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的戏唱罢,戏台子撤下,春戏散场。
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台下众人皆是如牵线木偶般的空壳,神态僵硬,散场之时,气氛诡异井然。
司镜在台前站了许久,手落在剑柄处,无声无息。
她赶来时已有些迟了。
造出颍川城幻象的那魔曾说,要带名为梨娘的残魂前来听戏。可惜对方生性谨慎,司镜仅捕捉到一丝微弱的魔气。
像故意诱她前来的破绽。
忽地瞧见什么,她俯下身,拾起一颗圆润珍珠。
还沾有糖渍,以及小鱼咬衔时的浅浅齿痕。
司镜至今仍未确定褚昭与此事的关联。
小红鱼娇憨天真,但若与魔牵扯上关系,再思及观往镜中她出身的那座荒山,难保不会误入歧途。
她似乎总对这鱼妖毫无办法。
分明从前已不知斩杀过多少类似的妖,剖出多少妖丹。
司镜指腹摩挲着珍珠,触感稍凉,像是温润的鳞片。
将珍珠收起,不欲耽搁,她继续朝城内魔气纵深处行去。
绕过市井集市,是一处颍川城名门望族的亭台阁院。
此地魔气格外盛,府外守卫、参宴宾客目光空洞,身躯已被魔气蛀蚀殆尽,只消轻轻一碰,就会如灰般溃散。
司镜缓步走进。
凤箫吹断,霓裳歌遍,丝竹管弦不绝盈耳。院内正在举办盛宴款待来客,旁边是一些她不清楚出身的宗门修士。
似乎正在为自家宗门招揽新入门的弟子。
然而此刻,他们蹙眉扼腕,看向某道身影,颇有些瞧不上眼的意味在。
司镜目光稍凝。
那道身影,是云水间后山已失踪好几日的桓柳。
他衣衫破损,眉间萦着一缕魔气,如救命稻草般扯着那些宗门人士,哀求他们收自己入门。
不多时,却又面目狰狞,质问自己此等根骨为何不能入宗。
司镜走上前,指尖在对方眉心轻巧划过。
淡冷灵力激得桓柳肩膀一颤,双眼逐渐清明。
“师姐、师姐……救我!”窥见面前眉目清冷沉静的女子,他紧紧扯住对方衣摆。
可桓柳似乎已然痴怔疯魔,撑不住一刻钟,再度失神,被眼前仅他可见的可怖魇景笼罩。
“我、我只是想进昆仑虚……不是我害的,是她,她自己掉入水中溺死的!”桓柳言语颠三倒四,摆手恐惧倒退。
“我、我再也不寻什么貌美珊瑚了!爹、爹,快去给水妖大人募新娘子……”
未来得及细问,他胡言乱语,已被吓得晕了过去。
司镜蹲身,指腹点在他额间。
魔气已侵入心脉,恐怕醒来后,也会半痴半傻。
她对桓柳这一新入门的弟子印象极浅,只曾听得其他弟子耳语议论,说他出身颍川城修行世家,却因天赋不足,被昆仑虚等一众显赫玄门拒之门外。
后不知从何处得知郁绿峰云水间,勉强爬完了山门八百三十四节阶梯,才被纳入门中。
对此,她仍记得那日师尊宿雪所言。
“哎呀,我们云水间是一个松散的组织,虽然他歪瓜裂枣儿,但也是个肯交灵石,呸,肯勤学苦练的苗子嘛。”
“映知,把他塞进五十年筑基速成班。五十年还筑不得基,就给他塞颗洗髓丹走人。”
“师尊,何为筑基速成班?”司镜记得当时她格外茫然。
门内素无等级,她对待门内师弟师妹,也皆是一视同仁的。
鸦青道袍的女子赖在精心铺设的松软暖榻里,手揽着桃花酒缸,不时晃荡几下。
素来当甩手掌柜的人,不过胡诌一句,此刻被她这发问难住了。
“等会啊,我算一卦,再回答你。”宿雪心虚摆手,打了个酒嗝。
她掏掏掏,不知从何处拿出来只签筒,手腕甩一下,便有一只竹签掉出来。
将竹签搁在眼前,她眯着醺然的双眼瞧半晌,啧声,“这倒霉孩子,早知道他爬山阶的时候我就得踹下去。”
“反正也命不久矣了,别管他,任他自由生长罢。”
司镜之后如宿雪所言,对桓柳未加干涉。
她不理解“速成班”的具体含义,仅仅用与其他弟子别无二致的要求对待其修炼。
可桓柳生性怠懒,不欲脚踏实地,总想一些走后门的赶巧路数。
以至于后续闯入后山,一夜间踪迹全无,门内弟子大多也并不意外。
如今见到桓柳这般昏迷不醒的下场,司镜垂敛睫羽。
她心中未生出什么波澜。如同对待郁绿峰其他弟子般,她觉得众人都别无二致。
大多数仅停留在练气筑基,朝生暮死,在这世间看遍百态后,与她终有离别一日。
司镜掌心逸散淡冷灵力,护住桓柳心脉后,起身向偌大庭院中走去。
盛办这一场宴席的是位居中端坐的老者,长相与桓柳几分接近,应当是桓柳的父亲。
凑近了,依稀可以听见他嘟嘟囔囔,重复念的几句:“水妖大人、可要保佑我儿桓柳修行日进千里……”
“您的新妻,我已溺毙给您送去了。”
司镜神情转冷,回忆起初到颍川城时,曾替轿救下一女子,水潭之下,却分毫无获。
水妖传闻实为杜撰,恐怕……仅仅是为满足面前宗族私心罢了。
她目光从那老者身上拂落,低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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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处。”
“仍是颍川城西,山林深处的那片水潭么?”
老者置若罔闻,神情呆板,咸腥气息自口鼻间传出,依旧重复先前的几句话。
司镜面庞情绪不显,伸手探查其人生息。
可还未触及,对方却忽地躯体爆开,污浊黑水流了满地。
与此同时,宴席两边魔气附体的人纷纷僵硬转头,无声注视着她。
城内白昼异象调转。云势诡谲,天色昏沉,仿佛即将落下一场骤雨。
黑水从宴席主位蔓延开来,每流至一个宾客,那人便如老者般身躯爆开,最终幻化成面孔扭曲,貌若水蛟的魔物。
司镜落至庭院入口处。抬手,背后素剑铮然出鞘。
她横揽剑身,半掩面庞,阖眼后,周身所有气息敛至于无,在魔气滔天中,恍若一片摇摇欲坠、即将被撕碎的脆弱雪羽。
魔物翻涌而至,雪衣女子视若无睹,浅唇轻碰,衣袖无风自动。
以她为中心的所有幻境波动片刻凝滞,旋即,湛色灵力摧枯拉朽般席卷整个庭院。
院中数以百计的魔物,一夕湮为暗铁色的冰雾。
天色全然暗下来,落下冰冷雨点,在沾染司镜鬓发的瞬间冰结,凝作无色雪粒。
司镜眉目疏冷,不曾流连,于薄雪中转身离开。
幻阵阵眼拔除,喧哗之景一朝破灭,入目是摇摇欲坠的亭台高阁,衰败异常,杂草丛生。
此刻才是颍川城真正的模样。
她又听见那魔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凄声尖锐,夹着些许嘲弄,“咯咯。”
“恶事做尽的坏种,也配拜入宗门,配你这样惊才绝艳的师姐来收拾烂摊子。”
“我并非独为桓柳而来。”司镜开口。
“那……我猜,你心中应该另有惦念之人?”那魔声息轻浮婉转。
凄厉的吹拉弹奏声响忽地在这城中弥漫,音调忽高忽低,刺耳异常。
城内腾起迷离白雾,有四人自雾气里走出,肩上各自抬着木质横栏,撑起一座小巧的红罗喜轿。
轿子分外华美,殷红绸缎曳地,可落在萧条凋敝的城中,便显得十足诡谲。
红绸轿帘忽地被一缕阴冷魔气掀开。
模样娇媚的少女倚靠其中,眉目紧闭,鸦羽发丝垂落胸前。她穿一身绣工极为精致的嫁衣,凤冠簌簌,新履尖上缀着珍珠。
手里仍捧着爱吃的肉枣米糕,粉唇一张一合,小声嘟囔梦话。
嬗湖凭空出现在司镜身后,贴近面若沉霜的雪衣女子。
“是她么?”
她柔声细语,指尖一勾,司镜收在衣襟的那颗珍珠便掉了出来。
斜斜滚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