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送走猫后,苏挽的注意力又回到字幕上,它们如同鬼魅,在她的四周盘旋。
苏挽强迫自己无视掉这些,她打开手机,将自己这个月的生活费捐给了流浪猫协会,【你好,我想捐一些钱给猫猫们买吃的。】
【当然可以啊……个,十,百,千,万,义父!】对面回复的很快,按捺不住激动,【这太多了,要不你退一点吧。】
【没关系,你们看着用。】
对面热情地发了一连串的亲亲。
【还有,我是女生。】
对面偃旗息鼓,倔强地撤回了几条,换成了几个情真意切的谢谢。
怎么还越谢越长了?苏挽挑眉。
见转账被接受,苏挽关上手机,不再回复了。她听着系统的播报,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贡献值为g级,保持健康100h 】
-
第二天。
不孤山,山脚。
“你知道吗,前几天有个女生被蛇咬了! ”
“听说那女生超级好看,身体很不好,但她军训都请假了,为什么见习却……”
“不是,那学校不让咱们回去吗?”
“……”
路过的苏挽:^–^
转了一大圈,苏挽没找到自己的班级,她想了想折返回去,打算问刚才嘀嘀咕咕的几个人。
“对对,那个女生右脸有一颗红色的泪痣,脖子有伤痕,她叫——”路人甲绘声绘色地说着,却见大家忽然安静了,你们说句话啊……趣,红痣不对,苏、苏挽。”
“同学,请问一下,生科大一班在哪儿排队啊?”苏挽长发乌黑,骨冷肌清,脸侧的一点艳红格外醒目。
“太好看了……抱歉抱歉!我们不是故意说你的。”路人乙涨红着脸,吞吞吐吐解释道。
“我不在意这些,多谢。”苏挽今天穿了身黑色冲锋衣,衣领半掩住下巴。长发束成高马尾,看着利落干脆,带着点清冷的少年气。
就又帅又美的。
路人丙看直了眼,擦擦不存在的口水。
【宿主,好多人喜欢你。】
“嗯。”苏挽窜进了队伍,习惯性躲在角落。她恍然发现,自己十八年以来似乎一直是这样,根本没有独立的人格。
因为总在生病。
察觉到宿主低落的情绪,小光球飘着飘着,画了个爱心,【宿主,你看。】
系统似乎比想象的要活泼。
一改之前假装的公式化,苏挽压了压上翘的唇角。
今天的日程是参观古寺,主要面对的是人文社科专业的,而生科的任务是收集十种不同的植物。
苏挽兴致缺缺薅起草,动作快的一批,带着点牛马大学生的怨气。本来想过来搭讪的几个男生见此,默默掉了头。
神经大条的林子涵没意识到,她大喇喇地蹭到苏挽旁边,“姐妹,泥嚎——!”
“你好。”从小到大,苏挽没有交到过好朋友,因为剧情没有设定过这个。她有些局促地想往后退,却发现后面是乱七八糟的乱石。苏挽闭目,索性摆烂了。
i人永远是e人的玩具。
此时的苏挽并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一行人陆陆续续走着,半晌,终于隐约看见插着彩旗的庙宇。
接连两天的捐款,使苏挽得以续航完整个见习生活,她难得心情好起来。走进庙里的时候,苏挽却发现自己的右手痉挛起来,不受控制的。
这是“她”去世的地方。
苏挽是活活病死的,在傅寒洲就走阮眠后,她没能走出不孤山。
“下雨了!”又是一阵熙熙攘攘。
苏挽抬头,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已是阴云密布。雨丝坠在她的发间,似剔透的水晶。
“别在这儿凹45°的悲伤忧郁了,快进去避雨!”林子涵兴冲冲地奔过来,像头有劲的小牛犊,拉着苏挽走进庙里。
供桌上堆满发霉的贡品,数不清折断的香坠进土地,被厚厚的灰烬覆盖。烟尘弥漫,苏挽控制不住地咳嗽几声。
“同学们,不要动这里的东西,等雨停了咱们就下山……”带队老师的喊话从另一头遥遥传过来,奇怪啊,学校明明提前看了天气预报。
一些雨水顺着外面的松树和芭蕉叶流动,最后落在地上,在土壤中消失殆尽。此时杳杳钟声响起,有人似乎念起经书,可那些声音很微弱,隐没在雨水之间。
或许本就没有神,神只是基于人的衍生物。
苏挽这般想着,她不信神佛,所以每当看见人们挂上祈愿的红布条,口中念念有词,没由来生出几分怜悯。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叽叽喳喳的林子涵不见了。不止林子涵,其他三三两两的学生也都消失了。
【警报,警报!检测到小世界能量异动,似乎在矫正剧情。】
身为被矫正对象的苏挽:。
谁懂啊,狗血霸总文在她这边变成极限逃生了。
苏挽蹲下身紧了紧鞋带,她看向屋外,断续的春雨好似流苏,模糊了人的视野。
木门上的铜环被雨淋湿而生锈。但天很亮,所以金属在锈迹斑斑中反着光。苏挽握住把手推开门,走了出去。
古寺决不能呆,苏挽走上来时的小路。冰冷的雨没了阻隔,无止息拍打着她的脸庞。
像是故意作恶般,苏挽刚出去,顷刻暴雨如注,密集的雨幕中只有隐隐约约的树木,看不见荒山的样子。
苏挽沿着小道走着,小心地避开泥泞的水洼。余光中,旁边的枯草积蓄了更多的土,她反应极快地看向高处。
下一秒,树干混着泥流倾泻,响声震天。山体滑坡,连悬浮的小光球都被吓得一抖。
【擦,小世界我*#@】
系统破口大骂,它只带过主角,第一次碰见这么被针对的宿主。
听着系统骂骂咧咧的苏挽:^ˇ^
苏挽倒霉惯了,第一反应是接受。她脑中搜寻着急救知识,火灾、地震……没了。九年来学校只教了这些,其他便都是考试了。
“统子,我能再捐点吗?”苏挽一张嘴,瓢泼大雨直接灌进喉咙,她又默默闭上了嘴,在大脑中问着。
【到上限了,宿主。】
【而且我只能保持你的健康,不能应对意外。】
系统不语,难得生出“犹豫”的情绪,它支吾道。
“行。”浸透了雨的衣服重而冷,苏挽将拉链拉到最上面。蜿蜒的水痕落在她的肌肤上,整个人像只刚浮出的水鬼。
【宿主,你别冲动……】
见苏挽要往山上冲,小光球急得大喊。
“咪欧。”一只湿漉漉的小动物从草丛中窜出来,绿眸莹莹,跑过来挨在苏挽脚边。
熟悉的狸花猫。
【宿主,你快把它抱起来!】
系统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急切,机械音都撕开道口子,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
苏挽立马揣起了狸花猫,继续往山上跑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雨似乎变小了。坍塌停止了,苏挽找到一片稍显空旷的地方,终于来得及寻求救援。
打不通。
所有救援电话都打不通,苏挽只能退而求其次,打给通讯录的人。
不通,还是打不通。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声“滴”,电话接通了。
上面署名:【傅寒洲】。
山间雾蒙蒙的,字幕夹杂其中,如同一只只白色幽灵,隐匿于永不止息的雨幕。石壁之下,青苔沿着缝隙攀援,偶尔吐出几朵小花。
苏挽抱着猫,坐在积蓄的水洼之中。她的衣服湿透了,严寒入骨,只有身前的毛茸茸是暖的,她们肌肤相贴,汲取着属于对方的温度。
苏挽头脑逐渐冷静下来,忽视听筒里女生的声音,苏挽坦然道,“寒洲,我在不孤山遇到了山体滑坡,你现在有空吗?”
“阿挽,你等着我,我马上来接你回家。”傅寒洲那边传来衣物摩擦的细小声响,他的音色有些失真,却是藏不住的担忧。
虚伪,苏挽心想。
在苏挽挂断电话的那一瞬间,雨停了,随之而来的是,她身边疯狂窜动的字幕:
[阮眠知道,傅寒洲找上自己的原因是她和一个女人很像。烛火摇曳,光影投射在两人身上,阮眠由衷地希望她们能过好相识一百天的纪念日。可傅寒洲接起电话走了,阮眠知道,打电话的人是宴会上的那个女人。]
[也是傅寒洲的白月光。]
鼻尖尽是潮湿的泥土味,苏挽不喜欢。视野中全是灼目的字,苏挽很是讨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唇角下撇,默默将脑袋埋在了小猫身上,封闭了自己的听觉和嗅觉,“你怎么找过来了?”
“喵——”小猫拖长嗓子回应道。
“我好冷,也好害怕,还好有你在。”苏挽继续嘟哝,夹杂小小的哭腔。
“喵喵!”陆悬伸出肉垫,按上苏挽的耳廓。
句句有回应。
苏挽满意地将狸花猫抱得更紧。
……
傅寒洲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幕。褐色的猫挨在苏挽冻僵了的唇边,两瓣因寒冷变得苍白,好似褪色的胭脂。苏挽缩在泥水中,身上充满凋零的气息。
一个生病的人在雨里等了他那么久。
傅寒洲胸腔倏地燃起一团火,怒气在混杂情绪里燎原,将一切都焚烧干净。他没来由感到愤怒,脱下外套想要抱走苏挽。
感到有人在触碰自己,苏挽睁开了眼睛,看到的依旧是一大片的字幕。
[阮眠有些不服输,她偷偷跟着傅寒洲上了山,却发现对方抱着那个女人。他们凑得很近,仿佛一对耳鬓厮磨的爱侣。阮眠眼睁睁见两人收拾东西离开,她气愤地收拾完东西,离开了傅家别墅。]
苏挽读完了字幕,潮水般的情绪席卷心头。她太累了,也太疲倦了。
似乎暂时遵循剧情,也没有关系。
苏挽心一动,她侧着脑袋,想要靠上傅寒洲的肩。乌发垂落在小猫粉嫩的鼻尖,陆悬清醒了,他瞅见一个陌生男人企图靠近苏挽,立马张开嘴叫唤起来,露出的两颗小虎牙尖尖。
“喵呜喵呜!”跟辆急救车似的。
苏挽扑哧笑出声,混沌的大脑趋向清明,她推开了傅寒洲的手,挣扎着站起身来,“寒洲,麻烦你过来了。”
傅寒洲搀了把苏挽,除此之外,便没有多余的动作了。傅寒洲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苏挽是典型的东方人长相,不过更加精致,身材高而窈窕,如同一株摇曳多姿的兰花。
即使狼狈成这样,也依旧挺直着脊梁。
“阿挽。”傅寒洲道。
“怎么了?”苏挽没有回头,她在检查小猫的状态。雨过天晴,陆悬的眼睛在阳光折射下泛着耀眼的青色,像是上好的宝石。
“没事。”傅寒洲看着苏挽走向救援队,瘦弱的女生坐上担架,仍旧紧紧地抱着猫。察觉到傅寒洲的视线,苏挽直直看过来,双瞳剪水。
她变得不一样了,傅寒洲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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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