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那日,天穹如浸血的琥珀。
楚从望一骑当先,玄甲银鞍,弓弦拉满如寒月。
清欢随车队而行,车帘半卷,瞥见他背影在猎场迷雾中忽隐忽现,恍如一道将裂未裂的冰崖。
忽闻箭啸破空,三枚淬毒羽箭自密林射出,直取王驾。
清欢勒马疾驰,竟比他麾下暗卫更早一步挡于他身前——箭锋擦过肩胛,血溅如红梅绽雪,
她坠马时被他揽入怀中,玄甲上的金蟒纹烙得她肌肤生疼。
楚从望第一次在她面前溃不成声。
他撕开自己袍子裹她伤口,指尖抖得将金疮药撒了满地。
包扎时,她咬唇忍痛,忽觉他喉间哽住,似有千刃绞心。
他忽将她按在怀中,猎场风声呼啸,她听见他心跳如擂鼓:“箫箫,你可知此举会令你我皆成靶心?”
她仰面望他,他眼底赤焰中颤着一线柔光,
她蓦地想起那雨夜。
他扔来账册让她管府事,清欢在流水账里发现他暗赈灾民的银两去向。
她不敢多问,只将粥棚的米账写得工整。直到暴雨夜,他踉跄归府,玄袍浸血,怀中护着个饿死的幼童。
他砸碎酒盏嘶吼:“为何救不完?为何救不完!”
清欢第一次触到他颤抖的脊梁——这冷铁般的男人,原是流着滚烫血的活人。
她开始懂他的偏执。
他赦免犯错的仆役,却对贪官抽筋剥皮;他冷眼拒所有美姬,却将她的随手画藏满密室。
她惧他,却在他为灾民跪请开仓时,见他眼底燃着与暴戾截然不同的光——那是爱天下黎民苍生的星火。
回府后,他命人封锁消息,却整夜守于她榻前。
烛光摇曳,她将半块冰糖莲子递给他,糖纸裹着新采的桂瓣。
他忽攥住她手腕,糖块坠地碎如星屑:“糖太甜,分你一半——可你为何要替我挡箭?”
她喉间哽住旧疤,轻声低语:“怕你被‘救不完’的执念吞没。”
他怔忡片刻,忽俯身舔去她肩胛渗出的血,舌尖涩腥,却在她耳畔低笑:“清欢,你终于肯与我共饮这杯毒酒。”
自此,他允她入密室。
千幅“箫箫”画像堆叠如冢,画中人眉眼含笑,耳后痣灼如星。
她蓦地想起那日。
男人温柔看着她,像是在看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一般。
他对她说:“箫箫,你的痣是星星。”
她指尖抚过画中自己,忽见他案头摆着未寄出的信笺,字迹从狂狷渐至温软:若我魂碎,愿以骨殉,换你清欢。
她震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