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篇合集》 第1章 白塔 “如果他真的在另一个世界存在呢?” 于芊芊把好几个小勋章别在书包上,上面无一例外是一个人。 一个书里的人,他叫佰约。 很多人在其他次元有喜欢的角色,但没有于芊芊那么深陷其中。 于芊芊的同桌张宇支着脑袋,百般聊赖地看她在草稿纸上涂涂抹抹。模糊的轮廓如一截淬碧的竹,隐约被少女勾勒出来,可以看出是一个长发男人的身形。 于芊芊画没画完,半个粉笔头飞了过来,精准无误地砸到了她的脑袋。 “嘶——”于芊芊捂住额头,一双杏仁眼无辜地望向讲台。 “于芊芊!张宇!又是你们两个……都给我站出去反省反省!”班主任横眉怒目,音调比平时高了好几个度。 正值盛夏,走廊的温度有些高,浅金的阳光斜射下来,为白墙填了几分别致的色彩,梧桐树上的蝉鸣不止,婆娑的光影映照在两人身上。 少女身穿天蓝色的校服,浅浅显现出姣好的身线,清秀的脸经光线一照,被镀了层金,更加显得白皙。她长长的眼睫低垂,遮住了透亮的眸子。 张宇偷偷看了几眼,不住红了耳根。 “你天天画他干什么?”现在是上课时间,教室外一个人也没有,张宇别扭地站着,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喜欢,我乐意。”于芊芊人被吵了,画也被收了,她恹恹地垂着头,有些丧气。 “不就是一个纸片人嘛,至于这么上心,还不如多看看我……”张宇目光投向对面的教学楼,心虚地小声嘀咕着。 接下来,两人无言站了很久,却迟迟没有听到下课铃。 “喂,是不是有些奇怪呐?”张宇皱紧英气的眉,眉骨警戒地凸起,他拉着于芊芊往班里走。 “小心琳姐再骂咱俩一顿。”李芊芊嘴上抱怨着,却还是跟着对方往教室走了。她被溽热的阳光烤了半天,浑身上下都暖融融的。 傻子才在外面晒太阳。 “等等!”张宇突然惊叫一声,停下脚步,指尖将于芊芊的校服按出皱褶。 于芊芊奇怪地跟张宇停下来,她看到空无一人的教室,瞳孔猛地一缩。 “怎么回事?”于芊芊颤抖着声线问道,她不敢置信地再次看了看高二三班的牌子。 没有错,这就是她们的教室。 她们一直在门口,没有人出来……可班里面却没有人。 一股凉意爬上了于芊芊的脊椎,夏日炎炎,她却出了一身冷汗。 “喂,你快看!” 于芊芊猛地被张宇拉住了,顺着对方指出的方向,她看见了一座白塔。 那白塔伫立在操场中央,明明离教学楼并不远,可它四周却充满了雾,朦朦胧胧隐匿在其中。 【欢迎各位参与全球大型生存游戏,现在请各位前往白塔,倒计时一分钟,失败者进行抹杀……】 【00:59……】 “别愣住了,快跑!”机械的电子音刚落,张宇顾不上心猿意马,拉住于芊芊的手往操场跑。他肾上腺素飙升,大脑一片混沌,却能感受到手中细密的纹理。 【00:30……】 好在是二楼,他们很快跑到了绿色的花坛,可以看到白塔清晰的模样了。玉一样的砖铺满了哥特式的建筑,莹莹在阳光下发着光。 【00:10……00:09……】 两人气喘吁吁到达了白塔底下,剧烈运动使他们面容充血。 听着不间断的播报音,张宇有些惊恐,“怎么还没有停——” 【00:05……】 于芊芊沉下心,冷静地观察了四周,咬着牙伸手握住了白塔碧色的门环。入手一阵冰凉,似捧起满掌冰雪,于芊芊怔愣片刻,迟迟没有松手。 【恭喜两位成功进入游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白塔 第2章 佰约 系统播报音停止了,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这里不再是学校了,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坪,那白塔位于正中央,被白茫茫的雾气围绕。块状的树林拼图一样的镶嵌,黑瓦白墙的小屋星罗棋布,看建筑布局似乎是个小村庄。 两人抬眼看去,周围零零散散站了很多人。于芊芊小心翼翼地数了数,加上他们,一共十八个。 男女老少各种类型到齐了,有人破口大骂,有人在痛哭,一时混乱地不成样子。 张宇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于芊芊,少女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害怕来,也没有哭。 他定定神,勉强安下心来。 【欢迎各位的到来,这里是蓬莱村,仙境一般的地方,人们在这里供奉自己的神明,享受无忧无虑的生活……现在颁发任务,生存七天,祝愿各位玩得开心。】 张宇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到这儿就算了,怎么还要做任务,还玩得开心…… 远处似乎来了一群人,张宇有些近视,现在又没有戴眼镜,只模糊看到一片白色。 于芊芊却绷紧了身体。来人头戴簇拥的彩色花冠,身穿雪白的长袍,上面纹饰着细腻的金色图案。 这不是现实。 这群人是什么? 为首是一个银白头发的老婆婆,满脸皱纹,看起来年岁很大了,她没有穿白色的衣服,反而一袭黑褂子。她站在人们的最前方,俨然是领头人的模样。 “欢迎大家来到我们蓬莱村,在这里,你可以享受自己梦想的生活。”神婆老态龙钟,姿态很怪异,而且一直在笑。 于芊芊不舒服地转移视线,一言不发盯着脚尖——白色运动鞋粘上了草屑。 “我们要去转转吗?”四周绿草如茵,鸟语花香的,给人一种很矛盾的感觉。张宇皱皱脸,额上的发带抖了抖,他锁着眉,全然没有平时阳光帅气的样子。 “虽然很不想,但最好转一转,熟悉一下地形。”于芊芊转头看张宇,微卷的高马尾随她的动作飘摇一圈。 阳光很暖,空气里充斥甜腻的花香,小村庄一片安宁和谐。于芊芊默默记录着走过的地方,准备画个小地图。 突然她目光一凝,直直看向不远处的祭台。无数深黑的鸦羽别在枯木上,硕大的牛头悬在中央,是森冷的白,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张宇,我想去看看。”于芊芊思虑一番,心中有个念头叫嚣着要更靠近点。 “可以是可以……小心点。”于芊芊看张宇嘴唇启合说着,俊逸的脸庞满是担忧,黑白发带下的眼睛倒映出她的轮廓。 她倏忽意识到什么,却没有点破,而是伸手摸了摸褐色的台子。 “芊芊!” 两人不过大半米的距离,就在张宇眼前,于芊芊凭空消失了。 …… 真是不该冲动了。 于芊芊懊恼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站在原地没敢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审视四周。 这个地方没见过,太黑了,不过看上面的高度,她似乎……在白塔里。 “嗒嗒——”身后慢慢穿来了极轻的脚步声,于芊芊屏住呼吸,心脏重重跳了起来。 如果是怪物,她马上就跑……于芊芊鼓起勇气回头,却完完全全呆住了。 她身后是一个人。 金冠别在修长的眉上,霜雪般的发落在肩上,蔓延进下方的白袍。浅金色的凤眸狭长,鼻梁高挑,姣好的唇是鲜艳的玫瑰色。 风姿绰约,公子世无双。 和书中描写的一模一样。 跟她朝朝暮暮念着的人一模一样。 男人凤眸里没什么情绪,轻声开口道,“既然你进来了,也算有缘人,我可以许给你一个愿望。” 看到是佰约,于芊芊一点也不怕了,她有些恍惚,难道这里是梦境吗? “什么都可以吗?”面前的少女眼睛蓦得亮起来,仿佛揉碎满天星河进去。于芊芊抿了抿淡色的唇,“那可以抱一下吗?” 佰约看到对方眼里的光短暂地愣住了,他偏过视线,收起了只要对方狮子大开口,他就直接杀掉碎尸的念头。 “为什么?”男人没有回答于芊芊,而是反问回去。声线如二月的春风,尽是温柔。 “说来你可能不相信,”于芊芊少见羞涩起来,她垂下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她的微红的脸,“我喜欢你五年了。”在另一个世界。 胡言乱语。 佰约没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他歇了杀掉对方的心思,反而无趣起来,“我送你出去吧。” 突然被轰出来的于芊芊:……什么啊,说话不算话。 眼前突然一亮,她受惯性往前栽去,却被张宇紧紧抱住了。 偶像没抱住,反而……于芊芊挣扎出来,赶紧退到一边。 “以后你不要……”张宇说着,居然哽咽起来。 张宇净身高一米八,剑眉星目,浅棕的头发比较蓬松,于是用一条黑白的发带系住了。他好运动,很阳光的一个少年,没想到突然湿了眼眶。 “抱歉抱歉。”于芊芊连忙安慰张宇,偷偷掐掐手心,心顿时凉了半截。 很疼,是真的,不是梦。 第3章 欲求 一个屋子忽得骚动起来,来自现实的人大部分围了过去。 于芊芊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她拽着张宇走过去。 被人们包围的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好像是个程序员,有金色的颗粒和亮钻嵌在他的皮肉里——活像被金子和钻石砸死的。 于芊芊面色发白,她拼命忍下呕吐的**,连忙退了好几步。于芊芊想起刚才佰约说的愿望,隐隐猜测起来,这里似乎容不下**一类的东西。 这样还好,她和张宇都是学生,不太会受到影响。 于芊芊侧目看向另一边,人们可谓是男女老少、鱼龙混杂的。她张张口,想要说一下自己的发现。 “等一等,枪打出头鸟,”张宇将于芊芊拉到一边,小声凑到她耳边说,“他们成年人阅历比我们丰富多了,肯定有所发现的。” 张宇话音刚落,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站出来侃侃而谈。她和于芊芊的看法差不多,甚至进行了更多的猜想——有种要做这里领导者的倾向。 “现在我们不要乱走动了,看看NPC的安排吧。”女人叫韩薇,她将村民们成为NPC,而她们则是玩家。 于芊芊格外认同,干坐着没事,她摸出兜里的笔和单词书悄悄画好了地形图。 到时间有用的话再告诉大家吧。 于芊芊松口气,挨着张宇坐下。张宇顿时绷紧身体,一动也不动让于芊芊靠着自己小憩。 ……午饭时间到了。 神婆一群人又浩浩荡荡过来了,她看到死去的程序员佯装震惊,让人收拾后把大家带到了餐桌上。 很长的两张桌子,并排放着,鲜花点缀在牛羊排与新鲜水果间。 众人虽然坐上了桌,却没人敢动筷子。 于是韩薇开口道:“大家放心,游戏时间是七天,所以食物大概率是没有问题的。” 韩薇利落地切了块牛排放到嘴里,味道还挺鲜嫩的,确实是牛肉。她耸耸肩,示意可以吃了。 大家安安静静动起餐具,可一个属于玩家的小孩却突然说话了,“奶奶,我想吃那个!” 小男孩看着才**岁,没想到也进入了游戏。于芊芊看着小男孩指向神婆碗里的肉汤,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都在这里了,居然还敢耍脾气。 小男孩的奶奶额头上满是汗水,她平时惯孩子,早就惯出了脾气。本来疼孙子是没错的,可现在…… 小男孩见奶奶不依他,直接开始“哇哇”哭了。奶奶到底心疼孙子,挤出笑容竟然向神婆询问,“嬷嬷,那个可以分给俺孙儿一点吗?” 于芊芊吃不进去东西了,她手心冒汗,拽住了张宇的袖子。张宇也停下进食的动作,安抚地拍拍于芊芊,两人心照不宣地垂下头。 “可以啊。”没想到的是,神婆也笑了,她弯起眼睛,示意一个村民把肉汤递给小男孩。 奶奶连忙道谢,可小男孩刚喝了一口肉汤,神婆却拍了拍手,“我亲爱的客人,喝了我的汤,你们也得付点报酬吧。” 只见一些人往这里走来,他们端着一口黑色的大锅,没有穿上衣,胸膛上画着五彩斑斓的线条。 “把她们煮了。” 神婆缓缓下令。 “不不,求求你——”奶奶老泪纵横,死命挣扎起来,她想要去抓神婆的胳膊,却被旁边的人扣住了,“放过我孙子,只煮我好不好!” 韩薇和几个年轻人连忙站起身,想要阻止。可神婆却悠悠开口,“客人,不要打扰我做饭,否则你们也一起下锅吧。” 几个人白着脸坐下了。 空气里是无尽的哀嚎和诡异的肉香,于芊芊不敢抬头,她一边吐一边擦着眼泪。张宇紧咬着牙,攥紧了拳头,额前的发带被汗水洇湿。 什么时候结束了呢? 剩余的十五人坐在草坪上,热情的村民在他们四周跳舞,明明到处草长莺飞,众人却如同坐在隆冬。 等于芊芊缓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她转转眼珠,看着如坐针毡的大家。 晚上是不是就更危险了。 他们被三三两两带进各自的屋子。幸运的是,于芊芊和张宇分在了一起。 屋子陈设很简单,两张床,一张桌子,三把凳子,灰色的窗帘随风摆动,似脏了的江水潮起潮落。 天黑得太快了,这不正常,仿佛没有下午一样。 于芊芊和张宇快速洗漱完,和隔壁屋的韩薇打了照面,便径直入睡了。 于芊芊本来以为自己睡不着,可她精神紧绷一整天,过于疲倦的她望着关好的窗子和黑漆漆的天花板,最后慢慢合上了眼睛…… 窸窸窣窣的声音……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她猛地睁开眼。 “张宇……”敲门声越来越大,可是张宇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于芊芊扫视一圈,确定屋子里是安全的,便钻进被子里蒙住了脑袋。 一、二……一千八百五十九……于芊芊这般数着,发现半个小时后敲门声便停了。 但她还是不敢睡,徒劳地睁着眼睛,直到黎明擦亮了天际,于芊芊筋疲力尽达到临界点,才近乎昏迷过去。 “芊芊,芊芊……喂,”于芊芊一睁眼就看见张宇站在床边,紧张地看着她,“昨天我们没事嗳。” 那是你没事儿。于芊芊一五一十地将昨晚的事说了,对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啊,我睡得太沉了,都不知道……” “没事儿,这样反倒好。不过外面可能出事了。” 两人走了出去,却发现总人数只剩十个了。昨天短短一个晚上,竟然就折了五个人!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相携去找失踪的人。 四个是被袭击了,满屋只剩下红色的血手印,以及被血浸湿的床单,找不到尸体了。还有一个女生叫不醒了,不知道什么原因…… “她比较喜欢睡懒觉……”女生的对象只说了一句话,便痛哭起来,“这是什么鬼游戏,我要把他们都杀死……” 一瞬间,那男生双目血红,直直冲了出去。 韩薇拦住一个想要上前帮忙的人,摇了摇头,“拦不住的……” 第4章 星星 【早上好,各位玩家,现在剩余人数:九,剩余天数:六。请各位今天自行前去参观白塔,再接再厉!】 即使是单调的系统音,于芊芊却听出了极大的兴奋。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是给他们的,还是NPC的。 简单吃完早餐后,众人在神婆的带领下来到了白塔前。 于芊芊一直挺好奇的,这里面会有什么?可那扇白色的门刚打开,她却发现四周只有她一个人了。 “等你很久了。”是佰约。 于芊芊一愣,不知道是该打招呼还是后退,硬生生呆在原地。 “要我带你去看看吗?这里很漂亮的。” 于芊芊瞥了眼全然的黑,顿时沉默住了。或许,大概,可能……不必的。 今天佰约的装束格外华丽,繁复的衣料层层叠叠,像一捧新雪,头上的金冠里斑斓的花与叶簇拥,更加精细了——不可亵渎的神明。 “要看星星吗?”佰约见于芊芊一直不说话,又一次开口道。 头顶的景象变化,忽闪忽闪的碎钻铺陈在夜空。天幕很干净,远方的星宿贯通八方,细星如同白日的碎屑,熠熠闪光。 于芊芊想了想,反正就这样了,倒不如套套话,“对了,佰约,你也是这里的人吗?” “对的,你居然还知道我的名字,我是这里的大祭司。” “哈哈哈,当然得知道呐,你是我男神嘛……这里来过其他游客吗?” “来过很多很多,都死了。” 于芊芊脊背一寒,“都”是什么意思,他们真的能生存七天吗? 她话锋一转,换成了另一个话题,“现在,你在诱导我吗?你是真的吗?” 佰约难得卡壳了,他晦涩不明地看了看于芊芊。于芊芊缩缩脖子,虽然她不知道**的标准,不过现在看起来应该是没事的吧…… “你还挺聪明的,两个问题都是肯定答案。” 不是那个少年侠客呐……热血善良、保家卫国,眼前人一点都不沾。 许是探索到于芊芊的想法了。佰约歪了歪头,绝艳的脸依旧是冷的,凤眸里却蕴藏点点笑意,“我可不是他。在我的身份里,现在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事情。” “嗯……”于芊芊感到危险了,老实如鹌鹑窝在原地。 “我想听听你是怎么认识那个‘我’的?” 突然这么直接地一问,还挺尴尬的。于芊芊缄默无言,选择装哑巴。 “那我自己看。”佰约压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珠玉落盘一样。 …… “你不是她。”张宇看着眼前的“于芊芊”说道,他语气十分自豪。喜欢的人,一颦一笑都会熟悉,怎么会认不出呢? 况且她不会主动牵他的手。 想到这,张宇眼神又黯淡起来。 …… 稀里糊涂坐在塔里一天,于芊芊又累又饿,佰约早就离开了,自己却出不去。 感觉要到晚上了,这可怎么办呐?两天折完所有人吗?张宇还好吗? 熟悉的窸窸窣窣声音传过来,而这次……没有门了。 头顶的星星还亮着。于芊芊闭了闭眼,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总比被吃掉强。 有什么东西蹭到了她膝盖,于芊芊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让她直接噤声了。 那是一个没有毛发,皮肤青黑的“人”,他双眼紧闭,好像常年没见光一样,没有双脚,只有四只手,身上是干涸的血迹。 它嗅了嗅,不知闻到了什么气味,短促尖叫一声便跑走了。 于芊芊干呕起来,眼冒金星的。可能太难受了,她居然睡着了,第二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居然还是在塔里。 第5章 信徒 【早上好,各位玩家,现在剩余人数:四,剩余天数:五。请各位今天自行安排任务,再接再厉!】 就剩四个人了。 张宇呢?无尽的绝望涌上心头,于芊芊很想哭,一天一夜没饮水让她流不出眼泪。 突然一道光聚了过来。于芊芊一愣,跌跌撞撞向光源跑了过去。恍惚间她在过道里看到了什么,那是一个很特殊的图腾,不过却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终于出来了。 她眼眶发红地看着四周。韩薇、张宇,还有一个老和尚道禾。 神婆迟迟没有出现,四个人商量一番,准备去找些食物。 于芊芊正走着,她没来得及问张宇看到了什么,却突然福至心灵,取出了自己画的那个小地图。 十七岁的少女眼睛亮亮的,就着自己准备的地图,徐徐讲述自己的想法,“整个村庄,房屋、树林……所有东西都是准备……祭祀的东西,现在很显然,坐以待毙是不可能坚持完七天的,我们得主动出击。” 韩薇凑近看了看,艳丽的脸出现了肯定,“这个图案我刚才也看到了。还有五天,我们迟早被磨死。我有个预感,我们剩下的人都是不受**干扰的……” “或许,”韩薇若有所思地看着一旁的祭台,“真的可能被用来祭祀。” 【恭喜玩家发现游戏主线,请各位移步白塔,说不定能成为第一批活下来的人哦~】 第一批……真是感谢你。 于芊芊站在门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她怕再和大家分开。韩薇揉了揉她的脑袋,挽着她胳膊走了进去。 这次大家还在一起。白塔里面变得很是亮堂,温柔圣洁的白光笼罩了所有。无数盘旋的阶梯折叠,水晶的吊灯悬在上面。 高塔里究竟有什么? 那中心,七头八手的金尊佛像端坐在其中。 “跪拜他。” 满脸沟壑纵横的神婆从旋转的阶梯现身,发出了命令,她站在台阶下居高临下扫视众人。她周围漫天红色的纸片翻飞,古老的经文不停歇地传颂。 奇怪的咒语和钟声回响在耳畔,一直安静的老和尚突然开口道,“各位施主,有信仰的东西吗,快念出来……南无阿弥陀佛……” 道禾一边念佛经,一边飞快地拨着佛珠。 我是你的信徒,你是我的神明。 信仰的力量达到一定程度,便所向披靡。 韩薇迅速反应过来,身为女强人的她干脆背起了工作条例。 马克思主义者的张宇拉了拉于芊芊,背起了“物质与意识的问题”。 三个人身上果真显现出金色的光芒。 于芊芊却沉默了。要说信仰,她不信佛不入道,学习成绩不好,也没有很强的事业心。她也不全心相信科学,总认为有另一个世界。 而现在她在这里,和日夜所想的那个人。 “佰约。” 于芊芊突然想起来,爷爷去世的时候,她很难过,然后读了那本书,被里面出色的少年郎带出那片黑暗。 考不上高中,她把他的名字写进课本里,短短一个月没日没夜地学,疯狂提了几十分,去到了曾经可望不可即的学校。 体育考试长跑时,每次在灼热的跑道上,直到到达终点时,她都念着他的名字。 …… “佰约……”她小声念起来,不断重复那两个字。 出乎意料的是,她身上也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白塔开始发生小面积的坍塌,最高处显现出灼目的光亮。 “往上跑!”伴随金色的假佛像舒展双手,韩薇撕心裂肺地喊到。 一只金色的手拽向于芊芊,被张宇挡住了,他直直被劈断了腿骨。 于芊芊终于涌出泪水,她咬紧下唇,搀着张宇想继续走。可到底饿了一天一夜,力气又小,速度慢了不少。 “芊芊,放下我,快走吧,”张宇笑着,泪水却留下来,“别哭,你一定要出去,琳姐还罚站你呢,画也没要回来呐……” “废话倒是挺多。”又一只金手甩来,却被雪袍银发的人挡住了。佰约淡淡看一眼两个人,然后投入了与金手的战斗。 另一边,韩薇和道禾刚收拾完神婆与村民。道禾握住韩薇颤抖的手,望一眼下方被推下去的神婆与几个村民,“施主,不必自责,他们都是怪物,阿弥陀佛。” 四人终于到了顶端,韩薇和道禾已经出去了。紧接着是于芊芊两人。 于芊芊没着急走,因为远处的佰约满是伤痕,雪白的长袍完完全全被血染红了。 佛像是他的信仰,人怎么会战胜自己的信仰呢? “佰约——”于芊芊站在最光亮的地方,她用尽全力的喊了一声,“我爱你,有个人在爱你,总有人在爱你,不要信仰一个莫须有的东西呐——” 佰约鸦睫一敛,顿了顿,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血色长袍上繁复的花纹亮起金光,他清浅地笑起来,眉眼漾起春天的图景。 “谢谢你……快离开这里吧,我本来就属于这里,不是吗?” 一切的一切崩塌离析。 “我爱你。” 因为你爱我,所以我爱你。 第6章 尾声 闯了红灯的汽车绝尘而去,张宇扶着于芊芊从地上站起来,并帮她拍了怕天蓝色长裙上沾染的尘埃,“芊芊,没事吧?” 于芊芊摇摇头,示意自己没受伤。她低头又检查了一下,才发现那银白的手链断掉了——上面刻着佰约的名字。于芊芊捡起来,站在路灯下修了又修,怎么也拼凑不起来。 繁华城市的霓虹聚成无数流淌的银河,她独有这一盏暖黄的灯。 “走了,回家了,今天可是我们结婚一周年呢。”张宇一手揽过于芊芊,笑得很灿烂,“回家庆祝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于芊芊眉眼弯弯,和张宇牵着手往家里走去。今晚天上有星星,很亮很亮。 世界上真的有佰约这个人吗? 之前的经历又是否真实? 她不知道。 或许……信仰即存在,相信则合理。 第7章 巳蛇[番外] 我逢了一位说书人。 正值端午时,茶楼里人不少,闹哄哄的。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走上台,四周却蓦然安静下来。 醒木拍桌,他三两吆喝清了清嗓子。我没由来生出好奇,叫了壶茶落座。 “话说公元1234年,蒙古发兵南下,击退中原宋军,蒙宋战争开始。两战边际有一地,名为隐山,是极重要的关隘。” 青瓷皲裂出缝隙,我拈着褪色的杯子,看着茶水蕴起的白烟。 “有一将军,从五品下,名谢青昀,奉命抵御蒙古军队。传闻那隐山有个村子,里头二十年出一位祭司,善占卜,”说书人话至此,声音一低,带上几分神秘,“……能御蛇。” “蒙古不知从何处请来了术士,那术士创建了一支蝎子军团,颇为诡异。于是谢青昀去寻隐山村的祭司,那祭司名唤幺娘,碧玉年华,她的第一卦算的是自己——与名字中含青的人相克。” 故事走向忽得离奇,我挑了挑眉,聚精会神听着。 “谢青昀寻了几个时辰,哪知人在树上,顶着满头簌簌的银制流苏打盹儿。国难当前,谢青昀急着叫人,一条青蛇朝他扑来。 “那蛇通体如翡翠,谢青昀拔剑去挡,这动静终于惊醒了幺娘。只见她披着黑色麻衣,手里抛起一面磨损的龟壳。 “那小蛇是幺娘的,幺娘见对峙的一人一蛇,顿悟谢青昀的来意,她摆摆手说,自己从不招惹不必要的因果。” 确实如此,做人不应该干涉他人的因果。被故事吸引,我索性又点了碟粽子,说书人和茶楼有联系,算是对他的报酬。 “谢青昀不死心,他向幺娘讲国家形势,引来了幺娘的惊异,她说,怎么,你还强行让我和国事牵上因果? “说着幺娘看了看龟壳,说给谢青昀算一卦,还这所谓的因果,半晌,她嘀咕道:大凶,小心从天而坠之物。” “恰好此时村子来催幺娘去祭祀,幺娘晃悠站起来,没想到从树下跌了下去,刚好砸到谢青昀,”说书人言罢,“唰”得一声打开折扇,他叹道,“这卦象真准。” “村长让幺娘算一下蒙宋战争。幺娘到了祭坛,放各类血作阵,没想到结果依然是大凶。” 我正解着粽子的结,闻言愣了神。热气熏腾,青绿的粽叶弥漫着白色。 “谢青昀得不到祭司的帮助,只好自己做战前准备。彼时遇见幺娘,对方看着运送粮草的士兵不知道在想什么。谢青昀邀请幺娘一起走走,还是有心劝说。 “两人走到了学堂,书声琅琅,孩子们洪亮地念诗:但是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谢青昀不禁打趣,这和他们当下的形势倒是相似。 “幺娘不语,她方才又为自己卜算,发现卦象一片空白——她得和谢青昀保持距离。嗳,倒是天意难违。”入夏已热,说书人不停地扇着风。 “三日后,战争一触即发,宋朝将士的铁甲似金鳞,角声在猎猎风旗中翻涌,声势浩大。蒙古的蝎子军团黑云欲摧,加上彪悍的人力,宋竟是不敌。 “好在这时一阵埙声袭来,只见幺娘坐在一条十米长的黑色巨蛇身上,无数斑斓颜色的小蛇与蝎子厮杀,稳住了局面。” 鼻尖尽然是糯米的香,太甜了。我皱眉,抽出纸巾去擦手上的黏腻。 “谁知,蒙古不知从何处得来了火炮,隐山下方地势低,他们便直直攻打宋军。漫天星火坠地,在土地抑或血肉之上燎原。 “谢青昀为将领,当即下令撤退,只是为时已晚……幸而幺娘御蛇护送,他安全返回疆域,只是幺娘受了重伤。古代医术匮乏,怕是……” 她不该上战场的,躲在村子也好,向别处流亡也罢,不该牵涉的因果,终是有所报应。 “谢青昀回村休整,整个村子见濒死的祭司,却不愿逃亡。谢青昀知道这是他们的家,他手上不过三千精兵,撑不到朝廷派来的援军。可他犹然下令:宁可战死失社稷,绝不拱手让江山。 “蒙古军愈来愈近,冷白的日光映照将士身形,像堆积一块色重质腻的黑玉。幺娘最后算了一卦,她更改了答案,告诉众人是大吉之兆。 “只见幺娘一身黑袍,彩色的小辫点缀其间,她眉眼弯弯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隐’山。将士连同村民雄赳赳,气昂昂地奔出,形成新军队的合力。幺娘咽下最后一口气,藏起碎成齑粉的龟壳。 “终是天意,不可违。” 听到这里,茶楼里针落可闻,见说书人噤声,有人按捺不住问道,“最后怎么样了?赢了吗?” “莫急,各位看官,你且细听分说,”说书人摩挲着手中醒木,上面平整泛着光泽,“1235年,窝阔台汗下令攻宋,蒙古数十万大军自东起淮河,西至巴蜀的战线上,对南宋发起全面进攻。 “据民间记载,隐山村那时已经被攻破,全军覆没,无一生还。蒙宋激战六年,大小数十战,双方均伤亡惨重,暂且罢兵。1258年,蒙古大汗蒙哥下诏,三路大军全面攻宋…… “公元1271年,忽必烈称帝,正式建国号大元。” 全场陷入静寂,我沉默着吃完一碟粽子,反应过来后,宾客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人影错落,说书人叫住了我。 说书人脸上的褶子笑成一朵花,用折扇轻敲我的桌子,“小伙子,我看与你投缘,刚才的故事你也听了,不妨一猜,他们二人何时结下这因果的?” 这问题来得猝不及防,我指腹擦了擦杯沿,“那日在树上?” “不对。”说书人眼里笑意深了些,我才意识到他穿了一身青衣,碧绿如翡翠。 “画血阵占卜的时候?还是幺娘的最后一卦?”因果是要联系才能建立的,我左思右想,索性把猜想都说了。 “或许还要再早一些……”说书人垂眼看桌子上的粽子叶,被白线层层叠叠缠绕着,“是幺娘的第一卦,在她掷出那个龟壳时,他们的因果便已经结下了。” 是啊,因果从来都把握在自己手中,瞬息万变,难以规避。只是,幺娘怎么会犯这样基本的错误?我有些不解,视线转到老人身上。 日光不焰,落在说书人的衣裳,映衬着沟壑的皮肤显出青色。像一截蛇皮。 只见,他轻声道,“卜卦人怎会不知?” 第8章 玫瑰少年[番外] 2108年4月23日,部分国家和地区突逢酸雨,其腐蚀性极强。 2109年11月1日,全球各地受到酸雨袭击。联合国召开全球紧急会议,寻找治理措施,无果。 2110年8月6日,酸雨异化,导致动物感染,感染后动物攻击人类,称为“异形。” 至此,全球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抵御这场劫难。 ·少年 酸雨对金属的腐化严重,人们只能在土木质的房屋里寻求庇佑。 孟琼第一次遇见少年,是在破败的假山里。少年惊慌地缩在一群幸存者的旁边。 “报告总部,绿城公园发现部分幸存者。” “孟医生,安全检查后可带回。” “收到。” “各位,”孟琼逆光站在出口,用温软的嗓音安抚众人,“现在已经安全了,我们马上会带你们回基地。” 抱着孩子的女人小声啜泣起来,孟琼示意于芊芊过来。 “不要紧张,”孟琼笑了笑,将针管送入女人的小臂,抽出鲜血,“只是做个检查。” 眉目清秀的女孩走到少年面前,脚步忽得一顿,两人对视很久,于芊芊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卡索尔。” 女孩随即沉默了,配合孟琼做完了检查工作。 全员正常。 ·基地 基地不是宏大整齐的,只是一间间小土屋、木屋。现在见不到高楼了,在两年酸雨的侵蚀下,它们已经坍塌殆尽。 返璞归真,似乎回到远古。 “如果你们决定留下,要定期做任务,”孟琼指了指物资,解释道,“获得任务点可以兑换东西。” 生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于芊芊十六岁,是后援队的。孟琼是颇有威名的医生,很受基地重视。 卡索尔摸索几天,算是大致了解情况:高层他们计划消灭掉所有的“异形”。 现在武器挺缺乏的,卡索尔拉起弓,精准将木箭射向鱼人。 想活着,就得学东西。 鱼人面颊上满是灰色鳞片,顺着脖颈直到修长的尾巴。 王艳走过来,摸了摸卡索尔的脑袋,“应该是鱼异化后,吞噬了他的基因。” 王艳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前不久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卡索尔与她孩子年纪相仿。 她满脸慈爱地看着卡索尔,递给他一个对讲机,“你进步很快,可以出任务了。” ·怪物 「任务C级,处理超市“异形”,获取部分物资。」 这次任务只派了两个人。超市的面积不大,架子却密密麻麻的。卡索尔和孟琼狼狈地被困在架子后面。 不知为何,孟琼视线停在了卡索尔耳后片刻。 对面是只狸花猫,正对一个售货员大快朵颐。裸露的皮肤都是黑灰的毛,嘴里的獠牙外露,不断淌着口水。 猫的嗅觉和听觉很敏锐,它似乎察觉了什么,开始往两人藏身处移动。卡索尔紧张地扣上了弓。 “嗖——”一支木箭破空,直直穿过了猫人的胸膛。空间不够,孟琼的力度欠缺,没能射在致命的心脏。 卡索尔急忙跟上第二箭,可他实在慌张,只伤了猫人的腿。 见两人暴露了自己,暴怒的猫人俯冲过来。一些货架被撞倒了。孟琼将卡索尔推出架子,自己结结实实被砸到了。 孟琼捂着受伤的额角,视线一片血红,听不清四周的声音。 卡索尔似乎在和猫人周旋,孟琼模糊看见猫人被洞穿的心脏,绽放出一朵血花。 这么短的距离,木箭有这么大的伤害吗? 结束了。 孟琼迷糊靠在卡索尔肩上,指尖碰到了一样东西,她下意识攥在了手里。 ·玫瑰 孟琼被送回了基地,她从短暂的意识障碍脱离后,惊讶地发现,手里的居然是一片玫瑰花瓣。 酸雨腐蚀厉害,不可能留下来这样鲜活的植物。 卡索尔进入病房的时候,看到孟琼若有所思的样子。他走过来,将王艳给的面包放在桌上,“轻微脑震荡……之前谢谢你了。 十五六岁的少年是标准的亚洲人,歪头一笑,会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孟琼打量卡索尔的时候,对方也在观察他。卡索尔发现,在物质缺乏的情况下,孟琼居然穿了一身白大褂。 “还挺拉风。”卡索尔意有所指地说道。孟琼五官秾艳,气质出尘,一身白衣与混乱格格不入。 “不是的,”孟琼笑着理了下衣服,“这样容易辨认,能更快地救助别人。” “喔。”卡索尔漫不经心回了一句,准备挪到门外。 “你怎么叫个外国名?”孟琼忽然叫住卡索尔,他下床走到少年身边。 “我父亲是外国人,母亲中国人。” “那你倒是长得别致。”孟琼向前迈了一步,卡索尔身后是废弃的围墙,他没往后退,直直迎上了孟琼。 对方用手指轻轻搭上卡索尔的耳骨——皮肉下有玫瑰隆起的根茎,是稍短的碎发遮不住的地方。 初见的慌乱,正常人的生活,自卫的技巧.....孟琼弯起淡色的眸子,缓缓道。 “你学得很快,小怪物。” ·异化 最近人们又发现了异常。在他们击杀异形的时候,有些异形非但没有攻击,反倒表示亲近。 仿佛有人的意识。 2112年5月1日,各国基地召开会议,提出变异可抗性:人类意识可以战胜动物,称为“异化”。 “所以,其实是可以自愈的?我们一直都在杀人吗!” “是的,首长。”孟琼哂笑,她清透的、淡漠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水光,“如果变异真具有可抗性,那我们都是凶手。”杀害我们同胞的凶手。 他们要继续消灭异形吗?异化后的人还是原来的人吗? 没有人可以解答。 紧接着,一场突袭爆发。基地被攻破了,异形和异化的人蜂拥而至。 武器被人们一抢而光,卡索尔匍匐在枯草里,警惕地看着外面。 很多人都在逃亡,一个稍慢的人被拽下了头颅.…...卡索尔瞳孔一缩,他猛地冲上前,双手变幻成绿枝拽回了一个人。 是于芊芊。 她心有余悸地盯着不远处的血盆大口,“谢谢你,我们快去防空洞吧。” “我的手.…..…” “快走啦。” 卡索尔进到防空洞的时候,气氛剑拔弩张。 “不能让他进来,他是个怪物。”王艳躲在人群,大声骂道,“当初我真是瞎了眼?!” 少年垂着头,漫不经心地往手腕上划了一刀。粘稠的东西从皮肤的缺口流出来,是鲜红的血液。 “可我的血是红的。”卡索尔往前迈了一步,众人纷纷后退。 “报告首长,防空洞破了,有怪物要进来——” “快去拿东西堵着!” “破口在上面,时间来不及……” 太混乱了,卡索尔想。 在这场异化里,他是唯一变异的植株。他在做些什么呢?他要去做些什么呢? 卡索尔愣住了,他望向缺口外的天空,水洗的蓝色,不如以往的灰霾,是个大好晴天。 他浑身血肉变幻成枝条,白骨成最尖利的网。作为力量源泉的心脏汩汩流出红色的血液,开出热烈的玫瑰。 整个花丛簇拥着,堵住了那个缺口,遮挡了密密麻麻的异形。 总得有人牺牲,总得有人活着。 2112年5月10日,异形结束对人类的围剿,双方进入谈判时期。 2112年6月7日,地球被重新分化区域,其中人类65%,异形35%。双方签订《新雨条约》,从此和平相处、各自发展。 ·功勋 从防空洞出来时,于芊芊偷偷折了支玫瑰。她无视王艳的诅咒,拿着花迅速跑到了队尾。 于芊芊在基地重建的路上,想了很多事情。她想起高中玫瑰色的晚霞,想起忙碌的学习时光,想起笑起来有虎牙的少年…… 想起来她站在废弃的公园,对上了陌生的视线。少年说他叫“卡索尔”,那个走失了很久的孩子。 于芊芊看过那张寻人启事.…...李子尔在做什么? 李子尔有问题,但她不想说出来。为什么呢? 淬碧的枝将她从异形的口中救出,看着熟悉的黑色眼睛,于芊芊突然明白了。在所有人逃亡的时候,她去摘了那朵玫瑰。 “我喜欢你,所以收下了祭奠你的玫瑰。” 光明降临些许迟,绵密的云散了。 真遗憾呐。 2112年10月1日,联合国举办颁奖典礼,嘉奖这场劫难中的英雄。 典礼盛大隆重,孟琼毫无疑问登上了颁奖台。 来之前,孟琼碰到了王艳。四十岁的女人已满头白发.....异形是她永远过不去的坎儿,她失去了两个孩子。 孟琼不知道如何评判,那个少年将锐利的荆棘掩藏在内里,开出了最热烈的玫瑰。灰色的世界有了那一抹红,是众人最始料不及的变数。 可他明明最为孤勇,却不被称作英雄。 孟琼领完奖便回家了,她把那枚镀金的徽章搁置在一个满是干花的黑绒盒子里,干花是似血的玫瑰。 极其热烈的玫瑰。 第9章 虚构集[番外] 在那做梦人的梦中,被梦见的人醒了。 ——博尔赫斯 (一) 我是一只狗。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穿越了。穿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世界里,这里女性很缺乏,男女比例几乎是一千比一。 什么东西缺乏,什么就被宣扬和珍惜。到达濒危的境地时,便被奉为顶端。我为什么知道呢?因为在我之前的那个世界,动物很少,作为一只鼎鼎大名的狗,我被奉为圭臬。 实话说,站在云端的感觉超级棒,被一切昂贵的东西围绕,受所有人瞩目,好吃好喝每一天,太幸福了! 跑题了,该说我穿越的事情了。这个世界科技贼发达,保存大量动物的基因,我便失去原来的地位了。受欢迎的东西变成了人工智能,小小的机器人功能很多,外表韧性的材料像煮熟的荷包蛋。很可爱。 我的新主人是个极有风韵的少女,她偏爱红色,总是一袭长裙,裙摆边上缀满流苏。她的追求者无数,若不是那扇金属门足够坚固,我想这木地板都得被踏破。 托主人的福,我当下的生活还算不错。不过我很担心,随时间的流逝,主人总有一天会变成眼窝凹陷的妇人。那时我无所凭借,好日子便到头了。 其实,我知道她为什么不同意其他的追求者——她有抑郁症。我见过她吃药的样子,几百块一片的药被她塞进嘴里,但因生理排斥,怎么都吞不下去,最后全被吐出来。 孤绝感总是如影随形,我的主人卧在屋子里,就像一只冰冷的甲虫。比起那些浮于表面接近她的人,我能理解主人在想什么。她很爱文学,准确来说是爱读书,而不是附庸风雅,自称为文人墨客。 我在投影仪里见到过书,它们在我黑白的世界里仿佛发着光,是彩色的。如今树木锐减,资源供应短缺,卷册浩繁变成荒唐的一片光屏。 一天主人抱着光屏读书,她如饥似渴地咀嚼里面的文字。突然她抬起头,金色的发丝蜿蜒至我的耳朵,她问我,你闻过墨香吗?浓醇的,像是巧克力。 我想附和她,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记得,巧克力味甜而浓,入口即化,味道是顶顶好的。我想说话,却只是“汪”出了声。错了,我想起来了—— 狗是不能吃巧克力的。 (二) 主人开始写作了。 她说,历史上大多是歌颂英雄的产物,不过她呢,只想写好属于自己的史诗。主人的音色很好听,轻而柔,似桃花瓣坠入叮咚的泉水里。 她一开口,我便竖起耳朵,拂尘似的尾巴摇啊摇。我也想写好一个人的史诗,但我只是一只狗。 在钢铁林立的世界,我总感觉很枯燥。这里不如我原来的世界,我没法和之前的主人出游,我看不到崇山沃野,大江大河。愣神间,负责清洁的AI轧过我的尾巴。 虽然那只是个人工智能,但我还是冲它呲牙。我讨厌这些夺取我权益的东西,但我又深知这是我的落后导致的。 我也很厌恶自己当下的境地,没有任何尊严和自由,被人类圈养着,勉强有个家。不过这样的生活还不错,有饭有衣,可以吃饱穿暖。 一日为娼,终身为妓。这样的老话我可不认,我认一切富裕的生活。我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日升日落的光线不断变化,影影绰绰的线条涌动,有些诡异。 主人突然揉了我的脑袋,她说迪克,你看这些书上,写着的不都是死人名字。 沿着她的语句,我去看那密密麻麻的符号,没想到我居然都看懂了。这是一本文学简史,记录很多人的生平。好像过世的人更容易被记录,获得荣誉与名利。 而其余的书记录的,多是虚构的故事。有人提出人类具有三个层次:记忆、现实、意识。当三个层次彻底黏连在一起,人们便会精神分裂,堕入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骗子。 我只是一只狗,怎么突然懂得了这样的道理?我余光瞥向主人,此时夜幕已深,粼粼的月光透过窗子聚成一泓,在她的身体上流淌。 我想,她适合穿着玫瑰色的裙子,足尖点在溟濛的海面,素手捡起沙滩的贝壳。这时,雪白的浪花涨落至潮顶,咸腥的风扑打我的脑袋。我清醒了。 我知道的,我不能爱上一个梦。 (三) 我九岁了。 喔,我是一只老狗了,可能过不久就要死掉了。衰老不是我最大的问题,狗固有一死,万般生灵皆是如此。 令我忧愁的是另一件事。我遇到了难题,他们说,主人作为女性,还是稀少的女性,就应当去付出。在这个世界里,这是不可颠扑的建构,也是以伟大之名的绑架。人们趋之若鹜,全然实施着。 主人的第一部作品出售了,讲述的是对过去世界的怀恋。果不其然,她遭到了网暴。那些网民举起键盘,为了所谓心中的正义,尽数发泄自己的情绪。 这种站在制高点的攻击,我很了解,人们把它叫作舆论。虽说,天下有定理而无定法。但是世界上的所有都是人类探索的,真理也是人类拟定的,我不信这套虚伪的说辞。 主人的抑郁症更严重了,我有心无力,好在她的朋友来到家里,并带来几个年轻男生。他们看着还在读大学,浑身上下青春洋溢,学校真是最养人的地方了。 几个年轻人勾肩搭背,谈笑风生,出于动物的本能,我隐约感觉到他们在防备对方。这是为什么?主人端着一叠水果走过来,用手拢住我的耳朵。她垂眼看向我,双瞳剪水。 一瞬间,我想我知道原因了。 仅仅半个下午,主人送走了来客,她看起来似乎更疲惫了。她言笑晏晏地关上了门,转身便抱住双膝,眼泪大颗往下掉,似破碎的钻。 意识是人脑的技能,狗或许是没有喜怒哀乐的。但我胸腔倏地燃起一团火,怒气在混杂情绪里燎原,将一切都焚烧干净。 在我看来,爱是很纯粹的东西,是对他人他物展现的一种积极情绪。缺爱不应该是向外界索取,而是充盈自己的内心。谈恋爱是两个有爱的人的相遇,而不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单方面的救赎。 没有处于那样的环境,不懂共情,只会在时间的磨合里受伤,露出血淋淋的骨肉。 送完客人,身心俱疲的我们睡着了。再睁眼时,主人温柔地注视着我,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她说,迪克,有做什么美梦吗? 我想摇头,但她又笑了,眉目舒展,犹如浓墨重彩的山水画。她似乎有些懊恼,蹙着眉道: 我忘了,狗是不会做梦的。 (四) 常言道,断口处,才好新生。 女性是孕育生命的温床,但不是救世主。母亲不该是奉献的代名词,她们不应当被强制束缚,为家庭中的琐碎负责,去背负一切社会的压力……这些都是我主人书中的观点,一句话就是,主人的书大火了。 我又过上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好像不能这样形容一只狗。不过这不重要,仅仅一部作品,便能成为暴发户,简直是太赚了。也不能这么说,这是主人用血与泪为笔,以真实的痛苦落墨,铺陈出来的人生。 它耗费的东西,值得这样的价值,这没什么不对的。今世之昏昏逐逐,天下人皆是昏迷不醒,有好的作品赋予不折的脊梁,可谓称得上一服清凉散,人人解醒。 主人说,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人类。可笑,她明明也是人类。她见过太多世界,当不好奴隶。那些人只有毁灭她的思维,敲碎她的牙齿,除此之外,她仍保持她的态度。 我突然发现,我对以前的生活好像忘却了。现在生活很美满,我想我可以选择将过去遗忘。 主人伸手将我搂到床上,素手轻拍着我的脊背。床对面有个巨大的落地镜,它被擦的锃亮,投射着我们俩的身影。主人穿着一身秾艳的红裙子,骨冷肌清,乌黑的眉睫低垂。 这是我新买的镜子,品牌叫作迪克,你感觉怎么样?她搂住了我的肩膀,询问道。黄昏蒸煮着云朵,泛起娇嫩的淡粉色,光线刺破帘布,我们的影子渐渐融作一体。 她大睁着眼睛看着我。仿佛她眼中的东西,不是一面意识制成的、虚假的倒影。 而是她错失的整个人生。 我没办法回应主人了。我坠在她僵了的唇,好似触着褪色的胭脂。视野里是无边际燃烧着的红,一簇一簇地堆砌成硕大的火焰。 其实,我知道那是梦,因为我梦见过那个梦。 第10章 蝴蝶双刀[番外] 江湖有传闻,中原竹林有一翘楚,善蝴蝶双刀。此人名作徐骁,幼时背井离乡,现今享誉盛名。 徐骁眼若鹰隼,唇如丹朱,生得一副好相貌。他这会儿正在自家小院里,桂花树萌生出星星点点的金,已是秋季了。徐骁摩挲着刀柄,兀自发着呆。 徐骁家在江南,他一把双刀走江湖,已经十余年了,犹记得离家那日,正值九月白露时,他十六岁。 宋梦梦看自己丈夫又在发呆,她算算日子,今天初八,过白露还有好几天,“四郎可是想家了?” 刀虽利、敏捷但攻击短,徐骁没比得一些长剑和鞭的,于是在排行榜上位居第四,宋梦梦就打趣他为“四郎”。 中原地平,空气总是干燥的,徐骁呼吸着,感觉有些口干。昨天他梦到江南了,鼻翼间都是湿润的水汽: 阑珊的雨幕,流淌不尽的河流,泛着青苔的板石街,以及白墙黑瓦连绵的小屋。 是他的故乡。 一簪金桂被别在了他鬓边,干硬的枝戳在耳尖,有些疼。徐骁收回思绪,看向面前娇笑着的妻子,目光渐渐拉远。 青绿长衫后是层叠的石瓦屋,草木依旧茂盛,蔚蓝色的天空宛若水洗,裹挟几片云絮。 是他们的家。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徐骁突然有些庆幸,自己离开家,碰到了她,他伸手抚了扶宋梦梦的脸,笑得眉目飞扬。 “今年中秋还去我娘那儿吗?”宋梦梦杏眼流转,头上流苏轻漾。 徐骁倾身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眼弯了弯,斟酌再三才吐露出梗在心头的话,“……抱歉,中秋,我想回家。” 总得回去看看。他不希望接连血脉的故土,最后只留下一隅衣冠冢。 故乡一词孰轻孰重,轻时如信笺,重似累积的黑土。那黑土积蓄着人与土地的血脉,深入骨髓,流淌在血肉纹理。 …… 江湖有规矩,堂堂正正较量,不使阴招,不涉及亲友。 徐骁带好行囊,犹豫再三摸上蝴蝶双刀,别在了腰间。他刚走出小道,排行第六的百里洲却拦住了他的道路。 徐骁挑挑眉,他着急回家,这会儿竟然提不起精神。 十六岁的他一身傲气,宛如烈焰,妄图探索天下的奇绝;二十六岁的他半身沧桑,好似燃尽的柴,隐匿在安逸一角。 百里洲善鞭,破风的鞭子直迎徐骁的面门,徐骁堪堪躲过,漫不经心地躲避百里洲的攻势。 眼见着对方连武器都不拿出来,灵活的鞭子连徐骁的衣角都碰不到,百里洲逐渐气急,节奏微微散乱。 这时徐骁才取出双刀,银白的影子蹁跹,宛如蝴蝶翻飞的翅膀,他双手献艺般耍了一耍,才点着时机抛出去。 百里洲鞭子来不及收,他只攻不守,一下子乱了阵脚。锋利的刀刃划破他眼角,而后直坠在了地上。 “你赢了。”百里洲挂了彩,他向来直率,认输也没抱怨,反而将自己的酒壶递给徐骁。 徐骁没接,而是捡起来地上的刀,珍之重之收起来——那是陪伴他十余年的宝贝。 “走了,我赶时间。”徐骁挥挥手,一身潇洒,直往着渡口去。 流浪人间十余载,车马很慢,路途遥远,终于要落叶归根,寻一日阖家团圆。 徐骁拨开船帘,雨水顺着沟壑向下滑,洇染了他的袖口。 冰凉的雨沾湿他的眼睫,徐骁没有擦,只是瞧着胡子花白的船夫。 “到青石桥要几钱?” “二两碎银。” …… 没有所谓的衣锦还乡,徐骁形容狼狈,风尘仆仆的七天,颇为消磨人的精力与意气。 中秋是个大好晴天,一轮白月如同炫目的银,辉光落在小院里,与桂香交织。徐骁抖了抖衣衫上的尘土,指尖抵上门环,轻手敲响了。 “扣——” 隔着厚重的木门,可以听到喧闹的人声,这一下扣门,并未惊醒鼎沸的人声。 一个陌生的小孩给徐骁开了门,徐骁垂头看着对方,“这是徐高江家吗?”徐骁斟酌说出祖父的名字,乡里都是这样认人的。 没有乡音无改鬓毛衰,徐骁的语调是中原与江南杂糅的,有些怪异的僵硬。 小孩点点头,忙去屋里找到大人。簇拥的氛围一下就散了,整个屋子里寂静无声,只有祖母给徐骁盛了碗饭。 菜肴丰盛,酝酿了几月的酒酿圆子,清炒萝卜,裹了面糠的回锅肉……徐骁夹了块油腻的肥肉,蘸着清香的糯米饭囫囵吞下去。 他食不知味。 “喏,回家了。” “婆婆……回来了。” 徐骁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哽咽了,他说不出话,只是埋头吃着。行囊松散地开了,里面的东西径直滚落在地上,可徐骁浑然未觉。 在徐骁不知道的时候,那锋利的蝴蝶双刀,那随身携带的蝴蝶双刀,那搁在床头悉心擦拭的蝴蝶双刀—— 那泛着银辉、象征荣光的蝴蝶双刀,被他抛在了地上。 第11章 桃源[番外] 最近一种现象显现出来,人们笑得越来越少了。这称不上是疾病,对人们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仅仅是心情不美妙罢了。 它从一个地区拓展到一个国家,直到世界每一个边角都有它的存在。各国政府看不到它,联合国一直没有对它作出定义。官方无声,人们私底下开始称它为“病症”。 ·病症 “你最近的‘病症’越来越严重了,”黛丽看着镜子里的丈夫问,“亲爱的,有什么状况要及时告诉我。” 黛丽是做科研的,这段时间被一家游戏公司特邀过去,忙了好些日子。西卫是位工程师,也许是长期处理千篇一律的事务的原因,他也沾染了“病症”。 西卫没有像平时一样等待机器人为他剃胡子,而是自己拿着刀片轻轻划着下巴。 听到黛丽的话,他下意识看向镜子,里面的男人皮肤苍白,精神状态很不好。西卫一怔,手下的力度没把控好,瘦削的下巴洇湿出一串血珠。 黛丽连忙唤起AI,让它给自己丈夫清理了伤口。担心丈夫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黛丽没让AI扫描检查,而是乘悬浮车去了中心医院。 现在交通实在方便,自动驾驶规划的路线很快,道路中不过几道银白的残影,100%规避障碍物的雷达保障,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往高处是层叠的白色大厦和流转的飞行车,黛丽有些恐高,所以西卫从来不带她坐这个。 医院的仪器更加精密,可以根据身体的数据判断未来的疾病,给予针对性的治疗。 看到医疗报告,黛丽情绪有些不稳,她下意识摆弄起自己右手的小红痣:西卫有癌症的倾向,但她不想让西卫接受化疗。化疗虽然能治愈癌症,但具有副作用,会造成西卫的“病症”更加严重的。 ·祷告 今天是礼拜天,人们一如既往地拥在教堂的走廊。在极其现代化的社会,它独树一帜,雕花的白墙旁是几根淬碧的柱子,气势恢宏。 那通往入口的过道仿佛不是一条路,从机械流动到房屋静立,倒像是与古代的过渡——人们好像在通过这个追逐什么。 殿堂很亮,几簇艳丽的假花围住中央的神像,洁白理石的材质很是圣洁,不禁使人膜拜。 “神说、 要有光、 就有了光。 神看光是好的、 就把光暗分开了。” 古老的经文从人们口中念出,和谐得有些诡异。每个人都舒适地闭着眼睛,有的甚至嘴角翘起笑意。 皎皎白光从露天的院子映射进来,沐浴在每个人身上,仿佛濯洗掉了那层抑郁。 只有黛丽没有闭上眼睛,她只是安静地看着身旁的西卫。对方是久违的轻松,面孔浮现出一个清浅的微笑来。 大约半个小时后,祷告结束了。人们先后散场,氛围比一开始要轻松很多。 回家的路上,西卫注意到妻子目光沉沉,他从喜悦的情绪中脱身,“亲爱的,你不觉得这次祷告会十分成功吗?” “你是我的上帝,”黛丽意味不明地笑了,比那一圈的假玫瑰还要艳丽,她抚摸了下右手的小指尖,“所以我有点跑神了。” ·桃源 “现在的生活按部就班,太压抑了,大家都在追逐自由,中国很早的时候有一个文学家写了《桃花源记》,我觉得‘桃源’就很符合我们游戏的主题。” 黛丽伸出左手随意点了点悬浮的数据屏,光影凝聚的文字倏忽变化,“如果这个项目能成功,我相信会有很大的收益。” 围坐在办公桌的人们倏忽响起盛大的掌声,但很短暂,不过一瞬间便停止了。公司开会一般都会到场,毕竟只对着荧幕来说,太无趣了。 人员里年纪最小的是一个亚洲青年,叫方云青,才19岁。现在根据个人分析,会有专门设定的学习计划。但科技领域有天赋的人还是少数,方云青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方云青脾气很温和,工作兢兢业业。平时开会总要提出几个意见来,可今天却格外安静,只是看向手里的文件,黑色碎发半遮住他低垂的眉眼。 的确不会有争议,在这个被束缚在轨道的世界,自由穿梭新奇的场景实在太难能可贵了。而且一款费用不高,设计成小小的手环很是亲民。 游戏的推行很顺利,甚至可以称得上大获成功。有些人甚至出高额的赏金特制专属自己的npc和场景。 “博士。” 黛丽被方云青拦在了洁白的走廊上。她们两人并不熟,所以黛丽和出声的人保持了一个适当的距离。 “恭喜您,实验很成功。” 对方话说得又轻又快,但吐字很清晰。黛丽微笑着点了点头,无意识瞥见了方云青缠在手心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迹。 受伤了吗?黛丽放缓心情,不动声色地拈了拈右指上的小红痣。 ·玫瑰 “桃源运行机制: 1.用户需站在镜子前开启手环,将金光投射到里面。 2.进入游戏要保证身体健康,有伤口和任意疾病的患者不得进入。 3.用户可选择自己喜欢的场景,也可进入随机模式,我们会提供您最期望的景象。 最后,祝您游戏愉快!” 西卫是患有癌症的,可是黛丽执意要他试一试,并且保证没有问题。西卫自然是相信妻子的,他听完手环的播报,便按下开关按钮,然后缓缓走进映射四处的浅金光影里。 似乎实现了任意穿梭,其实不然,黛丽低头看了眼沉睡在沙发上的西卫,给他盖上了一条毛毯。随后黛丽也投射了光影,让自己的意识进入游戏。 黛丽刚进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西卫。入目是一个西式的小型城堡,周围是锦簇的玫瑰花丛,灼艳得像一捧捧火焰。它们在熔金的阳光下辉映,仿佛在极致的燃烧。 “嗨,亲爱的,”一只手轻轻揽住她的腰,西卫在黛丽头上放了一个玫瑰花冠,“喜欢吗?” “当然。”黛丽感觉到身后人语气里满含的愉悦,也勾起唇角来。 …… 可能是庄园里的玫瑰太姝艳,城堡的装饰过于华丽,里面的菜肴过于复古而美味。当两个人回到家里,不禁生出几分恍惚来。 现在世界人口很多,房屋面积占了世界有效土地的75%。维持人们的基本生存尚且拮据,抽出土地进行农业生产实为困难。 新鲜蔬菜、肉类是很昂贵的,即使黛丽和西卫的收入很高,也不过偶尔才吃几道清粥小菜——大部分时间都是食用营养液和速食产品。 人最难的其实是习惯落差。 西卫喝了口白粥,脑里却缅怀了刚才大快朵颐的满汉全席。 ·伤疤 方云青这个人挺无趣的,他对什么事都没有要求,特别佛系。因此他第一次打开“桃源”,便选择了随机模式,想看看“桃源”会提供给他什么场景。 方云青从金色的光源走到一片浅粉的云蒸霞蔚中。“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看惯入目的白,方云青不太适应。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慢吞吞按古文所说的往前走。 头上的光颜色很温暖,但其实游戏里的温度并不高。方云青家里有温度调控器,四季如暖春,他也就穿了件薄衬衫。 几阵微风徐徐而过,方云青紧了紧衣衫。突然他的手有些刺痛,方云青摊开手掌,发现自己惯用的右手上多了条血痕。 之前他是在做实验的时候,不经意将手划伤的。本来有AI,他没必要亲自动手,可他工作时的脾气倔,非得自己割那块顽石…… 看来“桃源”是现实人们的镜像。方云青没去纠结伤的转移,他抚开一瓣落在他伤处的桃花,触感很真实,落得地方有些巧,斜着嵌入了伤处。方云青没放在心上,继续寻找桃花源的入口。 前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跌跌撞撞地走着。方云青眨了眨眼,快步走上前,扶住对方,“老伯,你怎么了?” “我在找桃花源……为什么会不见了呢……”老人甩开方云青的手,继续摇晃着向前,“人啊,果然不能太过沉溺一样东西,否则不是被磨灭掉自己的本性,就是为它而消亡……” 按理来说,一个渔人是不会有这么高的觉悟的,但是他现在看来更像是一个疯子。 方云青退后几步,和老渔夫保持安全的距离。本以为他到桃林是开始,没想到却结束了。方云青再次启动手环,退出了游戏。 睁眼是镜子前的自己,方云青与里面黑发黑眸的青年对视,然后不紧不慢从座椅上站起,走到一边。 刚才他左手的伤还有些疼,方云青取下绷带,准备换个新的。可他却瞳孔猛地一缩,面色发白站在原地—— 他的伤几乎痊愈了,白皙的手心里,只有一道褐色的痂……上面还有一瓣沾血的桃花。 ·父亲 近段时间,“桃源”火爆异常,人们争抢进入。一是因为可以摆脱现实,二是可以治疗自己的疾病和创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游戏对第二条明令禁止。 黛丽今天突然隔壁的小姑娘拦住,她有些诧异。询问小姑娘的来意后,黛丽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小姑娘叫李千元,父亲是一名军人,前几天因公殉职。虽然游戏场景可以选择,但npc并不是可以指定的。 “可能制作起来会有一些困难,”黛丽沉吟一会儿,“你记得你父亲是什么样子吗?” “穿着军装。” “具体呢?” “不用具体了,我只是……”有点想念他。毕竟那只是虚拟的人,李千元不想看到一个与父亲完全相似的人,就像克隆一样,很奇怪。 而且她明白,父亲……是真的离开了。 “明明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偏偏要牺牲掉他。”李千元说着还是难过,她开始小声啜泣起来。 “大爱无疆,你的父亲为了国家,为了人类,是真正的英雄……”黛丽感到自己的情绪乱糟糟,她拈了拈右手小指尖上的红痣,蹙起眉头,“其实我也不太懂。”明明只要做好自己就行,讲什么国家大义。 …… 李千元从金光走出来的时候,发现眼前是一间窗明几净的房屋。四周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 她凭着直觉,开始逐渐往上走,光越来越亮。到了顶层的时候,几乎整个房间都被金光充斥。 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影逆光而站,“千元,我来给你开家长会了。” 窗外有几株桃树,经风一吹,坠下几瓣梦幻,飘飖在清冷的空气中。很美的场景,李千元却感到眼睛刺痛,黑色的瞳孔氤氲出了水汽。 ·博士 “桃源”最近运行似乎出了些问题。很多人们不分昼夜沉溺其中,更有甚者拒绝回归现实,尤其是在其中被治愈患处的人——像是变异了的“病症”。政府开始颁布指令,对“桃源”的使用进行限制。 “博士,”方云青瞳色很浅,不像一般亚洲人是全黑的,他认真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锐利,“我最近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黛丽今天将一头金卷发高高盘起,穿了一身火红的礼服——她晚上要和西卫去玫瑰庄园进餐。精神体可以保持人大概的衣着,她要漂亮一些。 “您看,”方云青递出他的左手,上面不太明显有着一道粉色的痕迹,“自从在‘桃源’被治愈了这道伤,我就一直想要再进去游戏。” “它的确很精彩,这是不可避免的。”黛丽似乎被逗乐了,不甚在意地回答。 “还有,您看这个,”方云青从口袋里摸了摸,再次摊开手掌,展示那一瓣浅粉的桃花,“博士,我有证据怀疑……你在构筑一个五维空间。” “怎么可能,”黛丽哂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拨了拨自己耳侧留下的一绺头发,“我没那么大本事。” “那就好,”方云青笑了笑,浅淡的瞳孔泛起涟漪,“我们都要遵守秩序。黛丽博士,你说对吗?” 不知高低的毛小子。黛丽无意识攥住右手,拈住那枚小红痣。她面上却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并且往一旁的墙壁靠了些许。 “在我们国家,有一句老话:‘无规矩,不成方圆。”您在科研所这么久,相信一定格外懂得这个道理。”方云青依旧话里带刺,语气不好得连那个“渔夫”都应该能听出来。 “嗯嗯,好。”黛丽如是说道,她伸出右手接过那片花瓣,“等我今天约会完,会处理这个问题的。” ·小痣 黛丽回去并没有像话里说的去和丈夫约会,她脱下了那套优雅的红礼服,换上了一件实验室的白大褂。她坐在镜子前许久,才起身去到卧室,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一枝玫瑰。 很新鲜的一枝红玫瑰。 “我需要一个联系。”黛丽左手拿起刀,一下又一下划着自己的手腕,粘稠的血洇湿了红玫瑰,但不明显,它生来就是这个颜色。 她的桡动脉有了破口,血一下涌出得快了。黛丽的意识有些模糊,她几乎无声息地躺在了白色理石的地板上。 AI被黛丽关掉了,西卫不在家,整个空间都是静寂的。黛丽没力气说话,只是近乎痴迷地看着满屋金色的光芒—— “神说,光与光之间是没有暗的。” …… “亲爱的,还好你没事儿。” 黛丽刚睁开眼睛就对上西卫担忧的视线,对方紧紧握住她没有受伤的手,两人接触的热量传递到洁白的床单上。 黛丽蜷缩了下手指,感受到左手腕的刺痛,“抱歉啊,让你担心了。” 她看向头顶的天花板,现代化的装置总是很简洁,白得发亮,刺目的像出院时蓝天上的那枚太阳。 西卫随意挑了辆的飞行车,带着黛丽坐到位置上。透明玻璃外是层层叠叠的楼房,不见一分绿色。 “你最近登入‘桃源’少了。”黛丽下车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句这样的话,西卫有些愣神。好像确实是这样,最近忙于照顾妻子了…… “这挺好的,要继续保持,”黛丽笑靥如花,看向进行瞳孔识别开门的西卫,“毕竟它只是个消遣,不要太依赖了。” 黛丽是真的很喜欢那面大镜子,刚一回家她便拉着西卫一起站在那面镜子前。这时熔金的阳光很亮,但西卫却感到温度很低,但他毫不在意,整个人笑得灿烂极了。 黛丽很久没看到他如此轻松了。只要西卫每天都开心,什么都算不得事情了,黛丽上前一步拥住西卫,耳鬓厮磨间,她下意识拈了拈小指尖上红色的小痣。 左手的,和她新纹饰的红玫瑰靠得很近。 第12章 (上)[番外] A市,不孤山。 一座上了年头的古寺,飞檐挑脚,堆砌的红砖因长年日晒雨淋而生出缝隙。 这是苏挽被绑架的第八天。 她身体不好,长期暴露在野外,使她的免疫力急剧下降。苏挽早已发起高烧,她安静地坐在角落。苍白的面容带着病气,苏挽眉睫低垂,似夹杂一韧薄薄的月光。 四周是十几个黑衣保镖,看管着她。而同样被绑来的另一个人却酣睡着,和苏挽相似的脸红润,甚至唇角都带着笑。 苏挽羡慕地看着阮眠,她知道阮眠是傅寒洲真正深爱的人。傅寒洲,A市首富之子,傅氏集团的掌权人,和苏挽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苏挽能感觉到傅寒洲对自己隐约的情愫。 只是苏挽身体不好,是个典型的病美人。她出国治病兼留学的时候,傅寒洲找了一个和她七分像的女生作为替身。 自己对傅寒洲是什么感情呢?苏挽不清楚,她感觉自己被放在炙热的火上,烧得大脑混沌,只能想起模糊的片段。 这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傅寒洲来了。 青年目测有一米九,英眉入鬓,像把出鞘的刀,鸦色横亘至束起的长发。苏挽能从对方如今凌厉的轮廓中,窥探出幼时几分影子。 “寒洲……”苏挽开口叫对方的名字,她水墨勾勒的眉眼浅淡,肤肉烧得玉白,像一朵遗落人世间的栀子花。 她想活,很想活。 没有人不想活。 她奔波二十年,寻医问药,只为可以多看几眼这世上的风景。 哪知傅寒洲完全没有注意到苏挽,只是抱起地上的阮眠,阔步走出庙外。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满心满眼都是对方。 傅寒洲一次也没有回头。 四周的保镖不知何时散了,只有一个好心的看不下去,他和苏挽解释道,“傅总和我们做了交易,来换回阮小姐。至于苏小姐您,傅总并没有提到。不过我们老大决定放您走了……” 那个保镖说着,突然发现面容清冷的人笑了。像是经久的雪色初融,终于迎来了春天,暖风熏得,千树万树梨花开。 “谢谢你,我知道了。”苏挽仰面,去看端坐着黑洞洞的一团,直到四周全然寂静。 四五米高的石像布满乳白色的蛛网,上面描绘的彩漆已然斑驳,隐约可以看出身披的袈裟。面容后五只手似乎在舞动,有拿玉瓶的,有握拂尘的。 山神通晓天地,拥有三只眼,慈悲地看向蒲团旁的人,充斥压倒性的神圣。 那一刻,苏挽想清楚了。 或许总有些东西高于生命吧。 她愿意成全她们的爱情。 《落跑替身:霸道总裁狠狠宠》番外完。 通宵看完的读者陆悬:…… 他红如温。 《没有人不想活》《成全他们的爱情》。作者难道失智了?你看这写的矛盾不矛盾。 “什么破结局?我还看了一晚上,”陆悬狠狠把书摔在床上,宣泄满腔怒气。青年眉如墨化,鬓如刀裁,是很冷峻的样貌。此刻他下颚绷紧,极力克制着情绪外露,“这完全就是在报复社会!” “哥,那是我的书。”陆欣怡绷着脸,看着自己的便宜表哥叹了口气,“你的黑眼圈都挂到下巴了,别看了,快去睡觉吧。” “以后少看这些,价值观都不正。”陆悬嘴上说着批评的话,手上却把书拿走了。他绿眸像沁了层溟濛的雨,迟滞地传递出情绪,不自觉呢喃道,“你觉得苏挽……” “哥,你是不是喜欢苏挽啊?我也超喜欢这个角色,”陆欣怡一下来了精神,她一双猫眼瞪得溜圆,“我跟你说,喜欢纸片人其实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疲倦的回旋镖扎来,正中名为陆悬的靶心。便宜妹妹的话被陆悬自动过滤,他摆摆手,打算回学校。 拒同担哈。 休息日的车总是很多,川流不息,宛如一锅粘稠的粥。 陆悬打个了哈欠,排遣多余的困意。信号灯忽闪,即将变绿的瞬间,一辆大货车急速冲来,直直对着陆悬的方向。 像影视剧拍的那样,陆悬只感到身边的场景被拉长,失了真,扭曲、盘踞成奇怪的胶卷。 “砰——” - 不孤山,山腰。 这是群山中最险峻的一座,近年来市里经费不足,迟迟没有开发。入秋,大片枯枝遗留的残叶败落,堪堪让出了一条小路。 A大各专业的新生来到这里见习,美曰其名联系新同学感情。 刚军训完的一堆黑黝黝们:…… 他们不语,只是一味地的爬山。 林子涵就是倒霉蛋之一,她一边疯狂蛐蛐着学校,一边苦命地往上爬。在她累如老狗的时候,林子涵余光瞥到了旁边气定神闲的漂亮女生。 女生鼻梁高挺,上方偏左的位置有一枚胭脂色的小痣,但本人周身气质冷冽,倒不显得容貌稠艳。早上七点的天很凉,混着青草香的泥土潮湿,染脏了她的白球鞋。 哇,传说中的清冷校花。 作为一个终极颜控,林子涵美滋滋地欣赏起对方的脸……然后看到女生短短半天被绊倒五次、被树枝砸两次,最后险些还被路过的摩托怼到。 林子涵叹为观止。这次见习是非来不可吗,有这份毅力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同学,小心有——”枝干纵横的灌木,一道身影时隐时现,最后闪电般扑向猎物。 被提醒的苏挽停在原地,现在躲已经来不及了,她咬咬牙,伸手去捏蛇的七寸。铺满鳞片的青蛇手腕那么粗,一米多长的身体缠上了苏挽的脖子,随着惯性她重重摔在地上。 四周尖叫、吵嚷声不绝,苏挽陷入极度的窒息之中,她伸出双手,死命地掐着蛇的心脏处。淋漓的血洒在她脸上,眼前细长的蛇信仍在神经质地吞吐。 视野中的一切分崩离析,坍塌成模糊色块,一帧一帧地湮灭,化为虚无。 在苏挽失去意识的瞬间,她看清了空中的那行字: [亲爱的读者们,我会尽快安排苏挽下线的,接下来就是傅寒洲和阮眠的酸甜爱情故事~] - “滴滴、滴滴。” 病房里气氛凝滞,阳光映照下的金色尘埃在浮动,被气流裹挟而移动至窗后。 苏挽已经醒了,靠坐在病床。她表情淡淡,身上蒙了层缱绻的翳,仿佛这个人随时都会消散。 傅寒洲急匆匆地走进病房,他心乱如麻,奔到苏挽身边,“阿挽,你怎么没出囯?” 没有关心,没有询问伤势,上来便是说出国的事。 苏挽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傅寒洲,“因为有想陪伴的人,所以我留下了。怎么了,寒洲,我没走你不开心吗?” “不是,只是有些惊讶,”苏挽的神情很陌生,傅寒洲从没见过对方这样,他下意识转移话题,“阿挽,你最近……” “我最近好了很多,医生说可以多外出转转,”苏挽眉眼弯弯笑了,指尖搭上傅寒洲的袖口,“寒洲,明天我们一起参加孟琼的生日宴,怎么样?” “不了,你今天刚受伤,周末……周末还是再休息休息吧,”傅寒洲错开视线,伸手给苏挽倒了杯热水,雾气腾腾,半掩饰住他的面容,“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温热的血液流入四肢百骸,心脏重新砰砰跳起来,傅寒洲紧张地期待着苏挽的回答。 “寒洲,你说得对,”苏挽似乎倦了,半打了个哈欠,眼尾染上潮热,“我有点困了。” 送走了傅寒洲这尊大佛,苏挽四仰八叉躺了下来,她把自己团进被子,微微发起抖。 她又做了那场梦。 梦里,她作为一篇狗血文中霸总的白月光,体弱多病,被他人调侃、算计,远离故土到国外留学,只是作为男女主play的一环。 加上她昏迷前看到的字幕,可以说,现在小世界为了推动剧情,屡次制造意外抹杀她。 一切都对上了。 眼眶里水汽黏连,事物均模糊成斑驳的光点,苏挽躲进被子的小天地,不住地抽噎起来。 她想活,想做一个正常人。 【检测到宿主求生欲强烈,人类苏挽,请问你是否愿意接受绑定?】 奇奇怪怪的小光球打破了苏挽的绝望,冰冷的机械音是那么动听。 【亲情、爱情、友情……只要你获得一种纯粹的爱,你便可以脱离现在的设定。】 “那我选择,”苏挽眉睫轻颤,轻声道,“大爱。” 【检测中……信息读取中…已确定……】 【欢迎你绑定考公系统。】 - [抱歉啊,各位读者,我暂时更改了大纲。打算让白月光暂时在线,来推动剧情,下面是我今天的更新。] [阮眠今天找到了一个新兼职,在富家公子的生日宴上当侍应生。虽然傅寒洲已经给她开出天文数字的报酬,但她还是想靠自己的双手挣钱。] [……] [阮眠第一次在这样正式的场合工作,她很紧张,端着酒杯的时候撞到了人。酒红色的液体尽数洒在了对方的礼服上。她慌张道歉,抬头却看到了一张酷似自己的脸。像是站在平面镜跟前,对方脸上浮现出和她相同的惊讶。] 自从受伤以后,苏挽经常看到悬在空中的字幕。它们如同透明的水母,在苏挽周围漂浮着,不断起起伏伏。 苏挽清楚地知道,那是小说的内容。 初见这些,苏挽很是恐慌,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只有黑暗的世界才能给她带来片刻安宁。 在系统的循循善诱下,苏挽才渐渐适应了这些。 苏挽坐上车,车厢里依旧有字幕围绕着她。她面不改色地窝在了皮质座椅上,余光却将所有东西览尽。 [傅寒洲没有管那个人身上的酒水,径直走到阮眠身边。莫名的安全感袭来,阮眠高兴极了,她心里仿佛有只蹦跶的小鹿,咚咚跳个不停。] “开车。”苏挽收回视线。 第13章 (中)[番外] 孟家湾,别墅区。 苏挽将烫金的邀请函和礼物递给侍应生,点头致谢。她身形纤细,穿了套欧洲贵族样式的礼服,缀满的紫藤花如同紫浪奔涌。 繁复的衣裳衬得她面容无比绝艳,吸引在场人的目光。 “阿挽,”来人身量高挑,鹤也似,穿着一身银色西服,臂膀上五枚星星闪亮。他眉目如同远山湖泊,符合传统意义上对男性的审美,“要来跳支舞吗?” 孟家长子,孟琼,大苏挽三岁,孟苏两家一向要好,算得上半个竹马。 【哟,出现了,冤种男二。】 小光球从紫藤花中冒出,它锐评道。 [今天是孟琼的生日,他感觉也是自己的幸运日。他对别人一见钟情了。那是个很可爱的侍应生,眼睛圆圆的,脸颊也是,像个红彤彤的苹果。] [见对方遇到困难,他立马上前,没想到傅寒洲却快自己一步。] 身边的字幕实时更新,滚动到属于孟琼的部分。见此,苏挽有些好笑。不过当事人就在眼前,苏挽只好抿紧嘴巴,屏住呼吸。 况且,孟琼和傅寒洲都为阮眠魂牵梦萦,没人管礼服湿了半边的她。苏挽摸了摸绣着暗纹的衣服,有些心疼,她很喜欢这一件裙子的,像是将花海穿在身上。 苏挽记得在梦里,孟琼好像爱而不得,一辈子未婚,很是痴情——同样也是剧情的受害者。思绪千回百转,她肃然起敬,连忙拒绝撇清关系,“不了不了,我有点事先去那边一趟。” 说罢,苏挽尝试逃离现场,她不熟悉这里,只好随意挑了个方向。宽大蓬松的裙摆翻滚,复而湮没脚尖。 孟琼挑眉看着对方匆匆忙忙的动作,友情提示道,“阿挽,那是出口。” “是吗,走错了,”苏挽停住脚步,尴尬地目移,视线落在地板上,“见到你太开心了。” “阿挽开心我就开心,”孟琼眼底滑过一丝流光,他附身靠近,指节搭着苏挽脖颈上缠绕的丝带,浅紫束成藤萝花,遮挡住狰狞的伤痕,“阿挽,听说你昨天受伤了,你为什么要来?” 孟琼的瞳仁是琥珀色,剔透得一眼能望到底,但里面夹杂的情绪苏挽看不太懂。 为什么要来?那不是剧情不让她干什么,她便反而为之嘛,比如没出囯,而是留到A市上大学……似乎遗漏了些什么。 “啪——” 玻璃碎裂的声音,远处,一个侍应生打碎了酒杯,正慌里慌张向面前人道歉,“对不起,先生……” 苏挽正打算帮对方解围,却见那女生回头,露出一张和她七分像的脸——那是字幕的主人公。霎时,身边的字幕像是潮起潮落的海浪,将苏挽推向阮眠所在的地方,她要不受控制了。 【宿主,坚持你的本心,不要害怕世界意识。】 小光球在苏挽肩上蹦跶,竭尽所能去安慰苏挽。 苏挽感到神经末梢都炸成了烟花,她没由来感到心悸,仓促间,她看向供应甜点的角落。 “我好像有点饿,”苏挽一张脸煞白,她勉强维持着笑容,“先去吃点东西,待会见。” 孟琼毕竟是宴会的主角,此刻等他推杯换盏的人甚至可以排成长队。闻言,他接受了苏挽的提议,并递给她一块巧克力,“是不是又低血糖了?这块巧克力先凑合着。” “嗯。”苏挽接过来,她身后是奔涌的字幕,如同一条银白的长龙。在无形的催促下,苏挽连忙走了。 宴会刚开始,众人多在寒暄,长桌这边的人少得可怜。苏挽将巧克力丢在桌子上,端了盘做工精致的草莓蛋糕。胃里不住地泛起恶心,苏挽急需吃一些东西压下去。 远处,傅寒洲领走了那名侍应生。 剧情迈入正轨,除了苏挽。字幕似乎意识到,不再疯狂地移动了。 苏挽了然地炫了一口奶油,她津津乐道,“系统,你说一会我要不要去拉合同?怎么能达到你们的要求啊?” 小光球见苏挽冷静下来,顺坡下驴道,【贡献值。】 【按生物受益的程度,进行等值兑换。昨天你捐了两百万,这笔钱帮助了一百零八个学生,贡献值为f级,所以可以保持健康200h 。】 “生物?”苏挽捕捉到关键词,她蝶翼般的眼睫颤了颤。 “喵呜——”(什么人?!) 宛若锯子钻地的响声。 【什么死动静?】 小光球飞来飞去,找着声源处。 一团毛茸茸从桌下冒头,脑袋挂着酒红色的桌布,冲着苏挽嗷嗷叫。那是只英姿飒爽的狸花猫,皮毛油亮,绿色眼睛莹莹。 “哪里来的猫?”苏挽下意识蹙眉,她往一旁挪,才想起自己已经不过敏了。苏挽从桌子上寻了盘牛肉条,她弯腰靠近小猫,“要不要吃牛肉干。” “喵嗷!”(可恶的女人,放开喵。) 狸花猫愣了半秒,恶狠狠地回应道。 苏挽将牛肉放到地上,却发现小猫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一双绿眸如同静默的湖水。 “小猫咪,你饿不饿?”小动物的磁场很会感染人,苏挽感觉心安了很多。 “咪欧!!”(饭饭,饿饿!) 小猫人性化地点点头,仍是没有下嘴。瞧着苏挽低落下来的情绪,它视死如归将肉干叼进嘴里。 问:一睁眼发现自己变成了猫,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陆悬(嚼嚼嚼):还挺香。 车祸后,陆悬感觉自己的意识漂浮不定,隐约看见黑白两个长条物在争吵。 “天呐,咱们又抓错人了?!” “受不了了,回家吧,再被投诉一次,咱们就真的得回家了……” “哎,你看他手里的书,我有个好主意。” “……” 于是乎,等意识再次聚拢起来,陆悬发现自己的视角变得特别低。他抬手,看到一只布满绒毛的白爪子。 陆悬破口大骂,结果发出了一声喵叫。他两眼一黑,选择闭上了眼。 片刻,周围人声越来越嘈杂,有脚步声逐渐靠近他,那个人在他旁边落座。陆悬无奈睁开眼,接受自己变成猫的现实。 似乎是个宴会。 可身边的人一直在吃东西,没有去交际。陆悬有点烦,这个人怎么不走,他不耐地探头,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 厚重的布外是一张漂亮的脸,眼尾狭长,乌发垂落在锁骨前,气质清冷又带着恬淡。陆悬顿住,他的世界只剩黑白,仍然看呆了。 梦中情人照进现实。 温软的手递过来香喷喷的牛肉干,食物搁在地上,沾染了灰尘。陆悬穿越前好歹是个少爷,他有点小洁癖,下意识推拒,却见漂亮的人耷拉眉眼,情绪低落下来。 陆悬即刻埋头苦吃。 余光中,女生弯起唇角瞧着他。见状,陆悬吃得更快了,他并不适应自己的新身体,舌头的倒刺划破了上颚,弥漫开血腥气。 周围的字幕似乎减少了,小光球注意到这个现象,它忽明忽灭地闪了闪,然后悄悄藏了起来。 下一秒,一个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脸上堆积着笑,打招呼道,“是苏挽小姐吗?” 苏、苏挽?! 陆悬支起猫耳,彻底呆住了。 苏挽搪塞过男人的搭讪,蹲下身继续和小猫对视,“吃饱了?” 狸花猫嘴里含着半块牛肉干,瞪大眼睛,模样看着很是滑稽。苏挽心里一块涨热起来,她伸出手试探着去摸小猫的脑袋。陆悬无师自通地用头抵住对方掌心,然后发出了一道钳子音。 这动静吸引到了其他人。 孟琼端着翩翩君子的模样走过来,看见流浪猫他眉峰一凛,“阿挽,离猫远一点,那东西脏。” 孟琼招手叫来保安,示意对方把陆悬带出去。陆悬紧张地炸开毛,蓬松的毛层叠炸开,连尾巴尖也凑成一朵小花。 趁着苏挽又喊了他,陆悬窜上苏挽的膝盖,他趴在紫藤萝的浪潮中,隐约感到苏挽偏低的温度。 孟琼嘀咕了一句脏话,琥珀色的眼睛泛着寒光,他欲捉陆悬,又碍于怕碰到苏挽没有动手。 两方僵持下,陆悬终于掌握住技巧,夹着嗓子“喵”了一声。猫叫在嘈杂声中显得那样渺小,可怜极了。 “喵。”(姐姐,你看他。) 苏挽唇角绷直,看着孟琼。 “阿挽,你知道的,我只是关心你。”孟琼退后一步,他身姿挺拔落拓,像截拔节生长的竹,帮苏挽理了理长发,“我来处理,好不好?” “我有点累,就先回去了。”苏挽颔首,躲开孟琼的触碰,裙摆随她的动作翩跹,“生日快乐,阿玉。” 阿玉是孟琼的小名,闻言,孟琼神色稍缓,他凉飕飕地瞥了眼苏挽怀里的猫,“好,你路上小心。” 陆悬叹为观止,这人脸变得真快。不过很快他就不在意了,陆悬翘首以盼跟着苏挽上了车,他脑袋仰得高高的,莫名带着几分骄傲。 “先去A大吧。”苏挽对司机道。 车窗外如快速放映的录像带,光影重重叠叠落在苏挽身上,仿佛涌动的斑斓湖面。陆悬一眨不眨地看着苏挽,打破次元壁的感觉很不真实,对方是要收养他吗? “我暂时没法养你,”似乎是察觉到陆悬的想法,苏挽边想着自己贡献值的余额,边伸出指尖点了点小猫的脑袋,“不过可以把你带到一个好地方。” “放心喔,那里会有很多人喂你的,她们会逗你玩,说不定有人会把你带回家,你就是有家的小猫了。” 苏挽说完,车子抵达了目的地。车窗外的霓虹通明,宛如满锅粘稠的粥。狸花猫站在灯火阑珊处,她偏偏眼中只有这团毛茸茸。 只是她还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呢,就不做收养小动物这些事了。 “咪。”(如果你要赶我,那可以的。) 陆悬已经能很好地掌握叫声了,他的声音细小,虫鸣一样。 “你同意了?”苏挽伸手去抱陆悬,却发现小猫的爪子紧紧扣着自己的衣服,严丝合缝。 刚才驱赶他的时候都没有亮爪子,看来真的很舍不得自己啊,苏挽想。 苏挽的礼服是专人定制的,有价无市。前面的张叔似乎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小姐,别让它抓坏了你的裙子。” “没关系的,张叔。”苏挽从座椅中间的小柜子里翻出两包猪肉脯,撕开了包装。猪肉脯是进口的,没什么添加剂,苏挽吃不得人工香精。 她将食物放进掌心,递到小猫面前,“你闻闻,这个可以吃吗?” 苏挽的手纹理细腻,却没有一丝血色,红肉称着苍白的指尖,呈现出荼蘼的意味。陆悬耸耸鼻尖,凑到跟前叼走了一块肉干,大快朵颐起来。 他这次长记性了,即使食物咯牙,表面上他依旧吃的很香。 苏挽眼尾漾出笑意,揩了揩小猫的下巴。 “好久没见小姐你笑的这么开心了,”张远从后视镜看着一人一猫,渐渐放下心,笑呵呵打趣,“小姐喜欢的话要不要带回家?” “再说吧。”察觉到小猫那双绿眼睛又在注视自己,苏挽错开视线,看向学校大门。她无意间扯散脖颈上的丝带,露出的皮肤红肿一片,隐隐泛着深紫。 “咪嗷咪嗷——”(天呐,你受伤了。) 陆悬停止进食,急急地叫了两声。 天杀的,是谁动了他的……白月光! 苏挽的光环真是无敌的,小猫咪想道。 “你在担心我吗?”苏挽靠近猫脸,她嗅到了小猫身上的味道,暖洋洋的,像是晒过太阳的棉被。 苏挽的瞳仁很黑,湿润、透亮,里面蕴满缱绻的欢喜。陆悬紧张地抬起爪子,按在了苏挽的右脸。 “咪~”(不要靠那么近。) “好了,你该走了。”苏挽捏了捏狸花猫的白爪子,肉嘟嘟,很Q弹。她学着之前看到的抓猫方式,提溜起小猫的后颈,将陆悬拎出去。 “喵嗷!”(我不走,我要跟你回家!!) 陆悬大叫一声,没夹住,又发出锯子切割木头的声音。陆悬没敢乱挣扎,怕尚且控制不好的爪子会抓伤对方。 “再见。”苏挽关上车门,示意司机开车。 低调的迈巴赫扬长而去,陆悬只看到车标泛光透露出的一抹金。苏挽就这么把他丢下了吗?不对,陆悬伸出爪子,待他捋捋现在的情况。 “天呐,新来的小猫!” 身后的叫喊吓了陆悬一跳,他竖起尖尖的猫耳,警觉地回头。几个A大的学生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企图伸出魔爪。 陆悬:?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14章 (下)[番外] 另一边。 送走猫后,苏挽的注意力又回到字幕上,它们如同鬼魅,在她的四周盘旋。 苏挽强迫自己无视掉这些,她打开手机,将自己这个月的生活费捐给了流浪猫协会,【你好,我想捐一些钱给猫猫们买吃的。】 【当然可以啊……个,十,百,千,万,义父!】对面回复的很快,按捺不住激动,【这太多了,要不你退一点吧。】 【没关系,你们看着用。】 对面热情地发了一连串的亲亲。 【还有,我是女生。】 对面偃旗息鼓,倔强地撤回了几条,换成了几个情真意切的谢谢。 怎么还越谢越长了?苏挽挑眉。 见转账被接受,苏挽关上手机,不再回复了。她听着系统的播报,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贡献值为g级,保持健康100h 】 - 第二天。 不孤山,山脚。 “你知道吗,前几天有个女生被蛇咬了! ” “听说那女生超级好看,身体很不好,但她军训都请假了,为什么见习却……” “不是,那学校不让咱们回去吗?” “……” 路过的苏挽:^–^ 转了一大圈,苏挽没找到自己的班级,她想了想折返回去,打算问刚才嘀嘀咕咕的几个人。 “对对,那个女生右脸有一颗红色的泪痣,脖子有伤痕,她叫——”路人甲绘声绘色地说着,却见大家忽然安静了,你们说句话啊……趣,红痣不对,苏、苏挽。” “同学,请问一下,生科大一班在哪儿排队啊?”苏挽长发乌黑,骨冷肌清,脸侧的一点艳红格外醒目。 “太好看了……抱歉抱歉!我们不是故意说你的。”路人乙涨红着脸,吞吞吐吐解释道。 “我不在意这些,多谢。”苏挽今天穿了身黑色冲锋衣,衣领半掩住下巴。长发束成高马尾,看着利落干脆,带着点清冷的少年气。 就又帅又美的。 路人丙看直了眼,擦擦不存在的口水。 【宿主,好多人喜欢你。】 “嗯。”苏挽窜进了队伍,习惯性躲在角落。她恍然发现,自己十八年以来似乎一直是这样,根本没有独立的人格。 因为总在生病。 察觉到宿主低落的情绪,小光球飘着飘着,画了个爱心,【宿主,你看。】 系统似乎比想象的要活泼。 一改之前假装的公式化,苏挽压了压上翘的唇角。 今天的日程是参观古寺,主要面对的是人文社科专业的,而生科的任务是收集十种不同的植物。 苏挽兴致缺缺薅起草,动作快的一批,带着点牛马大学生的怨气。本来想过来搭讪的几个男生见此,默默掉了头。 神经大条的林子涵没意识到,她大喇喇地蹭到苏挽旁边,“姐妹,泥嚎——!” “你好。”从小到大,苏挽没有交到过好朋友,因为剧情没有设定过这个。她有些局促地想往后退,却发现后面是乱七八糟的乱石。苏挽闭目,索性摆烂了。 i人永远是e人的玩具。 此时的苏挽并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一行人陆陆续续走着,半晌,终于隐约看见插着彩旗的庙宇。 接连两天的捐款,使苏挽得以续航完整个见习生活,她难得心情好起来。走进庙里的时候,苏挽却发现自己的右手痉挛起来,不受控制的。 这是“她”去世的地方。 苏挽是活活病死的,在傅寒洲就走阮眠后,她没能走出不孤山。 “下雨了!”又是一阵熙熙攘攘。 苏挽抬头,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已是阴云密布。雨丝坠在她的发间,似剔透的水晶。 “别在这儿凹45°的悲伤忧郁了,快进去避雨!”林子涵兴冲冲地奔过来,像头有劲的小牛犊,拉着苏挽走进庙里。 供桌上堆满发霉的贡品,数不清折断的香坠进土地,被厚厚的灰烬覆盖。烟尘弥漫,苏挽控制不住地咳嗽几声。 “同学们,不要动这里的东西,等雨停了咱们就下山……”带队老师的喊话从另一头遥遥传过来,奇怪啊,学校明明提前看了天气预报。 一些雨水顺着外面的松树和芭蕉叶流动,最后落在地上,在土壤中消失殆尽。此时杳杳钟声响起,有人似乎念起经书,可那些声音很微弱,隐没在雨水之间。 或许本就没有神,神只是基于人的衍生物。 苏挽这般想着,她不信神佛,所以每当看见人们挂上祈愿的红布条,口中念念有词,没由来生出几分怜悯。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叽叽喳喳的林子涵不见了。不止林子涵,其他三三两两的学生也都消失了。 【警报,警报!检测到小世界能量异动,似乎在矫正剧情。】 身为被矫正对象的苏挽:。 谁懂啊,狗血霸总文在她这边变成极限逃生了。 苏挽蹲下身紧了紧鞋带,她看向屋外,断续的春雨好似流苏,模糊了人的视野。 木门上的铜环被雨淋湿而生锈。但天很亮,所以金属在锈迹斑斑中反着光。苏挽握住把手推开门,走了出去。 古寺决不能呆,苏挽走上来时的小路。冰冷的雨没了阻隔,无止息拍打着她的脸庞。 像是故意作恶般,苏挽刚出去,顷刻暴雨如注,密集的雨幕中只有隐隐约约的树木,看不见荒山的样子。 苏挽沿着小道走着,小心地避开泥泞的水洼。余光中,旁边的枯草积蓄了更多的土,她反应极快地看向高处。 下一秒,树干混着泥流倾泻,响声震天。山体滑坡,连悬浮的小光球都被吓得一抖。 【擦,小世界我*#@】 系统破口大骂,它只带过主角,第一次碰见这么被针对的宿主。 听着系统骂骂咧咧的苏挽:^ˇ^ 苏挽倒霉惯了,第一反应是接受。她脑中搜寻着急救知识,火灾、地震……没了。九年来学校只教了这些,其他便都是考试了。 “统子,我能再捐点吗?”苏挽一张嘴,瓢泼大雨直接灌进喉咙,她又默默闭上了嘴,在大脑中问着。 【到上限了,宿主。】 【而且我只能保持你的健康,不能应对意外。】 系统不语,难得生出“犹豫”的情绪,它支吾道。 “行。”浸透了雨的衣服重而冷,苏挽将拉链拉到最上面。蜿蜒的水痕落在她的肌肤上,整个人像只刚浮出的水鬼。 【宿主,你别冲动……】 见苏挽要往山上冲,小光球急得大喊。 “咪欧。”一只湿漉漉的小动物从草丛中窜出来,绿眸莹莹,跑过来挨在苏挽脚边。 熟悉的狸花猫。 【宿主,你快把它抱起来!】 系统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急切,机械音都撕开道口子,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 苏挽立马揣起了狸花猫,继续往山上跑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雨似乎变小了。坍塌停止了,苏挽找到一片稍显空旷的地方,终于来得及寻求救援。 打不通。 所有救援电话都打不通,苏挽只能退而求其次,打给通讯录的人。 不通,还是打不通。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声“滴”,电话接通了。 上面署名:【傅寒洲】。 山间雾蒙蒙的,字幕夹杂其中,如同一只只白色幽灵,隐匿于永不止息的雨幕。石壁之下,青苔沿着缝隙攀援,偶尔吐出几朵小花。 苏挽抱着猫,坐在积蓄的水洼之中。她的衣服湿透了,严寒入骨,只有身前的毛茸茸是暖的,她们肌肤相贴,汲取着属于对方的温度。 苏挽头脑逐渐冷静下来,忽视听筒里女生的声音,苏挽坦然道,“寒洲,我在不孤山遇到了山体滑坡,你现在有空吗?” “阿挽,你等着我,我马上来接你回家。”傅寒洲那边传来衣物摩擦的细小声响,他的音色有些失真,却是藏不住的担忧。 虚伪,苏挽心想。 在苏挽挂断电话的那一瞬间,雨停了,随之而来的是,她身边疯狂窜动的字幕: [阮眠知道,傅寒洲找上自己的原因是她和一个女人很像。烛火摇曳,光影投射在两人身上,阮眠由衷地希望她们能过好相识一百天的纪念日。可傅寒洲接起电话走了,阮眠知道,打电话的人是宴会上的那个女人。] [也是傅寒洲的白月光。] 鼻尖尽是潮湿的泥土味,苏挽不喜欢。视野中全是灼目的字,苏挽很是讨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唇角下撇,默默将脑袋埋在了小猫身上,封闭了自己的听觉和嗅觉,“你怎么找过来了?” “喵——”小猫拖长嗓子回应道。 “我好冷,也好害怕,还好有你在。”苏挽继续嘟哝,夹杂小小的哭腔。 “喵喵!”陆悬伸出肉垫,按上苏挽的耳廓。 句句有回应。 苏挽满意地将狸花猫抱得更紧。 …… 傅寒洲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幕。褐色的猫挨在苏挽冻僵了的唇边,两瓣因寒冷变得苍白,好似褪色的胭脂。苏挽缩在泥水中,身上充满凋零的气息。 一个生病的人在雨里等了他那么久。 傅寒洲胸腔倏地燃起一团火,怒气在混杂情绪里燎原,将一切都焚烧干净。他没来由感到愤怒,脱下外套想要抱走苏挽。 感到有人在触碰自己,苏挽睁开了眼睛,看到的依旧是一大片的字幕。 [阮眠有些不服输,她偷偷跟着傅寒洲上了山,却发现对方抱着那个女人。他们凑得很近,仿佛一对耳鬓厮磨的爱侣。阮眠眼睁睁见两人收拾东西离开,她气愤地收拾完东西,离开了傅家别墅。] 苏挽读完了字幕,潮水般的情绪席卷心头。她太累了,也太疲倦了。 似乎暂时遵循剧情,也没有关系。 苏挽心一动,她侧着脑袋,想要靠上傅寒洲的肩。乌发垂落在小猫粉嫩的鼻尖,陆悬清醒了,他瞅见一个陌生男人企图靠近苏挽,立马张开嘴叫唤起来,露出的两颗小虎牙尖尖。 “喵呜喵呜!”跟辆急救车似的。 苏挽扑哧笑出声,混沌的大脑趋向清明,她推开了傅寒洲的手,挣扎着站起身来,“寒洲,麻烦你过来了。” 傅寒洲搀了把苏挽,除此之外,便没有多余的动作了。傅寒洲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苏挽是典型的东方人长相,不过更加精致,身材高而窈窕,如同一株摇曳多姿的兰花。 即使狼狈成这样,也依旧挺直着脊梁。 “阿挽。”傅寒洲道。 “怎么了?”苏挽没有回头,她在检查小猫的状态。雨过天晴,陆悬的眼睛在阳光折射下泛着耀眼的青色,像是上好的宝石。 “没事。”傅寒洲看着苏挽走向救援队,瘦弱的女生坐上担架,仍旧紧紧地抱着猫。察觉到傅寒洲的视线,苏挽直直看过来,双瞳剪水。 她变得不一样了,傅寒洲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