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
后院罩房一片黑暗,万籁俱寂。
极轻的脚步声忽然自院中响起。
一下又一下。
罩房的屋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六七个黑衣人蒙着面踏进屋内。
月光顺着推开的门扉倾泻而入,照亮了屋内笔直站着的人。
几人刚刚踩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寻找目标,就见一男子安静站在他们面前,手中捏着一只精铁匕首,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
他双眸浸着寒霜,黑衣墨发,如阎罗降世。
几人对视几眼,纷纷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诧与凝重。片刻,他们挥了几个手势,一同举刀行刺。
哑奴站在原地,并未移动,匕首却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刺向敌人心口。
血花落下,砸了一地。
几息后,屋内彻底恢复了安静。
哑奴蹲下身,捏住为首的人下颌。
几乎同时,来人口中吐出黑血,脖子一歪,俨然没了生息。
哑奴毫不惊讶,撑开他的口,目光掠过牙后。在看到一团异物后,他沉了沉眼。
是死士。
整个公主府一片寂静。
他杀了七人,不可避免发出些动静,可巡逻的侍卫却无一人过来查看。
“哑、哑哥?”守礼白着脸从床下钻出来,短短两步路踉跄了好几下,魂不守舍,“这、这是……”
他不停躲闪,不敢和哑奴对视,如惊弓之鸟,战栗不安。
一刻钟前,他被哑奴叫醒,早早藏在床下,却没想到会亲眼看到这等场面。
哑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守礼顿时收声,不敢再言。
“拖到院子里。”
吩咐完,哑奴看了看天色。距离天亮,尚有几个时辰。
他垂眸,看到新衣服溅上的深红血渍,皱了皱眉。迟疑片刻,他去打了桶冷水,径直冲了下去。
-
卯时三刻,天刚刚破晓。
谢明棠一身冷汗,自噩梦中惊醒。
灵堂、白幡、蜡烛、飘飘渺渺的诵经声,皆渐渐远去。
她缓了缓,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一切只是梦境。
她环顾四周,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这里是暖阁,而非她的寝屋。
她夜里竟然没在寝屋睡,难怪接连做噩梦。
“唔,都怪那奴隶。”谢明棠打了个哈欠,迷迷蒙蒙地蹬鞋,“椿榕,本公主要洗漱。”
喊了两声,她却迟迟没有听到动静。
谢明棠蹙了蹙眉。
奇怪,今日怎么如此安静。
简单披了件外衣,她推开房门。
嗯?推不动。
木门纹丝不动。
小公主拧着眉,双手按在门上,用力往外推。
房门颤颤巍巍动了一下,谢明棠透过门缝看到衣服一角。
有人在门口?
“喂,你谁啊,在这里挡本公主出门?”谢明棠喊了几声,用力推门。
忽地,原本沉重的门扉一轻。
哐啷一声,整个门被她从里面推开。
“哪个奴才挡在……哑奴?”谢明棠瞪大了眼,怔怔看着蜷缩在门口、一脸苍白的男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
哑奴长腿长脚,有些憋屈地坐在台阶上。他穿着墨蓝色外衫,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色里衣,里衣上沾了血迹,格外显眼。
在看到她时,他像是终于放下心来似的,肩膀一松,“公主,幸好您没事。”
“昨夜,府里后院进了刺客。杀死他们后,我不放心公主安危,便擅自前来守卫。”
“刺客?”谢明棠一怔,后退半步,“你是说,公主府里进了刺客?!”
哑奴点头,微微侧身,挡住胸前血迹,似是不想让他看到。
“奴无用,未能抓到活口。公主,请您责罚。”
他唇色发白,眼下青黑,头发乱糟糟的,身上全是寒意。
裤子也沾了草屑和尘土,着实狼狈。
谢明棠缓了缓,蹲下身,摸上他的衣领。触手冰凉潮湿,是沾了清晨雨露的缘故。
“什么时候过来的?”
哑奴垂眸,看向搭在他衣领上的纤细手指,“子时左右。”
谢明棠抿了抿唇,手掌用力忽然攥紧了他的衣领,亲眼看到哑奴嘶了一声,似乎被拽疼了。
“你受伤了?”
哑奴皱眉暗疼的表情一僵,神情怔忪,似是没想到她会先问这个。
“本公主在问你话。”谢明棠瞪了他一眼。
哑奴终于回神,哑着嗓子道,“只是蹭伤,没有大碍。”
“公主,不知府里其他人有没有受伤,那些刺客来了多少人?当务之急,还需尽快问问其他侍卫,查明情况。”
谢明棠微恼,用力瞪了他一眼,伸出食指,毫不客气地用力戳了下他洇红的伤口。
哑奴嘶了一声。
小公主哼了声,转身进屋取药。
哑奴愣了愣,看她拿着一盒药膏折了回来,才明白她方才要做什么。
一个圆鼓鼓的瓷瓶被随意扔进他怀中。
哑奴拿起,一眼看到瓶身上雕刻了一只蹭地撒娇的狸奴,活灵活现,十分可爱。
“受伤就该养伤,你平白无故跑到本公主这里作甚?公主府这么多人,还需要你一个伤者保护我?”小公主嘟嘟囔囔,圆溜溜的眼眸睁得大大的,“赏你了。”
哑奴看向公主,又看向瓷瓶上胖乎乎的狸奴,垂下眼皮,闷闷嗯了一声。
-
公主府进了刺客。
一时间,府中人人自危,生怕刺客再来,伤及性命。
主厅。
谢明棠坐在主位上,哑奴站在她右手边,随身侍候。
“椿榕呢?怎么还没来?”她紧蹙着眉,有些不满。
昨日她在暖阁昏睡后,本应伺候在旁的椿榕不见踪影。今晨醒来,她唤了椿榕好几声,仍未见到她过来。
无奈,她只能让哑奴帮她清点府中众人,查看有无受伤之人。
好在,公主府无一伤亡,那些刺客似乎只去了后院罩房。
闻言,哑奴双眸浓黑,嘴角微微上扬。
他躬身,为小公主斟茶,“昨夜我从暖阁出来,姑姑一脸疲惫,或许没有休息好。”
话落,侍卫长孙齐走了进来。
他一脸凝重,抱拳行礼,“禀公主,这些刺客的尸体已经尽数查验完毕,属下无能,未能找到任何线索。”
说着,他指挥着身后的侍卫,扛着被白布裹着的尸体,似乎想要拿进来。
血腥味混杂着淡淡的臭味,顺着冷风飘了进来。
谢明棠脸色泛白,胃里一阵翻涌。
“尸首无需呈给公主看。”哑奴忽然开口,“孙队长,离远些。”
孙齐一愣,瞪他一眼,“干你何事,叫嚣什么?”
“孙齐,住口。”谢明棠脸色难看,“让他们拿出去。”
孙齐脸色涨红,看看公主又看看哑奴,终于挥挥手让人挪走。
谢明棠喝了一大口茶水,这才压下恶心感。
她抽出手帕,擦了擦嘴,冷冷扫过孙齐。
“侍卫的职责是保护公主府安危,而不是调查刺客身份。本公主问你,昨夜他们行刺,你可知道?”
孙齐张了张嘴。
“只回答知道与否,无需解释。”
孙齐咬了下牙,“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没去帮他?七个刺客,他一个人杀了七个。”
孙齐脸色涨红,似有些羞愧。
“本公主养你们,是为了护我公主府安危,而不是任由你们恃强凌弱,排挤新人,不知大局为重。”谢明棠揉了揉眉心,“你是皇兄给我的,本公主一直信任你。但这次,你着实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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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望了。”
“孙齐,你这便回去吧。”
孙齐瞪大了眼,慌忙跪地恳求,“公主,公主,求您开恩。您若遭遇危险,属下岂敢不管,不过是……”
“你如何确保昨晚这些刺客不会让本公主遭遇危险?!”谢明棠厉声质问。
孙齐嘴巴张开又合上,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念在皇兄的面子上,本公主不治你失职之罪,收拾东西离开。”
厅内安静许久。
终于,孙齐俯身叩谢,黯然离开。
谢明棠呼出一口气,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你也出去吧。回去好好养伤,这两天就不用巡逻了。”
“公主,”哑奴忽然走到她面前,双腿弯曲,砰的一声跪下。
他仰着头看她,双眼认真,“刺客暗杀并非小事。公主,这几日奴贴身保护您。”
谢明棠垂眼看了看他,忽然道,“哑奴……”我能相信你吗。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口。
沉默片刻,谢明棠努力扬了扬嘴角,扯出一抹肆意的笑,蛮横道,“受伤了就去养伤,本公主不想说第三遍。”
哑奴终于离开。
主厅内安静下来。
谢明棠抱了抱胳膊,喝下已经冷了的茶。
孙齐离开,侍卫队一片散沙,可以趁此机会重整一番。
椿榕这两日接连失职……
“公主,椿榕来迟,请您将罪。”椿榕气喘吁吁,发髻凌乱,匆匆赶来,“奴婢不知为何,这两日经常昏睡,误了时辰。请公主罚。”
谢明棠俯视着椿榕,神色未变,没有深问,“昨夜杀手暗杀之事,去报官吧。”
-
南疆,太子住处。
守忠心里着急,没顾及礼仪,门都未敲,急匆匆进来。
伏案桌前的太子扫了他一眼。
守忠深吸一口气,重新退回去,敲了两声门,等听到太子应了之后,才推门而入,“殿下不好了,孙齐被公主撤职了!”
谢明昭皱眉,接过快报,“好端端的,满满为何撤了孙齐?”
“这个……”守忠脸色紧张。
“你做了什么?”谢明昭看他一眼。
守忠不敢再瞒,砰地一声跪地,吞吞吐吐地承认,“属下安排了几个杀手去杀那奴隶,想把他逼出公主府。防止出事,属下提前告知了孙齐,让他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管……”
“杀手?”谢明昭放下毛笔,掀眸扫他一眼,“结果那奴隶毫发无伤,你安排的人全死了。”
“属下试过很多法子,想赶他出府。让孙齐他们排挤他打压他,他没有任何反应。后来又派人给他的吃食下毒,可这奴隶根本不中招!属下实在没办法了,这才安排了几个杀手,没成想也没杀成……”守忠越说,声音越小。
“在公主府里面,刺杀公主的侍卫?”谢明昭捏了捏眉心,“二十军棍。”
守忠扑通一声跪下,满脸自责,“殿下,这人命太硬了,跟个癞皮狗似的缠着公主,怎么弄他他都不离开,认定公主了似的。不过殿下放心,属下安排的都是死士,公主不会怀疑到您身上的。”
谢明昭深吸一口气,“你最好保证,京兆府尹的人看不出他们是死士。”
“遇到这种事,满满肯定会报官。叮嘱高大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守忠急忙应下。
“再加三十军棍。”谢明昭冷着脸,烧掉写着公主府一应日常的汇报信件。
“那个奴隶,你先不用管了。孤亲自料理。”
七个死士,无一活口。这个奴隶莫非真的是……
他沉思片刻,“孙齐走了,其他人呢?”
“目前没什么动静。公主只罚了侍卫队所有人三个月的月钱。”
太子叹了口气,“满满真是心软。”
“告诉下面的人,收拾行李,准备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