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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采蘑菇的老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戒指【二更】


    明亮的珠宝店内, 一款款戒指被摆到台面上。


    邢谚的视线扫过,摇摇头,才将戒指摆上来的工作人员只能将这些撤下, 再次摆上新的款式。


    徐源站在旁边, 突然道:“您要的玫瑰花已经定好了,五点之前去取。”


    邢谚闻言, 看了眼时间。


    不过才下午三点, 距离五点还早得很。


    他视线扫过台面上的戒指, “都不行, 换下一家吧。”


    徐源看他挑剔的样子,道:“按照您的标准,这些珠宝店可能没有能满意的, 不如挑一款差不多的, 婚礼时的戒指找人定制。”


    邢谚知道他说得有道理, 可是, “我想给他最好的。”


    闻言, 徐源心中无奈, 开始搜刮珠宝行业较为出名的作品。


    他忙碌着, 邢谚已经换了一家店铺。


    刚一走进来,视野就捕捉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舒钰兴和郁晓杰。


    两人站在柜台前看着戒指,郁晓杰面上的抗拒和挣扎几乎要溢出来。


    邢谚不乐意和这两人发生牵扯,转身换了家店铺, 询问徐源:“郁晓杰和舒钰兴是什么情况?”


    忙碌中的徐源茫然地啊了声,很快道:“从山上下来后,我把咱们查到的资料给了舒钰兴, 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


    这话说的是十分委婉,要是让郁晓杰听见, 估计能气得跳脚大骂。


    舒钰兴就是个疯子。


    在发现郁晓杰说的话都是在利用他之后,真心喜欢郁晓杰的他逐渐疯魔,将人彻底拘束在自己眼皮底下,还坚持要和他结婚。


    但他也将申请破产的全部仇恨都落到了郁晓杰身上,每日冷嘲热讽不说,偶尔还会动手打人。


    郁晓杰倒是想要逃离。


    可舒家在洛城经营多年,就算如今申请破产比不上当初,他们的人脉也是十分广阔的。


    一来二去间,郁晓杰身上多了个‘精神病人’的标签,而身为孤儿的他,自然是被已经领证的丈夫看管‘保护’。


    得知具体情况后,邢谚心情很是不错。


    让两个闹腾的互相折磨,省得牵扯他们这些无辜人,还要平白挨骂被诅咒早点死。


    心情好,就看什么都好。


    邢谚在又一家珠宝店里,挑选了一对看上去中规中矩的戒指。


    等他付完款离开商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要送戒指做礼物,仪式感当然不能少。


    除了鲜花之外,他还准备找一家不错的餐厅,准备一场烛光晚餐。


    正思索着中意的店铺,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


    邢谚拿出来看了眼,是谭永君:“喂,妈你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谭永君在那边看看丈夫,在邢建邦的催促下,有些迟疑地问道:“儿子,你没和小白苏吵架吧?”


    “没有啊。”邢谚把玩着手中的戒指盒,脑海里浮现出分别前温白苏温柔的告别,疑惑:“怎么突然说这个事?”


    他想起温白苏刚是去老宅的,“你们遇到白苏了?”


    “啊,是遇到了。”谭永君听见没吵架,轻轻舒了口气,“白苏给我的感觉不太对劲,我还以为你们俩闹矛盾了呢。”


    邢谚再次否认,忍不住道:“您没有感觉错吧?”


    谭永君,“我可能出错,总不能你爸也会,小白苏明知道你爸在,不打招呼就跑了,肯定是有情况。”


    闻言,刑谚不再怀疑亲妈的感觉。


    是不太对劲,可是为什么?


    邢谚皱着眉,敲了敲扶手。他听见电话那边隐约有熟悉的动静,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这是在哪里?”


    “在你们住的小区门口,我和你爸不放心,来看看小白苏,不过他人还没有回来,我们只能先回去了。”


    “哦……”


    电话挂断,邢谚的眉头还是皱着。


    他看着车辆行驶的方向,对徐源道:“开车去取花,我们回家。”


    徐源听了全程的对话,没有疑问的调转车头,只道:“那晚餐我定希瑞家的?”


    他说的是邢谚常去的餐厅,一般没有倾向的时候,他们家是最佳选择。


    邢谚随意的点点头,皱着眉看向窗外。


    心绪混乱,心口发闷。


    他安抚自己,没事的,求婚会成功的。


    —


    已经是傍晚,天光黯淡。


    晚霞的霞光落入客厅内,映出一片温暖。


    温白苏缓步走入卧室,取出行李箱,将来时的东西规整进去。


    在洛城的这些时日,所有东西都是邢谚让人安置的,他本人的东西屈指可数。


    最后看一遍房间里的布置,温白苏深呼吸一口气,拖着箱子拉开房门。


    ——


    “白苏你在家里……”


    邢谚欢快的话语顿住,视线缓缓落到他身后的行李箱上,先前令人压抑的不好预感成真,他攥紧了手中的玫瑰花,声音干涩:“这是?”


    温白苏下意识将箱子藏到身后,满是不舍情绪的大脑一片混乱,邢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


    过了好久,温白苏又听见邢谚问:“你不要我了吗?”


    到现在,邢谚哪里不清楚,温白苏早就打定了主意离开,而这两天里的每一刻,他都在和他告别。


    他就说温白苏的态度怎么软化得这么快。


    温白苏听见他这一声,眼眶就有些发热,他抓着行李箱,趋近于冷漠道:“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


    邢谚静静地看着他。


    本就静谧的客厅陷入了沉默,霞光漫入,落到了温白苏的脚边,他看见他深爱的人立于光明前,踟蹰后退。


    他轻叹一声,走到温白苏的面前,俯身握起那冰凉的手。


    “温白苏,我想向你求婚。”


    在爱人猛然抬起的惊愕视线中,邢谚取出藏在玫瑰花中的戒指,任由花束落地,花瓣散落。


    他握紧想要挣开的手,将精心挑选的戒指戴上。


    邢谚吻住戒指,看向温白苏的视线里,带着不可置否的执拗:“现在,我们有关系了。”


    温白苏用力,想要将手从邢谚的钳制中挣脱。


    但他多年体弱,哪里能和邢谚比较力量,最终还是邢谚怕伤着他,才松了些力道,让人收回手。


    温白苏只觉得戴着戒指的地方一片滚烫。


    他不解地看向邢谚:“为什么?”


    这个问题,在邢谚暴露情感后,温白苏问过无数次,邢谚也给过无数次的答案。


    这一次,他注视着温白苏,一字一顿:“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心疼温白苏的遭遇,因为喜欢,想要抓紧一切时间,哪怕分离只在转瞬。


    温白苏不懂,“可我甚至不清楚我喜不喜欢你。”


    “那不重要,你不厌恶我就足够了。”


    “只是这样?”


    “嗯,只是这样。”-


    行李箱孤单单的立在客厅。


    温柔而缱绻的爱意传递而来,习惯性的躲避终于到了尽头,不得不稚嫩回应。


    温白苏靠在邢谚的身上,低低地喘着气平复急促的呼吸。


    邢谚抱着他,坐到沙发上。


    灯光没有开启,黑暗吞没视野,两道呼吸声在室内交织,此刻比过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暧昧。


    ·


    温白苏推了推抱着他的人,取出手机,趁着时间还早将机票退了。


    他抬眸,视线被捕捉。


    温白苏不好意思地避开,将脸埋进邢谚的脖颈间。


    邢谚握住温白苏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手指反复在那处摩挲着,无比庆幸他接到父母询问的电话后,没有彻底忽视心中的不安。闫珊挺


    如果按照原定时间回来,他所见就是人去屋空了。


    温白苏的视线渐渐落到自己的手指上,柔软无骨的手指动了动,反勾住邢谚。


    邢谚心头微跳。


    他想说些什么,忽听门铃响起。


    温白苏顿时紧张的从邢谚身上起来,咳嗽一声,“我把行李箱放回去。”


    上门的是希瑞家的厨师。


    邢谚让他们进来,自己屁颠屁颠进了卧室。


    房间里,温白苏刚把东西又收整出来,脸颊忙出了浅淡的红晕,他看邢谚进来问道:“谁啊?”


    “来做晚餐的。”


    邢谚让温白苏坐到一边,动作麻利地将东西放到位置上。


    温白苏看着他,突然道:“你陪我回家好不好?”


    邢谚停下手上的动作,“明天?”


    “不。”温白苏摇摇头,“可以过几天,但你需要见见我家人。”


    之前他们结婚的原因特殊,又没有办婚礼,所以见不见家长都无所谓,但现在他们确定了关系,至少要让家里人知道这件事。


    而且……


    温白苏有私心。


    他想让爷爷知道,邢谚很好,只是迷信不对。


    等他走后,至少不要因他的死亡迁怒邢谚。


    邢谚听着温白苏的话,头一次有了丑女婿见丈母娘的紧张感,过了会儿才吞吞吐吐地“嗯”了一声。


    ·


    在一起这三个字其实没什么实感。


    一切都与往日相同。


    温白苏看着邢谚给他准备好针剂,终于意识到,他之前和对方的相处早就超过了正常朋友的界限。


    从一开始,他想让邢谚脱身的想法,就是一句空话。


    超过界限的亲密相处,邢谚怎么能脱得了身。


    将止疼针剂注射完,温白苏亲手收拾好放进专门的袋子里,看了眼外面道:“应该差不多可以吃饭了,我们出去?”


    邢谚:“嗯。”


    邢谚低头,握住温白苏的手。


    戴着戒指的手落入手心,有着别样的满足感。


    温白苏却突然停住步伐,“等等。”


    在邢谚的疑惑中,温白苏更加疑惑:“你没有准备自己戴的戒指吗?”


    被这一提醒,邢谚懊恼出声:“我给忘了。”


    他在兜里翻了翻,找出一个小盒子,期待的看向温白苏。


    温白苏被这么看着,不好意思地抿紧唇,从邢谚手里接过戒指盒子,紧张的打开。


    白金色的戒指造型简单,温白苏紧张地抓住衣摆,擦去并不存在的汗水,取出那一枚寻常的戒指,认真的给邢谚带上。


    戴着戒指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一看就知道他们是爱侣。


    邢谚心情愉悦地晃晃手,牵着温白苏往外走。


    厨师已经将晚餐准备好,看见他们出来,快速的做完最后的准备,点亮烛光,快速告辞离开。


    进去前就掉落在门口的玫瑰花不见了,餐桌上多了一瓶漂亮的插花。


    温白苏凑近轻轻拨弄了下,嘀咕:“好可惜。”


    他还没有抱过那束花呢。


    邢谚听见他的嘀咕,轻笑着让人坐下,双手撑在椅背上,“不可惜,我将会送你很多花。”


    温白苏拉长声音, “才不要,我又不喜欢花。”


    闻言,邢谚假模假样的遗憾叹息,很快笑道:“那我就送你喜欢的。”


    温白苏撑着下巴,看邢谚落座后,无比自然地取走他面前的牛排,仔细的切好又放回来。


    他声音软软的,“你怎么这么贴心啊。”


    邢谚回视,不放过任何表明心意的时机:“因为我喜欢你。”


    这样认真的注视,温白苏不好意思地避开视线,长发垂落遮住通红的耳朵。


    ·


    一顿烛光晚餐吃得暧昧横生。


    互生情意的两人浅尝辄止,谁都没有越过雷霆半步。


    掌心下皮肤柔软,邢谚安抚地轻拍不好意思的爱人,脚步尽量淡定的进入浴室。


    温白苏将脑袋伸出来,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身上,他的眼睛里满是探究新世界的好奇。


    可惜他身体不允许,而邢谚也不是不顾他安全的孟浪之人。


    温白苏晃晃脚丫子,取出手机。


    朋友圈一连串的信息,点进去,全是点赞和祝久久之类的话语。


    手指不由将那张照片点开。


    昏暗的烛光下,两只手紧握在一起,玫瑰花将戒指衬托得更加耀眼夺目。


    温白苏放大又缩小,反复看了好多遍,唇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冲完凉水澡,又洗去一身冷意的邢谚出来,一双眼睛就被晃悠的嫩·白脚丫子给吸引了。


    他随手擦了两下头发,将毛巾放到一边,俯身靠近温白苏。


    那张照片在纤细的手指下变幻。


    邢谚亲亲温白苏的头顶,“就这么喜欢。”


    温白苏翻身,正面对着邢谚,浅粉的唇瓣张合:“……”


    说了什么,邢谚是听不清了。


    他俯首,亲吻。


    第32章 见家长


    晨光熹微。


    温白苏懒洋洋的黏在邢谚怀里, 过往的拘束和害羞都抛诸脑后。


    柔软的手掌在结实的肌肉上来回滑动,邢谚无奈地按住他,提醒道:“我是个正常男性。”


    爱人这样近乎挑·逗的行为, 他只要不是死了, 都会有反应的。


    温白苏眨眨眼,理直气壮:“我不能摸吗?”


    邢谚:……


    邢谚捏捏他柔软的脸颊,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小色鬼呢。”


    明明之前他只是脱个上衣, 都会不好意思的避开, 坚决不多看一眼, 连施展美男计的机会都不给他。


    温白苏在他胸膛上用力拱了两下,将脸颊上的手拱开,“因为以前我们不是一对啊。”


    他振振有词:“唐突都是留给自己人的。”


    邢谚哑然失笑。


    ·


    私人飞机起飞的批准已经下来。


    早在温白苏说想要带邢谚回家见家长后, 邢谚就在着手准备这件事, 现在需要的东西都弄得差不多了。


    因而吃过早饭, 他就告诉了温白苏这个好消息。


    温白苏高兴地转过身, “真的?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我怎么都不知道。”


    明明他们这两天一直黏在一起。


    邢谚好笑道:“如果你愿意多查一下我的手机, 就能及时知道了。”


    温白苏听见这话, 懒洋洋地晃晃头,“不要,查手机好麻烦。”


    他之前刷到过查手机的教程,看得人脑壳发晕, 根本就没有动过这种心思。


    反正真想要瞒着的,查出花来也找不到。


    邢谚还想说什么,就听见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俊脸微沉。


    温白苏探身,拿起手机。


    温柏鄞笑眯眯的和弟弟打招呼:“长安今天怎么样?”


    温白苏乖巧:“今天很好。”


    温柏鄞满意点头, 问出第二个问题,“那老牛没对你做什么吧?”


    在近几天的电话中,温白苏已经习惯了他这种问题,脸都不红一下地回答道:“没有呢,我身体不好嘛。”


    温柏鄞更满意了,“还算他不那么混账。”


    邢谚擦干净手,沉着一张脸出现在温白苏身后,“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每天研究不做,就打定主意打扰我和白苏培养感情是吧?”


    温柏鄞对着拐跑他家小可爱的邢谚就没有好脸色了,气哼哼翻个白眼,倒也没说什么不友好的话语。


    倒是邢谚的话,让他想起近期研究的进展,眉开眼笑道:“长安,有好消息告诉你。”


    温白苏闻言,不自觉地坐直身体。


    在温柏鄞这里,所有的事情,只有对温白苏身体有好处的,那才叫做好消息。


    邢谚也清楚这一点,不□□露出几分期待,俯身注视着屏幕里的人。


    温柏鄞面色郑重:“二组的基因改造液有了进展,第一批实验已经结束,目前看来比一组的药物调配更有可行性。”他看着温白苏,“长安,你要不要试试?”


    温白苏思绪混乱,他攥紧怀中的抱枕,身周全部都是邢谚的气息。


    透过温柏鄞的眼睛,脑海中浮现家人期待的面容。


    “我……”


    看出他的迟疑,温柏鄞温声打断:“第一代基因改造液使用很痛苦,在那之前你需要先调整身体状态,不着急回答哥哥。”


    温白苏心中松了口气。


    看着弟弟眼中的感激,温柏鄞心中悲伤,却还是笑道:“长安,你做什么决定,哥哥都支持你。”


    温白苏轻轻嗯了一声,肩膀被人握住,他抬头看向邢谚。


    邢谚声音干涩,话语却和温柏鄞一样,“你做什么决定都可以的。”-


    私人飞机的布局,早在邢谚的安排下变得无比舒适。


    等到飞机升空之后,邢谚帮温白苏解开了安全带,将温水送到温白苏唇边,压下升空时残留的不适。


    温白苏喝着水,视线好奇的在机舱内巡视。


    他坐飞机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时候都比较匆忙,也没有时间申请私人飞机航线。来洛城时倒是有时间,但他当时心情不好,打断了爷爷的计划,挑选的出发时间较近,也就没有那个机会乘坐。


    这会儿被人照顾着,香甜的点心摆到面前,柔软的沙发上被铺上柔软的毛毯,空气里只有淡淡的清香。


    比起来洛城,回家这一趟堪称享受了。


    而且……


    温白苏看向坐在身边,神情颇有些紧张的邢谚,眉眼弯弯。


    “你怎么那么害怕呀。我家人都很好相处的,而且我们俩本来就是爷爷撮合的,他肯定喜欢你。”


    面对温白苏的安慰,邢谚笑了两声,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撮合他们的是温老爷子没错,但那不代表他把人家心爱的孙儿拐走,老人家还能欢天喜地的见他。


    而且温白苏的爸妈可是从一开始就不满意迷信之事的,所以才给邢家让了大笔的利润,就是为了让他看在利益上照顾温白苏。


    现在可好,好处他拿了,人他也拐了。


    光是想象一下,雷厉风行的干妈和严肃冷峻的干爹站在一起审视他,邢谚就是一阵头皮发麻。


    温白苏根本不知道亲爹妈对外的形象有多凶残,面对邢谚的紧张,他聪明的脑袋里填满了大大小小的问号。


    收到弟弟疑惑的温柏鄞,毫不犹豫地选择抹黑朋友。


    【温柏鄞】:邢谚胆子从小就不大,心理承受能力可差了。


    【温白苏】:真的假的?


    【温柏鄞】:真的


    【温柏鄞】:他高考前给自己紧张得一晚没睡,得亏脑子好,这才没沦落到捐款读大学。


    温白苏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


    从机场出来,熟悉的老管家风度翩翩地站在迎接口,旁边的保镖高高举着个牌子。


    邢谚眼神好,牵着温白苏的手过去,紧张的低声询问:“这人和你关系好吗?”


    温白苏抬起头,茫然的啊了一声。


    他如今的视力即使是吃药也越来越差,这会儿眯着眼睛看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是牧爷爷!”


    老管家年轻的时候,被温老爷子救下,就在他身边工作,年岁大了后就在温家养老。


    温白苏松开邢谚的手小跑过去,“牧爷爷你怎么来了啊,站多久了,累不累?”


    面对他的关心,老管家温声道:“爷爷不累,倒是长安,路上有没有不舒服?”


    温白苏摇摇头,“没有,邢谚把我照顾得很好。”


    从他口中听见这个名字,老管家的视线落到过来的邢谚身上。


    邢谚跟着温白苏叫人:“牧爷爷。”


    老管家点点头,视线不着痕迹地打量过邢谚,笑着颔首。他看向温白苏,“路上累了吧,走,车上给你准备了喜欢的零食。”


    温白苏有些意外,“爷爷没有制止吗?”


    到他身边所有的事物,温昌鸿都会一一检查,生怕吃了碰了什么影响他健康的东西。


    听到这话,老管家神色古怪的看了眼邢谚,叹息一声道:“你爷爷后悔了。”


    在洛城的温白苏是那么开心,几乎是放纵地接触曾经禁止的吃食与玩乐项目,老人家哪里不明白他这些年的关心给温白苏带去多少压抑。


    听到这话,温白苏抿抿唇,手下意识的垂落往后。


    不等他寻找,温热的大掌握上来。


    温白苏握紧邢谚的手,笑道:“爷爷也是关心我,只是方法不一样而已。”


    老管家失笑摇头。


    ·


    加长豪车十分的宽敞,桌子上摆着满满当当的的零食,看那包装估计是家里厨师手工做的。


    和这些高档小吃格格不入的,是旁边摆着的奶茶炸鸡。


    那包装还是他在洛城吃过的品牌。


    面对温白苏的讶异,老管家道:“老先生在你拍的照片里翻出来的,他看你常吃这个。”


    听着这话,温白苏莫名就有些热泪盈眶。


    小时候不懂事,也有过因为温昌鸿的约束讨厌他的时候,但如今,那些厌恶和委屈一同消散。


    ·


    老管家不懂炸鸡套餐之间的区别,买了好几盒子。


    温白苏吃了几口,就捧着奶茶,一小口一小口,珍惜的喝着。


    奶茶是他之前无意中拍到的种类,老管家按照片上的信息买的,不管是甜度还是温度都十分合温白苏的意。


    邢谚坐在旁边,紧张的情绪随着老管家的风趣消散几分,注意力时不时往温白苏身上落。


    见他贪凉地反复摸着杯壁,他停下话头,抽了张纸巾递给温白苏。


    温白苏抬眼,幽怨盯。


    邢谚坚持。


    在老管家疑惑的视线中,温白苏不情不愿地轻哼一声,用纸巾包裹住了奶茶杯子。


    去冰的奶茶喝起来并不冻人,但表面一直在凝水珠的杯壁摸着会比较凉,而温白苏本来就是自己暖和不起来的,手这一接触冷凝水珠,想要暖和起来就更难了。


    曾经的邢谚不在意,任由他玩那些水珠。如今在一起了,美好的过往是一去不复返。


    这么想着,温白苏又愤愤的吸了一口奶茶。


    ·


    车子缓缓驶入宽阔的庄园。


    道路两边都是争奇斗艳的花朵,顺着主路一路往里,入目是一栋高大的西式城堡。


    车子并没有在城堡前停下,而是往左转,又开了小半个小时,才看见一栋对比下来,显得较为寻常的别墅。


    别墅前,一身中山装的老人背手而立。


    他的身后,中年夫妻男俊女美,风姿翩然。


    邢谚顿时脊背笔直。


    温白苏注意到他的变化,差一点就笑出声来了。


    车门被人打开,温白苏下车,高兴地和分别一月有余的家人打招呼。


    被韦昱彤抱在怀里,温白苏小声道:“我好想你们啊。”


    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家这么久。


    温博远面上的冷意柔化,“我们还以为你在外面玩野了,不想回家了呢。”


    “哪有。”温白苏嘿嘿笑着,从妈妈怀里出来,看向温昌鸿。


    温昌鸿唇瓣颤抖,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一个月温白苏过得有多开心,和他们聊天时有多欢快,他就有多自责于曾经对孙儿的约束与压制。


    温白苏给了老人一个大大的拥抱,认真道:“爷爷,我爱你。”


    “哎,哎!”温昌鸿热泪盈眶,回抱住孙儿,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祖孙俩一时半会儿平静不下来,韦昱彤主动和闺蜜的儿子搭话,“路上还顺利吧?”


    邢谚紧张到喉头滚动,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温白苏。


    正努力安抚老人家的温白苏没注意到他的求助,邢谚只能认命地接受韦昱彤和温博远的询问。


    出乎他意料的是,夫妻俩说话的态度分外温和,一点也看不出往日的冷漠和强势。


    这让邢谚有些受宠若惊。


    韦昱彤还好,那是他妈的手帕交,亲亲的闺蜜,以前对他也算得上温和。


    怎么岳丈也怎么温和?


    看出邢谚淡定之下掩藏的情绪,韦昱彤笑得无奈,示意丈夫收敛一点,别吓着人家孩子。


    温博远活泼的翻了个白眼——快三十岁的孩子,真是活久见。


    他只能恢复对外的冷漠,给了邢谚一个嫌弃的眼神。


    邢谚见状,紧绷的精神顿时放松下来。


    这下对味了。


    ·


    温昌鸿的情绪终于平静,他牵着孙儿的手,看向邢谚。“这就是邢谚吧,好孩子,长安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邢谚过来,先是叫了声爷爷,才道:“不麻烦的,温白苏很好照顾。”


    老人家闻言,笑呵呵地拉着邢谚,询问一些温白苏在洛城的经历。


    温白苏落到后面,疑惑地看了眼冷着张脸的温博远,“爸爸你这是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温博远又瞪了邢谚两眼。


    韦昱彤笑着低声解释:“你爸他对外不总是冷冰冰的嘛,邢谚第一次看他真面目,给吓着了。”


    啊,这……


    温白苏忍不住咧嘴,无声嘲笑亲爹。


    第33章 不熟【二更】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进入别墅, 家里早就摆好了待客的茶点。


    温老爷子听着邢谚形容中温白苏,又有点哭鼻子的架势,如果不是怕影响到他在孙婿心中的形象, 这会儿已经老泪纵横了。


    温白苏撑着脸, 看爷爷强忍眼泪的努力因和他对视而破功,忍不住地翘了翘唇角。


    邢谚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 不由流露出几分疑惑。


    温白苏回神, 端着温水遮掩住控制不住的唇角。


    两人才下飞机, 不管心中有多少想问的, 温家人都尽量忍了下来,让邢谚和温白苏上楼去休息。


    ·


    “这边我住得很少,没办法给你介绍什么, 有事就问万能的管家。”


    温白苏笑着, 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盘膝看着邢谚将他们为数不多的行李给收拾出来。


    听到他这话, 邢谚不太明白:“你自己家怎么还住得不多。”


    “庄园里有疗养别墅, 我不住医院的时候, 活动区域基本都在那边。”温白苏说着, 起身在阳台上看了看,遗憾道:“这里瞅不着,回头带你去看看。”


    身后的人没有回应。


    温白苏疑惑地转过身,就对上一双溢满心疼的眼眸, 他好笑又无奈地走近,“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别这样。”


    邢谚抬起手, 轻轻将散开的碎发整理到耳后,“我知道。”


    他想起温白苏一直的消极治疗, 还有温柏鄞那边有了成果的基因进化液。


    邢谚想劝温白苏接受治疗,却想起他吃药时的痛苦。


    他心中重重叹息,怎么也说不出来。


    ·


    几个小时的飞机,对邢谚而言不是什么,温白苏却是真的累了。


    还没说两句话,他就忍不住靠着邢谚打瞌睡。


    自从有了大暖炉邢谚的陪伴,温白苏自己一个人时是越发睡不着了,如今确定关系,抱着大暖炉睡觉更加理直气壮起来。


    因而这会儿,他就忍不住哼唧撒娇,“陪我睡觉嘛~邢谚,”


    邢谚无奈,只能先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转身抱起温白苏朝着床榻而去。


    温白苏将脸贴着邢谚,哈欠连天道:“先关窗帘。”


    邢谚:“我知道,一会儿就去。”


    温白苏晃晃脚丫子,“抱着我去,关了窗帘一起上·床。”


    听他要求,邢谚只能换方向。


    没走几步,邢谚就发现这个房间装的是电动窗帘,视线逡巡一遍,在床头发现了开关。


    邢谚:……


    邢谚揉揉误导他的温白苏脑袋,又往床榻走。


    温白苏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光线通达的窗户,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不等他询问,忽听滴滴两声,窗帘自动拉上,将炙热的太阳光全部遮挡,黑暗的房间内,星空夜灯悄然亮起。


    温白苏:……


    温白苏默默地,把脑袋埋进邢谚肩颈。


    邢谚被他这一动作逗得失笑出声,半跪在床上,等人缓过来红着一张脸推他,这才松手。


    看着男人拿上睡衣进入浴室,温白苏爬起来,动作麻利地换掉了衣服。


    邢谚洗完澡出来时,温白苏已经乖乖躺在床上,假装自己睡着了。


    在微弱的灯光中,邢谚好笑的捏捏他的鼻子,将人揽入怀里,拿着手机回复爸妈的信息。


    将今天的事情简单交代过后,邢谚才放下手机,陪温白苏午睡。


    ·


    温家的庄园很大,但并不影响它的热闹。


    等邢谚和温白苏从热闹中醒来,就见别墅内坐了浩浩荡荡一大群人。


    看见他们俩,一连串的称呼响起。多是喊“长安”的,偶尔几声“小叔”掺杂其中。


    面对这群人,温白苏冷淡地点点头,只对邢谚道:“家里的旁支。”


    至于介绍,那是没有的。


    邢谚看着那一双双带着利益打量的眼睛,头皮发麻一瞬,跟上温白苏的脚步,头也不回地溜了。


    他们走得快,没有听见身后响起的不满,“怎么第一次见面连人都不知道喊,一点礼貌都没有。”


    这话顿时就带起一片附和。


    他们的话语带不动两人任何的情绪,邢谚对于他们,唯一的感慨就是:“你家的亲戚真多。”


    温家和邢家不一样,作为传承多年的世家,七拐八弯的亲戚数不胜数,来这里的还是混得比较好的那一批。


    温白苏随手折下一朵月季,转身递给邢谚,笑道:“你可别和那群讨嫌鬼牵扯上。”


    邢谚有些意外,“你很讨厌他们?”


    温白苏点着头,“嗯哼”一声。


    这还是第一次看温白苏明确的讨厌人,邢谚不免有些好奇,快步与温白苏并肩。


    对于自己的爱人,温白苏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道:“一个集体人数多了,总有那么些老鼠屎,恶心不说还会粘连干净的人。”


    而氏族,就是这样一个集体。


    说实话,如今的社会条件下,大部分家族都没有以前的凝聚力。


    但温家主支混得太好了。


    正所谓‘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温家的富有和地位,总有那些想往上爬的人想要贴过来。


    要只是想往上爬也就算了,偏偏其中心术不正的格外有存在感。


    听着温白苏嘀嘀咕咕的抱怨,邢谚算是明白了大家族的困难,甚至不免发散思维,温白苏常年养病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他捏捏手中的指腹,在爱人询问的视线看过来时,轻声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过你?”


    温白苏看着他严肃的神情,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联想能力好强大啊。”他捧着脸,“也不看看我是谁,他们怎么可能敢欺负我。”


    闻言,邢谚也反应过来,他脑洞开大了。


    就温家人对温白苏的心疼样,那些人只有讨好温白苏的份,就像是齐盛他弟那样,连说话都得再三思量避免被温白苏厌恶。


    ·


    两人在外面坐了没有多久,老管家带着人走过来。


    邢谚和温白苏看见他,出声打招呼。


    老管家笑眯眯的,让身后跟着的佣人将饮品和点心放下,“客人们晚上会留下来,老先生让我来问你们,晚餐需不需要单独准备。”


    温白苏闻言连连点头。


    和家人吃饭的时间多了去了,没必要混在那些陌生人当中,被人当珍稀物种似的围着说话。


    温白苏明确自己的态度,邢谚当然是全听他的。


    老管家得到答案,留下熟悉庄园的佣人在旁边候着,转身离开。


    温白苏呷了口杯中的饮料,甜丝丝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和清甜的糕点混合,有点儿齁。


    邢谚看他嫌弃的小表情,笑着将手中的茶递过去,“喝口这个。”


    温白苏放下手中的杯子,也不接手,就着邢谚的动作喝了口浅绿的茶水。


    苦涩入口,将甜腻冲刷掉大半,回甘在此刻分外明显。


    温白苏眼睛一亮,“这个茶好喝。”


    邢谚摇摇头,“你单独喝茶就不喜欢了。”


    常年吃药,他厌恶极了苦涩的味道,茶叶显然也不会成为例外。


    温白苏咂咂嘴,没有自己打自己的脸。


    ·


    邢谚是第一次来温家,温白苏对家里的情况也不熟悉,现如今家人看着没有继续拘束他的意思,他就有些跃跃欲试地想要到处看看。


    当然,对外说的借口,还是带邢谚熟悉家里。


    温家在寸土寸金的首都,占地面积比起洛城外的山庄要斯文许多。至少好似看不到尽头的高尔夫球场,他家是没有的。


    前面的城堡是家里举办宴会的地方,宴会过后留下来过夜的客人,基本住在那里。


    他们日常居住的别墅是仅次于城堡的建筑,剩余的别墅中,有三幢是工作人员的住所,其余的则是五服内亲戚的住所。


    温白苏还是第一次知道家里住了这么多人,震惊极了。


    五服哎,想想就是一大群人。


    说不定在客厅里的那一群,全都是五服之内的,不然也没办法解释他们怎么来得那么快。


    佣人简单说过后,总结道:“庄园内多是花园风景,能玩的地方不多,而那些地方往往聚集着不少温家的年轻子弟。”


    他是跟在温老爷子身边工作的,算是清楚温白苏一些喜好。


    果然,一听这话,温白苏就失去了到处玩的兴致。


    眼见着人蔫哒哒地趴下来,邢谚将他的长发梳理到一边,“回头我带你出去玩。”


    温白苏将下巴压到手臂上,“你又不是首都人,知道哪里好玩吗?”


    “就算我不知道,你哥哥总归是知道的。”邢谚一点也不虚。


    闻言,出现在温白苏脑海里的,就是温柏鄞永远忙碌的背影,有时候连来看他都坐不了两分钟。


    温白苏摇摇头:“我觉得他给不了你什么意见。”


    邢谚闻言也不在意,“那就让徐源去查。”


    说起徐源……


    温白苏坐直身体,和停下动作的邢谚对视一眼。


    对哦,徐源和秦执呢?


    ·


    别墅内。


    叽叽喳喳的人群停下声音,不约而同地看向同一个方向。


    被看的温白苏忽视他们,脚步轻快的到了老管家面前,“牧爷爷,你看见和我们一起过来的人了吗?”


    老管家想了下,慢吞吞道:“我让老林安排到城堡了,长安你找他们有事?”


    听说两人在城堡有住处,而不是被他和邢谚忘在了机场,温白苏松了口气,“没有事,就是问一问啦。”


    老管家点点头。


    温白苏牵着邢谚的手,和老人家挥挥手告别,又牵着人离开了。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去看过其他人,哪怕只是一眼。


    不少人的面上都浮现不满的神色。


    有几人对视一眼,打定主意等晚餐时,要好好和温白苏说道说道-


    睡醒的时间本就不早。


    宽敞的餐厅内,已经摆上了晚餐的桌椅,只等菜肴上桌。


    原本就热闹的客厅里,多了一批为数不少的年轻人,小孩子在不同的地方穿梭来去,欢笑声将安静的别墅点燃。


    邢谚和温白苏就坐在花园凉亭里,远离那一片的热闹。


    阳光透过轻纱照耀进来,温暖的色彩令人懒洋洋的,角落处,冰块融化的冷气被空调扇散开,驱散夏日的灼热。


    温白苏晃晃躺椅,睡意又开始上涌。


    他睁开眼。


    邢谚正在剥柚子,看见他睁眼,顺手把一块柚子肉塞进他嘴里。


    温白苏尝了尝,嫌弃地避开又一轮投喂,“苦。”


    邢谚闻言一挑眉,自己尝了口。


    确实有一点,当咬破柚子肉之后,酸甜感轻易就能将其压下去。


    他放下还没有剥的柚子,“我技术不行,回头让厨房的人给你剥。”


    温白苏点点头,“你又不是专业的,没必要抢人饭碗。”


    邢谚好笑,揪揪他脸颊上的软肉,“你怎么不学学网上的套路,说我弄的最好吃?”


    温白苏想了下,违心地满足他:“那就好吃吧。”


    邢谚:……


    ·


    佳肴上桌,宾客入座。


    有人环视一圈,问道:“二爷,咱家长安呢?那孩子带着对象回来,也不和家人见见面?”


    被喊作二爷的温昌鸿抬了抬眼皮,“不知道长安身体不好?”


    温老爷子威严十足,这一眼看得被推出来询问的人头皮发麻,嘴唇嗫嚅两下,不敢再说话了。


    旁边的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厚着脸皮笑道:“这不是想着认识一下长安的对象嘛,白苏的药膳单独放就是,我们又不会动。”


    温昌鸿懒得思索他们心中的弯弯绕绕,直白道:“邢谚认识我们小家的人就行了,你们这一大群,见了也分不清谁是谁。”


    说完,他无视掉他们吃了屎的神情,宣布动筷。


    ·


    楼下的风起云涌,根本影响不到在房间里吃饭的两人。


    温白苏夹着轻薄的牛肉片,往里放了些米饭,又盛一勺汤汁浇上去,包裹好送入口中。


    一个字,香!


    邢谚将剥好的虾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笑得无奈,“就这么开心?”


    温白苏咬着Q弹的虾肉,感慨道:“你是没经历过,不知道一群心思诡谲的亲戚有多烦。”


    邢谚确实无法想象,他家是风口年代起家的,又是连着好几代的独生子,也就妈妈那边有几个亲戚。


    温白苏思索着,试图给邢谚举例子。“几年前我结束一场手术后,有人闹到我面前,想利用我威胁爷爷帮他们儿子逃脱惩罚,听说那人还是过失杀人。”


    “咚”


    碗落到桌子上,邢谚脸色不太好看,剑眉蹙起:“你没被他们伤着吧?”


    温白苏见他这样,怕他多想担忧,忙道:“没呢,病房外站了好些保镖,两个人怎么可能伤害到我。”


    邢谚这才松口气,对温家旁支亲戚真有了几分厌恶。


    “你不和他们接触是对的。”


    温白苏晃着脑袋,语调轻快:“还用你说。”


    第34章 锦色


    在家里的生活, 远比在洛城要舒坦。


    每天早上起来,就有人将早餐送到房间里,两人吃过饭下楼, 和温爷爷聊聊天下下棋, 差不多就是午饭时间。


    韦昱彤和温博远很忙,午饭不会回来吃, 等到晚上才能见到他们。


    因着要等他们一起, 晚饭时间比较晚, 所以午睡起来后的下午茶分外丰盛。


    在这个规矩森严的家庭里, 温白苏就是特权阶级。


    邢谚打趣:“我就是一起升天的鸡犬。”


    温白苏趴在他胸口,声音懒洋洋:“头一次听这么骂自己的。”


    邢谚低笑出声。


    胸膛震动,温白苏蹭了蹭, 嘀咕道:“不要乱动。”


    “霸道。”


    邢谚这么说, 却止住了笑意。


    温白苏没有反驳。


    他靠着邢谚闭上眼, 呼吸放缓, 一点点将喉咙的痒意压制下去。


    在这方面, 温白苏实在是拥有充足的经验, 邢谚只觉得他精神头不太好, 没有发现更多的不对。


    过了好一会儿,温白苏坐起来。


    床榻侧前方,佣人站住脚,迎着他们的视线道:“大少爷回来了, 老先生让我们来叫二位。”


    温白苏顿时坐起来,惊奇:“大哥回来了。”


    两人起床,不免追问两句, “他什么时候到家的,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佣人:“中午过后不久到的, 您二位正在午睡,就没让打扰。”


    温白苏小跑着下楼,看见熟悉的高大身影,忍不住飞扑过去,“大哥!!!”


    温柏鄞起身快步走近,接住亲爱的弟弟,笑眯眯的揉乱长发,语气宠溺:“怎么这么冒失,也不拍摔一下。”


    温白苏嘿嘿一笑,“你会接住我的嘛。”


    温柏鄞好气的敲敲他额头,“你啊,就是被邢谚那小子给带坏了。”


    慢一步的邢谚:……


    说坏话时能背着点人吗?


    温柏鄞才不搭理他,将弟弟放到沙发上,让他老实坐着。


    他顺势坐到温白苏的身侧,手迅速地落到了温白苏手腕上。


    温白苏下意识往后抽,没抽动。


    温柏鄞把着脉,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爷爷说你不让他把脉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是胆子肥了啊!”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视线都落了过来,脸色逐渐凝重。


    显然,他们想到了一起去。


    温白苏缩缩脖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嘛,不要那么紧张。”


    温柏鄞重重冷哼一声,“你也不看看你这小身板,能有多少血够你咳的?!”


    温白垂头。


    温家其他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邢谚面色沉凝,“他咳血不是受刺激才会有?”


    温柏鄞看这群人这样,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真要是那样还好了!”


    ·


    冷凝的气氛被温昌鸿的叹息声打断,“老牧啊,去查查看是谁给的白苏金针。”


    咳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温白苏前往洛城前,温昌鸿时不时就会给他把个脉。


    既然那之前他什么都没发现,只能是温白苏提前做了预防。现在不做,估计还是因为邢谚一直与他形影不离。


    温白苏蔫哒哒的,“别查了,我请外人买的。”


    他长得好看,卖个惨撒个娇,心软的女孩子半句拒绝都没有。


    一家子看他副模样,气愤又被心疼给压了下去。


    最没有抵抗力的邢谚挤到他们兄弟俩中间,“才回来就欺负白苏,你好好反省反省。”


    温柏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小子脑子被屎糊了吧!”居然说出这种傻逼话。


    温白苏靠着邢谚,小心探出一个脑袋,“爷爷,哥哥说脏话。”


    温昌鸿到底不忍心苛责小孙子,配合着他严肃喊道:“柏鄞。”


    温柏鄞:……


    这回轮到温柏鄞没精打采了。


    他低着头心情愤愤时,一只小爪子从旁边摸过来,翻出掌心,圆鼓鼓的小橘子在手掌上滚动两下。


    温柏鄞抬眼。


    温白苏讨好的笑笑,“哥哥不生气嘛,我知道错了。”


    温柏鄞轻瞪他一眼,算是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不过他们都知道,揭过去的只有表象。


    温白苏的身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任何的恼怒与生气都是平添麻烦,他们只能抓紧时间将新的治疗提上日程。


    只不过,


    温柏鄞严肃地道:“以后想咳嗽别忍着。”


    咳嗽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老是忍着忍着,什么病气都憋在了胸口,只会更加难受。


    这话得到了全家的赞同,就连牧管家也忍不住叮嘱一二。


    温白苏乖巧点头。


    邢谚看着他这幅神情,就忍不住叹气。


    如果真有那么乖巧就好了。


    ·


    温白苏的身体刻不容缓,但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到底没有搬到疗养别墅那边。


    所有搬过来的仪器,也是放在空置的房间之中。


    同样的,温白苏的饮食也没有恢复成药膳,每日依旧能在外面玩闹,只是秦执重新上岗,背包里带的东西翻了一倍不止。


    温柏鄞和温博远又一头扎进研究楼中,成天看不到人影。


    温白苏对此有些遗憾。


    他本来想着,生命最后一段路,能骗着家人一起生活的。


    邢谚不知道温白苏的心中所想,但他对爱人的情绪十分敏感,眼见着人情绪不高,拉着人起身道:“今天去骑马。”


    温白苏来了点精神,“不是说家里没有我能骑的马吗?”


    邢谚:“前几天让人送过来的,今天刚到。”


    温白苏看向邢谚的神情顿时满是爱意,“呜呜呜,邢谚你也太好了!”


    他想骑马但是没找到合适马匹的事情,家里人都不知道,让人送马过来的事,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做的。


    邢谚捏捏他的鼻子,“知道我好,就乖乖调养身体。”


    基因改造液比做手术的安全性更高,只是对开始时的身体状态有要求,需要温白苏乖乖配合。


    温白苏哼哼两声,没有回答他的话。


    经历过无数次治疗的他没邢谚那么天真,基因改造液听上去厉害,也确实是超脱如今科技的研究,但是他的身体,如何能扛得住基因改造?


    只是家里人都满怀希望,温白苏也不想打破他们的念想。


    反正等结果出来之后,他们自己就会放弃的。


    这么想着,温白苏轻咳两声,避开邢谚担忧的视线,坐上了过来接人的车子。


    邢谚跟上去,打开手中的保温杯递给他,“喝两口。”


    被子里装的是蜂蜜柚子水。


    温白苏听话的喝了两口,将被子塞回给他,期待的看着前方。


    ·


    邢谚说的话真不是在骗他。


    他们到的时候,送马过来的车子还在,尚且稚嫩的亚成年小马眨巴着大眼睛,环视着陌生的地盘。


    浅金色皮肤好看得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邢谚看温白苏目不转睛,才道:“找关系弄到的汗血马,性子是难得的温顺。”


    温白苏这才意识到车子停下来了,连忙打开车门,也不等邢谚,小跑着靠近那匹年纪还不大的马。


    邢谚被他吓了一跳,快速从这边下车,追上已经缓步停下的温白苏。


    站在距离马不过一米的位置,那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光泽的皮肤更加夺目,蓝色的眼睛看过来,简直像是天使。


    温白苏小心地伸出手。


    小马歪了歪脑袋,喷息两下,好奇的往前迈步。


    它这一迈步,周围的人都紧张起来。


    谁不知道温白苏是温家的珍宝,汗血马又大多热情桀骜,这不小心碰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温白苏的手指,轻轻落到了马脸上。


    他动作极轻地顺着摸了两下。


    马拱了拱那只手,欢快的摆动脑袋,它喜欢这个人类身上的味道!


    邢谚一直看着他们,见马情绪欢快,忙将温白苏拉后一点。


    温白苏安抚邢谚,“没事,它好乖的。”


    说着,温白苏主动走出去,又摸了摸小马,“你看,真的很乖。”


    邢谚见状不再拦着他靠近,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温白苏,以防万一。


    马大概也是发现摸它的人类很脆弱,蹄子开心地踢踏着,动作却一直很小,没有对温白苏造成任何危险。


    温白苏视线落向旁边的工作人员,“它有名字了吗?”


    工作人员点点头,却又道:“它之前的名字喊不动它,您要不要取一个新名字?”


    马和主人之间,也需要多加培养感情,而一个亲手赋予的名字,对第一次拥有动物的人而言,很有特殊意义。


    不过这话,也不全是工作人员爱马而来的私心,这批汗血马对之前的名字,确实没有什么归属感。


    温白苏没有想太多,听到这话,又转到了马前方。


    “那就叫锦色吧,我一看见你,就只想得起这个词语了。”他摸摸马耳朵,“你觉得怎么样?”


    锦色动了动蹄子,十分吝啬的给了点反应。


    ·


    来马场就是要骑马的。


    温白苏等人装好马鞍,被邢谚送上了锦色的后背。


    手下短短的皮毛令人爱不释手,温白苏仗着缰绳在邢谚手里,毫不收敛地摸了好几下。


    锦色:……


    ·


    邢谚控制着两匹马并肩,慢悠悠的在庄园里晃悠,并不拘泥于一个地方。


    他们这样大摇大摆的,很快就吸引了大量的注视。


    不说汗血马在国内的名声,那漂亮的毛色就是一大吸引力,随着行走,在烈阳下淌落汗水,浅金色渐渐变成同样浅淡的粉色。


    温白苏好奇地低头看了看,才发现是毛发被汗水浸湿后,透出下方的皮肤颜色,不由啧啧称奇。“怪不得古代将这马推那么高呢,这变化谁看了不倾心啊。”


    尤其是汗血马本身就肌肉发达,属于良驹的行列。


    邢谚在马上也十分随意,闻言只道:“这种马大多性子桀骜,说不定也有训起来有成就感在其中。”


    温白苏摸摸锦色,赞同地点点头。


    顺着这边的小路往前,是一栋没来过的别墅。


    几个年轻人站在别墅门口,欣赏的视线落到锦色身上,一看就是被它的美貌折服了。


    不过其中有道视线让温白苏不太舒服。


    他皱眉看过去,已经变差的视力找不到令他不舒服的对象,在他们和别墅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邢谚控制两匹马转弯走上另一条路。


    温白苏见找不到目标,干脆放弃寻找,看向邢谚,“我可以把锦色带回别墅吗?”


    他有点舍不得让锦色住在马棚。


    隔得太远了。


    邢谚向来拒绝不了他的请求,想了下道:“那附近没有让它休息的地方吧。”


    温白苏闻言,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养马需要的设施确实比较多,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心,让锦色得不到最好的照顾。


    邢谚见状,安慰他道:“你要是想的话,可以多带着锦色走几次,等以后它自己就会来找你了。”


    温白苏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下,情绪顿时就好了起来。


    他轻轻摸着锦色的鬃毛,“你要快点把路记住呀。”


    锦色鼻孔喷气。


    被邢谚控制着,两匹马只溜达着转了转,连庄园一半的面积都没逛过,就回到了养马区。


    这边的工作人员将邢谚起的马牵走,看温白苏恋恋不舍的模样,提议道:“要不小少爷牵着锦色去玩水?”


    温白苏看向邢谚。


    邢谚笑着点点头,“走吧。”


    马匹玩水的游泳池两边浅中间深,又按照体型分了不同的深浅。


    锦色还是一匹亚成年马,需要进入的池子并不是最深的那个,温白苏牵着它走到中间,看锦色开心的踢着水流,尾巴欢快的摆来摆去,将水飞的四处都是。


    温白苏扶着栏杆,忍不住看向邢谚。


    他眉眼温和,第一时间就看了过来,带着关心的询问。


    温白苏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在想,你真好。”


    邢谚听他这感慨,心酸的摸摸温白苏的脑袋,只是一匹马而已,哪里就值得他那么开心。


    ·


    等锦色玩够了,温白苏亲自给它喂过食物,这才坐上车子离开。


    他们一走,立即就有等待许久的年轻人过来,想要牵着这匹马出去玩玩。


    这在温家的养马区是很正常的操作,毕竟这里的马大部分没有主人,养着供所有在这里玩的人骑,因而他们提这个要求十分理直气壮。


    但这次,他们显然不能如愿。


    有冲动的立即就恼怒了,“难不成他温白苏骑过的,我们就没有资格碰了吗?你们别太狗眼看人低。”


    养马区负责人惊奇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这是邢先生送给小少爷的礼物,是小少爷的个人资产。”


    看还是有人不服气,他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真的是白眼狼当久了,连庄园真正的主人是谁都分不清楚。


    第35章 三十年【二更】


    养马区闹起来的动静不小。


    锦色受了点惊吓, 给非要骑它的几个人来了记窝心脚,当场就躺进了医院。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本身家教就很一般, 人还在救护车上呢, 他们的家长就闹到温老爷子面前,要邢谚给他们个交代。


    至于攀扯温白苏, 他们是不敢的。


    温昌鸿对邢谚这个孙婿很满意, 问养马区的负责人拿到监控后, 直接就当着他们的面播放出来。


    声音冷漠:“让邢谚给交代?”


    家长见他这态度, 讪讪地笑笑,“我们给交代,我们给。”


    等他们离开, 温昌鸿看着屏幕上的马, 笑了笑。


    “邢谚还真是贴心。”他站起身, “老咯, 这样粗浅的试探, 都能搬到我面前来上演。”


    牧管家笑道:“这样不也挺好?省得他们用更深的算计欺负长安。”


    温昌鸿摇摇头, “也不知道长安哪里碍着他们的眼了。”


    牧管家眼神闪了闪, 轻声提醒:“这两年,您在慈善上的花费太多了。”


    多到让人心生贪念。


    温老爷子顿住,忽而嗤笑一声,“还真是贪心。”


    温家做慈善, 都是用他们的私产,就算不送出去,也轮不到旁支的人享受。


    牧管家垂着眼, 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些人白吃白喝久了,自然觉得他们什么都能掺一把手-


    这场风波落不到温白苏的耳朵里。


    唯一的影响就是, 第二天太阳刚升起时,骏马跑到了他们住的别墅旁边,好一阵“唏律律”。


    温白苏探出脑袋,见是锦色,忙制止佣人赶走它。


    他趿着拖鞋,一身睡衣哒哒哒的跑下楼,连邢谚都没能及时逮住人换衣服。


    邢谚只能拿着外套往外追。


    温白苏开心地喊了声锦色,抱住骏马的脑袋,任由它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欢喜又奇怪:“怎么不开心啊,有谁欺负你吗?”


    锦色鼻孔里喷气。


    邢谚给他披上外套,遮挡住早晨的凉意,“它能受什么委屈。”


    温白苏看看不开心的锦色,又看看邢谚,“可是,如果不是受委屈的话,它为什么这样?”


    邢谚看了一圈,怎么都没看见它的委屈,只能顺着温白苏的话道:“可能是一晚上没见你,所以想你了?”


    不得不说,这话正戳人心。


    温白苏放下担忧,情绪欢喜起来。


    邢谚朝佣人招招手,“去拿些苹果喂它。”


    说完看向温白苏,“先回去把衣服换了好不好?”


    睡衣轻薄,在早晨的室外站久了,温白苏很容易感冒。


    他本来就身体差,一场小感冒也会很危险。


    温白苏对自己的身体有数,点点头和锦色告别,跟着邢谚上了楼。


    刚到二楼,温柏鄞打着哈欠迎面而来。“长安,早餐后别着急出去玩,我们去做一个全面检查。”


    温白苏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


    早餐是一起吃的。


    听温白苏要去做全面检查,韦昱彤也就没有着急去公司,而是等着一起前往研究楼。


    研究楼有不少人。


    这些都是这次跟随温柏鄞回国的同事,一个个都是相关行业的专家。


    温白苏顺着他们的指示,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一张张检查单子摊开几乎都摆不下。


    邢谚拿着张字数少的,看得脑子就有些发胀。他凑近温白苏,低声问道:“这是写的什么?”


    温白苏看了眼,“肺部数据,你得结合ct一起看。”


    邢谚找到ct,对照着看了两分钟,果断将东西往桌上一放,牵着温白苏往沙发边走。“你早餐什么都没吃,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听结果就好了。”


    温博远就在旁边,回过神道:“是,白苏你先吃饭。”


    他们说话的时候,等着的佣人已经手脚麻利地开始摆早餐,那丰富程度,足够十好几个人一起吃。


    温白苏夹了个小笼包送到邢谚唇边,笑眯眯:“陪我吃一个。”


    肚子饱饱的邢谚无奈低头,将那个小笼包送入口中。


    见他吃了,温白苏这才去夹喜欢的早餐。


    身后安静地翻阅动静,渐渐被争吵取代,作为这个行业的专家们,一群人各抒己见,有着不同的想法。


    一开始韦昱彤还能听一耳朵,到后面,脑袋里也转起了蚊香圈,只能无奈地和温白苏他们打过招呼,脚步匆匆地前往公司。


    ·


    温白苏最后往嘴里送了一个蒸饺,捂着鼓起的小肚腩,示意佣人赶紧把东西撤了。


    邢谚找秦执拿了颗消食片给他喂下,“吃不下还硬吃,也不怕给撑坏了。”


    温白苏懒洋洋地享受他的按摩,“不怕,我可抗造了。”


    这话是一个字都信不得。


    他们这边舒服自在,争吵声终于停了下来,一群专家找到了平衡点,开始商量治疗流程。


    基因改造液再牛逼,也不能跟打针似的,直接给温白苏注射。


    而且温白苏的情况……


    “目前看来,基因改造液只能改变一部分,还需要做两场针对性的手术,最好能研究出进化液来。”


    和外人混着用不同,他们这些专家命名都是根据效用来的,改造液顾名思义,只是改造部分基因细胞,对温白苏的病情没有根治效果。


    但目前的医疗水平,改造液已经是超越顶尖医疗技术的存在了。


    温柏鄞手指蜷了蜷,问研究处改造液的领头人,“三次治疗之后,白苏的寿命能延长多少?”


    领头人迟疑了下,给了个预估最低的数字:“精细养着,还能活三十年。”


    三十年,也就是五十二岁。


    也算是早逝了。


    不过……


    温柏鄞深呼吸一口气,“先治疗,我不信三十年后,还弄不出进化液来。”


    他要弟弟无病无痛,长命百岁。


    *


    兄长大人的野心之大,愣是给温老爷子和温博远唬得一愣一愣的。


    而野心本心,温白苏懒洋洋的靠着邢谚,正在曲着手指和他说想玩的项目,打算在临死前全都体验一遍。


    *


    治疗方案还需要更细化的讨论。


    温白苏得了准话后,就拉着邢谚头也不回地跑了。


    刚出研究楼,就看见跳着脚啃树叶的锦色。那么大一块头,那么细四条腿,两人屏住呼吸生怕吓着锦色,害它折了腿。


    等锦色在斜坡边站稳,注意到温白苏和邢谚的出现,欢快地跑到他们身边。


    温白苏才拍拍它的长脸,“你知不知道在斜坡上跳很危险?!”


    锦色晃晃脑袋,对温白苏的担忧充耳不闻。


    温白苏气呼呼。


    邢谚轻笑,“真就是物似主人形。你看它像不像你不在乎身体的样子?”


    温白苏:……


    温白苏打着哈哈,绕过这个话题:“我们快走吧,一会儿就要午睡了。”


    见他逃避,邢谚耸耸肩,陪着温白苏坐上车。


    锦色马蹄哒哒的跟在车边,时不时跑车前面去晃一圈,骄傲的小模样看得人不由发笑。


    温白苏趴在窗户边看锦色蹦跶,不拘着也不骂它。


    他这样惯着,开车的司机心中无奈,只能将车速放缓,任由那匹骏马围着车子转圈圈儿。


    邢谚目睹这一幕,无奈扶额。


    他将温白苏的脑袋扒拉回来,瞪故意捣蛋的锦色,“老实点儿,往车前面跑是觉得自己命长?”


    轻快的马蹄声顿住,锦色看自己的主人被钳制着,委委屈屈地跟在车旁边往前。


    见状,司机这才提高速度。


    温白苏被钳制得不能挣脱,盯着面前柔软的皮肤,眼睛微微眯起。


    凑近,叼。


    邢谚:!


    邢谚一激灵,差点没把人推出去。


    他无奈揪住温白苏的脸颊肉,“琢磨什么小心思呢。”


    温白苏眨巴眨巴眼睛,含糊出声:“欺负你啊。”


    声音软软的,邢谚听着,不像是要欺负他,像是在勾引。


    他松开揪着脸颊肉的手,将人抱近一点,“那你欺负吧。”


    温白苏:……


    温白苏松开嘴。


    好没成就感的欺负。


    ·


    治疗方案讨论了好几天,温白苏也没有听到准确的信息。


    不过调养的方案出来了。


    他的伙食被接管,每样菜的分量都被规定好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菜是正常的,而不是以前带着苦味的药膳。


    重口味的偏好被遏制,温白苏每天唉声叹气的。


    邢谚怕他一个人吃饭更没有胃口,每天跟他一起吃饭,连喝的都一致了。


    温白苏吐槽他自找苦吃。


    不过不得不说一句,邢谚这个操作,对温白苏确实有点效果。


    至少之前不太想碰的饭菜,他能老老实实吃完了。


    ·


    又解决一顿饭,温白苏没精打采的往旁边一靠,“没滋没味的,我还要吃多久啊。”


    邢谚让人将碗碟收拾走,“很快了,柏鄞说再等一个星期。”


    这才调养第五天呢,时间还没过一半。


    温白苏撑起脑袋看他,“要是治疗不成功该怎么办?”


    他从来没在家人那听到过治疗的成功几率,按照他的状态来说,如果概率高,家人一定会说出来安抚他的,现在没说显然是因为概率不高。


    邢谚伸手摸摸他苍白的脸颊,认真道:“不会不成功的。”


    自从开始调养之后,温白苏就明显没有了之前活泼,随着他情绪的沉寂,被其遮掩的脆弱展现得一览无余。


    温白苏听着邢谚这话,心中无奈。世上就没有必定成功的事情,怎么也不知道往不好的方向设想一下,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呢。


    邢谚等温白苏坐着休息了会儿,牵着他下楼。


    因为要给温白苏治疗的事情,这几天家里的人都很忙,一天到晚都不一定能见到面。


    因此,两人下楼看见有人在家时,还有些惊讶。


    韦昱彤看见两孩子,笑着点点头,打过招呼后给他们介绍,“这是你们四婶子,这孩子是咱家资助过的,说是想要报答就一起进来了。”


    温白苏看着那个眼熟的身影,唇角抽搐。


    郁晓杰怕两人说什么话,连忙站起来道:“原来温先生是小少爷啊,之前还没感谢过您,得亏您我才有幸得到温家的医疗资助。”


    闻言,韦昱彤笑问:“你们这是早认识了?”


    郁晓杰连连点头,“先前在洛城见过几面,也有些不好的人,以我为借口打扰过小少爷。”


    他这话说得漂亮,将自己完完全全摘出去了,原本以为韦昱彤会多问两句,这样他才能将自己的计划完善。


    谁知,韦昱彤闻言,只淡淡地应了声。


    她关心地看向温白苏,“白苏,真的有人欺负你嘛,怎么也不和妈妈说。”


    温白苏不喜欢郁晓杰,面对妈妈的关心还是乖巧道:“邢谚都帮我还回去了,就不想说出来让你担心。”


    韦昱彤轻叹一声,满是心疼:“你这孩子……”


    被晾在那里的郁晓杰有些尴尬,但他也是脸皮够厚,明白韦昱彤对儿子的心疼后,忙笑道:“我在这里正式跟温先生道个歉,希望您没被那些人影响到心情。”


    温白苏转移的视线,又落到了郁晓杰身上,他有些稀奇:“你脸皮怎么做到这么厚的?”


    作为温家小少爷,他向来是被宠着的,只是以往和人接触得少,传出去的性格才像是个乖乖仔,事实上他骨子里就带着恶趣味,也没有给客人留面子的意识。


    见郁晓杰神情僵硬,温白苏摆摆手,直白道:“算了,你别又打邢谚主意就行。”


    以前他真情实感担心他的出现会阻碍两人的感情,是因为他以为两人早就在一起了,而他只是个外来者。


    但如今,听到的那些传闻都是郁晓杰厚脸皮的谋算,温白苏当然不会把对象给让出去。


    就算他死后邢谚再找,对象也不能是郁晓杰!


    所以,温白苏乐的打破他对外的好形象。


    听着儿子这话,韦昱彤的脸色微变,再看向郁晓杰的眼神里,就没了对年轻人知恩图报的欣赏。


    外面将温家人做的慈善,评价为‘挟恩图报’。


    所有接受过温家资助的人,都要给温白苏手抄祈福经,因此温白苏的长相根本不是秘密。


    郁晓杰接受他家的资助,还在明知是她儿子和刑谚是一对时试图勾搭刑谚,如今更是光明正大上门在她面前使小心思。


    韦昱彤豪门出身,多年商战经历,思绪稍微一动就想得深了。


    幸好长安并不是外界以为的乖巧安静,不然……


    这么想着,韦昱彤眼神狠厉。


    第36章 调养


    温白苏在妈妈面前挑破郁晓杰的真面目后, 就不管他之后会是个什么遭遇了。


    韦昱彤女士是一位明道理的好长辈,在他没有受伤的情况下,最多就是断掉对郁晓杰的医疗资助, 表达一下对他的厌恶。


    至于这会有什么连带的后果……


    关他们什么事?


    总不能因为有钱, 就活该当冤大头,还得忍着不表达喜好吧。


    看着温白苏哼着歌脚步轻快, 邢谚忍不住笑起来, 对他的性子爱得不行。


    往外溜达没有两步, 就看见锦色马蹄哒哒地跑过来, 围着两人转一圈,又凑近温白苏拱他。


    这小家伙年纪不大,力气倒是掌控得很好。


    温白苏稳稳当当地站着, 将一直拿在手上的苹果递给锦色, “给。”


    锦色高兴地甩着长尾巴, 叼着苹果原地蹦跶两下, 跑了。


    温白苏就慢吞吞地走, 没有多久, 又看见跑走的锦色回来, 屈膝伏在温白苏面前,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温白苏跃跃欲试。


    邢谚在他上马之前拉住人,没好气地用脚碰碰马屁股,“起来, 我送他上去。”


    锦色晃晃脑袋,动作麻利地站了起来,马蹄顺溜的踢踏几下。


    温白苏看着它起身时那流利干脆的动作, “坐上去这么起,肯定很好玩。”


    邢谚抱住他, 轻而易举将人送上马,“是,好玩,玩一次难受半小时。”


    温白苏摸摸鼻子,朝着邢谚讨好笑笑。


    能有这么准确的数字,当然是因为温白苏偷摸玩过,还没能及时瞒住人。


    邢谚牵住绳子,牵着他们四处走走。


    爱极了马背之上的温白苏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活动无聊,他的视线会被每一处的不同吸引,而邢谚总会回应他的分享。


    骑了大概四十分钟的马,温白苏被邢谚扶下来,慢吞吞地往别墅走。


    这是调养方案的另一条,锻炼身体。


    原本专家们是商量着让他跑步的,然后这一提议被他家人坚决反对,理由也很直接——他跑步是真的能要命。


    阳光逐步炎热,温白苏走路慢吞吞,额头上已经有了些许汗意。


    邢谚就跟在他的身边,偶尔帮忙擦擦汗,但多余的事情是一点也不做,直到进入别墅阴凉处,这才忙不迭将温水送过去。


    温白苏靠着邢谚喝了两口水,蔫哒哒地不说话了。


    真不想活了orz


    ·


    夏日太阳炎热,对身体的影响也大。


    回到别墅后,接下来一天的行程都不会出去,温白苏对此表达过不满,但被全家给镇压了。


    他低低咳嗽着,在邢谚担忧的视线中,喝水漱了漱口。


    自从被要求不准隐藏,咳嗽就成了他身上的常态。


    不过这样的常态对邢谚而言还是十分具有冲击性,每次一听见温白苏咳嗽,他都头皮发麻浑身紧张。


    温白苏看着这样的邢谚,心中哀叹。


    他漱完口,在邢谚坐下时,凑近轻轻啄吻一下。


    邢谚抬眸看过来。


    温白苏脸颊有些红,转移视线看向投影的内容,听身边的人心跳微快。


    邢谚笑笑,将温白苏揽近一点,只觉得心里满当当的。


    电影是一如既往的喜剧电影,温白苏看得多了,没有一开始的欢喜,只觉得有些疲累。


    他靠着邢谚,又想起几天后的治疗。


    如果没能扛过去疼痛的话,家里人一定会扛不住的。不过他和邢谚在一起还没有多久,也许他不会太过于悲伤。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唇瓣忽然一凉。


    温白苏习惯性地张开嘴,清甜的橘肉入口,他往腮帮子里填一填,又张嘴:“啊。”


    邢谚将剥出来的全给他塞进去,“好了,没了。”


    温白苏眼巴巴地看着,“还想吃。”


    邢谚受不了他撒娇,只能重新拿起一个橘子。


    ·


    日子过得平稳安定,调养渐渐到了尾声。


    这几天温白苏咳嗽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每次咳血量都有所降低,这样的消息无疑是最好不过的。


    只等两天后的手术-


    “咳咳咳咳——”


    卧室内,咳嗽声一阵阵。


    邢谚睡得迷糊间,听见这动静,吓得翻身坐起来,入目就是背对他坐着的温白苏。


    他伸手,将人身体轻轻扳过来。


    询问还未出口,滴滴鲜血顺着指缝流淌而出。


    邢谚瞳孔紧缩。


    他着急忙慌起身,冲出房门找人。


    温白苏抬起的手只能放下,虚弱地咳嗽着,鲜血汩汩涌出,怎么都止不住。


    这不对。


    温白苏咳血已经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完全止不住咳嗽。


    他虚弱地蜷起身体,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他这段时间的情况很稳定,他也有乖乖地配合调养计划。


    人来得很快。


    温白苏刚找到个舒服点的动作咳嗽,一家人就跑了进来,住得最近的温博远掐住温白苏的脉搏,眉头深深蹙起。


    在父亲和爷爷进来时,他退开让他们看情况,自己安排人去准备需要的东西。


    韦昱彤急得四处乱晃,却只能和邢谚一样站在旁边,连询问都不敢有,生怕打扰到他们。


    温白苏视线模糊地环视一圈,眨了眨眼睛。


    温博远小心地伸出手,想要给温白苏换一个姿势喂药。


    手突然被人抓住。


    温白苏声音微抖,沙哑至极,“你们没、没开灯吗?”怎么视野一片昏暗。


    这话一出,房间陷入死寂。


    泣音坠落。


    温老爷子声音干涩,“是啊,都怪你哥,进来都不知道开灯。”


    温白苏沉默下来,不再限制他们搬动他的动作。


    温柏鄞推着病床过来,等温博远将弟弟放上去,一家子浩浩荡荡进入隔壁的医疗器材室。


    一家人有条不紊地忙碌,邢谚抹了把脸,在房间门口蹲下。


    视线垂落。


    袖子上一片鲜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染上的。


    大脑混混沌沌,时间过去了好久,邢谚都蹲到腿脚发麻了,温家的爷孙三代才从里面出来。


    温柏鄞拍拍他的肩膀,“进去陪着长安吧,他找你。”


    邢谚应了声,起身时没站稳,差点往前摔出去。


    温柏鄞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人,“你不会也跟着生病了吧。”


    说着,他就要给邢谚把脉。


    邢谚摆摆手,轻轻嘶气:“没,蹲久了腿麻。”


    他撑着墙缓解不适,还不忘问道:“白苏情况怎么样?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说起这个,温柏鄞轻叹:“不太好,我们打算提前开始手术。”


    谁也没想到恶化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现在温白苏的体内就是一团乱麻,所有的药进入他身体,都只是勉强缝补一二。


    手术过后,可能连修复期都没有,就要注射基因改造液。


    邢谚点点头,扶着墙一顿一顿地往里走。


    温白苏本来情绪不高,看见邢谚进来的动作愣了下,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什么情况呀,怎么看着比我还可怜。”


    听到他这话,邢谚的视线从他病恹恹的面色转移到眼睛,“现在能看见了?”


    温白苏故作轻松地点点头,“刚吃了餐药,现在的视力差不多是轻度近视。”


    邢谚勾了勾唇,“是个好消息。”


    说完,他又想起刚刚温柏鄞的话。心中微叹,只希望能一直是好消息。


    温白苏也觉得这是个好消息,他看邢谚走路笨拙的样子,心情还算不错,提起精神坐起来点。“腿麻得严重吗?我喊护工进来给你揉揉?”


    邢谚面色微苦一瞬,“别了,更难受。”


    虽然那样好得快,但那一瞬间的麻意上涌,想想就让人痛苦面具。


    温白苏看他这样,哈哈笑出声来。


    ·


    听着房间里的笑声,温家人之间的低气压缓了缓。


    温柏鄞起身:“我去安排手术时间。”


    温博远忙跟着他走,“我跟你一起,顺便看看手术事宜。”


    父子俩都离开了,韦昱彤安抚温老爷子,“爸您先回去睡吧,明早长安的手术时间不会短,可有得熬呢。”


    原本还没有睡意的温昌鸿闻言,不得不承认他被儿媳妇戳中了软肋,不情不愿的起身回房,让她也早点睡。


    韦昱彤送温老爷子回房后,联系助理,将明天的工作安排能推的推,能挪后的挪后。


    ·


    外面的动静打扰不到房间里的两人。


    温白苏有些疲惫,又不想睡在这里,拉着邢谚的手撒娇:“你抱我回去嘛,我好困,不想在这里睡觉。”


    邢谚缓了缓腿脚的麻意,确定不影响行动后,俯下身,轻轻将温白苏抱起来。


    怀中人轻得让人心疼。


    邢谚抿紧唇,想起第一次见面。


    其实,这还是养胖了的。


    进入熟悉的环境,温白苏才闭上眼睛,安心地睡了过去。


    ·


    太阳升起,鸟雀鸣叫。


    脚步匆匆的医护人员推着病床出来。


    邢谚跟在后面,余光瞥见探头探脑的锦色,想起温白苏对它的喜爱,邢谚动作微顿,朝它招了招手。


    “我们一起等他出来。”


    马儿唏律律,温白苏躺在病床上,侧头看见熟悉的身影。


    他笑了笑。


    第37章 第一次手术【二更】


    昨夜突然而来的发病, 使得温白苏陷入虚弱。


    阳光透过窗户落到病床上,温白苏面色白的几近于透明,好像随时都会随风散去。


    长久就职于此的医护人员有条不紊的做着前期检查, 车内只有医护之间几句关于检查内容的低声交流。


    听觉被繁杂的嗡嗡声覆盖。


    温白苏听不太清这些人说的话。


    他手指蜷缩几下, 到底还是开口提醒:“我听不清楚了。”


    这话一出,车内的声音瞬间安静。


    机器频率性的滴滴声持续着, 将他们从这一消息中唤醒。


    这群人立即忙碌起来。


    温白苏模糊间听见爸爸的名字, 他神思恍惚的想到, 还是瞒不住他们。


    一张张脸在面前划过, 最终定格成邢谚。


    他拖累了那么多人,这是唯一一个原本不该被他拖累的。温白苏想,他该活着出手术室, 至少将还没有思索清楚的话告诉对方。


    思绪闪现又坠落


    “病人昏迷了!”惊慌的声音响起, 本来就极快的车速再次提升, 在后面车上的温老爷子得知消息, 差点跟着孙儿晕过去。


    温博远只能放下焦急, 给老爷子做舒缓。


    温昌鸿缓过来, 声音哆嗦, “别管我,车开快一点儿,去帮柏鄞的忙!”


    司机应了声。


    邢谚看着这一幕,身体紧张的颤抖。


    大脑一片混沌,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温白苏危在旦夕。


    那个活泼的、热爱这个世界的人,很有可能和他告别。


    ·


    病床匆匆推入研究楼, 里面有规格最高的手术室。


    邢谚跌跌撞撞下车,看着那队有条不紊的医护人员推着病床跑进去, 神思恍惚的往那边走。


    没走两步,衣角被跑过来的锦色咬住。


    他回过头。


    骏马的蓝眼睛中满是焦急和不解。


    见他傻站着,锦色气愤的踢踏两下,拱着他往前。


    它知道,如果有人类带着,它就可以进入人类的地方。


    邢谚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他摸摸锦色的脑袋,声音干涩:“你在附近玩吧,一会儿白苏就出来了。”


    锦色盯着他,将信将疑的张开嘴。


    邢谚往前走了没两步,脚下一软差点摔下去。


    韦昱彤正回头找他呢,见状吓了一大跳,喊保镖过去:“扶一下,可别摔着了。”


    ·


    手术室内。


    刺目的灯光被打开,温白苏恍惚的睁开眼,只觉得视线一片白茫茫。


    清醒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再次失去意识。


    主刀医生整理着工具,道:“麻醉师准备好了吗?”


    “嗯。”担任麻醉师的温柏鄞垂眼,亲手给弟弟注射麻醉剂。


    主刀医生深呼吸一口气,轻薄的手术刀划破皮肉,开始剔除病原点。


    温白苏的病很特殊,目前暂时将其定为基因病,但在心脏处有三角形分布的病原点,这些病原点在不断地改变着温白苏的身体,使他越来越虚弱。


    他生命中过去的几场手术,都只是剔除病原点。


    这样的手术极为精细,又是心脏周围反复开刀,对身体的影响极大。


    可以说,温白苏的命,是用钱吊回来的。


    而如今他们看到了治疗的希望。


    沉浸于相关研究的专家们可不只是为了温家的钱才聚集,更多的是对这种特殊病症的好奇心,能够救回来对他们而言也是莫大的收获。


    不说温家人,主刀医生都心情澎湃。


    ·


    手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手术室外的一家人沉默的等待。


    邢谚有些坐不住,时不时就站起来走两圈,视线落在手术室门口,期待有人推开门,说一句手术顺利。


    相较于他的紧张,温家人尚且算是平静,毕竟这样的手术,温白苏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


    就连韦昱彤都亲眼目睹过手术过程。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这次手术之后,温白苏有希望获得更进一步的治疗。


    而不是全靠剔除病原点短暂延寿。


    ·


    时钟滴滴答答的转动,指针一圈又一圈。


    温博远快步进入这条走廊,刚要说什么,余光撇到邢谚,“你面色怎么也这么白,去旁边房间躺躺。”


    韦昱彤和温老爷子这才注意到邢谚状态不对,想起这是他第一次经历温白苏进手术室,忙跟着道:“就是个小手术,你别那么紧张,把自己熬坏了还不是让长安心疼?”


    邢谚摇摇头,想要开口,才发现喉咙干得不像话,他轻咳一声咽咽口水,“没事,我等他出来再说。”


    见他坚持,三人也就没再劝。


    温博远将带来的早餐分给他们,自己拿着个包子,蹲在地上没有半点形象的啃着。


    指针滴答声挑动他们的心跳,身体渴求着进食,胃部却因情绪的消极而抗拒食物进入。


    ·


    手术室旁边的安全灯亮起时,邢谚还是茫然的。


    他看着温家人匆忙站起身,大脑后知后觉将安全灯的意思传递过来,他猛地起身,还没有站稳就往前走,最终跌跌撞撞的停在手术室门前。


    首先推门出来的就是温柏鄞。


    他咧开嘴,给了家人们想要的好消息,“手术成功。”


    “呼——”


    松口气的声音在走廊内响起,邢谚腿软的站不住,干脆就地跌坐下来。


    看他这样,一家子都好笑又心酸。


    温柏鄞手欠的拍拍他脑袋,“你说你,胆子咋这么小呢。”


    邢谚一抹脸,“小就小吧,我扛不住再来一次了。”


    温柏鄞惋惜一叹:“那你完了。”


    后续的基因药剂注射倒是不用进手术室,但邢谚肯定更心疼更扛不住,而基因药剂后,还有一场修复手术在等着呢。


    ·


    病床被人从手术室推出来,进入了旁边不远的病房。


    可以说全世界医疗相关的大拿都在这栋楼,在温白苏情况稳定前,他哪里都不能去,确保他们能够及时复诊。


    邢谚缓了缓,从墙边站起来,脚步缓慢的走到病房里。


    温家人已经走了。


    温家爷孙三要为温白苏的身体忙碌,韦昱彤要去公司解决一些要紧事宜,只有他,公司丢给了爹妈,医疗方案插不上手,可以在这里陪着爱人。


    温白苏的麻药劲还没尊过去,邢谚坐在病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


    阳光被阴影遮挡。


    邢谚抬眸看过去,对上一张焦急而愤怒的马脸。


    邢谚:……


    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三楼吧?


    邢谚狐疑的走到阳台,躲开锦色撞过来的脑袋,探出头往外一看。


    马蹄下,宽敞的升降机十分有存在感。


    旁边还站着个捧着饭盒,忙里偷闲吃饭的温柏鄞。


    兄长大人笑眯眯的打招呼,“这小家伙非要看白苏,你看着点,别让它摔下来了。”


    邢谚:6


    他对温家人强大的心脏,和自我调节能力服气了。


    ·


    温白苏是被疼醒的。


    手术再精确,再小心,那也是在心脏上开个洞。


    这会儿密密麻麻的痛感传到大脑,温白苏眼泪哗的就掉了出来。


    这破身体,他一天也活不下去了!


    邢谚就在旁边守着,见状,手忙脚乱的给他擦拭眼泪,“乖啊,不哭不哭,一会儿就不疼了,一会儿让你哥注射止疼药。”


    温白苏的视线还模糊着呢,委屈巴巴:“他才不会给我打止疼药。”


    他常用的止疼药对伤口愈合有影响,小伤口也就算了,心脏上这么大个口子,温柏鄞宁愿听他哭。


    邢谚更心疼了,擦眼泪的动作都轻了不少。


    他清楚温柏鄞对温白苏的爱护,很快就想清楚了其中的问题,但这样一来的话,他也不敢说什么给温白苏弄止疼药了。


    温白苏早就料到他的想法,哼哼两声,顺着邢谚的动作润了润唇。


    喝水是不敢的。


    躺在病床上缓了缓,适应头晕胸闷之后,温白苏才开口,让邢谚去找人过来。


    邢谚也不清楚他这症状严不严重,把东西放下,脚步匆匆的跑走了。


    等他带着医生回来,温白苏已经再次昏睡过去。


    专家给温白苏重新检查,调整了下旁边的仪器,“切记禁食禁水,如果一小时后还有类似症状,我再过来一趟。”


    邢谚道过谢,送人离开病房后,重新坐回病床边。


    刚做过手术,温白苏的精神很差。


    昏睡状态也不太安稳。


    邢谚不敢离开,就连饭都是在病房里吃的。


    ·


    麻醉药的药效彻底过去时,温白苏也彻底清醒了。


    对比一下,先前的痛楚跟挠痒痒似的。


    最让人难受的是,没有注射止疼针剂后,体内的疼痛密密麻麻的蔓延开来,像是顺着血液流遍全身,没有一处幸免于难。


    而这样的疼痛在手术伤口下,又显得微不足道。


    病房内,呜呜的哭声止都止不住。


    邢谚心疼极了,却手足无措的,都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温白苏呜呜哭了会儿,抽噎了下,心口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憋住抽噎,面色扭曲一瞬,声音虚弱道:“邢谚我肚子饿。”


    早上饭都没吃就被推进手术室,现在都下午了,他胃部饿的几乎要泛酸水。


    邢谚顿时道:“我让人煲了粥,你等一下,他们这就送过来。”


    温白苏委屈巴巴的应下。


    邢谚仔细的给他擦着疼出来的冷汗,又稍微喂了一点温水。


    粥从温白苏出手术室就煮着了,送过来时已经十分软烂,最是适合病人吃不过。


    邢谚舀了一勺,仔细吹散上面的热气,试了试温度才送到温白苏的唇边。


    温白苏乖巧的喝粥。


    伤口太深,又是心口,只是简单的动作,都让他疼得四肢无力。


    而这样的疼痛,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


    看着邢谚细心的,没有半点不耐烦的照顾,温白苏心中酸涩。


    不是说家人不好,但这确实是第一次手术过后,不是护工陪在身边照顾他。


    温白苏知道,爸爸妈妈他们都是在为了他的身体而忙碌,但渴求家人陪伴的心思,不是理解能够压下去的。


    热气在眼眶氤氲,温白苏遮掩下眼泪,认真的喝了小半碗粥。


    邢谚看着剩下的大半碗,有些担心:“真的不喝了吗?”


    温白苏轻轻的摇了下头,为了避免扯到伤口,连声音都放的很轻:“吃不下了,我想睡一会儿。”


    “好,你睡吧,我一直在这。”


    邢谚将碗放到旁边,缓慢的将升起来的床头放下,给温白苏拉好被子。


    温白苏看着他,缓缓闭上眼睛。


    身体上的伤口让温白苏不得不用大量的睡眠加速恢复,以至于一天二十四小时,他清醒的时间屈指可数。


    就连邢谚和他说话的时间都少,更别提只能忙里抽闲来看一眼的温家人。


    不过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不到四天。


    温老爷子调配的愈合药效果太好,手术留下的缝合伤口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温白苏昏睡的时间少了,每天都会踩着升降台上来的锦色也进入了他的视线。


    第一次看见熟悉的马脑袋时,温白苏被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把满满一杯牛奶倒在床上。


    “什、什么情况。”


    看他被吓着,邢谚将牛奶接过去,仔细的给他擦去手上的牛奶。“你做手术的时候,它在研究楼外转圈捣蛋,让你哥用升降台送上来看看才安静下来,然后就养成习惯了。”


    温白苏闻言,心头顿时软了。


    锦色一直很乖,转圈捣蛋什么的,估计也是因为想见他。只是个手术就这样,也不知道他死后,锦色会不会出事。


    温白苏温声逗着锦色说了两句话,给小家伙高兴的,居然在升降台上蹦跶起来,差点没把他吓得再进一次手术室。


    邢谚也给吓着了。


    他将剥好的水果塞进温白苏手里,又去安抚胆肥的罪魁祸首。


    温白苏捂着胸口,看小家伙消失在视野里,才缓过神来。


    邢谚转过身来,“我一会儿让人把升降台撤了。”


    温白苏纠结了下,小声道:“还是不了吧,它也只是想我了而已。”


    邢谚:……


    啧,就知道娇惯。


    之前在洛城就是,那只小猫被宠的,就差从他们嘴里抢吃的了。


    心中嘀嘀咕咕,邢谚可不会真说心上人什么,只是伸手轻轻捏了下他的脸颊,默认了温白苏的想法。


    温白苏乖巧笑。


    ·


    温白苏身体恢复得还不错,一直在病房陪着的邢谚总算听劝,进入隔壁休息室睡觉。


    止疼针剂被注射进体内的那一刻,浑身的疼痛以极快的速度被压下,温白苏只觉得呼吸都轻缓了下来,也有心情听专家们说基因改造的事情了。


    其实对他这个病人而言,没有什么需要更细一步交代的。


    只有两个字——忍痛。


    基因改造液会对身体进行摧毁和愈合,强烈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够忍耐的。


    在第一批的人体实验中,配合药物研究的都是素质很不错的保镖,而足足五十人,其中三分之二选择了放弃。


    温柏鄞调整着病床的倾斜度,声音低沉:“你要是受不了就及时说,只要开始进行改造,对你的身体就有好处,以后哥哥再带人研究不疼的基因药剂。”


    温白苏听他们的话,有一瞬的疑惑:“没有失败的可能吗?”


    温柏鄞的手一顿,轻轻揉了下他的脑袋,斩钉截铁:“没有。”


    哪怕是最差的情况,也比他现在的状态好。


    有了基因改造液在前,二代三代,甚至于类似药物的研究都会顺畅无比。


    着急开始治疗纯粹是因为温白苏的身体撑不下去了。


    听到哥哥这话,温白苏忍不住期待起来。


    如果他哥没有骗他的话,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期待像正常人一样活着?是不是他不用想着怎么和邢谚告别?


    他的家人,也不会在二十多年的提心吊胆之后,依旧面对他的早逝。


    第38章 调养


    担心着在病房里的爱人, 邢谚根本睡不安稳。


    等到身体迫切的睡眠需求得到满足后,他猛地就睁开了眼睛,大脑在他起床的动作间清醒。


    这一觉睡得太沉, 身体意外的轻松。


    想起温白苏已经好了不少, 邢谚沉下心来梳洗过后,这才推开房门。


    匆匆路过的温柏鄞看见他出来, 瞟了眼时间, “怎么不再睡一会儿?”这还不到六个小时呢。


    邢谚抓了把长长不少的头发, “睡不着了, 白苏现在怎么样?”


    温柏鄞道:“还行,有力气看书了。”


    话语顿了下,他补充道:“吃饭的时候, 他就吃了两三口, 你一会儿吃东西劝劝他。”


    邢谚闻言, 严肃的点点头。


    温柏鄞还有事情要做, 把事情跟他一说, 也就不担心弟弟不听话的事情了。


    在让温白苏吃饭这方面, 邢谚总是有特殊加成。


    可能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单身狗摇着头, 发出不理解的感慨。


    ·


    病房内很安静,舒缓的轻音乐飘向窗外。


    温白苏的眼睛还是很不舒服,看一会儿书就模糊起来,不然就是大脑接收不了书上的内容。他不得不经常看窗户外面, 借助绿色舒缓一二。


    位于山脚的研究楼周围一片绿色,鸟雀叽叽喳喳的,一点也不吵闹, 反而像是一首首自由的乐曲,让人心驰神往。


    病房门被推开。


    温白苏刚转过头, 就看见邢谚端着食物进来。


    他的第一反应和亲哥一样,“你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邢谚走进来,“想看着你。”


    他刚睡醒不久,声音还有些沙哑。


    温白苏听得耳朵微红,声音不自觉就软了,“我一直在这,什么时候看不行。”


    邢谚笑笑,没有解释。


    他将带过来的食物放到旁边,给温白苏摆好用餐的桌子,“我听柏鄞说你没吃什么东西,陪着我吃一点好不好?”


    温白苏有些纠结。


    那些清汤寡水的,吃起来和白开水没啥差别,他是真的吃不下去。


    但看着邢谚期待的眼神,温白苏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就吃一点点吧。


    这么想着,温白苏点点头,顺从的坐直身体。


    邢谚的视线在他胸口处划过,见温白苏并没有什么疼痛的表现,不得不感慨一句注射的止疼药有够强大的。


    一份份食物被摆到桌子上,分量都不多,但种类充足。


    温白苏搅拌着煮到软烂的肉末粥,视线在其他食物上掠过,依旧没什么进食的欲望。


    邢谚将高凳搬过来,取出最后的蛋在桌上敲破,仔细的剥壳。


    温白苏走了会儿神,注意到邢谚手里的东西,忍不住前倾身体,“你怎么还带咸鸭蛋过来了?”


    邢谚的手一顿,有些疑惑:“有什么不对吗?”


    他问过了,说是可以吃啊。


    温白苏听出其中的意思,讪讪的抓了下脸颊,“我还以为不可以吃呢。”


    在去洛城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这种食物,因而哪怕是想吃,也没想着和他们说。


    邢谚听着,心疼极了。


    二十二年药膳留下的影响太多了。


    温白苏看着邢谚剥好咸鸭蛋,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接过,用筷子揭开表面的蛋白。


    咸香的蛋白入口,温白苏看着留出来的蛋黄落入粥里,用勺子盛起那一块地方的粥。


    浓郁的味道在唇齿间炸开,连带着清淡的肉末粥,也让人留恋不已。


    温白苏感慨一声:“活过来了。”


    邢谚失笑的摇摇头。


    被重口味的咸鸭蛋开了胃,温白苏总算有了些食欲,桌上的食物一样吃了些,肚子就微微鼓了起来。


    邢谚等他吃的差不多,加快速度填饱肚子。


    将碗筷收到旁边,不多久就有人过来,带着这些它们离开。


    温白苏把书放到一边,眼巴巴的看向邢谚:“我可不可以出去走走啊。”


    邢谚迟疑,“我得问问他们。”


    温白苏撒娇:“你一定要好好说,在床上躺那么久,我都块长毛了。”


    看他这样,邢谚心软的摸摸他的脑袋,“好,我好好说。”


    ·


    正在忙碌的专家们听到温白苏的请求,满口答应。


    不过,“温先生不能走太久,也不可以吹着风,热或者出汗都得回来。对了,千万不能上马。”


    虽然温白苏上马也只是稍微坐一会儿,但上马的过程也会影响他的身体状态。


    邢谚点点头,牢记叮嘱。


    等他推着轮椅进入病房时,正好对上温白苏期待的眼神,也不知道他这么看着多久了。


    邢谚柔声:“走吧,带你出去走走。”


    温白苏看看轮椅,看看他,扭头:“我才不要坐轮椅。”


    他就是想自己走!


    邢谚早就料到他会拒绝,闻言洋装叹息:“这样啊,我原本想着带你走远一点,回来时还可以坐着轮椅休息。”


    温白苏意动。


    邢谚:“你不想坐轮椅的话就算了,我们在楼下走走也可以。”


    温白苏:!!!


    温白苏顿时道:“我坐轮椅,走吧!”


    邢谚看着他掀开被子起来,笑眯眯的松开轮椅走上前。


    他扶着温白苏往外走,轮椅落入了保镖手中。


    注射了止疼药剂后,身体就不再被病痛烦扰,但着不代表温白苏就没事了。


    如今他光是站在平地上,都有些前后摇摆打晃,根本没有力气。


    邢谚几乎是半抱着温白苏走出的病房,光看温白苏的状态,他都担心对方能不能走到研究楼外。


    温白苏对邢谚的担心一无所知,他认真的一步步的走着。


    阳光从穿过研究楼的大门撒入,落到宽敞的大厅之内,为数不多的研究人员忍不住停下脚步,看向他们所在。


    “唏律律~”


    还没有走出研究楼大门,就听马儿欢快的叫声。


    锦色哒哒哒地跑过来,要不是保镖出手拦了下,它这会儿已经把脑袋凑到温白苏怀里撒娇了。


    被拦住,锦色嫌弃又着急。


    温白苏只能伸手摸摸它,安抚这只还年幼的崽子。


    好在锦色不是非要凑上来,得到安抚之后,就乖巧的跟在他们身边。


    ·


    阳光炙热,树荫下却有些凉意。


    温白苏踩着树影往前,问道:“是不是快秋天了?”


    “还差几天秋分。”邢谚扶着他,“这几天的温度逐渐凉爽,等治疗结束后,咱们就回洛城,那边的冬天很暖和,可以出去玩。”


    温白苏从小生长在北方,没法想象暖和的冬天是什么模样。


    邢谚见他好奇,就多说了几句冬日的洛城。


    温白苏听得津津有味。


    ·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后,温白苏就坐到了轮椅上,被推着往研究楼的方向走。


    锦色看他们又要回去那个‘吃人’的地方,忍不住咬住了邢谚的衣服,漂亮的大眼睛渴望的一眨一眨。


    要么把它带进去,要么都不进去!


    邢谚扶额。


    温白苏笑了笑,让保镖把轮椅朝向转过来,揉着小马的脑袋认真叮嘱:“我要治病呀,等身体好了,就可以和你在草地上奔跑了,锦色再等一等好不好?”


    骏马哼唧着,被哄骗着松开了嘴。


    它不开心的看着人类被带走,气呼呼的就地啃草。


    负责维护绿化的工作人员倒吸一口凉气。


    真的是,败家!


    ·


    又养了几天,温白苏的状态终于达到注射的最低标准。


    匆匆从赶来的邢建邦和谭永君看着他又瘦又白的小脸,好一阵心疼叹气,“好不容易被养胖一点,这会儿全掉没了。”


    温白苏笑得无奈,“哪有那么夸张,瘦了不到三斤呢。”他在洛城可是胖了八斤。


    谭永君看来看去,怎么也不觉得只瘦了三斤。


    她心疼的抱抱温白苏,“再努努力,熬过这一次就好了啊乖乖。”


    邢建邦也道:“等好了之后,让邢谚带你吃遍全世界的美食,公司那边爸还能再撑好几年呢。”


    温白苏乐不可支的点头。


    邢谚笑道:“那感情好,爸你可不能后悔。”


    邢建邦一挑眉,“你爸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闻言,邢谚暗暗点头,他爸说话确实……


    “那多了去了。”谭永君被戳中敏感词,抬头振振有词:“就说最简单的一件事,你高中答应陪我去做美甲的,现在还没去!”


    邢建邦:……


    邢建邦头疼:“陪你做指甲没问题,但你别老想着拖我一起做啊。”


    那些漂亮的指甲在女人手上好看,在他手上不伦不类的,这要是做了美甲走出去,指定能让竞争对手笑到进土。


    谭永君忽视他的争辩,幽幽叹息:“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她扭过头,对温白苏认真道:“小谚要是说话骗你,可一定要告诉妈妈,我帮你教训他!”


    温白苏哈哈大笑,“我一定会的!”


    看他笑得这么开心,邢谚幽幽:“别忘了,你也被我妈骂进去了。”


    温白苏笑意一僵。


    谭永君叉腰:“那可不一样!”


    在三人的疑惑中,她掷地有声:“白苏是小仙男!”


    小仙男怎么会是大猪蹄子呢!


    第39章 治疗【二更】


    小仙男的治疗来得很快。


    早上九点钟, 温白苏活动完回来,在专家们的簇拥下,从被仪器摆满的病房到了一个很大的房间。


    准确来说……床很大的房间。


    温白苏:?


    大床足足占据房间的五分之四, 剩下的地方摆了一个个小型检测仪。


    温柏鄞忧心忡忡的让弟弟坐下, “不要害怕,如果情况不好, 哥哥会第一时间进来的。”


    温白苏安抚他:“那么多年都扛过来了, 我的忍痛能力可是一流的, 肯定没事!”


    看他这样, 温柏鄞更担心了。


    亲眼目睹过第一批试药人状况的他,清楚的明白,那样的痛苦有多强烈。


    罢了, 让他放松着迎接也好。


    温柏鄞接过助理提着的手提箱。保密等级极高的箱子里只有一支浅绿色的药剂, 看上去很是普通, 一点也不像是价值数亿的救命良药。


    温白苏看着哥哥准备好, 将退下袖套的手臂伸出去。


    刺破皮肤的痛感很轻微。


    温白苏看着药液被推入体内, 听见周围的人呼吸都沉重下来。


    他动了动手臂, 疑惑:“不是说会很疼?”


    温柏鄞抚过弟弟的头, 声音温柔:“止疼药剂会给你提供适应的时间,再等二十分钟,才会是疼痛来临的时刻。”


    温白苏哦了一声。


    他对哥哥口中的疼痛不太上心,毕竟心脏处的伤口都能靠意志力挺过去, 他对自己还挺有自信的。


    为了避免意外,房间里除了床铺外,什么家具都没有。


    小型检测仪周围还被柔软的东西包裹着, 墙壁上也贴上了柔软的垫子,一看就是预防他撞墙的。


    温白苏看着房间的布置, 紧张慢半拍的席卷上来。


    他抬眸,看向角落里的监控。


    温白苏知道,他的家人和诊治专家都在隔壁看着,但凡他出现任何的意外,他们都会快速过来。


    这个认知让温白苏心里松快些许。


    房间里没有时钟,温白苏估摸着大概过去十来分钟时,身体出现疼处。


    这种疼和往日里不打止疼针剂时的挺像,对比起来还要轻微许多,应该是止疼针剂的药效被冲散了。


    温白苏想了下,以防万一的躺到床上。


    ·


    隔壁监控室。


    邢谚紧张的看着屏幕里的人,无意识的咬住指骨,浑身上下都是坐不住的气息。


    “叮铃铃——”


    忽而响起的闹钟声很快被按停。


    邢谚感觉到,就坐在旁边的温柏鄞浑身紧绷起来。


    他意识到什么。


    屏幕内,本来躺在床上,还有心情打量周围的人面上浮现些许痛苦。


    应该是还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那些许的痛苦很快就被压下去。


    “小少爷的忍耐力确实很出色,面对身体的痛苦可以做到不显露半分,说不定改造液能够在他的身上发挥最大的效果。”有任职十多年的专家感慨道。


    温白苏的身体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疼的,他曾经目睹温白苏的第一次发病,也参与过止疼针剂的研制,自然清楚如今的温白苏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旁边有一起见识过的专家道:“如果这次改造液成功,我们可以专心于进化液,说不定还能做出延寿的伟大成就呢。”


    “你这老小子,野心可真够大的……”


    邢谚听着几位专家尚且轻松的聊天,视线紧紧的盯着屏幕上的温白苏。


    高清的监控中,温白苏任何神情的变化都能被捕捉。


    方才那一瞬的痛苦好似错觉,他就那么平静的躺在那里,谁也看不到他的脆弱。


    邢谚揪心起来。


    能够让见识众多的专家感慨,他不相信温白苏的表现,只是他也无法明确温白苏的痛苦。


    这样的无力让邢谚呼吸困难起来。


    ·


    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心脏开始,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温白苏闭着眼,思维放飞一瞬:小说里蛊虫啃食身体的痛苦,差不多也就这样了吧?


    随着药效的彻底消退,前不久做手术的心脏处,也开始刺痛起来,血肉撕裂的痛苦短暂转移了温白苏的注意力。


    监控里的人看着温白苏面色逐渐苍白,乃至于透明,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谭永君和韦昱彤互相支撑着,作为母亲,她们最难承受孩子面临这样的痛苦。但是没有办法,这是唯一能救她们孩子的办法。


    ·


    “唔——!”


    骤然从骨肉里迸发的痛苦让温白苏闷哼出声。


    这和因病而至的疼痛完全不一样!


    像是血肉骨髓被反复碾碎,强烈的痛楚让他不得不蜷起身子,试图缓解这样的痛苦。


    汗水一滴滴的顺着额发滑落,将他所躺的位置汗湿,眼泪在此刻根本不受控制。


    温白苏咬住被褥,强忍着痛呼声。


    ·


    邢谚腾的站起身来,“我过去陪他。”


    不等离开,温柏鄞就冷着张脸,将他重新按下来坐着。


    邢谚看着温柏鄞,着急道:“药剂已经注射,接下来就是靠他扛过去,我在不在那里都不会妨碍什么的!”


    温柏鄞张张嘴,“……”他咳嗽两下,才发出一点声音,“我知道,但不是现在。”


    邢谚意识到什么,手掌握紧,“你这是骗他。”


    让温白苏受不了主动出声喊他们的疼痛该有多恐怖?温柏鄞根本不会在第一时间进去。


    他骗了信重他的弟弟。


    被挑破心中的想法,温柏鄞的面色颓废,按着邢谚的手却没有任何放松:“只有这样,是对白苏的身体最好的。”


    邢谚视线扫过周围,只见其余温家人毫无异色,显然是支持温柏鄞这种想法的。


    他想起温白苏一直以来的消极治疗。


    温白苏他想的……


    从来都是享受生活过后,迎接死亡。


    温家人强留满身病痛的他留存于世,他撑了二十二年,终于撑不下去了,而这个时候他拥有了存活的希望,代价是百倍千倍的痛苦。


    温白苏是怎么想的呢?


    这几天的时间里,他是不是也想过——死亡。


    那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如鲠在喉。


    ·


    汗水划入眼睛,应有的刺痛感好似不存在,温白苏痛苦的辗转反侧,他喃喃启唇。


    强烈的疼痛已经接过了声带,他发不出除了痛苦呻·吟外的任何声音。


    温白苏恍惚的想——哥哥,你怎么还不过来。


    好痛啊。


    改造液效果像极了他本身的病痛,都是从心脏开始蔓延到四肢百骸,血肉从里至外的被碾碎,最强烈的那一瞬间,嗡鸣声骤起。


    恍惚间,温白苏听见他发出尖锐的痛喊。


    他在喊谁?


    爸爸、妈妈、哥哥,还是爷爷?


    心脏好似被碾碎,他失去对身体的掌控,精神好似被雾气遮掩,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


    “我好疼啊……”


    温白苏无意识的喃喃,“为什么还不来,我好疼啊……”


    ·


    温白苏痛呼的同一时刻。


    邢谚猛地站起身,“你们什么想法我不管,我要去陪着他,听他的想法。”


    被甩开的温柏鄞撞到桌角,疼痛让他变了下脸色。


    “来人。”


    温昌鸿冷肃的声音响起,立即就有保镖大步进入。


    认识后就分外和煦的老人看着邢谚,“请三位好好坐着,等待我孙儿的康复。”


    邢谚闻言面色微变,这才注意到他爸妈面上的不忍,他爸甚至已经走到了门口附近,却还是被人给按回了椅子上。


    谭永君紧攥着闺蜜的手,声音悲伤:“昱彤,你们这不是爱白苏,你们这是在折磨他啊!”


    韦昱彤避开她的视线,“他会理解我们的。”


    这话出来,邢家三人觉得难以理解极了。难道就因为孩子会理解,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违背他的想法吗?


    温博远语气平静:“我们是在救他。”


    只要能活下来,多少的痛苦都是应该的。


    ·


    又一波的痛苦席卷而来,温白苏撞击着自己的身体,试图用外界的疼痛压抑住体内的。


    混沌的脑海中,一片迷雾被吹散。


    温白苏这一刻无比清楚,他的家人不会过来。


    注射药剂之前所有话语都是骗他的,他们只是想让他不抗拒治疗。


    “哈哈哈哈——”


    饱含痛苦的笑声透过监控播放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温白苏该明白的。


    他的家人早就在一年年的救治中疯魔,他们只在乎他能否活下来,至于治疗过程的痛苦,那是应该的,那是通往生路的考验啊。


    可他不想接受考验……


    脑海里浮现一个温柔的身影,温白苏几乎是用尽全力:“邢谚——”


    这一声堪称凄厉,“邢谚,让我死——”


    温白苏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他无力的蜷缩着身体,疼痛搅乱了他的神思,他喃喃:“邢谚,我好想死啊。”


    ·


    “嘭!”


    被那求死声震撼的房间里,猛然响起的击打声惊醒所有人。


    邢谚眼神狠厉的挣脱困着他的人,刚还拘束他的椅子,被他狠狠地砸到了保镖的脑袋上。


    周围的保镖看得头皮发麻,面对邢谚,面对温白苏的爱人,他们束手束脚。


    温柏鄞看着屏幕里的弟弟。手指颤抖:“你去了,他可能去活不了了。”


    听着这话,邢谚握紧手中的椅子,却毫不犹豫,“我只听他的。”


    哪怕是送爱人去死。


    ·


    撞击声响起。


    温白苏泪眼朦胧的抬头。


    模糊的视野里,站在门口的男人分外沉默。


    温白苏声音干涸,“邢谚……”


    邢谚回过神来,他猛地将房门从里锁上,快步到温白苏身边,小心的伸手抱住他。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温白苏几近于贪婪。


    好像过了好久,好像疼痛都轻缓,他习惯性露出安抚的笑:“你来了。”


    邢谚声音哽咽,“我动作慢了点,你别生气。”


    在他的口袋里,装着被封存的止停剂。


    “邢谚,我好疼啊。”


    温白苏攥紧手下的衣服,青筋跳动好似随时会爆裂。


    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大沽大沽的鲜血就这么淌了出来,将邢谚胸口的衣服染红。


    邢谚听见这话,心都要碎了。


    他握紧口袋里的止停剂,“白苏,白苏……你再和我说一次——你的决定好不好?”


    温白苏缓了缓,一字一顿:“我不要治疗了。”


    能活,就活,不能活,让他去死。


    “好。”


    邢谚声音干涩。


    他手几乎是发着抖的拆开止停剂,从来都没有打过针的他,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或许,也有他的私心在阻止他下手。


    温白苏听见门被人敲响的声音,或许外面正有人拿着钥匙打开房门。


    他握住邢谚的手,猛地扎下。


    针剂被飞快推入,打开房门的一行人怔在原地。


    温家人看着握在一起的两只手,脑海空茫。


    “让让让让。”


    谭永君挤进来,毫不客气的把温家人和所谓的专家往外面推,“你们都走开,别打扰我儿子休息!”


    她叉着腰,横眉冷目:“你们真是疯了。”


    明明温家人那么爱白苏,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狠心坐视不管的。


    白苏那么疼啊!


    她还以为、还以为温家人清醒了,知道过往的行动过激了。


    ·


    体内的疼痛一步步退离,温白苏闭着眼睛,大脑还是一阵一阵的刺痛恍惚。


    他听见家人的辩驳,听见干爹干妈的生气,也听见邢谚温柔的安抚,他闭着眼睛,疲惫好似要将他拖入更深层次的睡眠。


    改造液带来的疼痛一步步退离,再次占据上方的,只有心脏处的手术痛楚。


    不完全的改造过程对他的身体也有着莫大的好处。


    这在预料之中,他的家人说谎,从来都不是欺骗隐瞒之类。


    他们只是含糊罢了。


    门口的对峙还在继续,邢谚看着温白苏蹙起的眉,冷喝:“闹够了没有。”烟杉厅


    声音忽而一顿,众人的视线落到两人身上。


    才吐过血的温白苏脆弱的好似水晶花,被高大的男人拢入怀中,只露出些许衣角在外。


    邢谚擦去温白苏唇边的血液,他轻声:“白苏,我们回家好不好?”


    温白苏缓缓睁开眼睛,视线空洞:“带上锦色。”


    邢谚看着那双眼睛,心头一抽一抽的疼,他声音干涩,“好。”


    第40章 脱困于囚笼


    面对温白苏的请求, 邢家人自然没有拒绝的。


    就在温家城堡的徐源和秦执开车过来。


    温家人僵持在门口,良久之后是韦昱彤出声:“让白苏走吧,他现在心情正不好呢。”


    温白苏是个聪明的孩子, 在他说出求死的话语时, 大概就明白了他们的想法,也在用这些话抗拒他们的安排。


    这是温白苏第一次坚定的拒绝。


    韦昱彤神情恍惚的看着她的孩子, 看着邢谚抱着他越走越远, 眼前一黑。


    “妈!”温柏鄞连忙扶住母亲。


    谭永君最后看一眼闺蜜, 轻叹道:“你们的爱太重, 已经忘记了爱的本意。”


    她还记得孩子刚出生就得知孩子身体不好的温家人,他们面对周围人的担忧坚定表示,只要有他们在, 定会让温白苏开开心心的过完一辈子。


    那个时候他们说:活的短一点没关系, 只要开心就好了。


    现在, 他们试图延寿。


    为此不惜漠视温白苏的痛苦。


    邢家在首都没有什么名声, 但谭家在军方很有建树, 在得到谭永君的求助后, 立即就安排了前往洛城的直升机。


    至于锦色, 被谭永君的侄子带去托运。


    ·


    邢家人的动作太迅速。


    温白苏昏睡醒来,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的洛城。


    古色古香的房间内,微风拂动窗纱,靠坐在床上的人面色依旧是不健康的白, 唯独唇瓣被粥温出几分血色。


    唇瓣再次被勺子贴合,温白苏乖顺地喝下粥,听着勺子划过碗壁的碰撞声, 精神疲惫却分外放松。


    等到一小碗粥下肚,温白苏摸索着攥住邢谚的衣角, “我爸妈他们……怎么样了?”


    在想通的那一瞬间,他不是不怨的,只是那是爱了他多年的家人,他们为了他的身体奔劳二十多年,温白苏怨不下去。


    邢谚将粥碗放下,温柔的暖着他的手,“妈晕过一次,醒来哭了一场,家里人情绪都比较低落。”


    温白苏抿着唇,过了好久,小小声道:“我当时说那些话,是不是很过分?”


    他不想伤害爱他那么久那么深的家人。


    邢谚顿住,轻轻将人揽入怀中,“不过分的。”


    他温声:“他们那么爱你,会理解你的。”


    温白苏应该任性一点,至少让温家人明白,他也会疼也会疲惫,所有的‘为他好’都应该考虑到他的想法。


    听着邢谚的安抚,温白苏靠在邢谚的肩膀上,无声落泪。


    ·


    过了好久。


    邢谚把睡着的人放进被窝里,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谭永君担忧的看过来,“怎么样?”


    邢谚轻声:“哭了场,睡着了。”


    谭永君轻叹一声,趴在石桌上幽幽不解:“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呢。”-


    是啊,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呢。


    温家人坐在客厅里,面面相觑间也是这个想法。


    他们只是想着温白苏身体变好,那么期待康复后他能开心地跑跑跳跳,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想过会让温白苏不开心,让他面临危险。


    “可能是太疼了吧。”温博远看着桌子,“也太乖了。”


    他们居然忘了他的疼,相信了他表现的轻松-


    温白苏好好的睡了一觉。


    醒来时,他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发了会儿呆,邢谚走出浴室,见他醒了,伸手将人抱起来换衣服。


    温白苏不太好意思的抓住衣服,轻咳一声,“我自己可以穿的。”


    邢谚看他的眼睛一眼,顿了下,还是点头:“有问题叫我。”


    “嗯。”


    温白苏将衣服挪近,确定正反面之后,才准备脱身上的睡衣。


    正动作时,他脸蛋忽然一红。


    他之前的衣服沾了血,身上这件可没有血腥味,那给他换衣服的……


    温白苏轻咳一声,压下羞意,快速换上日常的衣服。


    “我好了。”


    听见温白苏的声音,邢谚转过身来,给他整理好身上的细节,“晚点我们去医院给你看看眼睛。”


    现在这雾蒙蒙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温白苏撑着下巴想了会儿,“好吧。”


    他伸手朝邢谚:“抱~”


    邢谚难得见他要求抱抱,伸手将人揽入怀中,跟抱小孩子似得抱出去。


    温白苏晃着脚丫子,“早饭后要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我那会儿太疼了,话里的意思有些过分。”


    邢谚随他:“好。”


    温白苏抱着他的脖子,声音软软:“你怎么什么都同意啊?”


    邢谚亲亲他的侧脸,“那是你的家人,你想要怎样对待我都站在你这边。”


    温白苏又忍不住晃了晃脚丫子。


    ·


    接到温白苏电话的时候,温家人都是愣怔的,他们都以为按照温白苏离开前的态度,会很长时间不搭理他们。


    温柏鄞摆好手机,自己坐偏了一些。


    电话接通,温白苏看见家人的一瞬间,就忍不住想哭。他委屈的喊了遍人,带着些转移话题的问道:“哥哥呢?”


    坐在角落的温柏鄞被扯出来,他轻咳一声:“在这。”


    温白苏扁嘴,气哼哼:“你不哄我还躲着我!”


    他被骗的那么惨,都那么疼了,也不进来帮他停止治疗。


    温柏鄞低着头,蔫哒哒。


    温白苏看他这样,心里再多的怨气都发不出来了,他轻哼两声,看向家里其他人。


    爸爸妈妈还是那样温柔,只是神色里多了些歉疚,爷爷躲闪着他的注视,又忍不住看过来观察他。


    凑那么近看家人,对眼睛的压力有些大,温白苏退开些揉揉眼睛。


    温博远终于忍不住:“长安,你的眼睛……”


    温白苏:“高度近视了,还没有去看医生,不过应该是可以恢复的。”


    他眼睛刚出问题的时候,那是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清楚,现在逐渐能够看清楚些东西了。


    温博远担忧的皱起眉,想起才狠心做出的事,又说不出让他回家养病的话来。


    温白苏受不了这样的安静,他直接道:“我那么疼你们都不管我让我很不开心,但是也有我一直忍着不舒服,给了你们我还好的错觉。”


    他抿抿唇,“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吧。”


    温白苏不想和心爱的家人闹翻,也不想现在就和他们碰面亲亲蜜蜜。


    他需要一个时间去缓和如今的心情。


    听懂他的意思,温家人心中再有百般不愿,也只能点头同意。


    ·


    电话挂断,温白苏舒出口气。他趴在书桌上,情绪不是特别好。


    邢谚走过来,将手机合上,“走吧,带你去医院。”


    温白苏拉长声音应下,问起醒来就不见的人:“爸妈呢?”


    邢谚:“去公司忙了。”


    他妈气呼呼的,觉得温家人这次做事不带脑子,非要把温家多让的利益还回去,免得他们以后吃人嘴软,没办法理直气壮给小白苏做靠山。


    温白苏抓着邢谚的大掌,摸到那朴素的戒指,他想了下:“我们出去玩好不好?等回来就结婚。”


    美食和美景是抚平情绪的最佳手段,温白苏想看看那些曾经可望而不可及事物。


    邢谚顿了下,没有反对温白苏的提议。


    但在那之前,“先做检查吧,想要去玩,至少要等眼睛好了。”


    温白苏当然没有意见。


    ·


    两人还是到的温氏医院。


    医生看见他们俩还有些惊讶,“小少爷不是说在家接受治疗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温白苏笑道:“我家人管得太严格了,还是在这里轻松自在。”


    医生停下看检查单的动作,视线落到温白苏身上,他顿了下,笑开来:“看来这一次你的收获很多。”


    温白苏疑惑的“嗯?”了一声。


    医生低下头继续看检查单,“你的身体恢复的很出色,简直就是个奇迹。”


    他将检查单递出去,“不过更加让人高兴的是,您不再困于囚笼。”


    作为一个普通的医生,他看过很多场悲剧,对于饱受病痛折磨的人而言,死亡其实并不值得恐惧。


    他曾以为温白苏是意志力强大,如今再看,他过去更像是囚笼中的苟延残喘。


    温白苏闻言,笑意顿了下,更加真实:“是的,我将拥抱世界。”


    不论寿命长短,不论健康与否,他将拥抱世界。【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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