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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第二十四章

作者:瑾年春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尚未踏入会客厅,谢明棠便听到搬放重物落地的沉闷响声。


    一道单薄清瘦的青色人影立在一旁,指挥下人们分门别类放好一应物件。


    一箱又一箱的珍宝摞在门口,各色宝石在日光下闪烁出耀眼的光,布灵布灵的。沉重的箱子落地时,扑起地上薄薄一层尘土。


    青色人影背对着她,轻声细语地嘱咐他们轻点放。


    谢明棠微微扬唇。


    她悄然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靠近,她提着心,憋着一口气猛地凑到叶玟身后,“嗷!!!”


    静而伫立的青色背影猛地一颤,像是被吓到了似的,猝然向一旁倒去。


    “哎哎哎——”


    谢明棠一慌,急忙伸手去扶。


    一把抓住叶玟的胳膊,谢明棠钻到他面前,凑近看他的脸,“你、你没——叶玟!你敢骗我!”


    叶玟故意斜着身子,如玉的脸上从容淡定,哪有半分被吓到的模样。


    他垂眸,望向已经冲到他怀里的人儿,一双柔软的弯眸浸满了宠溺的笑意。


    叶玟自然地伸手,刮了刮谢明棠的鼻尖,“还不是你先调皮吓我的。”


    谢明棠咬着唇,咬牙切齿地恶狠狠瞪他,“小气!”


    她挣开叶玟的怀抱,跳开一尺远,不让他碰。


    叶玟轻笑一声,无奈叹了口气,“你啊你。”


    “公主殿下,臣错了。微臣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坏了殿下的好意,不仅使坏欺骗殿下,还知错不改埋怨殿下,实在是罪大恶极,为此微臣特意赠上薄礼,还请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微臣。”


    他装模做样地躬身行礼,熟练哄人。


    周围下人们亦捂着唇,两相对视,身子微微发颤。


    谢明棠咳了两声,面上罕见地有些发烫。


    她小时候脸皮究竟有多厚,才能面对这种酸酸麻麻的话面不改色的?!


    谢明棠苦着脸,恨不得把这段记忆从脑中抠出去。


    她强撑着脸面,用力哼了两声,高高昂了昂下巴,“免礼。”


    叶玟哎了声,恭恭敬敬地起来,脸上的笑容愈发柔软。


    棠儿真是一如既往,从未变过。


    谢明棠搓了把发烫的脸颊,提步快速走进会客厅,“咳,外面冷。”


    踏进门槛后,察觉身后人没有跟上,她扭头招呼叶玟,“快进来呀。”


    冬日阳光并不盛大,浅浅淡淡落在他身上。


    叶玟身姿纤薄,穿着宽大飘逸的靛青色纱袍,衣摆曳地,衬得他愈发文雅纤丽。他眉眼微弯,专注地望着她,嘴角染着几分浅淡笑意。


    “来啦。”他低低应了声,转头吩咐小厮,“把那个箱子搬进去。”


    很快,两个小厮一起手脚麻利的搬进来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箱子。


    两人擦了擦额上的汗,躬身告退。


    谢明棠疑惑地看向叶玟,他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笑得温和,“我游历塞北,发现了一种特别好玩的东西。”


    说着,他示意地点了点地上的箱子。


    “……这是,什么啊?”谢明棠蹲下身,心生好奇。


    见叶玟不打算解释,她轻哼了声,自顾自地解开上面的锁。


    咔哒一声。


    深棕色的皮草映入眼帘。


    “你自幼畏寒惧冷,临近年底,上京也愈发得冷了。塞北皮草兴盛,各种皮革保暖又好看,比狐裘还要暖和。”叶玟慢慢解释,语调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棠儿,你试试看。我估摸着你的大小定的,不知道合不合身。”


    谢明棠眨了眨眼。


    她迟缓地摸了摸箱子里的皮草。


    深棕色的皮革看起来有些沉闷,单一的颜色并不符合她的穿衣习惯。但是,她发现皮革上面烙印出各种精巧的花纹,平添了几分俏皮。


    既保暖又好看。


    “我很喜欢,谢谢叶哥哥。”


    谢明棠抿了抿嘴巴,扬出一抹灿烂漂亮的笑容。


    她从箱子里捞出皮草,费力展开,套在自己身上,“刚好啊。”


    谢明棠从厚厚的皮草中抻出脖子,露出圆鼓鼓的脑袋。她轻喘了口气,伸了伸衣摆,低头整理一番后,朝叶玟笑眯眯地弯了弯眼。


    “稍微有点大。”叶玟蹙了蹙眉。


    谢明棠摇摇头,拽住衣摆轻飘飘转了个圈,轻声安慰,“刚好,冬天里面穿得多。”


    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厚重的皮革将她包得非常严密。


    一脚踩在地上,一脚悬空转圈。


    轻微的风声掠过,她像只胖乎乎的小熊迈着小短腿蹦蹦跳跳。


    叶玟看得忍俊不禁。


    他知道,棠儿是在安慰他,大小刚刚合适。哪怕分别数年,他们之间的情谊也没有暗淡半分。


    叶玟温和的眉眼愈发柔软,像一汪池水,要将人溺毙进去。


    “你看,刚刚好。”谢明棠气喘吁吁地停下,晕乎乎的。她站定片刻,眨巴着弯弯的杏眸,闪闪发光地望向他。


    叶玟宠溺地点点头,哭笑不得地上前帮她,“快脱下来吧,热。”


    会客厅外。


    哑奴站在门旁,双目泛红,死死盯在里面嬉笑打闹的两人身上。


    他们举止亲昵、熟悉。


    自然而然地靠近、无需宣之于口的默契、共享的童年秘密……


    哑奴攥紧了拳头,青筋暴起,手中的行囊被他捏得皱起变形。


    良久,他嗤笑一声,无声念了一句“皮草”。


    “这个皮草上面的纹路就是用它们烙出来的?”谢明棠一脸惊讶,拨弄着手中奇形怪状的铁块。


    叶玟握着铁钳,夹起一只兔子形状的铁块,放进炭火里灼烤,“皮草很难有其他颜色或装饰,塞北人发明了这种方式,印上去就是你想要的图案了。来,你试试。”


    说着,他递过来一对厚厚的手套,“戴上它,然后拿这个把手的位置。”


    叶玟也取了一对手套,为谢明棠做示范。


    她跟着有样学样,小心握住铁块把手,盖在一旁的皮革上。


    刺啦一声,和铁块相触的皮革冒出一阵白烟。


    谢明棠立马收手,惊讶地看过去。


    只见深棕色的皮革上,印出一只乖乖巧巧的小兔子。


    兔子颜色比周围颜色要更深,接近黑色,凑近看时十分显眼。


    “哇——”她惊叹一声,眸中泛起兴趣。


    谢明棠兴高采烈地仰头,朝含笑看她的叶玟露齿一笑,“好玩!我喜欢!”


    刚说完,她便低头翻找自己喜欢的图案。


    “小猫咪、小狗、花,都要都要,还有这个呲着牙的小狼,可爱……”


    她嘟嘟囔囔,从箱子里一股脑抱出一大堆自己喜欢的图案。


    很快,各种铁块小山堆一样堆到她脚边。


    叶玟悄悄松了口气,嘴角笑意愈发浓郁。


    还好,她很喜欢。


    “叶哥哥,”谢明棠把箱子里的皮革尽数倒了出来,“这些图案只能印在皮革上么?”


    叶玟一怔,接着他轻笑了下,“什么东西都可以,只要它能受得了铁块上滚烫的高温就行。塞北曾经用这种东西烙在奴隶或罪人身上,奴隶烙印表示他已经有主,罪人烙印表示他曾犯罪,与普通百姓不同,来警醒周围人。”


    “……有主。”谢明棠喃喃,双眸骤然亮起来。


    她拖过旁边的深色皮革,盖上小狗的图案,“这是我的。”盖完,她又换了个新的图案,盖在浅色皮革上,“这也是我的。”


    谢明棠玩得开心。


    塞北的皮革大多很沉,拖过来拖过去的,她额头很快沁出细密的汗。


    叶玟见她玩得不亦乐乎,无奈叹了口气。


    他从怀中掏出手帕,走到谢明棠跟前,半蹲下身子,轻柔捏住她的脸。


    谢明棠瞪大了眼,直接僵住。


    叶玟蹲在她面前,她能感觉到他轻缓的呼吸声,还有额头上擦拭汗水的力道。


    谢明棠脸颊发烫,慌乱垂下眸。


    一只破损的、发白的香囊映入眼帘,香囊上的流苏已经变得稀少。


    这只香囊……


    和他身上崭新的衣服丝毫不匹配,还有些眼熟。


    谢明棠蹙着眉思考。


    一开始皇兄离京,她都会缝制香囊,一缝就是两只。


    一只给皇兄,一只给叶玟。


    其实是因为女红并不擅长,想练练手。


    叶玟知道,还开玩笑似的埋怨她。


    只是后来,叶家举家搬迁到青州,他们之间也很久没有见面了。


    此后,她缝制香囊的时候,便只缝一个了。


    “这是……”谢明棠喉咙发干,轻轻拽了拽叶玟的袖子。


    叶玟“嗯?”了一声,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笑了笑,“棠儿送给叶哥哥的,可还记得?”


    见谢明棠鼻尖红红,他抿抿唇,伸手悬于她的头顶。


    迟疑片刻,他终究还是没有摸上去,克制地收回手,“我努力留在上京,永远陪着棠儿,好不好?”


    谢明棠扑哧一声笑出来,“净会说胡话。”


    她咳了咳,搞怪似的扮了个鬼脸,“这个香囊都破了,我给你一只新的。”


    说着,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方盒。


    看着叶玟,她笑眯眯地打开方盒,露出里面小巧的香囊。


    通体白色,上面绣着浅粉色的花。


    “本公主命令你收下!”她眼圈泛红,义正言辞道。


    叶玟微蹙的眉头倏尔展开,如水墨画徐徐荡开。他弯着眉,拿走香囊,细细端详,学着她的模样回道,“谢过公主殿下。”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笑出声。


    忽然,谢明棠感觉到一股刺目的森冷的凝视。


    她疑惑地看过去,只见哑奴提着行礼立在门口,不知已经来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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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哑奴?”


    男人顶着日光,缓步进来。


    他体型壮硕,轻易挡住外泄的光,如一座小山,极富压迫感地走来。


    他只是看了公主一眼,目光便牢牢定在叶玟身上,上下审视打量,落在他挂着旧香囊的腰间,落在他捧着新香囊的手上。


    浅白色香囊,上面绣着淡粉色的花。


    是公主放在书房桌案上的香囊。


    哑奴扯了扯嘴角,眼神变得幽深。


    他为自己先前天真的期待感到讽刺。


    “哑奴?行李收拾好啦?”谢明棠并未察觉他的异常,一如往常地唤他。


    半晌,男人缓缓回神,看向一无所知的公主。


    这一刻,哑奴头一次觉得,公主脸上璀璨夺目的笑容是如此刺眼。


    他极慢地嗯了一声,“奴来辞行。”


    谢明棠愣住,手中的铁块骤然掉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现在就走?”


    哑奴沉默下来。


    叶玟看了看谢明棠,又看了看哑奴,眉头皱起。


    他敏锐地从哑奴身上感觉到了敌意。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片刻,隐隐感到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渐近。


    “见过公主。”叶玟身边的小厮小跑进来,朝着谢明棠行礼后,匆忙道,“公子,太子殿下有急事要见您。”


    叶玟叹了口气。


    谢明棠回过神来,朝他摆了摆手,“快去吧,晚上来公主府用膳。”


    叶玟点点头,把公主喜欢的印子一并推到她面前,柔声嘱咐了好几遍注意安全。


    直到谢明棠颇为不耐地推搡他,他才不舍起身离开。和哑奴擦肩而过时,叶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停顿,他缓步离开。


    一眨眼的功夫,偌大的会客厅内只剩下谢明棠和哑奴二人。


    空荡荡的屋内,落针可闻。


    谢明棠笑意盎然,重新拾起掉到地上的铁块,招呼他过来玩,“明天再走罢,今晚还可以跟叶玟一起吃个饭。”


    哑奴一动不动立在原地,嘴角泛起冷意,不阴不阳道,“真是多谢叶公子。”


    谢明棠并未察觉他的异样,敷衍地点了点头,注意力重新被各式各样的图案夺去。


    她夹起被烫过的铁块,熟练印在皮革上。


    刺啦一声,一只半蹲着吐舌的大狗清楚地印在了皮革上。


    活灵活现。


    “又一只。”谢明棠满意地打量片刻,得意洋洋道,“我的。”


    哑奴站在原地,眸色变得幽深。


    他低下头,轻声问,“公主和叶公子很熟悉?”


    谢明棠玩得不亦乐乎,凭着本能回答,“上学时候认识的,他帮我写作业啊,还帮我挨打,特别靠谱。”


    哑奴嗯了嗯。


    片刻,他又道,“奴走了,叶公子在公主身边。”


    谢明棠理所应当地点头,“他想留在上京,今年应该不会走了。”


    哑奴猝然握紧了拳头。


    他目光幽幽,落在谢明棠发顶,嗓音又低又哑,“公主会忘了奴么?”


    谢明棠手一抖,刚刚压上的铁块被移开。


    她嘶了一声,迅速挪开铁块,然而上面的图案已经变得模糊,两只一模一样的小狼重叠在一起,花了。


    谢明棠不高兴地看着皮革上没有印好的图案,仰头瞪他,“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


    她在避而不谈。


    哑奴眼神一暗,指甲嵌进肉里,掐出淡淡的血痕。


    他半跪下来,视线迫人,沉声逼问,“是不是烙上公主的印记,就是公主的人,公主永远都不会忘记。”


    谢明棠重重地叹了口气,换了个海棠花纹样的铁块,玩闹似的随口道,“你这么不放心,本公主给你烙一个。”


    她握住铁钳,把铁块烧得发红发烫。


    谢明棠眸中兴味盎然,她坏笑着凑近哑奴,“我来了哦,烙哪里好呢……”


    说着,她一把挑起哑奴下巴,如同巡视领地的国王从他的额头扫下,掠过锋利的眉、漆黑的眼、高挺的鼻梁,落在他厚薄相称的唇上。


    “……脸上?”谢明棠扯着笑意,握着发红的铁块靠近哑奴,装模做样地吓他。


    哑奴一动不动,目光如不驯的狼,死死锁在她的脸上。


    他根本没有看谢明棠的手,也没有关注愈来愈近的铁块,任由滚烫的气息凑近他的脸。


    谢明棠怔在原地,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他是真的想……


    谢明棠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


    她眼神慌乱,急忙要收回手。


    忽的,哑奴伸手,宽大的手掌牢牢钳制住她的手腕。


    他面无表情,唯有那双眼翻涌着浓郁的墨色,似要将她尽数吞没。


    他死死拽住谢明棠的手腕,用力往自己的脸上靠,“公主,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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