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霞光遍布天际,呈现着绳纹状,白、红、黄、橙、灰交织在一起,似天有异象。不过,清晨,来往的上班族也无暇去关注天幕上的云彩。只有过往的旅客随手拍摄了几张,这真真似佛祖的莲花座。
好似天降异象。
后花园里,躺着一位少女。碎花衫和牛仔裤埋在清晨的露珠之中,被沾得浇湿,洁白的脚腕掩盖在青草丛中,已是泥土色的运动鞋上还有小昆虫在有规律地蠕动着。她的眼睛紧闭着,朱唇微启,从她鼻翼愈发急促的颤动中,可以知道她就要醒来了。
这是在哪儿?
不知过了多久,左隐睁开了她的眼。翻个身,映入眼帘的是渐渐升起的太阳,闷热却又显得雾朦朦。左隐连忙用她的双手遮盖住了眼睛,晶莹的露珠顺着她的指尖滑落到她的干涩的嘴唇上。这几秒的时间里,已经足够她加载好自己的程序了。
1%。
她快没有电了。
左隐的系统自动进入到省电模式,她也将自己从最佳性能向最长续航的方向调整。
她来不及去思考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去,为什么会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她要停下对这些问题的思考,去寻找落脚的地方。如果不及时充电,她就会立刻进入休眠状态,失去知觉,倒在这里,任人摆弄。
雾朦朦的天气下,太阳能完全补足不了她的电量。
左隐尝试站了起来,这一脚就直接陷入到松软的泥土里。左隐往周围一看,她才发觉这附近都是复式楼的小别墅,自己在一户人家的花园里。小别墅外群山连绵,碧水波涛。
花园旁的蓄水池里的水蓄得半满。她随意挖了一瓢水,将自己的运动鞋脱掉,一冲。她拿起旁边似乎是用来擦灰的抹布仍在地上,然后静悄悄地踩了过去。
推开玻璃门,可以看到巨大的时钟。
快九点了。
这栋房子像是没有人在的样子。她必须抓紧时间,在他们回来之前,得充到足够多的电。她环顾了一楼大厅,走进了卫生间里,把门带上。地底处正好有一个插座,刚好合适左隐她蹲下来坐着充电。
为了方便充电,她脱下了自己紧身的碎花衬衫,双手朝着尾椎骨末端处抠去,那里是她唯一一处与真正的人类外表不相似的地方。这不是仿生皮,而是一块银色金属状、按钮很多的机械口。左隐按了一下,插座从她的身体中出现,没入插口中。
离充电结束还要五小时三十分钟。
左隐只能静坐。
她再次尝试联网,数据无信号,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连接网络的芯片遗失了。她摩挲着自己的机械口,没有遗失。
她尝试连接其他的无线网络,连上了,但是也没有网。
左隐只能静静地等着充电,祈祷着这户人家的主人不要这么早回来。
日光渐渐笼罩大地,可是左隐却感觉到自己特别冻,裸露在外的皮肤变得十分僵硬。实在是太奇怪了,难道是什么不好的预兆吗?她默默想到,却也因为太难受没有去深究。
她的身体,是“缸中之脑”公司按照人类身体模板制造的。完全类似,甚至完全相同。酸甜苦辣、冷暖,全都自知。
不久,她又感到忽冷忽热。
“咔嚓”,是厕所的门把手被往下掰发出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踮起脚走路发出来的脚步声。
一声脆生生的,十分好听的娃娃音从门外传来,声音中透露着一些惊慌,又有着极力掩饰出来的冷静,“什么人!是谁在里面!”
这是一个男孩儿。
“你不说话,我就报警了。”许星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又是一个人在家,如果真的有人要做什么,他根本逃不掉!他记得这个门自己没有锁,现在不可能是反锁。他又猜测,安慰自己,或许只是这个大风把门带上了。
他敲了一下卫生间的门,没有人应答。
许星决定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花园里,拐过这个弯,就能拉开窗帘,看看里面有没有人了。他拿着手机,页面显示着暂未拨打出去的110。如果,有陌生人在里面,他就立马拨打110。
他有有些紧张地伸出了手,猛地扯开了卫生间窗帘,正对上了一双淡然的眸子,似月皎洁,微眯,似月清冷。
少女双手交叠地抓着半湿的裤子,背靠着超市的瓷砖墙壁,抱膝坐着,颤颤发抖。那些不正常的五色彩霞与不知哪时候出现的蓝白色的地光交织在一起,交叠而成的光线和阴影,从窗户中倾泻而下,打落在面前这个有些清冷少女身上。
许星永不会忘记今天的这一幕。
他惊得说不出一句话,甚至忘记立刻拨打110。
下一秒,他拨下了110。
无信号,打不通。
左隐看着面前显得有惊慌的小男孩,咧开了僵硬的嘴角,笑了一下:“没网。”随即,她想了想,调整了一下姿势,又说道:“我不会伤害你的。我醒来,昏倒在这里了。你能借我在这里留宿一天吗?”
许星在心里判断着局势,遇到这种情况,就要像爸妈说的那样不能紧张,千万不能紧张。现在打不通电话,断了网。自己又只有一个人在家,爸妈昨天晚上开车去爷爷奶奶家了,今天晚上应该就会回来,自己只要冷静就不会有事的。
“好的,你可以出来。”他不多问。
随即,许星走回了室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坐在那里的那个陌生人很冷。他从屋子里拿里两床被单,一床自己用,一床给那个姐姐。他自己也感觉有些忽冷忽热,颤巍巍的。
左隐已经重新穿上了那件碎花衫,走出了卫生间。一出门,就看到那个小男儿拿着被单递给她。左隐微微地笑了笑,瞬间感觉暖和了些。她接了过来,披在了身上,“谢谢。”
她的电量正好充满了,当务之急就是了解现在的处境。
左隐坐到了靠坐在了大厅的沙发旁,面前的小男孩有些害怕和恐惧,他手里紧攥着手机,紧绷地站着。环顾大厅,已经开着的电视机里也一直浮动着“无信号”三个大字。而她在茶几上竟然看到了一个棋盘。
“你会下棋?”
小男孩看着她,眉毛微蹙,然后回答道:“嗯。”
“那跟我下一盘吧。”
许星有些疑惑,眼前这个大姐姐难道不是坏人?想到这,他看了一眼钟,已经两点多了。他不知道父母哪时候才能回来,心里有些焦虑。
他犹豫片刻,然后朝着左隐走过去,抱起了棋盘放到左隐的面前,坐到了地上。
“我才初学规则。我不太会。”
左隐一听,更是笑了起来,冷冷的神情瞬间化了,眉眼笑成了绕指柔的几道弯弯月牙,她晏晏道:“你来说说,你都学了些什么呀?”
许星这时候已经放下了心中的防备,他正襟危坐,答道:“围棋,又名弈、木野狐、坐隐、手谈等。黑白两子,黑棋先行,轮流执棋,落子无悔。按我国规则,采取数子规则。黑棋棋终要贴3又3/4子。一盘棋又分布局、中盘、官子等阶段……”
左隐一边听着一边点头,“你的理论知识学的不错。不过还是要落到实操上来。我的名字就叫左隐,来坐隐一局。我让你九个子。”
许星听后,愈发觉得面前的这个大姐姐不像是坏人,而且看起来水平很高的样子,他很想和她下一盘棋。就是不知道父母回来,如何解释家里有一个陌生人。也许,大姐姐真的只是晕倒在了自己的家里。
他希望大姐姐千万不要被当作坏蛋被抓走。
五六岁的小孩子是没什么心眼的。
然后,许星一边执子摆在棋盘的九个星位上。他感觉不像左隐介绍自己好像不太礼貌,他就一边摆子,一边对左隐说:“姐姐你好,我叫许星。”
许星!
左隐攸地一下抬起了头,“今年是哪一年,你多大了?”
许星很是奇怪眼前的大姐姐问的这个问题,还是回答了“二零零五年,我六岁了。”
左隐瞬间就清醒了,从一天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了。
她穿越了,她穿越到了五十多年前!
她没有去细想穿越的事情,因为眼下有另一件事情更让她在意。
二零零五年……左隐什么也没说,她从地板上站了起来,神色严峻,死死地看向许星,她厉声问道:“今天是不是六月十日?”
她想起了今天看到的那些不正常的五色彩霞和地光!
哪是什么天降异象!
那恐怕是地震的前兆!
许星有被左隐吓到,他直勾勾地盯向左隐的右边,左隐也顺势看了过去,撕掉的日历空荡荡的,未被撕掉的日历飞得晃悠悠的。
6月10日。
旁边是那口时钟,14:17:33。
她记得这个日子,这个时间!她拧起了眉毛,继续问:“小孩,我们这是在哪里,具体一点,哪个市?”
这个大姐姐越来越奇怪了,“蓉城。”
左隐抬头又看了一眼钟,14:17:56。快要来不及了,她立刻把许星拽了许星起来,跟他说道:“这棋先不要下了。跟我走!”
他们冲出了房间。
六月十日,举世罕见的特大地质灾害发生的日子。尽管这场灾难发生在几十年前,但是左隐知道这场大地震仍让世界刻骨铭心。
14:28:04
天地变,蜀道裂。
地震拉开了人间地狱的帷幕,也拉开了左隐新生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