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突然逼近,匕首闪着寒光将沈樱逼到栏杆边。
她的后背重重撞上雕花木栏,木雕花纹硌得她生疼。
不经意的身体触碰,那黑衣人束袖咯住了她胸前甩起的玉珏,精准无差的落在了他腰间的玉带卡槽里。
“别动。”
他冷声威胁,锋利的刀刃抵在她跳动的脉搏上。
沈樱惊恐地睁大眼睛,那晚的血腥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浑身发抖,手心渗出冷汗。
黑衣人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
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樱儿?是你在那边吗?”
父亲的声音从桥那头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沈樱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透过模糊的泪眼,她看见父亲提着灯笼走来。
黑衣人猛地捂住她的嘴,力道和梦中掐她下巴时一模一样。
“别动,在动我就杀了你。”
他在她耳边低语,冰冷的气息让她浑身发冷。
沈樱拼命点头,眼中血丝蔓延,将视线染成红色。
那个黑衣人眯眼看向声源处,沈尚书的身影已映在廊柱的青砖上。
他快速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水面上——唯一的退路。
哗啦——
他猛地一用力,手臂骤然收紧,带着她坠入漆黑的水面,溅起银碎般的水花。
冰冷的河水瞬间灌入沈樱的口鼻,无形的力量扼住她的喉咙。
她徒劳捶打那坚实的胸膛,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
她感觉四肢沉重,意识随着上升的气泡逐渐涣散。
在意识湮灭前,她看见那黑衣人望向桥面的眼神晦暗不明。
而又低头凝视她濒死的面容。
在这紧张的时刻,他俊颜忽而逼近,铁掌扣住她后腰往怀中一带。
沈樱还没来得及反应,唇上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带着清苦的药香,气息渡入时似有星火在胸腔里炸开。
时间仿佛静止,连湍急的水流都变得温柔。
可殊不知,他耳坠下的那一缕被琉璃饰盏禁锢的墨色发丝,此刻短短一截在水中正泛着诡异的银辉……
沈尚书的皂靴谨慎地踏过每块青砖。
“樱儿?樱儿?”
父亲的呼唤声在水面荡起涟漪。
他俯身查看时,水面只剩几个将散未散的气泡。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深水中那缕银光也悄然隐没。
两人破水而出,沈樱的衣裙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每道衣褶都在往下淌水。
沈樱急促喘息着,用力擦拭嘴唇,突然脱口而出。
“仓冥,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她自己先愣住了——糟了。
苍冥猛地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怎会知晓他的表字?
“你是谁?”
他声音骤然冷厉。
沈樱被他盯得心头发颤,那眼神太过熟悉,熟悉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心跳如鼓,为何“仓冥”二字会脱口唤出?
就像...就像那个血色的团圆夜一般。
苍冥眯起眼睛,目光如刀般在她脸上巡视,这个女子,不简单。
“我,苍冥大人威名远扬,”她强自镇定,“倒是阁下夜闯沈府,意欲何为?”
“你.......”
他眸色一沉。
他似乎被沈樱的话刺激到了,从未有人敢这般直呼他的名讳。
谢祈安手指微动,似要扼住那纤细的脖颈。
沈樱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一颗晶莹的水滴,缓缓地从她的脸颊滑落。
它沿着下颌,正落在他虎口处,那水滴在他的虎口上溅开,宛如一朵盛开的无形之花。
那微凉的触感让他手指一颤,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水滴惊扰,又像是被这不经意的触碰触动了心底。
此时的她,浑身湿透,单薄的衣衫紧贴身体,露出优美的曲线。
衣领微敞,露出雪白的肩颈,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他眼神闪烁,迅速移开视线,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慌乱。
他猛地站起身,只见他的手迅速转动手中的那把匕首,在月光的映衬下反射出凛冽的光。
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靓丽的弧线,匕首割断纱帘。
他手腕一抖,那帘子像是一片轻盈的云朵,在空中展开、飞舞,轻纱如云雾般覆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盖住。
月光透过轻纱,为她笼上一层朦胧光晕。
沈樱微愣,随后手忙脚乱地扯开纱帘,气得双颊绯红。
可当她扯开纱帘望去时,唯见满地水痕,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谢祈安带着满身水汽走入内室。
廊下值守的灵风与七司对视一眼,急忙掀帘迎上。
“大人,您这是.....”
七司的询问悬在半空。
灵风攥住同僚腕骨,两人错愕地对视着主子反常的情态。
谢祈安垂眸凝视虎口,仿佛还能触到沈府廊下那抹温软。
十年光阴碾碎谢氏宗祠,仓冥二字早已随族谱焚作青烟,偏生今夜被那个轻灵嗓音唤醒。
十年了,自从谢家覆灭,再无人唤他仓冥。
可刚刚,她为何知道他的表字呢?
而沈樱的举动,更让他笃定了。
“七司。”
玉扳指叩在檀木案几的声响打破寂静。
“盯紧沈府动向,特别是沈二小姐——沈樱的底细。”
“是。”
此时,眼神犀利的灵风瞧见了谢祈安腰间上的玉珏。
双手环胸的他用粗壮的臂膀撞了撞身边的七司,眼神示意他:看,大人身上那是什么?顺着灵风的目光望去,一枚玉佩悬挂在他的腰间。
“大人,您何时带着这么个玩意啊,看上去像是女子之物”。
谢祈安低头望去,将腰间的玉珏握在手中,他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幕,目光不自觉的落在那被水滴扰乱的虎口处。
晨光泼金,众人聚在亭中仰首端详着垂落的纱帘。
二叔叉腰立在石阶上,眼眸望着帘面整齐的裂口。
“切口倒似利器所划,偏生连片碎刃都寻不着。”
他山羊胡气得直颤,“哪个混账东西毁了老夫亲自挑选的冰蚕云锦纱!”
“莫不是府里遭了飞贼?”
二婶摇着菊花绣帕搭腔。
正巧路过的沈樱脚步一顿,碎语顺着穿堂风钻进她耳中,她捧着掐丝珐琅妆奁的手指蓦地收紧:冤种可不就在这儿站着?全怪仓冥那厮!
她贴着廊柱想溜,身后的丫鬟碧春举着银铃手串追来。
“二姑娘,二姑娘,您的手铃忘拿了。”
沈樱接过银铃,将它缠上皓腕,金珠摇铃还在微微晃动,自梦魇惊醒后便忘了戴了。
阿姐忽见游廊尽头飘来片淡粉云霞,沈宁提着裙裾雀跃奔来,发间金丝蝶簪振翅欲飞,灿艳的脸犹如春日里盛开的满树枝华。
沈宁明明生着芙蓉面,偏要做促狭鬼,眼波流转间已凑到沈樱跟前。
“我们的阿樱近日总是奇奇怪怪的噢——”
“有,有吗?”
被阿姐这么一问,沈樱指尖绞紧,眼神飘向池中锦鲤。
“嗯,有,特别奇怪。”
阿姐半眯着眼,忽地贴近她耳畔。
“你,莫不是…是…有心上人了吧?”
阿姐一脸坏笑,故意拖长了音调,尾音带着蜜糖般的甜腻。
沈樱耳尖霎时漫上烟霞色,连连后退。
“阿姐再浑说,我便将你那私藏的话本子交给娘亲!”
“那你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那是因为,我,哎呀,哎呀,我不和你浑说了。”
她慌张的扭头疾走。
沈宁提着裙摆穷追,一路追问。
“好妹妹且说说,那公子如何?...”
“阿姐这般难缠跳脱!”
沈樱倏然回身,指尖戳着沈宁眉心,
“倒该唤你宁妹妹才是!”回廊帷帐被风惊起摇晃,恰似某人那夜被撩开的青丝。
宫门外,沈樱指尖反复绞着,眉心深蹙地站在那等着父亲。
那晚,苍冥分明还未识的她,可她梦境中所经历的种种在仓冥潜入沈府时便让她再次确定——那个梦定是预示着什么。
在这件事为查明之前,她想,还是先避着他为好。
正当沈樱想着的时候,姚大人走了出来。
她小跑上前屈膝行礼。
“世伯”。
姚大人捻着雪白长须笑道。
“啊,沈二丫头,又来接父亲了?”
姚大人捋着胡子笑道,满意地看了看其他大臣。
“嗯。”
沈樱点了点头。
“沈家二丫头这孝心,倒是比日晷还准时。”
姚大人忽然大笑。
“世伯说笑了,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倒是您老连檐下燕儿几时回巢都瞧得分明,这份心细倒像打更人记梆子似的,半点儿不差呢。”
沈樱睫羽轻颤,谈吐之间尽是教养。
姚大人听到沈樱的话点头捧腹大笑起来,眼神看向左右两边的其他大人,他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沈二丫头这小嘴啊,跟蜜饯似的。”
“对了世伯,听闻近日朝廷局势有些许波动,父亲整日燃膏继晷,晚辈实在是担心他为此辛劳,可父亲却讳莫如深,也不愿将此事告知家人,不知世伯可否告知一二”。
姚大人听到后,一脸欣慰的点头。
“好啊,乌鸟私情,愿乞终养,沈兄得此掌上明珠,倒比老夫那三个犬子强上百倍!”
说着,互相看向身边的其他大臣。
这时,苍冥走了出来,正巧听见他们的谈话。
他的耳朵像是在努力捕捉着什么,仿佛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会发出独特的声响一般。
沈樱抬起头,四目相接刹那,他眉峰如染血剑刃轻挑,目光似淬毒银针般钉在她微颤的喉间。
那是他内心感到好奇的小波澜,像是在诉说着: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沈樱看到他,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有些惊慌。
她意识到那晚发生的事情。
跟姚大人行礼后便转身匆匆离开。
“站住”。
谢祈安每个字都冷的像冰。
他开始慢慢的朝着她走来,步伐轻响,她能感觉到谢祈安的视线在她身上徘徊。
“朱雀大街斗酒戏胡姬的沈二姑娘...”
他忽然拈起她的一缕散发。
“怎么也对朔方军事感兴趣?”
谢祈安听闻沈二小姐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喜爱热闹,又整日没个正形。
可今日却关心起朝政之事,交谈举止端庄大方,可还真是与传闻中的不一样。
沈樱回身时广袖拂落并不存在的尘土。
“苍冥大人说的是,我不过是大街斗酒的胡姬,就知道游耍,今日出于好奇,随口一问,好奇嘛,就是爱热闹。”
这时,一道清瘦身影自长廊逼近。
那男子身形虽挺拔如竹,却透着几分文士特有的清弱之气。
“苍冥大人,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
沈樱突然朝来人方向福身一礼,裙裾在转身时旋出慌乱的影子,转眼便消失在转角处。
“谢御史。”
来人向谢祈安拱手作揖,目光却追着那道远去的倩影。
“谢御史这是在跟何人聊的如此尽兴?”
“无事,我府中的一个丫鬟罢了。”
谢祈安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被水珠浸透的虎口,目光仍追随着远去的倩影。
那一刻,他追逐的究竟是她的秘密,还是早已溺亡在她眼底的深渊里.......
为什么女主脱口而出他的表字?
又为什么男主与她素未谋面?
而他耳坠下的那一缕被琉璃饰盏禁锢的墨色发丝,为何泛着诡异的银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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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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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被撩开的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