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令》 第1章 楔子 繁华长安,争斗四起,一局生死,皆为执念。 情根深种,相思入骨。 痛彻心扉不能自已,恨意,无休无止。 都说,世人向往那繁华的长安城,皆因在那里或能实现一生抱负,或能改变人生。 而沈樱,便出生在那里,一个她想要逃离的地方,一个,她恨极了的地方…… 血色染尽沈家大院时,沈樱听见了颈间玉珏的碎裂声。 那枚生涩刻着“樱”字的古玉正在渗血。 就像此刻被苍冥的剑锋刺穿父亲心口时,温热的血珠溅在她颤抖的睫毛上,凝成冰晶。 “苍冥,我父亲清名一世,清清白白,你为何屠我全家。” 她嘶吼着抓住没入腹部的匕首。 她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男人碎尸万段。 苍冥的目光扫过她,瞳孔映着满地尸骸。 却像看着蝼蚁挣扎的佛陀,连睫毛都不曾颤动分毫。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慢慢走近她。 他缓缓蹲下,微微侧首,他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用力抬起。 那眼眸犹如寒星闪逝,冰冷无情。 他半眯着眼,齿间泄出的每个字都凝成冰雾,喷在沈樱的脸上。 “为何?不如,你下去问问你爹。” 三个时辰前,沈府东跨院的木工坊内,沉香屑落在少女睫羽。 沈樱握着刻刀的手悬停在檀木人像之上——那是她为父亲雕刻的将军戎装像。 碎屑沾满了衣袖,刻刀划破掌心她都浑然不觉。 就像她不知道,此刻她锁骨凹陷处血沁纹路的破冰玉珏,正倒映着沈家尸横遍地的惨状。 那是一年寒冬。 身居高位的沈大尚书爱民如子,长安百姓无人不称颂他为一位清官。 沈府中,灯火通明,在那一方偌大的院子里,传来一家人的笑语喧阗。 这天,正是团圆节。 母亲白芨是江南富商之女,精通营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皆由母亲操劳。 此刻她坐在正厅的餐桌前绣着一方绒毛手套,银针起落间含笑望着孩子们。 二房夫妇围坐在餐边,耳语裹着情意,恩爱非常。 长姐沈宁的笑声在庭院中响起,治愈般的笑容漫过花枝。 正厅传来碗盏轻碰的脆响,混着虎头帽的两个小团子抢夺鸡腿的嬉闹。 餐沿边的碗盏晃动着掉落在地摔得破碎。 大哥沈继连忙上前安慰幼弟和幼妹。 收拾碎渣时却不小心划伤了手,白芨夫人和二房夫妇的心瞬间悬上了嗓子眼。 站在一旁的刘管家连忙取来药箱,大哥沈继却疼得嗷嗷直叫。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这样的场景,其乐融融,美好且幸福。 天,渐渐微暗。 雪,一片,两片。 不知为何,今年的冬天,雪下得早了些。 母亲看着天空,心里有些不安了起来。 嘎吱—— 朱漆门枢的忽吟惊住了堂内众人。 沈尚书玄色大氅挟着风雪卷入暖阁。 雪片粘在官帽的獬豸补子上晕开了一片深色,手中手套轻轻卸下。 六岁的沈宜高兴的扑进了父亲的怀里。 父亲一脸慈祥的抱起沈宜。 当朝二品大员的手掌依然宽厚,却再拢不住幼子衣襟上簌簌抖落的冰珠。 沈柏缓缓走进正厅,他步伐沉重,面容憔悴,似乎朝堂的事,让他倍感疲劳。 母亲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老爷,是朝堂上发生了何事?” 沈尚书慢慢坐了下来,他的目光凝在妻子膝头那方未完成的绒毛手套上。 “无事,给樱丫头备的?” 他指尖抚过内衬的“愿樱儿岁岁安康”字体,喉结动了动。 “这孩子总嫌冬日太冷。” 白芨垂眸摩挲着云锦边沿,唇角漾起了笑容。 “可不就同你一般?” 沈尚书将白芨手中的手套放至桌边,挽起她的手指按进掌心,牢牢的握着。 他轻轻拍了拍,那力道分明在撰写着某种诀别。 “樱儿去哪了?” 白芨听到这话,唇角扬起了月牙儿的弧度。 “这孩子,说是要给你准备惊喜,一早便跑了出去,也不知道啊,她又有什么鬼主意”。 说完,父亲也跟着笑了起来。 二房夫妇见状立即张罗,将嬉闹的孩子们唤回,桌上的热羹还在冒着热气。 砰砰砰—— 朱漆大门突然被敲响。 刘管家堆满褶子的脸绽开笑容:“定是二姑娘忘带门钥了。” 老仆三步并作两步赶去应门,靴底碾了几片刚落的雪花。 沈尚书突然按住桌沿,青瓷碗里的参汤泛起涟漪:“且慢。” 老管家僵在穿堂的穿堂风里,后颈都渗出了冷汗。 银筷落在霁(jì)蓝釉(yù)瓷盘上的脆响,惊醒了沉浸在暖意中的众人。 嘭—— 大门被推开了,一股清脆的骨鸣声蔓延开来。 那声音忽远忽近,时而嗡鸣,时而无声。 紧接着,玄甲卫鱼贯而入。 幼童的呜咽被母亲们的手掌捂着,沈继横跨半步,将女眷护在身后阴影里。 玄色战袍卷着雪霰而来,在寒冷的冬日里显得格外的耀眼。 剑柄血玉在苍白的天地间灼出伤口,来人眉眼似工笔勾勒。 他的腰间玉带悬着一枚银铃铛。 身后紧跟的是他的两名侍卫,腰间分别都系着银铃铛。 银铃,又名锁魂铃,铃声可破碎月,震骨枯。 铃内暗藏玄机,触发机关可弹射出冰针,针淬寒毒,轻则似有锥心蚀骨之痛,重则当场毙命。 十二枚银铃铛无风自动——这正是谢家暗卫索命的前奏。 那男子眼神犀利,眼尾嗜血。 犹如冬日里一把抹上焰的冰锥,让人不由得胆寒。 当最后一步踏足院中阴阳鱼眼地砖时,恰好停在了那三寸阴阳之处。 木匠坊里,沈樱激动万分。 她已经等不及想要看到父亲展颜的模样了。 她看着手里的人像,眸光清亮,眉眼间染上了淡淡的喜色。 当她捧着木像踏出木工坊,才发现暮色如泼墨般浸透长安。 她不禁将狐裘紧了紧,将戎装像揣在怀里。 天空黑沉沉的,屋顶黑沉沉的,整个长安城都是黑沉沉的。 她兴奋的在街上奔跑着,怀中的将军木像在奔跑中簌簌抖落碎屑,像极了父亲每日下朝时衣摆坠落的朝露。 雪,一片,两片。 一些雪花飘落在地上融化了。 一些雪花落在她的脸上融化了。 还有一些雪花,飘落在头上,身上。 满街油纸伞擎伞而立,唯独她那一抹彩刺破雪幕。 当沈府洞开的大门撞入眼帘时,沈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沈家大门为何敞开着?她一脸疑惑。 沈樱迈开腿,两手提着裙摆,脚步匆忙地跨上台阶。 当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大脑像是被掏空。 瞳孔里倒映着青石地上蜿蜒的血流,那血正顺着阴阳鱼纹爬上她的绣鞋。 喉间的尖叫尚未出口,颈间的玉珏如勒紧脖颈一般,呼吸也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父亲——!!!” 破碎的颤音撞在墙壁上又回弹,化作千万根银针刺入耳膜。 苍冥的剑锋正从沈尚书心口抽出。 她拼命的奔向父亲,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从来没有如此怕过,但在这一刻,她怕极了。 握在手里的人像“嘭”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檀木将军的头颅滚到血泊中,裂口处渗出沈樱掌心的血。 沈樱着慌的看着父亲,指尖陷进父亲胸口的血窟窿。 温热的液体透过指缝涌出,在雪地上绽开曼陀罗。 她哽咽的叫着,声音都在颤抖,每声呼唤都如此痛绝。 “父亲,父亲。” 可是,父亲就这样静静的偃在那里,没了知觉。 沈樱看着周围躺着的人,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恐惧占据了全身。 “母亲,阿姐,大哥。” 她惊恐的摇晃着她们,试图将他们唤醒。 母亲白芨滩在雪地上,印出一条爬痕,染血的银针穿透手套''岁岁安康''的''安''字…… “不——不——” 沈樱撕心裂肺的喊着,眼泪模糊了双眼。 犹如一股温泉,不断涌出,滑过脸颊。 院子里,横尸遍地,鲜红的血,染尽了沈家大院。 沈樱倒在血泊中,她看见满地血色在地上爬成谶文。 仇恨,此刻她的眼里满是仇恨。 那是一种纯粹而又浓烈的恨,一种深入骨髓终难消的恨。 “苍冥,我沈樱,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若是能重活一次,我必将亲手,杀了你。” 诅咒混着血色喷溅在苍冥的战袍上。 尾音消散在雪夜里,沈樱逐渐扩散的瞳孔里,倒映着苍冥背后缓缓显现的十二道锁魂铃的虚影。 她的眼睛半睁半闭着。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必将改写,沈家的命运…… 在这最后一丝气息里,生命也随之慢慢消逝。 雪,一片,两片。 一些雪花飘落在地上凝结了。 一些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凝结了。 还有一些雪花,飘落在头上,身上。 这是一片雪花,它只知道飘落,飘落。 雪花飞啊,落啊,转圈又回旋,再旋转,画个圈。 飘啊飘啊,雪花漫天飞舞。 落啊落啊,雪花四处飘落。 整个天空都是白色的,整个长安城都是白色的。 唯独沈家大院,是红色的…… 新文开更啦!? 【类型】古言甜虐交加 如果喜欢,请点【收藏】或【评论】告诉我噢~ (你们的反馈是我码字的动力??♀?) (人设图见wb@桐离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楔子 第2章 只是个,梦吗? “啊——” 沈樱猛然从锦衾中坐起,手指还在发抖。 梦里那种感觉太真实了——鲜血浸透裙子,苍冥一剑刺穿她的腹部,温热的血滴在裙摆上。 "姑娘又魇着了?" 侍女碧春掀开鲛绡帐,却被沈樱腕间银铃的急响惊住。 沈樱按住狂跳的太阳穴,窗外阳光刺眼,梦里廊下的霜雪明明那么真实,现在却被晒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难道刚刚发生的,只是梦魇?可为何如此真实? 她突然抓住碧春的手臂,吓得小丫鬟战战兢兢,她试图想要真切的感受眼前的人是否真实。 沈樱跣(xiǎn)足踏过沁凉的地砖,足底传来刺骨的寒意。 她急促地穿过长廊,青丝在耳后纷飞,如同她此刻凌乱的心绪。 每一次跨过拱门时,裙裾都在空中划出焦灼的弧影。 当看见刘管家鬓角新添的白发时,她突然记起梦中老仆被绞断脖颈的模样。 视线倏忽越过回廊,只见阿姐正带着侍女们在庭院里嬉戏。 彩绘蹴鞠在空中划出霓弧。 阿姐瑳(cuō)白的面颊泛着红晕,活生生的样子让沈樱松了口气。 温热的泪毫无征兆地滚落。 沈宁转身瞥见她,眼眸顿时粲若晨星。 "阿樱!" 她挥动着袂袖。 "快来与我们......" 蹴鞠击中紫藤花架的瞬间,沈樱已撞进长姐的怀中了,泪珠濡透了她的衣襟。 沈宁被撞得连退两步,双臂僵在半空,簪上的流苏犹自晃曳不止。 待回过神来,沈宁的手已本能地抚上妹妹颤栗的脊背。 可当她看清怀中人红肿的眶睑(kuàng jiǎn),自己的指尖反倒先颤了起来。 “阿樱…” 沈宁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什么。 “这是受了什么委屈?” 沈樱只是摇首,喉间哽着团灼热的硬块。 这时,弟弟沈宜迈着小短腿趔趄(liè qie)而来,肉乎乎的手指揪住她裙上绦带。 “樱姐姐——” 童音清亮如雏凤初唳。 “姐姐怎么哭成小花猫啦?” 沈樱缓缓蹲下身去。 她拭去泪痕,指尖轻抚幼弟柔软的发顶,唇角弯起新月般的弧度。 回廊里,二叔因为毁坏了二婶新买的凤簪,正在廊庑(wǔ)下被二婶追着诟骂,幼妹沈兰跟在后面追逐。 二叔攥着断成两截的凤簪,簪头东珠滚过沈樱脚背——与梦中嵌在二婶太阳穴里的那颗一模一样。 母亲白芨坐在窗棂边,手中的账册掀至末页仍在叮咚覆算着各铺子的盈亏。 二十年掌家岁月在她眼角刻下的不是皱纹,而是账册的摺(zhé)痕。 沈樱的目光细细抚过每一张鲜活的面容,悬着的心终于缓缓沉入丹田。 她忽然觉得,那些阴翳的梦境,不过是前世的一场荒唐大雪。 刑堂内幽暗,唯有青铜鹤灯吞吐着猩红的光晕。 一身绛红的官服映入眼帘。 只见谢祈安轻柔的抚摸着手中紫藤花的纹路,苍白指节按在花间,汁液染得他的指尖嫣红似血。 "五年前谢太傅书房里,也有这样的紫藤纹样的信笺。" 刑堂里的老者背后渗出涔涔(cén cén)冷汗。 他确实惯用印着紫藤暗纹的笺纸,可那些书信明明都已焚毁... "御史大人怕是记错了。" 他强作镇定。 谢太傅曾是谢府的幕宾,暂寓谢府,谢祈安幼年时曾与当今圣上一同在宫中伴读。 谢祈安与圣上既是玩伴,亦是知己,而授课之人,便是谢太傅。 可五年前,谢太傅无故暴毙,柳付杨取而代之。 谢祈安猝然逼近,将嫌犯按在刑架上,手持轻笑道。 "本官最擅长的,是把秘密从人皮里一寸一寸的剐出来。" 转头看向刑具时,一柄刃口锃亮的刮刀捏在指尖,阴鸷眼神瞬间熛(biāo)起。 "你说,本官该从哪里先开始好呢?" 话语落下的瞬间,刮刀举过胸前三寸,**裸的搠进了柳付杨脑袋后的刑架上,当场把柳付杨吓的觳觫(hú sù)不已。 “啊,御史大人饶命,我说,我说........” 暮色尚未完全洇透天际,那轮明月便已悬在檐角。 书房窗棂透出跳动的烛焰,在回廊上投下翳影。 沉香的气息从门缝渗洇,与墨香缠绕在一起。 沈樱指尖不自觉绞紧袖口的纹理,迈过门槛时,裙裾扫过青铜阈(yù)发出轻微的窸响。 父亲沈柏从案牍中抬头,眉间深刻的沟壑在见到爱女的刹那舒展开来。 “樱儿来啦”。 他信手将查探谢家命案的册子压在水晶镇纸下。 恰好掩住了那本写着"谢氏案卷"的册子。 沈樱的脚步顿了顿,那些在心底排演过千万遍的话语,此刻却像缠在一起的丝线,找不到线头。 父亲阁下狼毫,笔尖朱砂在纸上晕开一点嫣红。 “我们樱儿有心事?” 他声音里的暖意让人想起幼时裹着她的貂绒氅衣。 “女儿只是...” 她垂眸看着案上摇曳的烛影。 “见近日炎熇,爹爹在朝堂劳神...” 沈尚书笑纹里盛满宠溺。 “我们樱儿何时学那些言官操心起庙堂之事了?” 他用沾墨的手指,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子。 “不如啊,去替你母亲核验账册的簿录。” 沈樱下意识去扪鼻梁,却蹭到一点未干的墨迹。 沈樱突然攥住父亲的袖角。 "女儿梦见...女儿只是忧心您..." 她声音越来越沉。 “朝堂之上争斗不休,阴谋算计踵接而来,父亲您清名一世,难免有宵小所觊,对您不利”。 父亲笑着将她往门外引。 “好啦好啦,我的乖樱儿,去吧,让碧春给你熬碗安神汤,为父还要忙,啊...” 他回眸看了眼堆积如山的案卷。 沈樱敛衽时瞥见父亲腰间玉带钩已经磨出了细纹。 她退出的脚步比来时更重了,仿佛鞋底沾满了看不见的泥淖。 廊下的风灯将她的影子曳得很长。 举首时,窗纸上父亲的剪影突然错位——就像她梦魇里那个断成两截的将军木雕像,脖颈处渗出虚幻的血线......... 谢府上,谢祈安玄绀锦袍垂落星芒,他站在亭前,衣摆银丝滚边如月华倾泻,在暮色中闪着银光。 那双映着残阳的眼眸似淬过毒的刃,眸光扫过庭院时,无人敢喘息。 他身材挺拔,玄绀锦袍紧紧的贴合着他的身躯,腰间玉带勒出猿臂蜂腰的轮廓。 身后的墨发散落下垂,头顶的墨发由银白色的玄铁螭纹冠束起,中央嵌着的荧珠泛着冥府磷火般的蓝光,映得颈后垂落的发丝泛起霜色。 左耳畔坠下的发丝锢着琉璃饰盏随转头叮咚作响。 额前两缕碎发被穿堂风掀起时,发丝轻飘飘往后扬起,看起来俶傥俊逸。 他指腹摩挲着密信的墨泽,目光穿透窗棂,像是要看破十年前那场屠尽谢氏的滔天罪业。 十年前,谢家众人一夜毙命,唯独谢祈安和谢太傅当时身处皇宫才逃过一劫。 可五年前谢太傅又离奇死亡,这才让他查到了蛛丝马迹。 从柳付杨的口中得知。 十年前谢家命案中还有一人苟活于世,此人并不在谢府的身契名单上。 谢太傅得知此事,便前往那人的住处时途中遇害,当时柳付杨随行,可他当时因为惧怕便自己逃命去了,这才留下一条贱命。 灵风窸窣的脚步声踏着庭院的枯枝匆忙走来。 “大人,属下今日探查到沈大人去了姚府,一刻钟后从姚府出来便乘坐马车直接回了沈府,期间并未去往别处。” 谢祈安指尖倏然刺入密信,五指一收,薄脆的纸张瞬间皱缩成团。 谢祈安从谢福口中得知,当年他父亲的死,跟沈柏脱不了干系。 若想要拿到有力的证据,他必须深入虎穴,方得虎子。 沈樱的绣鞋慢吞吞的碾过石桥。 那夜的梦境仍如附骨之疽——父亲倒在血泊中的模样,母亲染血的爬痕伸手抓住手套的惨状,以及阿姐那浸满鲜血的裙摆,每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战栗。 若是梦,为何连指甲陷入掌心的痛感都记忆犹新? 若是预兆,为何此刻府中依旧静谧如常? 白日里刘管家的话语还在耳边环绕,阿姐的笑声还在脑海边回荡,就连母亲晨起插瓶的桂花都还沾着露水? 她下意识抚过自己的腹部,指尖下触碰的感觉如此真实,却让她想起梦中自己倒在血泊里时,那逐渐冷却的体温。 青石桥突然震颤,水中倒影裂成两半——一半映着黑衣人鬼魅般的身形,一半映着父亲书房窗棂的青松。 “是谁”? 她紧张的叫道。 黑衣人耳廓微微动了动,身后传来的细响令他身形骤然凝滞。 黑袍翻涌的时候,转身带起的罡风掀动亭下纱帘,纱帘飘逸间那双鹰目已锁定她的立身之处。 那目光似淬了寒冰的冰刃,一寸寸刮过她的咽喉。 待看清他眉骨的瞬间,沈樱腹部骤然传来撕裂般的幻痛。 而这一切竟然与梦中的一模一样…… 感谢点进来的你!作为晋江新人第一次写文,真的很需要鼓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只是个,梦吗? 第3章 被撩开的青丝 黑衣人突然逼近,匕首闪着寒光将沈樱逼到栏杆边。 她的后背重重撞上雕花木栏,木雕花纹硌得她生疼。 不经意的身体触碰,那黑衣人束袖咯住了她胸前甩起的玉珏,精准无差的落在了他腰间的玉带卡槽里。 “别动。” 他冷声威胁,锋利的刀刃抵在她跳动的脉搏上。 沈樱惊恐地睁大眼睛,那晚的血腥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浑身发抖,手心渗出冷汗。 黑衣人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 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樱儿?是你在那边吗?” 父亲的声音从桥那头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沈樱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透过模糊的泪眼,她看见父亲提着灯笼走来。 黑衣人猛地捂住她的嘴,力道和梦中掐她下巴时一模一样。 “别动,在动我就杀了你。” 他在她耳边低语,冰冷的气息让她浑身发冷。 沈樱拼命点头,眼中血丝蔓延,将视线染成红色。 那个黑衣人眯眼看向声源处,沈尚书的身影已映在廊柱的青砖上。 他快速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水面上——唯一的退路。 哗啦—— 他猛地一用力,手臂骤然收紧,带着她坠入漆黑的水面,溅起银碎般的水花。 冰冷的河水瞬间灌入沈樱的口鼻,无形的力量扼住她的喉咙。 她徒劳捶打那坚实的胸膛,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 她感觉四肢沉重,意识随着上升的气泡逐渐涣散。 在意识湮灭前,她看见那黑衣人望向桥面的眼神晦暗不明。 而又低头凝视她濒死的面容。 在这紧张的时刻,他俊颜忽而逼近,铁掌扣住她后腰往怀中一带。 沈樱还没来得及反应,唇上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带着清苦的药香,气息渡入时似有星火在胸腔里炸开。 时间仿佛静止,连湍急的水流都变得温柔。 可殊不知,他耳坠下的那一缕被琉璃饰盏禁锢的墨色发丝,此刻短短一截在水中正泛着诡异的银辉…… 沈尚书的皂靴谨慎地踏过每块青砖。 “樱儿?樱儿?” 父亲的呼唤声在水面荡起涟漪。 他俯身查看时,水面只剩几个将散未散的气泡。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深水中那缕银光也悄然隐没。 两人破水而出,沈樱的衣裙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每道衣褶都在往下淌水。 沈樱急促喘息着,用力擦拭嘴唇,突然脱口而出。 “仓冥,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她自己先愣住了——糟了。 苍冥猛地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怎会知晓他的表字? “你是谁?” 他声音骤然冷厉。 沈樱被他盯得心头发颤,那眼神太过熟悉,熟悉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心跳如鼓,为何“仓冥”二字会脱口唤出? 就像...就像那个血色的团圆夜一般。 苍冥眯起眼睛,目光如刀般在她脸上巡视,这个女子,不简单。 “我,苍冥大人威名远扬,”她强自镇定,“倒是阁下夜闯沈府,意欲何为?” “你.......” 他眸色一沉。 他似乎被沈樱的话刺激到了,从未有人敢这般直呼他的名讳。 谢祈安手指微动,似要扼住那纤细的脖颈。 沈樱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一颗晶莹的水滴,缓缓地从她的脸颊滑落。 它沿着下颌,正落在他虎口处,那水滴在他的虎口上溅开,宛如一朵盛开的无形之花。 那微凉的触感让他手指一颤,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水滴惊扰,又像是被这不经意的触碰触动了心底。 此时的她,浑身湿透,单薄的衣衫紧贴身体,露出优美的曲线。 衣领微敞,露出雪白的肩颈,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他眼神闪烁,迅速移开视线,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慌乱。 他猛地站起身,只见他的手迅速转动手中的那把匕首,在月光的映衬下反射出凛冽的光。 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靓丽的弧线,匕首割断纱帘。 他手腕一抖,那帘子像是一片轻盈的云朵,在空中展开、飞舞,轻纱如云雾般覆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盖住。 月光透过轻纱,为她笼上一层朦胧光晕。 沈樱微愣,随后手忙脚乱地扯开纱帘,气得双颊绯红。 可当她扯开纱帘望去时,唯见满地水痕,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谢祈安带着满身水汽走入内室。 廊下值守的灵风与七司对视一眼,急忙掀帘迎上。 “大人,您这是.....” 七司的询问悬在半空。 灵风攥住同僚腕骨,两人错愕地对视着主子反常的情态。 谢祈安垂眸凝视虎口,仿佛还能触到沈府廊下那抹温软。 十年光阴碾碎谢氏宗祠,仓冥二字早已随族谱焚作青烟,偏生今夜被那个轻灵嗓音唤醒。 十年了,自从谢家覆灭,再无人唤他仓冥。 可刚刚,她为何知道他的表字呢? 而沈樱的举动,更让他笃定了。 “七司。” 玉扳指叩在檀木案几的声响打破寂静。 “盯紧沈府动向,特别是沈二小姐——沈樱的底细。” “是。” 此时,眼神犀利的灵风瞧见了谢祈安腰间上的玉珏。 双手环胸的他用粗壮的臂膀撞了撞身边的七司,眼神示意他:看,大人身上那是什么?顺着灵风的目光望去,一枚玉佩悬挂在他的腰间。 “大人,您何时带着这么个玩意啊,看上去像是女子之物”。 谢祈安低头望去,将腰间的玉珏握在手中,他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幕,目光不自觉的落在那被水滴扰乱的虎口处。 晨光泼金,众人聚在亭中仰首端详着垂落的纱帘。 二叔叉腰立在石阶上,眼眸望着帘面整齐的裂口。 “切口倒似利器所划,偏生连片碎刃都寻不着。” 他山羊胡气得直颤,“哪个混账东西毁了老夫亲自挑选的冰蚕云锦纱!” “莫不是府里遭了飞贼?” 二婶摇着菊花绣帕搭腔。 正巧路过的沈樱脚步一顿,碎语顺着穿堂风钻进她耳中,她捧着掐丝珐琅妆奁的手指蓦地收紧:冤种可不就在这儿站着?全怪仓冥那厮! 她贴着廊柱想溜,身后的丫鬟碧春举着银铃手串追来。 “二姑娘,二姑娘,您的手铃忘拿了。” 沈樱接过银铃,将它缠上皓腕,金珠摇铃还在微微晃动,自梦魇惊醒后便忘了戴了。 阿姐忽见游廊尽头飘来片淡粉云霞,沈宁提着裙裾雀跃奔来,发间金丝蝶簪振翅欲飞,灿艳的脸犹如春日里盛开的满树枝华。 沈宁明明生着芙蓉面,偏要做促狭鬼,眼波流转间已凑到沈樱跟前。 “我们的阿樱近日总是奇奇怪怪的噢——” “有,有吗?” 被阿姐这么一问,沈樱指尖绞紧,眼神飘向池中锦鲤。 “嗯,有,特别奇怪。” 阿姐半眯着眼,忽地贴近她耳畔。 “你,莫不是…是…有心上人了吧?” 阿姐一脸坏笑,故意拖长了音调,尾音带着蜜糖般的甜腻。 沈樱耳尖霎时漫上烟霞色,连连后退。 “阿姐再浑说,我便将你那私藏的话本子交给娘亲!” “那你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那是因为,我,哎呀,哎呀,我不和你浑说了。” 她慌张的扭头疾走。 沈宁提着裙摆穷追,一路追问。 “好妹妹且说说,那公子如何?...” “阿姐这般难缠跳脱!” 沈樱倏然回身,指尖戳着沈宁眉心, “倒该唤你宁妹妹才是!”回廊帷帐被风惊起摇晃,恰似某人那夜被撩开的青丝。 宫门外,沈樱指尖反复绞着,眉心深蹙地站在那等着父亲。 那晚,苍冥分明还未识的她,可她梦境中所经历的种种在仓冥潜入沈府时便让她再次确定——那个梦定是预示着什么。 在这件事为查明之前,她想,还是先避着他为好。 正当沈樱想着的时候,姚大人走了出来。 她小跑上前屈膝行礼。 “世伯”。 姚大人捻着雪白长须笑道。 “啊,沈二丫头,又来接父亲了?” 姚大人捋着胡子笑道,满意地看了看其他大臣。 “嗯。” 沈樱点了点头。 “沈家二丫头这孝心,倒是比日晷还准时。” 姚大人忽然大笑。 “世伯说笑了,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倒是您老连檐下燕儿几时回巢都瞧得分明,这份心细倒像打更人记梆子似的,半点儿不差呢。” 沈樱睫羽轻颤,谈吐之间尽是教养。 姚大人听到沈樱的话点头捧腹大笑起来,眼神看向左右两边的其他大人,他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沈二丫头这小嘴啊,跟蜜饯似的。” “对了世伯,听闻近日朝廷局势有些许波动,父亲整日燃膏继晷,晚辈实在是担心他为此辛劳,可父亲却讳莫如深,也不愿将此事告知家人,不知世伯可否告知一二”。 姚大人听到后,一脸欣慰的点头。 “好啊,乌鸟私情,愿乞终养,沈兄得此掌上明珠,倒比老夫那三个犬子强上百倍!” 说着,互相看向身边的其他大臣。 这时,苍冥走了出来,正巧听见他们的谈话。 他的耳朵像是在努力捕捉着什么,仿佛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会发出独特的声响一般。 沈樱抬起头,四目相接刹那,他眉峰如染血剑刃轻挑,目光似淬毒银针般钉在她微颤的喉间。 那是他内心感到好奇的小波澜,像是在诉说着: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沈樱看到他,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有些惊慌。 她意识到那晚发生的事情。 跟姚大人行礼后便转身匆匆离开。 “站住”。 谢祈安每个字都冷的像冰。 他开始慢慢的朝着她走来,步伐轻响,她能感觉到谢祈安的视线在她身上徘徊。 “朱雀大街斗酒戏胡姬的沈二姑娘...” 他忽然拈起她的一缕散发。 “怎么也对朔方军事感兴趣?” 谢祈安听闻沈二小姐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喜爱热闹,又整日没个正形。 可今日却关心起朝政之事,交谈举止端庄大方,可还真是与传闻中的不一样。 沈樱回身时广袖拂落并不存在的尘土。 “苍冥大人说的是,我不过是大街斗酒的胡姬,就知道游耍,今日出于好奇,随口一问,好奇嘛,就是爱热闹。” 这时,一道清瘦身影自长廊逼近。 那男子身形虽挺拔如竹,却透着几分文士特有的清弱之气。 “苍冥大人,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 沈樱突然朝来人方向福身一礼,裙裾在转身时旋出慌乱的影子,转眼便消失在转角处。 “谢御史。” 来人向谢祈安拱手作揖,目光却追着那道远去的倩影。 “谢御史这是在跟何人聊的如此尽兴?” “无事,我府中的一个丫鬟罢了。” 谢祈安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被水珠浸透的虎口,目光仍追随着远去的倩影。 那一刻,他追逐的究竟是她的秘密,还是早已溺亡在她眼底的深渊里....... 为什么女主脱口而出他的表字? 又为什么男主与她素未谋面? 而他耳坠下的那一缕被琉璃饰盏禁锢的墨色发丝,为何泛着诡异的银辉? 【欢迎评论区讨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被撩开的青丝 第4章 谢家血案? 大哥沈继的屋内堆满了兵书。 案几上、床榻边、甚至窗棂下,皆是一摞摞泛黄的竹简与卷轴。 有些书页已经翻得起了毛边,显然被反复研读过无数次。 可自那天醒来后,就没见大哥沈继的踪影。 二叔用茶盏在紫檀案几上叩出清响,无奈骂完那孽障后方才得知他去了李府。 李府门楣上悬着七代御赐的金枪。 每逢狼烟燃起,必见李家人披甲执锐的身影。 现任家主李湘上月刚踏碎玉门关外三十里黄沙,带着匈奴左贤王的金冠凯旋。 可偏天命弄人,李夫人产房飘出的血帕裹着的竟然是个女婴。 李湘将婴孩举过头顶那日,朱雀大街百姓都听见将军怒吼。 “我儿照样能执掌玄铁长缨枪!” 如今二十岁的李婉策马过市时,缨枪红穗扫过的石板路,能刮起三寸铁血罡风。 此刻大哥沈继,正站在李府外。 一脸的期待,一脸的向往。 大哥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各种兵书兵法都很熟练,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将军,保家卫国。 可是二房夫妇并不同意,毕竟将军要远赴边关,生死难料,他们只希望沈继平平安安,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成家立业。 沈继兴奋的望着李府,迈开脚步走了上去。 李府门外的侍卫看见赶忙拦住了。 “哎,我是沈府长子沈继,听闻少将军广招将士,特此前来求教。” “快走快走,这里没有”。 “哎,怎么会没有呢,你们找个人进去问问”。 门外,沈继与守门侍卫争论起来。 朱门忽地洞开,缨枪破空之声刺穿热浪。 战靴碾过石阶,来人肩甲残留着漠北风沙的痕迹。 李婉,少将军。 她的战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每一片都仿佛在诉说着往昔战场上的荣耀。 战甲的边缘,用暗红色的丝线绣着精致的花纹,那是她家族的图腾,象征着她背负的家族使命。 她的脸庞犹如冬日的腊梅,独特而脆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继瞳孔里映着一抹红影,他完全被迷住了。 “何人在此喧闹”。 少年慌忙抱拳,指节重重磕在腰间陌刀吞口:“在下沈继,特来求教!” “募兵处往南三里。” 缨枪红穗扫过他骤然苍白的脸。 沈继突然横臂拦住将闭的朱门,掌心被青铜兽首硌出血痕。 “我背得出《李卫公问对》全篇!” 战甲垂落的链子突然静止。 “军营不收...” 她目光扫过他绣着青竹纹的缎面墨靴,嗤笑凝在瞥见他弱不禁风的模样时化作叹息。 少年沈继并未有半点让步的姿态。 李婉的枪尖突然挑起沈继襟前玉扣,红缨穗擦着他喉结划过。 “想进李家演武场?” 玄铁枪杆在她掌心旋出残影。 “先让这杆枪承认你是活人。” 朱门轰然闭阖的刹那,沈继突然攥住飘出墙缝的一缕红缨。 缨枪红穗在他掌心勒出血痕。 “我能!” 尾音落在紧闭的大门上。 沈府中,沈樱屋内香炉里燃着香,她赤着双足蜷在美人榻上,脸颊被骄阳烘出桃花色。 案头堆着从西市淘来的泛黄书卷。 此前,她就派丫鬟碧春前去收集关于谢祈安的事情。 她两眼扫过典籍,眉头紧皱,嘴角微微上扬,嘴里嘟囔着。 “五岁稚童文试力压群儒?” 沈樱指尖戳着纸页嗤笑,“这谁写的话本......” 沈樱显然有些不信。 “垂髫小儿夺魁于白鹿书院,策论惊四座。” 下一页画着褪色图谱:总角孩童张弓如满月,箭簇穿透三重铁木靶心。 朱砂批注“奇童”二字洇染如血。 沈樱忽然攥紧书页——谢家箭谱拓印旁赫然批着。 “父惯用九天飞矢授三式,余者皆自悟。” 墨迹力透纸背,像是要割破百年的光阴。 沈樱嘀咕着:九天飞矢?自悟?这么厉害? 可随着册子中提到谢家上下三百七十一口,离奇一夜之间全部毙命。 唯独谢祈安意外活着,那时他十一岁。 一个半大的孩童独自撑起谢家。 自那以后,谢祈安便性情大变,嗜杀成性,成了全长安城人人避而远之的罗刹。 沈樱盯着夹页里的工笔绘像:玄衣少年立在白骨堆上,长弓箭镞正抵着绘者咽喉。 题跋写着:“御史台新任史,朱雀大街三月不闻犬吠。” 沈樱眼神诧异,没想到谢祈安竟然这么传奇。 可随后,她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觉,谢家离奇命案? 难道她当日梦见的,与这件事有关? 仓冥那晚潜入沈府,难道是........ 沈樱身体僵硬,手臂微微颤抖,册子从她的手上掉落,重重砸在地毯上。 珠帘哗啦掀起,碧春抱着新收的牛皮卷轴愣在屏风旁。 “二姑娘,这是后来新收集到的书卷,二姑娘?”碧春叫唤着。 沈樱回神抓起掉落的书卷,她脸色苍白。 “搁着——都搁着——” 碧春将典籍放置桌上,疑惑的歪着头看着沈樱,随后起身离开。 “等等”。 沈樱回过神来,大喊一声。 碧春吓了一激灵。 “碧春,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可知仓冥.....谢祈安的事情?” 沈樱突然贴近她耳畔,低声悄语。 “额,奴婢不知”丫鬟摇摇头。 “真的,一点都不知?” 她再一次确认。 丫鬟点点头。 “二姑娘平日也不曾关心过此人,所以奴婢自然也是不知的。” 沈樱长叹。 “算了,平日里你就跟着我和阿姐戏耍了,我确实都不知,更别说是你了。” 沈樱有些失望。 之前对于谢祈安的事情她根本不关注,即使长安城内传着他的事情,沈樱也是无趣。 如今,因为沈家跟他的牵扯,她才打探他的事情。 沈樱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了,碧春,你可知,谢祈安的表字?还有,我是怎么得知谢祈安的表字的?” 碧春一脸疑惑。 她摇摇头,心想着,二姑娘这是怎么了? “那外边可有什么传闻,或者,我是在外边听到的?” 沈樱轻轻敲着脑袋,闭着眼睛苦思冥想。 可是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二姑娘,你怎么了?为何对,这个,名叫谢祈安的人这么上心?” 碧春这个小丫鬟,自沈樱及笄后才到的沈府,当时沈樱凭着眼缘便选她做了丫鬟。 沈樱常常带着碧春和阿姐以及阿姐身边的丫鬟一同出入戏耍。 沈樱叹了口气,突然软倒在榻上。 “没事,碧春,你先出去吧,今日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阿姐也不可。” 碧春疑惑地点点头。 顺着沈樱躺下的动作,碧春突然瞥见姑娘颈处——那枚从不离身的螭纹玉珏不见了。 “二姑娘,你的玉珏怎么不见了。” 沈樱茫然低头,看见胸前露出的心口肌肤光洁如初,那枚玉珏怎么不见了,那可是她及笄时父亲赠与的。 她猛的起身四处翻找。 “我的玉珏呢?怎么不见了。” “姑娘别急,兴许是落在了何处。” 碧春说着一同翻找起来。 朝堂上,龙涎香混着浸水牛皮的气味在殿中弥漫,扬州八百里加急奏折在龙案上堆成小山。 一位大臣焦急的说道。 “陛下,扬州水患甚是严重,若不及时解决,恐怕整个扬州都将被洪水掩埋啊。” “是啊,是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玉阶地砖映出群臣乱舞的袍角,陛下更是掐紧了额头。 “众爱卿可有何对策?” 姚大人突然出列。 “陛下,淮南道洪灾时,谢御史三日筑堤三十里!臣举荐谢御史。” 朱紫蟒袍如潮水般跪倒,混着此起彼伏的“附议”。 “陛下,谢御史多年未曾处理这些琐事,难免生疏,沈尚书三年前刚督造完洛水渠......不如,此事交由沈大人处理。” 薛少卿毕恭毕敬,眼神中充满了真诚。 谢祈安玉指在笏板上收紧,眼眸深似海。 “陛下,薛少卿所言极是,此事交由沈大人处理,想必,定能胜任。” 某大臣突然出列。 玉旒(liú)后浑浊的瞳孔转向丹墀(chí)左侧,九旒珠串在谢祈安绛色官袍上投下阴影。 可谢祈安默不作声,指尖正摩挲着笏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沈卿觉得如何?” 陛下的目光从谢祈安的身上抽离,随即落在沈柏的身上。 “陛下,臣愿领命”。 沈尚书出列说道。 偏殿中,陛下脸色凝重。 “祈安,今日朝堂上,你为何不阻止此事?” 傅道孤有些不解,沈柏如今已是户部尚书,扬州一事本不该由他处理,在众位大臣的话语下,他也很难决断。 可谢祈安作为御史,朝堂上一向公断,难道是为了..... 傅道孤想着:谢氏三百七十一盏长明灯,如今只剩他身后一盏孤烛。 谢祈安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眼神中充满了戾气。 他望着门外的方向,指尖早已攥的发白。 “陛下可记得,上月扬州知府呈上的折子里藏着什么?” 他语气沉沉,眼神如炬。 这场游戏,谁赢谁输呢? 【下章高能预警】 白月光(男二)搭讪,强占有欲男主不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谢家血案? 第5章 有些秘密,比洪水更会噬人 半夜时分,七司押着一个瘸腿男人闯进谢家祠堂。 男人脸上有道疤,畏畏缩缩地趴在地上。 他佝偻着背蜷在青砖上,喉间发出喘息,十年前,谢家满门一夜之间全部毙命。 好在谢祈安当时和谢太傅在宫中。 那时谢祈安从宫中回来,眼前遍地的尸体终成了他的噩梦。 父亲满身血迹的躺在血泊中,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她们手里还攥着半截写着“赐于我儿冠字''苍冥''”。 跛脚男人突然抽搐着指向窗外。 那晚他巡夜回来,发现沈柏正从谢大人的房中匆匆离去,模样有些惊慌。 随后,谢家便一夜之间全部毙命。 十年来,他查遍所有线索,只知道谢家三百七十一口人胸口都是被那一致命剑伤刺死的。 而当年负责记录这桩案子的,正是沈柏。 他突然捏紧指节,指尖陷入掌心。 “扬州水患突发,知府上报折子无异,其中定有隐情,沈柏前去,定是凶多吉少!” 谢祈安眼角抽动,捏紧双拳,心里的愤怒和仇恨挂在了脸上。 傅道孤听到谢祈安的话眉间沟壑如刀刻,他快速走到谢祈安的跟前。 “你莫不是要......” 傅道孤喉结滚动着咽下未尽之言。 “祈安,你比谁都清楚沈柏秉性,十年前的事如此蹊跷,刑部案牍翻烂都寻不到真凶,你当真以为谢福临终之言便是铁证?” 谢祈安绛色官袍被穿堂风掀起,袖中双拳早已攥得骨节泛白。 他何尝不知这局棋迷雾重重,可当谢福枯槁的手指指向那窗棂时,嘶哑着吐出“沈柏亥时三刻现身谢府”时,胸腔里蛰伏十年的恨意如毒藤般疯长。 偏殿外,朱漆宫门“吱呀”裂开缝隙,沈柏捧着治水图躬身而入。 两人身影在丹墀上交错。 他们眼神交汇,如同两道电流在空中相触。 沈柏恭敬的向谢祈安行礼。 他的动作恰到好处,衣摆也随着轻轻晃动。 谢祈安逆光立在丹墀之上,绛色官袍被骤起的穿堂风掀起凌厉的弧度。 他眼尾压着淬毒的寒芒,似要剜出沈柏喉间未吐的真相。 “不愧是沈尚书,治水这般沉稳,倒像镇河铁犀生了七窍玲珑心。” 沈柏广袖垂落的毫无动向。 “治水策论皆在禹贡九畴之中,下官不过效仿郑国渠旧事。” 话音刚落,管事太监从门里出现。 沈柏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只见他行礼道别,随后跨步走向殿内。 谢祈安颌首时,深邃的眼眸忽然闪烁。 “且慢。” 谢祈安的声音截住了沈柏的脚步。 “听闻沈大人府中二姑娘聪明伶俐,才智过人,不知沈大人可告知沈二姑娘的表字?” 谢祈安忽然逼近半步。 沈樱,名樱,字时久。 在沈樱行笄礼上,一位占卜师曾给沈樱占卜后留下一句话。 “时雨淬刃,久别噬魂。” 而后赐字“时久”。 宫门外,沈樱在来回踱步,往常这个时辰,父亲早该下朝了,今日为何迟迟不见? 朱红宫墙拐角处,绛色官袍忽然静止。 薛淮卿缓缓走来,腰间玉牌撞出清响。 沈樱抬眼撞进一泓溶溶月色——那人眉骨悬着终南山的雾霭,眼尾却沾着未央宫的灯火,薄唇抿起的弧度恰似温雅的折笔。 “姑娘又在等谢御史?”他声音裹着松烟墨香。 “等——谢御史?” 沈樱惊讶的发问。 “嗯,姑娘不是御史府中的丫鬟吗?那日见你……” 沈樱袖中银铃轻颤,她笑了笑。 那日是接父亲的,怎就成了御史府丫鬟?躲着他都来不及,沈樱在心中思忖着。 定是谢祈安那厮对他说了什么。 薛淮卿目光忽然凝在她翻飞的袖口,十二连环银铃缠着皓腕,每颗铃舌都雕成含珠凤首。 “姑娘这银铃看似不同一般,可是用陨铁所铸?” 沈樱倏地将手腕藏进袖中,却带起一阵铮鸣。 “啊,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手环罢了。” 沈樱无意将手缩到了袖口中,将腕间银铃藏匿于衣袖下。 薛怀卿眼神微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可那眼神却让人不易察觉。 “对了,在下薛淮卿,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薛怀卿目光盯着那银铃被袖口遮住半截的铃身抽回。 “原来是薛大人。” 她后退半步福身行礼。 在听到是薛怀卿时,眼眸里的星子亮了几分。 “听说您昨日驳了淮南节度使的军饷奏章,用的竟是《盐铁论》注疏?” 晨风卷起薛淮卿衣角,墨发随之拂动,在他眉眼间漾开的一片江南春水。 沈樱突然想起和阿姐一起读的志怪话本——那些专噬书生精魄的山鬼,约莫就该长这般模样。 “没想到姑娘竟连朝中诸事都有所耳闻,果真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薛淮卿看着眼前的人,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丫鬟,言谈举止竟犹如大家闺秀一般,还知晓朝中诸事,长着一张灵动的美人脸,却气质斐然。 这倒让他觉得有些意外。 “自然,薛大人是难得的好官,长安城内无人不晓。” 沈樱望着眼前翩翩公子,这样的好人,又生的如此好看,可不就是长安传的“玉面公子?” 先前,沈樱与阿姐一同出入酒楼听曲吃酒,无意听到坐席边上的一些女子谈起。 “额,对了,我单名一个樱字,你叫我小樱就好。” 沈樱似乎想起来了,焦急的回答。 “小樱?是个好名字,跟你很像。” 薛淮卿露出一抹浅笑。 好巧不巧,苍冥大人总是很及时。 随着沈樱挽起发丝的动作,手中银铃发出轻微的细响。 他立在白玉阶上,隐约听到锁魂铃的骨鸣声,心湖骤乱,身体紧绷,犀利的眼眸灵敏的捕捉声音的来处。 却偏偏看到了前方两人的言笑晏晏,心里莫名的有些不爽,他趋步向前。 “薛少卿。” 薛淮卿闻声转身。 他躬身那瞬,梁冠映出谢祈安袖口彰显身份的图纹。 “谢御史。” 尾音坠地,戍卫火把骤然爆开一朵火焰,照亮两人之间悬浮的、裹着灰烬的眼神。 谢祈安踱步到她近前,眼睛注视着她。 “薛少卿何时与我府中的丫鬟这般熟稔了?” 谢祈安一副不爽的模样。 “谢御史莫要误会,我与小樱姑娘不过是碰巧遇见,闲聊了几句罢了。” 薛怀卿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小樱?” 小樱二字如淬毒银针扎进他耳膜,刚刚还一脸淡然的神情在听到小樱后变得酸灼。 沈樱并未理会他,实则她是有些害怕谢祈安。 谢祈安的眼神注视着她,让她有些想要逃离。 沈樱的眼睛穿透着人群寻找父亲。 在看到父亲身影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得救了。 沈樱向薛淮卿行礼后,提着裙裾奔向父亲,疾步如矢般逃离了现场。 而她的这一举动,某人此刻眼神妒炽,取而代之的是鸷怒涌上心头。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视若无睹。 晨光将他的影子拉成吃人的饕餮,似要将眼前的猎物吞噬了一般。 月光洒在青砖时,沈樱贴着冰凉的榉木门扉,窗纱上,父亲伏案的剪影被烛火拉扯得忽长忽短的。 沈樱已经在门外徘徊许久,她双手时而攥紧,那个在唇齿间徘徊了整日的问题,此刻正灼烧着她的喉咙。 良久,最终还是鼓起气勇气。 “爹爹!” 门轴转动的声响惊扰了案前的人。 沈柏笔尖朱砂滴在治水图上,晕开一片血色扬州。 “樱儿来啦。” 父亲将染血的图纸卷起。 沈樱上前瞧见了父亲手中图案实乃——治水图。 “爹爹,你这是.....” “啊,为父明日需赴扬州治水。” 父亲将卷好的图纸置于案边。 “女儿同去!” 她抓住父亲的手,指腹蹭到掌纹里嵌着的厚茧——这是几十年来奔波留下的痕迹。 “胡闹。” 父亲拍她手背的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水患之地,岂是闺阁女子该去的?” “户部侍郎众多,为何偏要爹爹亲往?” 她盯着父亲满脸的细纹。 “莫非...是谢御史举荐?” 沈柏听到后瞳孔骤缩,那瞬间的震颤让他想起今日朝会后,谢祈安那句状似无意的反常之举。 砚台里未干的墨汁映出她骤然绷紧的下颌线:难道真是他? “圣意已决。” 父亲掌心按在她发顶的重量,比往日沉重三分。 她垂眸看着被父亲卷起的治水图。 “十年前谢府那夜——” 这句话像刀片般割开满室寂静。 所有疑问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化作唇上深深的齿痕。 问与不问,都是死局。 沈柏突然扣住她手腕。 熟悉的沉香气里,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与梦中染血的朝服如出一辙。 沈樱被父亲突然的举动吓坏了,父亲眼中翻涌的暗潮让她战栗,这个神情,竟与梦里面临死局的父亲重叠。 “乖樱儿,架阁库的卷宗.......” 父亲声音轻得像叹息。 “已写尽谢氏结局,樱儿只需记住,有些秘密,比洪水更会噬人。” 1. 父亲到底隐瞒什么?为何绝口不让提? 2. 架阁库里藏着什么秘密? 3. 沈樱能否改变预知梦中的命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有些秘密,比洪水更会噬人 第6章 好个闺阁千金 沈樱凝视着父亲眉间深蹙的沟壑,喉间的疑问终是随着一声轻叹咽下。 父亲眼底那道坚冰般的防线,岂是她能撼动的? 沈柏望着沈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时,沈柏手中的笔“嗒”地一声坠在砚台边。 他一脸忧悒,枯坐片刻后,忽的起身拂开书匣,指尖在紫檀木纹某处一按,暗格应声而开,扬起细碎的尘埃。 乌木小匣中,静静躺着几封边角卷曲的信笺,纸色已泛出陈年茶渍般的枯黄。 信笺虽旧,却完好如初,连折痕都透着被人反复摩挲的痕迹。 一枚锁魂铃压着信纸,借着烛光可见内壁斑驳的“谢”字,像是被灰烬覆盖过又拭净。 沈柏颤抖的指尖抚过铃身,十年了,那夜檐角破碎的铃声,终究还是追进了这间书房。 烛芯“噼啪”作响,将谢祈安眉间阴翳映得忽明忽暗,他盯着手中册子。 那熟悉的声响到底是何处传来? 十年前分明——墨字在眼前游弋,却半个也入不了心,心头似有野火灼烧,搅得他坐立难安。 他猛地合上册子,连屋内都散发着闷气。 此时,七司步履生风跨入门槛,抱拳时腰间佩刀与甲胄相撞。 “大人”。 “查的如何?” 谢祈安话音里淬着冰碴。 七司眼皮一跳,偷觑他脸色,喉结滚动着咽下不安,大人今日的语气,比慎刑司里的刑具还冷三分。 “禀大人,沈柏膝下两女一子,幼子沈宜方五岁,长女闺名沈宁,次女沈樱。” 他顿了顿。 “属下探查到,那沈二小姐常随长姐出入酒肆,金钿委地,全无闺阁约束,更闻其二小姐尤爱市井喧阗,趋喧奔逸各个街头。” 七司的嗓音渐渐发紧。 “甚与...与优伶戏子言笑无忌,只是......” 他忽然压低声音。 “十年前及笄宴后突发恶疾,病愈后竟恍若隔世,前尘尽忘。” 字字句句如针落井,在沉默中激起回响。 每说一句,七司的腰就弯得更低些,仿佛肩上压着无形的枷锁。 “谈笑......失忆?” 谢祈安眉弓压下,嘴角扯出了一个锋利的弧度,鼻腔里溢出了一声冷笑。 他抚过案上的玉珏,好个闺阁千金——倒把秦楼楚馆当绣房,将下九流作知己。 七司目光游移,欲言又止的模样被谢祈安尽收眼底。 “还有何事?” 他忽然倾身,烛光在眸中跳成两点红焰。 “属下...属下探得...” 七司后颈渗出冷汗。 “沈二小姐这些时日,正探查大人往日事迹。” 空气突然凝滞,书房里瞬间寂静。 “你先下去吧。” “是”。 七司倒退着消失在门外的黑暗里。 他看着案台上的玉珏,此时那些在脑海中翻涌的疑窦渐渐在眼前浮现。 烛灯上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她在查什么?又为何那个怕他的眼神?那场蹊跷的失忆又掩藏着什么? 指尖无意识抚过掌中玉珏,血流般的纹路透着寒意。 十年前那个血夜后的记忆,就像这玉珏上的玉饰螭纹。 “时——久——?” 谢祈安轻轻启唇,这两个字从唇齿间滑出时,犹如打开了一扇通往他内心世界的门扉。 沈樱提着裙摆蹑足穿过回廊,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架阁库?那里或许藏着父亲与谢家牵连的证据。 沈樱正想着。 忽然,夜风卷着残叶掠过。 她眼前一黑,再睁眼时——谢祈安的俊颜便近在咫尺,沉水香混着药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谢祈安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瞳孔骤缩,眼前凭空出现的少女,又再一次惊起了他的好奇心。 沈樱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古架,震得古架发出“嘎吱”细响。 这不是她的闺阁,而是——指尖掐进掌心也感觉不到疼。 前一刻还在回廊转角,怎么转眼就... 她死死攥住衣角,布料似乎快要被她扯开裂痕。 谢祈安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此刻,他的脸上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对她身上秘密的探索。 沈樱贴着墙根潜行,绣鞋踩在青苔上悄无声息。 从谢府莫名归来后,腕间银铃仍骨骨铮鸣。 自那个血夜梦魇苏醒,这世间万物都蒙着层说不清的诡谲。 沈樱想着,夜风忽然送来一缕桂花香,惊得她后背绷紧。 “站住。” 这声音像把钩子,将她钉在原地。 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凝滞——是母亲。 转身时裙摆扫过紫藤花架,带落了几朵将谢的花儿。 “娘亲。” 她的声音比飘落的花瓣还轻。 “我的樱儿何时学会夜行了?” 母亲指尖抚过她凌乱的发丝。 “娘,我.....” 沈樱嗫嚅着,唇瓣开合几次,终是咽下谢祈安的名字,那个罗刹般的男人,此刻竟成了不能言说的秘密。 “戏楼里新开的戏曲......” 她指尖揪住母亲袖角。 “女儿贪看忘了时辰。” 说着将脸埋进母亲肩窝,云鬓蹭乱了头上发饰。 母亲眼尾笑纹里盛满纵容。 “平日恨不得长在你阿姐身上。” 母亲捏她鼻尖。 “今日倒学会独闯夜路了?” 说着将她鬓边碎发别到耳后。 “再这般胡闹,就让你爹给你禁足。” 母亲的声音融在夜风里,带着紫藤花架的香气。 “女儿记下了。” 她低头时,腕间银铃声一鸣而逝。 天色未明,沈柏的马车便碾着晨露出发了。 车辕上悬着的风铃在雾霭中叮咚摇晃,像是谁家的女子在轻声叹息似的。 母亲攥着帕子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中难免不安了起来。 全府上下提着灯笼立在阶前,暖黄的光晕连成了一片星河。 沈樱望着马车消失在街角,突然觉得那青布车篷像被晨雾吞噬的纸船,载着沈家最后的安稳顺流而去。 晨辉洒在蜿蜒的青石路上,沈继身姿挺拔,步伐坚定的往李府的方向走去。 大哥身穿一袭蓝衣,身上难掩他的憨气,脸庞透着兴奋与期待。 剑眉之下,双眸明亮如星,眼中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习武之后的飒爽英姿。 高挺的鼻梁之下,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自信的浅笑。 李府的大门朱红而厚重,门外三两的士兵看守着。 沈继迈着自信的步伐,走上台阶。 上次来李府还被拦在门外,这次竟直接畅通的跨进李府。 脸上难掩的骄傲与自信。 没错,这次李府的招募,沈继各项要求都完全符合。 院中,练武场的木桩整齐地排列着,一旁的兵器架上,刀枪剑戟寒光闪闪,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热血故事。 沈继被眼前的一切迷住了眼。 练武场边,同样通过要求的同道中人,他们个个目光如炬。 沈继先是恭敬地向各位道友行了礼,礼数周全,举止大方。 道友们也微微点头行礼。 就在这时,练武场的前方武台上,一个身影矫健英气的人出现了。 是李婉,她今日身穿一袭红衣,腰间黑色的绑带束着腰,裙摆黑红相见。 红衣的角边是黝黑的一条,双手背在身后。 头上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红色的绑带随着高马尾的长发垂向身后。 她的这一身装扮,既英气又不失女性的柔美。 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众人,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感,让所有人都不禁挺直腰杆注视着她。 沈继看着台上的她,再一次被她迷住了。 她的声音如同洪钟,在练武场上空回荡。 “将士们,接下来,大家将跟随本将军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训练,这一个月,将是你们脱胎换骨的一个月。” “每日破晓之时,你们必须集合于此,不得有一人迟到,这是对你们的基本要求。” 她的目光变得更加严厉。 “在这期间,若有谁脚步虚浮,训练不力,一个月后还达不到军中标准,将会被遣散,永不再用。”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 “但大家可以放心,被遣散回去的人,李府将会有一个月相应的报酬,绝不会耽误大家的时间,而我李婉,也不收等闲之辈,相信各位来到我李府,自然也是抱着驰骋沙场,为国效力的伟大宏愿而来。” 她的声音不高,但却字字清晰。 “我李婉,也将会为各位负责到底,相信大家只要跟随本将军的步伐,必能在军中纵横捭阖,建立赫赫功绩。” 李婉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将士们的心上,他们的眼神从最初的迷茫渐渐变得坚定起来,也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斗志。 “誓死追随少将军,誓死追随少将军。” 练武场边上,沈继一眼就望见了那抹银甲红缨的身影,靴尖踢起沙尘,三步并作两步穿过操练的兵阵。 “婉将军,婉将军。” 他大喊着,朝着李婉小跑过去。 李婉旋身刹那,手中樱枪如银龙出渊,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啸鸣。 沈继仓促后撤,靴底在沙地上犁出三尺长的深痕,扬起一片尘烟。 “来真的啊?” 他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沙粒,忽然咧嘴笑了。 那笑容像是被点燃的火绒,瞬间烧尽了所有慌乱。 他反手抄起兵器架上的陌刀,刀身与枪杆相撞迸出火星。 沈继招式大开大合,竟将李婉逼退三步。 但见那樱枪突然变招,枪缨散开如血雾迷眼——原是虚晃一枪! 待他回神,枪杆已重重拍在他腕骨上。 哐当—— 陌刀砸地的声响隐没在将士们操练的兵阵声中。 李婉挽了个枪花收势,红缨垂落时扫过沈继涨红的脸。 “就这三脚猫的功夫?” 她轻哼一声,转身时,衣摆飘在风里。 “等等。” 沈继揉着手腕大喊。 “到底要练到什么程度才能见大将军?” 已走出十步外的身影突然顿住。 李婉侧过半张脸,那轮廓如同雕琢的美玉。 “等你能接住我三十招的时候再说吧——” 沈继望着那抹渐远的红缨,突然笑出一口白牙,他屈指弹了弹自己的袖口,发出清越的声响。 【提问啦!】 为何男主唤了一声女主的名字,女主就出现了呢? 欢迎评论里探讨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好个闺阁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