩人的身份明细来,只是听公司前台说其中有一个是严家的太子爷,是大秦总的联姻对象。 即使他们没有听到任何有关秦、严两家联姻的风声,但既然当事人亲口承认了,那大概也就**不离十,因此刚开始几天,茶水间里尽是些小姑娘聚在一起聊八卦、嗑两人的CP。 秦逸辰对此并没有加以阻止,时间长了,消息自然就进了小秦总的耳朵。作为秦家的二少爷,秦煜城知道的消息当然比那些只知道按头嗑CP的小姑娘们多,但联谊一事并未完全定下来,他知道得也有限。但无论如何,他十分确定,联谊必不会成。 即使要联姻,也不会是秦逸辰。 严羽看着进门后看见他就露出玩味笑容的秦煜城,抖一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从秦煜城进门起,他就认出了这人是那天肖鹤言来时他们在电梯上遇见的人,当时第一面他就感觉有些熟悉,总觉得那人和秦逸辰有些说不出的相似,为此他还混进茶水间,加入了姑娘们的八卦小分队,把秦逸辰的家庭人际打听了个遍,这才知道那个男人就是大小秦总中的小。 本来他都要忘了这号人物了,可秦煜城一站在秦逸辰面前,那种说不出的相似的感觉又涌了出来。 按理来说,即使是双胞胎兄弟,也有异卵双胞胎和同卵双胞胎之分,相貌也会因为种种因素各有不同,可这俩堂兄弟,光外貌的相似度就太高了,甚至比他见过的一些异卵双胞胎还要像。 而且当时在电梯口他看肖鹤言的表情,肖然刚才在听到他名字时的反应……都太奇怪了。 严羽像被封印住一样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转来转去,一会儿瞅瞅秦逸辰,一会儿瞄瞄秦煜城。而乾翊此时正埋头解一道三重积分题,分不出心思来关心办公室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见没人搭理他,秦煜城一耸肩,半转身子看向对着电脑“咔咔”点鼠标的秦逸辰,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秦总找我有事?” 秦逸辰点点头,眼睛始终盯着电脑屏幕,找出被驳回三次的团建申请问他,“肖秘书提交的申请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不能通过?” 秦煜城没有立即回答,他双手撑着桌子,身子从电脑显示屏旁边探过去,压低了脑袋俏咪咪问道:“肖秘书来找你了?他怎么说的?” “为什么不通过?”秦逸辰把视线移向趴在他桌子上的秦煜城,语气不自觉重了几分,“不通过要有合理的拒绝原因,这是公司的规定。” “呵,规定。” 感受到秦煜城语气里的轻蔑,他不悦地瞟了一眼,移动着鼠标找出公司的规章制度,划拉到OA审批流程规定上,“规章制度的第七章第三条。” “你不用拿公司制度来压我。” 秦煜城往前倾了几度,脸上漫不经心的笑骤然消失,单眉一挑,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客气,“这次的团建活动到底是根据公司规章制度来,还是秦总自己私心作祟,你我心知肚明。” “哼,私心。”秦逸辰气笑了,本是为了奖励员工,现在却被人误解为利用公司资源满足私心,这对他来说,无异于一大侮辱。但此时他却没有想要解释为自己证明的想法,而是干脆承认了。 “我就是有私心,又如何?” 第13章 团建 审批不通过,秦逸辰就自己创建了个申请,自己提交自己审批,通过后一键抄送给肖然等人。 流程第一步走完,秦逸辰又在严羽的热心推荐下把团建地点定在了凌嘉海海边,W市第一大海域的休闲区域。 W市是临海地区,一半靠海,一半近内陆,兼具沿海城市和内陆城市的特点,东西两方向的水土虽有差异,但毕竟处于同一市,差别并没有很明显。他们一路从西到东,除了入目可及的海水越来越多,其他并没有觉出有什么大变化。 一小时的车程,一群人聊几句的功夫就到了目的地,都没有给晕车的人留出发挥的时间。 夏初季节,正是赶海烧烤的好时候,严羽一行人早早地到了约定的地方,想在人流多起来之前抢个好地方。胜在是工作日,他们去得又早,抢先占了一大块视线开阔、草地平坦的地界。 男士们负责搭帐篷、搭炉架,姑娘们负责腌肉粒、串肉串,一上午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转瞬即逝。 来参加团建的都是小姑娘、小伙子,最大的也不过是三十出头,那些公司里的“老家伙”不跟着年轻人瞎掺和,纷纷借着这个好日子回家陪家人孩子去了,一群年轻人没有前辈在身边,没了在公司的紧张压迫感,都使出了浑身解劲撒欢。 小伙子们早就撬开了带来的酒,一人一罐大口谈笑大口喝酒,一边聊天一边烤着炉子上的肉串,嘴不住,手也忙个不停;小姑娘们则是拿着带来的铲子、桶等各类工具,互相挽着手踏上海岸边的软沙,一撅一个洞,满地里划拉螃蟹。 有个小姑娘运气好,在一个小水坑里掀了块石头,石头底下竟然压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虾。小姑娘拎着虾须跑到烧烤炉旁,兴冲冲地喊着男同事帮她烤了加餐。 秦逸辰带着肖然,严羽领着乾翊,四个人单独在另一边的空地上,支着张小方桌,一人占着一边,坐在折叠椅上远目眺海。 有人在看海,有人在看看海的人。 秦逸辰盯着肖然的后脑勺,难得的享受这悠闲的时光。 咸湿的海风迎面扑来,乾翊看底下挖螃蟹的活动看得眼热,眼巴巴地往那边瞅着,上半身离了椅背往前倾,但就是不主动过去加入。严羽余光中瞥见了,回头瞅了眼另外两人,拍了拍乾翊的胳膊轻声提议:“要不要去玩会儿?” 乾翊的目光顺着他下巴挑起的方向回到沙滩上,扭回来看看严羽,又转回去看看挖螃蟹挖得正兴起的人们,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点了下头。 “走。”严羽攥着乾翊胳膊把人拎起来,回头跟秦逸辰示意了一下,拽着人走向了挖蟹大部队,就近跟眼熟的小姑娘借了铲子递给乾翊,亲自上阵指挥着,他指哪儿,乾翊挖哪儿。 乾翊第一次来海边,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他俯视过宽广无垠的大海,此时又亲自走向海滩,踩在湿湿软软的海沙上,拎着小铲子撅着螃蟹的窝,心中涌出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他看着低头手忙脚乱指挥着的严羽,嘴角微微扬起。 这样也挺好的,他想。 这个阶段的小海蟹还处于幼年阶段,大的只有拇指盖大小,小的也就比蚂蚁大上几圈,不小心掉到刚掘出的沙子中,只能凭借那几条不安分的腿才能看出它的踪迹。 几个人连铲带抠,在涨潮前挖了三桶小螃蟹,每一桶都有三分之一的量。严羽还在盘算着这些小螃蟹能怎么拾掇着做成一盘菜,那边小姑娘们把桶一扬,把一上午的劳动成果放生了。 乾翊也学着她们提起小塑料桶,手一顿,止住了下一步动作。他回头看了看严羽,见人笑着点了点头,他也跟着一笑,甩手把桶里的螃蟹送回了家。 “走吧,他们应该都烤好了。”严羽对着那群玩嗨了的小姑娘们说:“别回去晚了,他们都不给咱们剩了。” “他们要是不给咱们留,咱们自己下海抓海鲜去。” 不知道哪个小姑娘扬声说了一句,被岸上的烧烤师听见了,举起自己手里刚烤好的五花肉,“看见了吗?这些啊,没有你们的喽。”然后递给围在他身旁的小伙子们,一人拿了几串,也不嫌烫,一块儿塞进嘴里,牙齿咬着肉一撸到底,嘴里塞了满满的肉,冲着海边的姑娘们炫耀显摆,恨得她们牙痒痒。 严羽看着他们玩闹,拿起桌上纸盘里的一串烤肉,顺手递给了跟在他后边的乾翊,等人接过去了,自己拿了一串烤翅中直接塞嘴里,烫得用嘴唇跳了个踢踏舞。 “操,这么烫。” 肖然:“刚烤好的,等晾一会儿再吃吧。” 说话间,秦逸辰已经拿了个小空盘,每个种类的烤串都拿了一根,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里,放在肖然面前散热。 严羽:“……” 乾翊:“……” 肖然:“……” 严羽:“有毛病?” 乾翊:“……” 肖然:“谢谢秦总。” 秦逸辰摆摆手,又拿了个空盘,也给自己码了一排肉串放在面前。 “……”严羽瞅了一会儿,也学着他码了两盘,分别摆在乾翊和自己面前。摆完后四个人面面相觑,严羽看不下去,率先打破了僵局,“这每人一盘是有什么说法吗?” “这个啊。”秦逸辰用手指点了点面前桌上的小盘肉串,抬眸冲严羽轻一挑眉,声音压着笑意,“闲的。” “……” 严羽搭在腿上的手握了个拳,强行挤着面皮整出个笑来,“行,行,挺好的。” 公司的团建目的性极强,多是为了加强团队内的协作和凝聚力,为此在吃喝之余,还会准备一些需要多人合作的小游戏,借此来促进同事间的默契和合作能力,对身心俱疲的牛马来说,这种活动可恶又可恨。 但这一次团建秦逸辰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了个团建的由头,由着严羽给他安排万无一失的追人计划。因此,他把团建日定在工作日,又有带薪休假的福利,这群年轻人才不至于哀声哉道,又在听说本次团建属于公司掏钱、员工自由活动后,一个个兴奋劲空前绝后。 这会儿吃饱喝足,属于他们的游戏时光才刚刚开始,在询问过秦总没有别的吩咐后,一个个纷纷掏出自己的“珍藏”,打算今天一定要玩个尽兴。 扑克牌、麻将、狼人杀……甚至还有人带了超厚一沓沉浸式剧本杀。 严羽看着另一边玩得热火朝天,他们这边却是“食不语”,静得和旁边格格不入。 他倚着椅背,往后一压,折叠椅只剩后两条腿撑着地,晃悠悠漫不经心地问乾翊,“你想玩点什么吗?” 乾翊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扭头看向正在猜拳决定玩什么的一群人,大体撒摸了一眼游戏的种类,没有他喜欢的,回过头刚想摇头,就看见严羽对着他挤眉弄眼,眼珠子一直往秦逸辰那边瞥。 他瞪着眼恍然大悟,把游戏什么的都抛之脑后,问:“严先生有什么推荐吗?” 严羽回了乾翊一个赞许的眼神,指着海东面不远处的一处高塔说:“喏,那边,蹦极,要尝试一下吗?”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话一出,原本热闹的猜拳游戏也息了声,一双双眼睛亮着光地盯着他。 捡到虾的小姑娘睁大了杏眼,蝴蝶翅一样的眼睫毛扑闪不停,顶着一张娃娃脸说:“严少爷,我也想玩蹦极,可以吗?” 有人开了头,后面紧跟着“我也想玩”“我也想试试”“没玩过,试一下”“听起来很刺激,随一个”。 严羽看着突然加入的人头数,一阵头大,他蹙眉看向秦逸辰,示意让他拿个主意。 他是有计划借双人蹦极促进秦逸辰和肖然的感情,但没想过会多了这么多人啊,这要都去了,事情可就不在他控制范围内了。 虽然感情的事本就不能掌控,但这外界干扰因素未免太多了些。 “咳咳。”他清了两声嗓,虚握着拳头抵在人中上,压低了声音说:“秦总,你倒是说句话啊?” 秦逸辰接收到严羽的信号,往旁边咋呼的一堆扫了一眼,转回视线偏头问肖然,“要不要去试一试?” 看到肖然有些懵的眼神,秦逸辰喉咙不自觉滚了几圈,慌乱地偏移了视线,语气带上些不自然,“我看你一直忙着工作,周末还要加班什么的,想着你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好好放松一下。”而且你最近心里一直有事,或许蹦极能帮你释放一下压力。 后面一句他没有说出口,他没有想要窥探肖然的想法,但他太了解他了,他一蹙一瞥自己就能理解个大概,但肖然不说,他也没有立场去过问太多,只盼望着能用其他事分散一下他的烦心事。 肖然仰头看向严羽刚才指过的高塔,这边还是一片平坦空旷,那边却是立于几座山峰之间,好像原本属于这里的起伏都被集中在那,堆堆叠叠形成了这两处截然不同的地势。 他看着高塔之上湛蓝的天,又扭头看向低处更蓝的大海,头一次生出想要身处靛天蓝海之间的想法。 他点点头,同意了。 见他点头,秦逸辰回了严羽一个OK的手势,气得严羽想张口爆粗。他问的是那群人怎么办,结果秦逸辰只顾着关心他的心上人,放任那群眼睛冒着绿光的狼锁定着他,像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就要把他撕碎了一样。 虽然没有他想的这么夸张,但见他一直不说话回复,那头等着信的小姑娘眼皮子垂下来,嘴角一耷拉,差点就要哭了。 “去,想去咱就去!”严羽站起来大手一挥,领着大部队往高塔方向走,经过秦逸辰身边,他停下凑近秦逸辰耳边,“秦总,我本来就预定了你和肖秘书两个人的,这下子……” 他回头瞅了一眼,看着兴奋得手舞足蹈的人,两眼一黑。 “秦总,你可要报销啊。” 挖螃蟹真的超!好!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团建 第14章 蹦极 严羽带着乾翊在前面打头阵,后面跟着兴致迭起的员工们,最后是秦逸辰跟在肖然身后,慢悠悠地吊在部队尾巴上。 中间嬉笑哈哈,两头倒是安静地出奇,连个交谈声都没有。 严羽莽头在前面走着,身旁的人却不安分,一步两回头,生怕掉了尾巴。 “行了,好好看路,他俩丢不了。”严羽拽了乾翊一下,提醒他看脚下的路。 从烧烤的地方往这边看,只以为两地间隔不远,其间更是一路坦途。等真正走上这条路,却发现只有一条崎岖小径能直通高塔,两人宽的小路上还遍布着碎石土块,给本就不易通行的路又上了点难度。 他们两两并行,相互搀扶,又因着持续高涨的兴奋劲,这点小困难没让他们放在眼里。 ……但却碍着严羽的眼了。 他看似沉默不言,步履急速,一脚跨过石子大步往前走,但实际上,他心里正迅速盘算着怎么在不知不觉摆脱身后一群人的情况下,同时不被肖然察觉的情况下实施计划。 他想的过于入神,一时不察,脚底一滑,整个人踉跄着摇摆,被人拉住胳膊一拽,整个贴在人身上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哦——” 几道哄声炸起,他偏头埋进抱住的人怀里,用滚烫的胸膛代替他的手捂住嗡嗡发鸣的耳朵。 “噗通,噗通。”强劲有力而富有节奏感的心跳声,通过耳廓直抵心脏。 情话要说给左耳听,那心跳呢? 左耳听到的心跳声算什么呢? 严羽享受了一会儿由心跳弹奏出的自然旋律,在察觉到节奏变得急速且不规律后松了手,慢慢退出温暖的怀抱。 明明只有几十秒的时间,却仿佛时间停滞。 那一刻,胜似永恒。 “谢谢。”他低声道了一句谢,不管身前人的答复,也不管身后还在嗷嗷叫的声音,活动了几下差点扭到的脚踝,转身继续往前走。 他知道身后那群小姑娘喜欢乱嗑CP,只要是两个长得还算不错的男人,稍微有一些亲近动作,就能引起她们最大分贝的嚎叫。 不管是有意无意,她们总能手持放大镜,在一些再寻常不过的行为里寻找名为“暧昧”的蛛丝马迹,以此来证明她们嗑的CP是真的。甚至她们还无师自通,学会了“在玻璃渣里找糖吃”的特殊本领,只要一点点甜味就能让她们心满意足。 对于严羽这种不经意间放出美味的好厨子,她们简直两眼放光,恨不能把碗底舔穿。 严羽对这种行为说不上反感,也知道她们没有恶意,但总归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在听到某人心脏乱了之后。 他闷头领着人往前走,不搭理凑上来想找他说话的乾翊,也全然没在意这会儿隐隐作痛的脚踝。 到了塔底,地方就开阔起来,严羽先去找教练说明情况,留下一堆人看着周遭的设备好奇。从远处看,这里很像一座高塔,但随着距离越近,这塔的面貌渐渐显露,便不再像模糊视线里的高塔模样,大体轮廓没变,但是内里的确不是印象中“塔”的样子。 先前严羽为了以防万一,将今天包了场,虽说当时只预定了秦逸辰和肖然两人的份,但教练还是给他余出了十二人的名额,正好解决了外边额外加上的六个人。 这次团建来了十三个人,刚才报名参加蹦极的有六个,两男四女,有一男两女对这类活动不感兴趣,主动留下来看摊子。 因此,过来蹦极台这边的有十个人,即使他和乾翊也上去,名额也是够的。 心里早就有了准备,教练看着突然多出来的几个人,表情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问了几嘴身体状况,能不能承受这个强度的运动。 没有问题后,工作人员拿来几分保证书,一人分了一份,指导着他们看重点提示,觉得没问题了再签字。 严羽本意是为了秦逸辰他俩来的,没有打算亲自上的想法,在看到工作人员递过来的保证书时下意识拒绝。 但他晚了一步,乾翊已经替他接下了。 他的手摆了半个弧度,无奈只好接过保证书签上自己的大名。 “来到来了,玩一下吧。”肖然对着他说,“反正都是秦总报销。” “哈,是。”秦逸辰看着肖然潇洒地签完名,递给他笔,下巴抬起示意他快签,他一边写一边附和,“我报销,放心玩。” 严羽扫了一圈他们的人数,正好十个人,叹了口气在保证书上划拉了几下,龙飞凤舞地签上大名。他可不敢说,为了撮合两人,他让教练准备的都是双人蹦极需要的装备,一个人可玩不来。 他忽悠着心急的员工们先上了蹦极台,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还被“怼”了回来。 “放心啦,严少爷,我们都晓得啦。” 捡到虾的小姑娘叫苗静,虽然名字里有个静字,但她本人跟静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耳朵灵敏得听到严羽提及蹦极的是她,想要插空试一下的是她,这会儿着急往上跑的还是她。严羽无奈地摆手让她去,又对跟在后面的几个男员工嘱咐了几句,看好那几位女孩子。 既然是出来玩的,那就好好去玩,但也别因为玩就忘了安全这回事。 他们四个就在底下等着,也不着急上去挤,想着看着他们都平安玩完下来了再说。 双人蹦极就是比单人蹦极时间短些,没有感觉过了多久,苗静就领着她的小伙伴们下来了。 她虽然虎了些,但心思也还细腻,在往这边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这会儿看着严羽他们四个两两站着,眼里八卦的火苗一直跃动不停。 她也知道分寸,之前已经过分了些,这会儿也就没再待在这当个几千瓦的电灯泡,带着身后的人,像个意气风发凯旋的将军,朝秦逸辰他们抱拳告辞,潇潇洒洒地挥袖而去。 等笑声渐远,严羽扭了几下有点发胀的右脚踝,看了眼已经准备好的三个人,招呼着,“走吧,我们也去试试这里的场地。” 作为极限运动爱好者,蹦极对于严羽来说已经是危险系数极低的一项运动了,早几年他还热衷于打卡各地的蹦极地点,给他的运动轨迹添个地儿。后来他接触了更多更刺激的运动,蹦极在他那已经排不上号了,好几年没玩过,他这会儿也很是期待一会儿的感受。 登上蹦极台,视野一下子便开阔了。虽然周围有几座山,但塔台也不低,一眼望去,远处的山峦竟然也矮了几分,散落有致地围着这一方高地,像是在守护在这里进行极限挑战的人们。 他们几个都不恐高,在这种高度下,心里的躁动分子被引出来,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想着第一个上。等教练拿着装备询问哪两个人先来,肖然咧嘴的表情凝固住了,“蹦极不是单人玩的吗?” 严羽看着秦逸辰注视着肖然,肖然看向教练,教练不解地看向他,再加上一个乾翊,最后四道目光射过来,他屈指蹭了蹭鼻尖,不自然地解释:“这运动有单人的也有双人的,当时预定的时候想着咱人多,不能把时间都耽搁在这上面,所以选了个双人的。” 说完他仰头望天,如果不是他身上没有一点安全装备,他真想一头杵下去,也总比在这接受“拷问”的好。还有这蹩脚的理由,什么人多要节省时间,当时根本就没想着会有第三个人来玩,这理由编的他自己都听不下去…… 本就是出来玩的,没人会在这节骨眼上给泼冷水,即使这话站不住脚,肖然等人也“大发慈悲”地接受了。 “那,我和……”肖然换了个话题,眼神在乾翊身上打转。既然是预定的双人玩,他这会儿也不能无理地要求想玩单人的,虽然他没玩过蹦极,但他也能想象到,如果是两个人一块儿,那就得紧贴着才更安全些。 可他,不敢和秦逸辰一块儿。 不是不想,是不敢。 反正他一直都是胆小鬼,也不差这一次了。 “我和乾翊一组。”严羽眼疾手快地拽过乾翊站在他身边,在肖然说出名字之前直接给他指定了搭档,“肖秘书你跟秦总一起吧?” 肖然愣了一会儿,视线飘到乾翊身上,无声地询问他的意见。见人点头,他只好也点头同意,勉为其难地和秦逸辰一组。 定好了各自的搭档,在肖然看不见的地方,秦逸辰给严羽比了个大拇指,算是给他的赞赏,换来的却是一双白眼和一个冷哼。 好好的计划被多次打乱,到这步了还得他做个恶人,才能把这俩人弄一块儿去,真不知道这次之后他在肖秘书心里是个什么形象。但好在什么形象他也不在意,反正他也不靠别人的看法活着。 但借着这件事狠敲秦逸辰一笔,那他还是很乐意的。 严羽选了面对面拥抱跳,不是想着借机能吃豆腐,纯粹是为了秦逸辰,知道他俩没玩过,肯定会学着他的动作来,所以他才选了个暧昧的姿势。 在这种急速下坠、心速飙升的状态下,睁眼就是爱人的存在,感受到的也是爱人的怀抱,如果他是女孩子,一定会在这时候想着嫁了吧。 他看着和他面对面站着任由教练摆布的乾翊,脑子一轴,竟然想象起乾翊如果是女孩子会是什么样子来。他本来就长得又嫩又乖巧,如果真是个女孩子,那不得任由自己…… 乾翊:“严先生?” 严羽看着自己摸上乾翊脸的手,讪讪地笑了两声,把罪魁祸手藏在背后,低着头监督着教练的动作。 等安全带都绑好,绳索什么的也都检查无误,教练让两人抱紧对方的腰部或者肩膀,慢慢往后挪到台前。 对于严羽这种老手来说,这已经准备就绪,一仰就能享受遨游的感觉,但乾翊不行,他第一次尝试这种运动,得循序渐进着来。他抱着乾翊的腰,感受着背后呼啸的风,身体慢慢地放松,找到一种久违的畅快。 他放松,再放松,感受到抱着的人也慢慢放松下来,他示意教练放手,想要提醒乾翊要抱紧他。谁知下一秒,比他的话来的更早的是脚软。 “严少爷!” “严羽!” “严先生!” 几种声音裹挟着风声钻进耳朵,严羽听不清他们的话,只有耳边急速而过的风,还有贴在耳廓上颤抖的声音,“严先生,你没事吧?” 严羽抬头看天,晴空万里,可他刚才明明感受到有雨滴在他脸上。他收起下巴对上双眼湿润的乾翊,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他想说他没事,可刚才骤然的失重感好像扰乱了他的语言系统,怎么也找不出合适的声音来。索性双臂一用力,拉近两人已经亲密无间的距离,准确无误地吻上那颗小痣。 温馨提示:玩蹦极一定要做好安全防护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蹦极 第15章 醉酒 等严羽有意识的时候,两人已经回到了蹦极台。 这里的蹦极采用的是上回收的方式,等他们在空中稳定下来,身体达到一种平衡状态,工作人员会通过提升装置把他们拉回到起跳平台。 晃晃悠悠地被拉回原位,严羽下意识去寻找那点红,看到时,那颗小痣已经红得涨大了几分,可跟那晚染血的样子相媲美。 “抱歉。”他声音低沉微哑,似有万般缠绵,“失重感太强了,没控制住。” 失重感是假的,没控制住是真的。 但他不敢说实话,谎话总比真话来的容易,也更容易迷惑人心。 两人一上来,秦逸辰和肖然就迎了上来,有其他人在场,乾翊不好意思回忆刚才的事,胡乱地摇摇头,低头缩紧了脖子,手忙脚乱地解着身上的锁扣。 心里慌乱,手上的动作也不得章法,乾翊急得冒出一脑门汗。 哆嗦着手解开一颗扣,手一抖,又卡到了严羽的扣环上。 “……别慌。”严羽握上乾翊的手,手心里一颤,接着就摸到了手背上一层汗。 汗水给扣环上了一层润滑,给原本就解不开扣的乾翊再加一点难度,扯来扯去,两人被绑的更近了。 乾翊无助地抬头,那颗红痣被他用牙尖勾进嘴里藏起来,因为着急脸上附上一层水光,水汪汪的大眼睛我见犹怜,让人忍不住想要蹂躏。 “咳咳。”严羽目光平移,看向旁边想上前帮忙又想站那看热闹的两个人,眼神一转,指挥着人赶紧来救急。 秦逸辰和肖然分站在两侧,低着头“尽职尽责”地解着手头上的扣环和安全带,如果能忽略掉微微颤抖的肩膀的话,严羽是不会吝啬给他们一个大大的赞赏的。 蹦极台上换了人,教练喊上助手重复着套装备的动作。因着刚才的失误,这次的安全带绑的更紧了些,每个锁扣都被检查了两遍,教练这才放心让俩人抱上了。 严羽看着肖然虚虚拽着秦逸辰后背的一点衣料,拦着了他们往跳台上走的步子,拽着肖然的手腕顺力一拉,肖然整个钳进秦逸辰怀里。 “哎,对,这个姿势才正确。” 他看着肖然探出羞红的脸,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这是为了你俩的安全着想,距离那么远,一阵风就把你俩给刮开了,抱紧了好,紧了安全。” 说完向教练挑挑眉,寻找专业人士的认同。 教练毕竟见多识广,看着这两两分配也琢磨出个道道来,相当配合地点点头,不介意和严羽“沆瀣一气”。 见教练都同意了,肖然也不矫情,双手一抓攥得更紧了些。 严羽看秦逸辰不争气地绷直了身子,给他肩上拍了一巴掌,憋着笑给他加油打气,“秦总,支棱起来,像个爷们儿一样,别在肖秘书面前丢了面子。” 迎着危险的目光,严羽挥挥手,和即将翱翔的两人告了个别。 自己亲身体验从高空急速坠落是一种感觉,在高处看别人从这里往下坠,又是另一种感觉。严羽看着低处骤然降落,又因着安全带而往回弹跳的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人,不免又想到了刚才。 他枉称自己玩遍各种极限运动,不过只是一脚踩空,竟然就让他慌了神,眼睛里只留下担忧的目光和那颗小痣——那颗他从第一面就开始念念不忘的小痣。 那晚在酒吧也是,他已经醉得认不出人来了,可鬼使神差的,他竟然还知道那颗痣,还记得那颗痣的主人。 想要忘了的,想要只把那晚当做一场交易。 可这颗心呐。 他说不愿意。 严羽微微侧头,用余光找寻那晚的意外,见乾翊趴在栏杆上专注地看着绳上的人形蚂蚱,余光一寸寸变宽,眼里的人占据得越来越多。 那颗小痣被放了出来,红色也褪得差不多了,只是盯得时间长了,还能看见上面的浅色牙印。 他猛一转头,血色自下汹涌而上,直到占据高地,招摇呐喊。 太犯规了。 那颗痣。 那个人。 他从来不在乎门当户对,甚至因为上一辈的恩怨,他很厌恶门当就应该户对的迂腐思想。在他看来,这句话就是高位者的蔑视,凭着地位和权势,不惜棒打鸳鸯,只为了让那流淌着名为“权贵”的血液能够继承下去。 可生在这样家庭的孩子,注定了也只是“权贵”的棋子,毕生的任务仅有让血脉得以传承,来维护只有他们自己看得见的面子。 可他这枚棋子,偏偏不甘于就此任人摆布。 他看着在装置的运力下缓慢返回的秦逸辰和肖然,低声呢喃:“我们才是一类人啊。” “严先生,秦总他们要上来了。” 严羽看着压抑不住喜悦的乾翊,磨了几下瘙痒的尖牙,摸索着去掏裤兜里的棒棒糖。 一摸,两个兜空无一物。 “……操,忘补货了。” 心头的烦躁来的凶猛,单纯无害的小孩又给他添了一把火。想毁了他,想把他拉进这场残局里,想看看美好的人在这场熔岩里如何保全自己,想…… 严羽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遏制了自己疯涨的念头。 那晚本就是个意外,钱货已两讫。 他不能任由自己私心作祟,毁了乾翊。他不该把人牵扯进来。等此事一了,他就应该放手了。 和乾翊的欢快不同,踏着虚空落地的两人之间的氛围模糊而沉闷。肖然头抵在秦逸辰的锁骨上,整个脸面都埋进胸膛里,秦逸辰箍紧双臂紧紧搂着他,手掌顺着脊椎骨摸索着,无声地安抚怀里的人。 “怎么回事?”严羽用气声打着唇语问。 秦逸辰另一只手轻微摆摆,拒绝了上前解装备的教练和工作人员,又对着严羽轻轻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在他们吊在底部,晃晃荡荡地慢下来时,肖然一把搂住他的腰,头一创埋进他怀里,什么也不说,只有凉津津的液体湿了他的前襟。 那一刻,他是后悔的,他不该同意他来玩这么危险的游戏。 玩了一场极限跳跃,傍晚时分,一个个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儿呼呼地提不起劲来,更别说还想着晚上再来一趴。秦逸辰叫车把员工挨个送回去,等到了肖然,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了。 自蹦极之后肖然就没有再搭理过他,说个话还得让严羽或者乾翊在中间当个传声筒,像是生怕和自己沾上什么关系。眼神也躲避着不肯分一点给他,让他想靠近,又找不到方法。 “肖师兄,我送你回去吧,我记得咱们两个顺路。” 乾翊一语打破了僵局,肖然愣了一下,扫了一眼秦逸辰又迅速收回,跟严羽打了声招呼,坐上车回了家。 严羽:“秦总,这事是我安排得不够妥当,我。” “没事。”秦逸辰打断他,声音低沉得可怕,“是我太着急了。” 什么都还没有解决,就急着确认他的心意,急着要个名分好把自己交出去。是他太着急了,不怪任何人。 太阳一落山,时间就像按了加速键,夜色一会儿就笼罩了上来。严羽看着被暮色袭上脊背的秦逸辰,没有重量的颜色,却把人的脊骨压弯了几分,颓丧着,好不可怜。 他心知秦逸辰没有那么脆弱,只是肖然的眼泪太有攻击性,让秦逸辰一时没了招架的余地。 “行了,多大点儿事,这招不行咱就换一招,总能打得动肖秘书的。”严羽说。 话说得轻巧,可感情的事想来没有规律可循,也没有万无一失的破解之法,招式虽多,也不过是赌一个被追求者是否对追求者有感。 赌赢了,皆大欢喜。 赌输了,追求者黯然离场。 可现在他们对肖然的心意心知肚明,感觉只差临门一脚,结果却总是告诉他们:此路不通。 任务失败的严羽也无心回家躺尸,方向盘一转,又去了他的快乐老家。舞池内,严羽扭腰甩胯,在一众美女中丝滑飘过,绝不沾染一片红花绿叶。 扭过瘾了,他点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浇灭了刚燃起来的热火。 “吆,严大少,稀客呀。” 沈言枫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严羽一摆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把沈老板请到了他身边的空位上。 “今晚怎么有空过来?”沈言枫问,“自从你接了月老的活,可是有一阵子没往这边跑了,酒窖里的酒都没地方摆了。” “得了,你那几亩地的酒窖,我几年不来也塞不满。”严羽斜了他一眼,“别给我贫啊,郁闷着呢。” 看严羽不舒心,沈言枫蹬一下就来劲了,忙追问有什么事。严羽不愿意搭理他,抿着酒扫视全场,发现了一个意外来客。 叫了几声“肖秘书”,醉酒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只嘟着嘴吐泡泡,等憋不出来了,又嚷着要喝酒,要“一醉解千愁”。严羽看得稀奇,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给秦逸辰打电话来接人。 沈言枫:“这谁?你认识?” 严羽:“本月老要牵的线。” “牛啊,严月老。”沈言枫不禁赞叹,“你喝个酒还能捡到红线球,这不得一拴一个准。” “……滚一边去。” 挂了电话没等多久,秦逸辰就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迅速找了一圈,急急地往肖然这处奔来。他夺了肖然手里的酒瓶,把人圈起来往上带了带,声音带了些怒,“乾翊不是把人送回家了吗,他怎么在这?” 语气的不耐让严羽很想呛回去,但想了想,他还是泄了火,这个时候不合适出气,他不能跟一头无理智的野兽一般见识。回了一句“他想去哪儿,乾翊也拦不住啊”就消了影,有眼力见地没有发光发热。 结果酒没喝两口,他又翻出手机打电话给乾翊,让他打电话给肖鹤言,让肖鹤言来“溺色”接他哥。 “秦总,你行不行啊?你直接把人打包带走不就行了?”严羽挂了电话无语地说。 “不行,他哭得厉害,不让我碰。” “……他都醉成这样了你还这么听话?”严羽捏了捏眉心,深感今晚来酒吧是个错误的决定。 严羽和沈言枫一边架一只胳膊,把肖然送上肖鹤言打的车的后座。他付了车费,又对着肖鹤言嘱咐了几句,挥挥手让司机开车。 在车窗缓慢上升即将越过一半时,醉成一滩的肖然突然清醒,睁着聚焦不起来的眼睛四处寻找,在汽车启动时扔下一句话。 “秦逸辰,你不要我了吗?” 第16章 遗憾 你不要我了吗? 一句话轻飘飘地吹进众人的耳朵,却引起了秦逸辰心底的滔天巨浪。 严羽第一次见秦逸辰失控,看他追着起步加速的车,一手拽着后车门的门把手,一手去拍门窗。 车猛地往前一顶,“嗤”一声刹住了,接着就是司机骂骂咧咧的声音。 秦逸辰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听不见他具体说了什么,但偶尔有几个“要”“爱”“不会”传进严羽耳朵里,轻飘飘的,搔了一下他的耳道。 “事情,好像有转机了。” 看着喷出一屁股气窜出去的车,严羽轻声说了一句,嘴角一挑约上还在愣神的沈言枫,“走了,我们回去庆祝一下。” “哎?庆祝什么?” 严羽活动着脖子,一边朝后摆摆手,嘴角的弧度又变大了几分。 庆祝什么?当然是庆祝他新婚啦。 留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肖然醉倒在后座上打起了酣,留下副驾驶的秦逸辰战战兢兢,时刻通过后视镜看着歪倒在肖鹤言身上的肖然。 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不要他了? 他这段时间的追求还不够明显吗? 他这八年表露的真心还不够多吗? 怎么会不要他了呢。 他一直都想要他啊。 从酒吧门口到肖然家楼下,秦逸辰把他们两个自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都回忆了一遍,印象里,好像都是他主动,肖然被动,甚至被迫接受。 好像……他才是那个害怕被抛弃的人吧。 睡着的肖然乖顺了许多,听话的任人摆弄。秦逸辰把他放在床上,接过蜂蜜水给他喂了点,半天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秦总。”肖鹤言看了眼时间,忍不住提醒,“秦总,快一点了,哥哥我来照顾就好,秦总先回吧。” “啊?好。” 秦逸辰恋恋不舍地放开握着肖然的手,一步三回头,两步一转身。 等秦逸辰终于迈出门口,肖鹤言“砰”一声关了门,在门后喘了几口大气,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秦逸辰残留的压迫感中抽离了出来。 一转身,冷不丁对上了背后站着的肖然。 “嚯,哥哥,你干嘛?吓死我了。” “他走了?” “嗯,刚走。” “知道了。” “哥哥。”肖鹤言叫住肖然,犹犹豫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哥哥也喜欢秦总,为什么不能接受他呢?” 肖然身子一僵,开口的声音都有些不稳,“你乱说什么呢?小屁孩懂什么喜欢。” “小屁孩不懂,那作为大人的哥哥懂吗?”肖鹤言带着哭腔问。 肖然转过身,眼睛红红的,在灯光下,好像还有水花跃动。 他懂,更想不懂。 他看着从离婚的父母那捡来的小拖油瓶,从小小的豆芽菜长成如今细瘦高挑、都快要比他还高的大小伙子,心酸苦涩一下子涌上心头。 他还没成年就养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一边打工挣学费,一边赚奶粉钱养孩子,还要搭上一大部分租个破房子,好让他们兄弟俩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那年的十八岁,刚好赶上T大的录取通知书送到家,他买了一个小蛋糕,对着通知书许了个愿,就当做自己的成人礼——一个只有弟弟和劣质奶油蛋糕的成人仪式。 一块劣质蛋糕花掉了他们两天的生活费用,于是他不得不缩减了自己的食用,又加长了自己的打工时间,才终于在开学前攒够了一学期的学费和半年的房租。 有了T大的学生身份,他能接更多的高时薪高质量的工作,三个月的时间就赚了之前一年的钱,给自己留了一点当学费,其他的,都送给了家那边的一家半旧不新的小学,让关在家里半年不出门的肖鹤言有了插班生的身份。 过去了,其实已经想不起当时有多苦多累,偶尔想起来还会夸夸自己:看,你多棒,这都能挺过来。 再往后,却不敢再想起来了。 新学期新的环境,当然还有新认识的人。 肖然那是第一次见识到还有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的人,不管他去哪儿,身后总会跟着一个叫秦逸辰的人。他的三餐四季、喜怒哀乐,处处都有秦逸辰的身影。 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已经记不清了,有意识的时候,他早就习惯性地躲开了。 秦逸辰这样的人,他配不上的。 也不敢去妄想。 一个连自己都养不过来的人,怎么敢去奢望爱情,还是一看就不属于他的爱情。 “我懂,我不喜欢。” “别骗自己了。”肖鹤言的眼泪先肖然一步落下,继而豆大的泪珠断了线,一颗颗砸向地面。 “你骗不了自己的,哥哥,你连我都骗不了。” 肖鹤言抹了一把脸,走到肖然面前,捕捉住哥哥躲闪的目光,“哥哥,我知道你在顾虑些什么,但现在已经不是八年前了,同性恋婚姻已经合法了,我们也已经不在那个落后的小山村了。” “你不要困住自己了。” 肖然想要反驳,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反复在心里重复“他不爱秦逸辰”,重复一次,心就缩紧一次。 直到他呼吸不畅,喉咙里呼呼噜噜地发出一阵怪声,断断续续地拼凑出秦逸辰的名字。 肖鹤言抱紧了肖然,心跟着一揪一揪地疼,还不忘抽抽噎噎地说:“哥哥,我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了,哥哥也照顾好自己好吗?不只是身体健康,我还希望你幸福快乐。” “我知道秦总一直喜欢哥哥,哥哥对秦总也并不是没有意思,对吗?喜欢就去告诉他,不要耗成了遗憾。” “太晚了。” “不晚的,秦总一直在等哥哥。” “我不是怪物。” “不是的,哥哥就是哥哥,是鹤言最好最爱的哥哥。” 大哭了一场,醉酒后的疲惫感又袭了上来,肖然窝在肖鹤言的怀里,颠三倒四地自言自语。 一会儿说要去上班,一会儿骂秦逸辰是个大笨蛋,一会儿又变成对肖鹤言的控诉,怨他怎么长得那么慢,让他累了好久好久。 最后说累了,眼皮子都掀不起来。 在肖鹤言给他盖上被子时,抓着他的手,迷迷糊糊地嘟囔:“他会接受我吗?” “会的,一定会的。”肖鹤言哄道。 经过两天的假期,周一的早上必是唉声怨怨的一片,刚散完上一周的怨气,这一周的吸怨活动又准时准点的开始了。 不同于叹气连连的打工人,严羽此时的心情倒是好得不行,今天更是提前了一个小时,和卡着点打卡的员工坐上了同一趟电梯。 苗静冷眼看着电梯里蜂拥而出的人,冷脸掐着秒表,扫过一张张心虚的脸,在最后一个人打完卡后摁下表。 “今天运气不错。”她看着最后过门的职员,笑眯眯地约定了明天的卡点游戏。 眼一瞥,瞄到了电梯里最后剩下的角落里的两个人。 “严少爷?”她快步走过去,看着要关上的电梯门,不停地摁着开键,“您今天来得真早。” 严羽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乾翊,跟苗静打了个招呼,看着她手里的一大材料和秒表,眉一挑,挪瑜道:“苗主管可真是敬业。” 别看苗静年纪小,但她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做事比起刚入职的人要老练的多,因此短短两年就升了主管。 前两天严羽和她们混熟了,还打听出了苗静有着“上班铁娘子,下班萌妹子”的反差八卦。 这会儿见了,真就感觉出和在海边不一样的感觉来了。 “嗐,哪说得上敬业,这都是今早肖秘书拜托我交给秦总的。”苗静说。 “肖秘书?”严羽环视了一圈,“他今天没来上班吗?” “两个小时前在这的,见我来了就把资料交给我,然后走了。” “两个小时前?”怕听错了,严羽勾过乾翊的手腕看了一下表,确认现在是九点刚过三分。 苗静把自己早起看错时间的蠢事解释了一遍,又想起肖秘书给她交代的这些活,说出来的话都委屈巴巴的,“我今天早来两个小时,能不能申请提前两个小时下班啊?” “你去跟秦总提呗。” “我不敢。” “我替你去说。”严羽接过苗静捧着的一堆资料,接下任务大阔步迈向总裁办公室,进门就是喜气洋洋地一声吼。 秦逸辰:“出去。” 严羽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秦逸辰声音陡然升高,“滚出去。” 被莫名吼了一嗓子,严羽的气也被点着了,把资料塞给乾翊,撸起袖子想跟秦逸辰掰扯掰扯,“秦总,大清早的你干嘛呢?气不顺啊?来干一架?” 乾翊在一旁紧紧拉着他,一边对着同样脸色不好的秦逸辰道歉,一边小声劝他。 “肖然离职了。”秦逸辰眼眶突然变得猩红,声音颤抖沙哑,“是他不要我了。” “怎么会。”乾翊劝说的动作定住了,小心觑着秦逸辰的面色,又扭头对上严羽的视线,两人眼中皆是惊讶错愕。 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个周末,事情变得天翻地覆了? “他今天早上七点提交了离职申请,特意避开了我。” “不能是申请错了吗?” “你觉得他能出这种错误吗?” 哪怕他给肖然找再多的理由,秦逸辰电脑里的那份离职申请都明确地摆在那。申请离职,没有原因。 严羽看不得秦逸辰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忽然想起来肖秘书交给苗静的资料,往桌上一撂,带着生涩地劝慰,“他还留下来这么些工作,以他工作狂的性子。怎么可能撂挑子不干了呢,你别自己吓……” 话还没说完,秦逸辰从散落的文件里抽出一份明显与其他纸的材质不一样的资料,等它露出全部面目,上面赫然写着:辞职信。 看样子,肖然是铁了心要离开。知道秦逸辰不会同意离职申请,又备了一份书面辞职信,等三十天一到,自动解除劳动合同。 甚至为了逃避秦逸辰,这工作交接期他都打算用旷工来解决了。 第17章 谋“私” 企业重版头条上,“秦氏总裁向对家爆底价,竞标失败,两小时内秦氏集团股票暴跌超过30%”的消息横空出世。 对数字异常敏感的股民看见“暴跌超过30%”,一股脑冲进来,希望在字里行间窥探点什么。 短短几分钟,该头条顶着“爆”字登上首页中心,瞬间吸引了更多“热心”网友。 【13539745】:现任秦氏老总是谁啊?这么任性,手底下几千号员工不管了? 【股票在手,财富我有】:怎么回事?这么大公司的总裁干出这事?被夺舍了?这是要抄家的节奏啊。 【红票涨!涨!涨!】回复【股票在手,财富我有】:很明显啊,被人做局了呗。 【68456229】:秦氏总裁秦逸辰不作为,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公司其他人死活,这种人怎么当上总裁的。 【13539745】回复【68456229】:怎么个事,有内情?说来听听(放个耳朵.jpg) 【68456229】回复【13539745】:以权谋“私”呗。 …… 评论区里,除了几个在认真分析事件的用户,更多的是顶着初始账号唱衰秦氏、赶秦逸辰下台的言论——他们从爆出的消息中“明察秋毫”,找到了秦逸辰是始作俑者的“证据”。 深以为然,大肆讨伐。 被标题吸引进来的“热心”网友偏离了重心,在给出的“证据”里深挖,毕竟他已经做到了总裁的位置,财富、权势,都是唾手可得,实在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自己砸饭碗。 几页的猜测下来,没人能找出秦逸辰的“私”在哪。 不知道哪一楼网友提了一嘴,在竞标前两天秦氏集团有个秦逸辰看重的员工辞了职,本来已经沉下去的评论,被几位“热心”网友盖了几层楼中楼,引起了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人们的注意。 这种讨论的帖子中总有几个浑水摸鱼又热于助人的人,有了风吹草动,有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正浏览着信息分析其中的真假消息,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的本事,把人们想知道的内容一点点放出来,吊足了人们的胃口。 【来个888,万事发发发】:内部消息,离职的是秦逸辰的贴身秘书。 【13539745】:贴身秘书,得多贴身啊?这事不会是他俩串通的吧? 【来个888,万事发发发】:再来一个。 【来个888,万事发发发】:图片.jpg 网友们点开图片,还不等加载的圈圈消失,一眨眼,原本密密麻麻的界面只留下了几个字。 【本帖已被管理员删除】 网上的风波暂告一段落,秦家客厅里,秦逸辰扫了一眼着围着他坐了一圈的秦家人,瞥见秦煜城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心底的猜测越发扩大。 这件事,秦煜城在里面扮了什么角色。 “逸辰啊。”秦父秦承阔得到老爷子示意,率先开口,“竞标这事闹得这么大,你作为总裁,得给个说法。” 秦逸辰看着秦承阔,不搭话,只是顺路瞄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秦煜城。 “秦逸辰!”被无视的秦承阔脸上挂不住,又见他瞅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秦煜城,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厉声说:“竞标那事已经查清楚了,给xx集团透露底价的是你的秘书肖然,虽然他提了离职,但审批没通过,这事他得负全部责任!” 秦逸辰:“不是他做的。” 秦煜城:“证据确凿,这可不是秦总一句话能反驳得了的。” “到底是谁做的谁心里清楚。”秦逸辰撩起眼皮往秦煜城那瞟了一眼,“想让肖然背锅?我不同意!” 秦承阔怒吼:“秦逸辰,你姓秦,不是姓肖,整个秦氏还不如一个小秘书在你心里重要吗?他伺候你伺候得这么舒服,让你连秦家都不管不顾了?” “够了。” 秦老爷子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砸,喝住说话的门越来越没把手的大儿子,“承阔,注意分寸。” “咚”的一声,镇住了在场的秦家人。角落里缩着的秦承烨吓得一哆嗦,抖着嗓子想劝上一句,“大”了半天叫出一声“大哥”,被秦承阔一瞪,又缩回身子紧贴到靠背上。 “爸,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我和肖秘书是清白的。” “清白?哼,清白到你用私权带着员工在工作日团建,还跟下属搂搂抱抱,不清不楚?” “那是因为……” 秦逸辰话还没说完,秦承阔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沓子照片来,一甩,照片在桌子上铺散开来,漏出了照片上的两个主角。 拍的都是他和肖然,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 看照片上人的穿着和周边景色的变化,这几十张照片,也许跨越了四季。 他随手拿起一张照片,是玩蹦极那次,他把肖然抱在怀里,肖然也拥着他,拍的应该是肖然推开他的那一刻。抓拍的角度十分精巧,单看照片,像是他们两个在拥吻。 可实际上,那是肖然不告而别之前,他俩清醒着见的最后一面。 “呵。”秦逸辰目光从照片上移开,在秦承烨、秦煜城、秦承阔身上一一经过,最后落在主位上坐着的秦老爷子身上,轻声说:“爷爷,是你们把他逼走的,是吗?” “逼?”秦煜城嗤笑一声,“你真是太高看你那位秘书了,他还不值得我们出面。” “是因为你们,他才离开我的。”秦逸辰喃喃道。 秦承阔看着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对一个玩物这么上心,顿时火从心起,抓了一把桌上的照片摔在他脸上,骂道:“混账东西,区区一个男人,你秦总要什么没有,也值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你是不是忘了,你身后还有秦家?你要是不想干,就立马滚。带着那个姓肖的,滚得越远越好。” 秦逸辰面无表情,任由秦承阔指着他骂。蹲下身把地上的照片捡干净,又把留在桌子上的划到身前,收到了一起。然后才看向他生物学上的父亲。 他曾经也有个幸福快乐的童年,父母恩爱,家庭和睦。可自从秦煜城出生后,一切都变了。 出轨、乱/伦、私生子……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些肮脏的词汇,竟然有一天会出现在他温文尔雅的父亲身上。 从那天起,父亲变得面目可憎,母亲变得可怜可叹。 后来,他只剩下父亲。 后来的后来,他的父亲也不是属于他的。 “竞标这事,是为了把我拉下总裁的位置吧。”秦逸辰说:“真厉害啊,为了一个位置,不惜拿整个秦氏做赌注。” 他抬眸瞥了一眼一直在秦承阔身后的秦煜城,“你这么想要这个位置啊。” “可惜,它是我的。” 撮合两人的事告吹,严羽也就没了日日赖在秦氏的理由,又回到了在酒吧夜夜笙歌的日子。他通过乾翊知道了不少肖然的消息,但并没有告诉秦逸辰的打算。 秦氏的烂摊子和秦家的那群人就够他忙的了,要是再告诉他肖然的事,他还得分心这边,没有必要。 而且他不解决掉那一堆事,迟早会留下祸患,到时候…… 严羽看着忙前忙后收拾行李的肖然,如果不解决,到时候他们两个就不是分开这么简单的事了。 “肖师兄,你真的决定要出国吗?”乾翊一边收着衣服一边问。 “嗯,那边我早就联系好了,正好证件都下来了。”肖然顿了一下,“反正都是要走的,早一点过去早省心嘛。” 肖鹤言坐在行李箱上,靠着他的体重把箱子肚子压瘪了,扯着拉链使劲拽,还分心对出国的事表达不满,“为什么要出国啊?想离开这换个城市就好了嘛,干嘛还得大费周章的跨境啊?” 肖然:“出去见见世面嘛。我给你选了几所学校,你有空也可以先看看,选一所你喜欢的。在国外读书,以后考个国际上有名的大学,比国内走出去相对容易些。” 既然是为了自己的学业,肖鹤言没底气反驳,但仍不满突如其来的行程安排。让他离开生他养他的国土,他内心是十分抗拒的,不能对着哥哥发火,只好拿他现在就读的学校出气。 “早知道要出国,之前就不应该费劲吧啦地进实验中学,学费那么贵,省下来的钱也够在国外租一年房了。” 闻言,肖然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不自然地撇过身子,背对着肖鹤言。 坐在沙发上监工的严羽把肖然的动作尽收眼底。他看着被拆得七零八碎的房子,听着肖鹤言一声又一声的抱怨,想起网上被删的那个帖子,想起评论区里有人爆料的秦逸辰的“私”。 竞标的真相他不得而知,但肯定不是贴子里说的所谓的“事实”。 肖然是否参与在内他也不知道,虽然私心里不相信肖然会干这种事,但他看肖然的反应,他是知道些什么的——可能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但事情发生后,他是知道背后人是谁的。 “呀。”肖鹤言惊呼,行李箱被他一屁股坐裂了。他尴尬地挠挠头,自告奋勇去买个新的。 小区几公里外有个商品城,里面东西齐全,价格也还算公道。肖然要紧赶时间收拾行李,只好让乾翊陪着肖鹤言出来买行李箱。 不是肖然不放心肖鹤言一个人,只是那孩子有点欠,几步路的距离还得找个人陪着,说是为了解决一路上的孤独寂寞。虽然是油腔滑调,但这点小要求,他们这些做哥哥的,当然是要满足的。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严羽趿拉着拖鞋移到门口,边开门边说:“你俩回来得这么快?” 打开门,却看见门外站的并不是意料中的人,而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 “嗨,严少爷,好久不见。” 第18章 绑架 竞标的事还没解决,公司的资金链又出现空缺。秦逸辰被这些事搞得焦头烂额,一通电话又给他上了强压。 “你说什么?” 秦逸辰敲了两下胀痛的头,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严先生和肖秘书被绑架了。”乾翊重复道。 秦逸辰赶到肖然家时,乾翊和肖鹤言正并排坐在沙发上,地上一片狼藉,收拾好的行李被翻得到处都是,但沙发往外直至门口,干净的与沙发后的混乱像是处于两个空间。 “发生了什么?”秦逸辰问。 肖鹤言看见秦逸辰,像是找到了个主心骨,发现哥哥不见后的慌乱此刻才缓过来,慢慢镇定,盯着一双红眼眶哽咽地说:“我和乾翊哥回家的时候发现大门敞开,进门就看见已经打包好的行李都被翻了出来,哥哥和严少爷……也不见了。” 秦逸辰拍着肖鹤言的肩以示安抚,看向沙发上坐着的另一个人,说:“知道是谁干的吗?” 严羽睁开眼的时候恍惚了一瞬,这一觉睡得着实有些累,从头到脚,没有哪个关节是不疲乏的。他一扭脖子,“咔嚓”两声脆响,总算舒服了一点。 目测他现在是在一个废弃的电子厂车间,老旧的机器都已经生锈,被众多蚊虫安了家,一个个硕大的蜘蛛网糊在了机器上。 如果不是窗口透进来的光线,单看这一面,还真有些恐怖的意味。 目光一转,另一侧有两排机械台,台子上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层厚厚的灰尘,模糊了机械台原本的样子。 机器中间的地上有几排不规则的脚印,有来的,也有去的,还有几条连续摩擦干净的线。 严羽低头看了看自己平摊开的双腿,稍微往侧面一翻,果然黑色的裤子上沾满了灰。 “……抓人就不能找个干净点的地方?” 他活动了下被绑在身后的双手,摸到了另一双温热,这才想起来,当时他是和肖然在家的,那人出现时,只是跟他打了声招呼,之后一直对着的是肖然。 肖秘书辞职果然是有“苦衷”的啊,那当时他害怕的,也是这个人喽。 严羽回想了下这段时间肖然的异常,把人和事一一比对上,还原了个大概,也差不多猜出了其中的个中缘由。 不过是利益驱使,情之难解罢了。 感受到身后的触碰,肖然也记起了在家发生的事,他喊了一声“严少爷”,沉默了片刻又说:“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了。” “之前威胁你的就是他吧。”严羽肯定地问。 “嗯,是他。” 验证了心里的猜测,严羽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心思,这其中的纠缠不涉及他这个外人,他被绑,纯粹流年不利,出门忘了看黄历。 暗啐了一声“倒霉”,他试探着勾勾手指,捋着麻绳去找打的结。 一个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一个是职场上精明能干,但对其他事情经验约等于零的精英秘书。绑匪也可能是看出了这点,只随意地系个结把他们双手绑住,又扯了根麻绳把两个人背对背绑在一起。 只是他们算漏了一点,严羽玩过那么多极限运动,刚好里边有几种需要系绳的。 当时好奇,他在学过传统的结扣的系法后,又去找了许多繁杂、花样多的结扣来玩。他手上这个,连最基础的入门都算不上。 手腕被绑在一起,活动空间也小,一个简单的活扣让严羽勾着的手指都要抽筋了。他肩膀一歪,碰了下身后人的肩,说:“肖秘书,帮我勾一下绑着我手的麻绳,我先把这绳子解开。” 两个人捣鼓着身后的麻绳,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默契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动得飞起的手指藏了起来。 “老大,人就在车间里呢,保证是完好的。”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谄媚。 “开门。” “哎哎哎,好嘞老大。” 生锈的铁门“吱啦”一声,接着又是“轰隆隆”的一阵响动。严羽悄默声地掀开一只眼皮,看向越来越近的几个人,赫然就是当时在门外的那些人。 不过多了一个被领头的搂在怀里的那个。 一共七个,除了领头和他的小情人,还有身边弓着腰像太监一样的,身后的几个像是黑/道出来的,一个个气势凌然,往那一站,就给人一种生畏的压迫感。 “他妈的。”领头的踹了凑过来想继续谄媚的尖锐候一脚,骂道:“我他妈让你抓个人,你个鳖孙给我整了俩,绑人还抓一赠一啊,啊?” 他不过是被一通电话叫走,走之前嘱咐手下把人绑了,结果应该被绑的人在这,不应该被绑的也在这。 “老大,错了错了,是小的错了。”尖锐候“噗通”一声跪下,自己甩着巴掌告错。 严羽听着那结实的巴掌声,心里对这位“老大”的好感又降了几分,本来就不待见这人,这下子,更讨厌了。 等巴掌声消了,他才像刚醒过来,一睁眼看见杵在他旁边的男人,一声“卧槽”差点脱口而出。 秦煜城那鳖玩意蹲在他身边,见他醒了又离得近了点,近得他都能感受到呼在他脸上的热气。 “小小小,小秦总。”严羽极力拉远了身子,想要摆脱靠得越来越近的秦煜城。 秦煜城勾起一抹笑,夹着嗓子回了一句“严少爷”,又往前凑了凑,眼神在严羽嘴唇上“流连忘返”。 他勾着严羽胸前勒着的麻绳,把人往自己这边拽了拽,鼻尖几乎贴上鼻尖,说出来的话直让人犯恶心。 秦煜城:“严少爷,秦逸辰算个什么玩意儿,不如你跟了我,你想玩什么,都随你。” 严羽用头撞开秦煜城,“滚你妈的,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本少爷也是你敢肖想的?” “呵呵,严羽,别不识好歹。”秦煜城掐上严羽的脖子,吊儿郎当地说:“你现在可是在我手上,你乖一点,我就让你舒服,你要是不乖……” 他回头看向还在跪着的尖锐候,喊他过来,凑近了严羽耳边问:“那间房子还留着吧?” “留着呢老大。”尖锐候立马回答,“前两天新来了一批货,里面有老大没玩过的。” “是嘛?”秦煜城对着严羽的耳朵吹了一口气,无视他瞪爆了的眼睛,笑着说:“严少爷想试一下吗?” 秦煜城让严羽感觉恶心至极,虽然圈子里这种事不稀奇,但他向来看不上,更不屑与之为伍,这种拿人当玩物的行为,让他唾弃又厌恶。 他看见原本在秦煜城怀里的人在听到“那间房子”时下意识环抱住自己的动作,动作拉扯间手臂上露出的青紫色痕迹,还有几道泛着红色的、开裂的皮肉,眼神中不自觉注入了怜悯。 跟在秦煜城这种变态身边,乖顺了是一种折磨,不乖顺,是另一种生不如死。 就因为施暴者有权有势,一句话就定了人生死,哪怕被施暴者以生命为代价为自己发声,可最先到来的,往往是封缄和更多的暴力,甚至是死亡。 恶魔在人间寻乐,地狱里满是罪恶者的狂欢。 严羽移开视线,不敢看那双带着求救信号的眼睛。 他能救吗? 他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 “小秦总。”久没出声的肖然突然说话,秦煜城这才想起来他本想绑来的是谁。 扯着麻绳一拽,秦煜城把肖然两人转了九十度,让原本只有严羽对着他们的姿势变为两个人的侧面对着,又转而细细打量起肖然来。 能被秦逸辰看上,肖然的相貌自不必说,但比起严羽来,还是逊了许多,比起肖然的死板无趣,秦煜城更喜欢严羽的火爆脾气。 驯化一个有性格又有实力的人,更能带给他生理和心理上的成就感。 他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无趣,又转头对上严羽,眼里满是狂热的**,还有对征服的渴望。 连累严羽被绑,肖然已经感觉很抱歉了,他不可能放任严羽被秦煜城这种人渣欺负,还有乾翊,虽然两人并没有明说,但他能感觉出来,他俩是一对的,那他更不可能让人侮辱他师弟的爱人。 “小秦总,你想要绑的人是我,是我没有完成你交代的任务。”他说。 兴头上被提起不开心的事,秦煜城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眼睛里的所有情绪都被湮没,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肖然。 “肖秘书,不用急,你的事我还得慢慢跟你算呢。”他掐着肖然的下颌骨,声音像是阴沟里的毒蛇,渗透出丝丝凉意,“你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想想,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死法。” “想个有意思点儿的,要是太普通了,可就没意思了。” 甩开手,秦煜城又换了张脸,手指摸上严羽的下巴。一点点往上移,顺着骨头摸向耳垂,揉捏了一下那块软肉。 严羽受不了这种如蛆附骨的渗人感觉,极力逃避着秦煜城的手。可上身被绑,他活动范围实在受限,只能一边躲着一边咬牙忍着秦煜城的触碰。 “你最好别落在我手里。”他说,“否则,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