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如黛,若隐若现。
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中,几缕炊烟若隐若现,隐约可见木屋零星地分布。
溪水在山间潺潺流动,蜿蜒曲折,水底的青苔在流水中摇曳,宛如一幅天然的山水墨画。
在这山水墨画中,有一村名叫青木村,因位于山间地带,基本上与世隔绝,平时也鲜有人涉足。村民们世代以采药为生,也种植一些作物,生活上算是勉强自给自足。
此时,青木村中的溪水旁边,一阵阵嬉闹声音远远传来,溅起漫天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闪烁着五光十色的斑斓。原来,是几个孩子在溪水中嬉戏,近处则是在溪水边洗着衣服,一边畅聊家长里短的妇女们。
过不多时,在溪水边一位已经洗完衣服的妇女说道:“花花,别调皮了,过来娘这里,我们要回家了。”说完,她站起来,看着还在水中玩闹的女儿。
女孩一听到母亲的声音,没有立刻停止玩耍,反而用手连续泼起一大把水,让水流朝着一同游玩的孩子们飞溅而去。“阿茉,阿苗,洗洗澡咯。”说罢,便飞奔到母亲身边。
只有那两个孩子瞬间被水流湿了一身,宛如被雨淋过的落汤鸡一般,六神无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调皮?快给阿茉和阿苗道歉。”花花母亲怒喝道。
“茱儿,别生气,花花年纪小,别这么喝着孩子。只是孩子间的嬉闹,不打紧的。”
一旁的阿茉和阿苗母亲忙劝说道。
花花的娘亲茱儿连连道歉,“这孩子从小就顽皮,我跟她爹都都不知道该怎么管教了。”
说罢,拉着花花,“花花,快跟阿苗和阿茉道歉。”
花花眼睛滴溜滴溜转了转,知道自己再不服软,回家肯定免不了一顿暴打。
于是便低头朝着已经湿透的阿苗和阿茉两人,道了一声歉,便不情不愿地跟着母亲往回走。
末了,还不忘回头朝着两人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一路上,茱儿手牵着花花,朝着花花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总是这么调皮,总让人不省心。你爹就是对你太心软了。”
“娘,花花不调皮啊,爹爹对花花可严厉了。”花花天真无邪地说道。
茱儿耸了耸肩,这孩子,她是管教不了了。
不久,二人便走到了一处庭院前面,院墙是由竹子制作而成的,青藤缠绕,绚丽的鲜花在此绽放,而院中一片春意盎然,花花草草姹紫嫣红,纷飞的蝴蝶于此间飞舞。再往里走,可见几间小木屋,木屋墙面上留着斧凿痕迹,青苔如流苏蔓延,门廊上悬挂着铃铛,在微风中发出了叮叮叮的撞击声,年轮的痕迹在此于无意间驻足。
花花突然挣脱了茱儿的手,撒腿飞奔起来,一边大声喊叫道:“爹爹,我回来了。”
一声低沉却又响亮的声音从房子里传出:“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我的乖女儿回来了啊,每次都是这么大声,爹爹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屋子中迈步而出,只见这汉子身材高大,双眼炯炯有神,肩膀很宽,手臂修长,上面遍布着伤痕愈合后的疤痕,一头黑发中却也能看到些许碎银,这也正说明了生活的风霜在不经意间的渲染。
花花一看到父亲,就立刻跑到父亲的身边,一把抱住父亲:“爹,爹,爹。我要好吃的,今天给我带了什么。”
汉子充满溺爱地看着女儿,摸摸了花花的头,脸带溺爱地道:
“那当然给我们花花带了好东西呀,在院子中的药篮摆着呢。”
花花一听,风驰电掣,瞬间不见了踪影。
茱儿看着女儿,无奈地又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这么皮。一点都不像女孩子,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茱儿转头看了看丈夫,沉默了半响,还是开口问道:“铁木,今天收获怎么样?我听村里的人说,附近的药材经过这么多年的采摘,已经开始逐渐稀少了。又因为战乱,现在对药材的需求越来越大,对村子的药材的赋税也越来越高了。”
汉子无奈地苦笑道:“今天收获还不错,以后就不知道了。”
茱儿摇了摇头,看向屋子外的一片绿色,突然道:“铁木,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要是药材越来越少,我们在这里也很难生存下去。现在花花也不少了,再过几年就及笄成年了,我们也该给她找个好郎君了,让她过上好日子。”
“你的想法我懂,让我再考虑下吧。这里毕竟是我们祖辈一直生活的地方,哪能轻易离开呀?”
“你老是这样,都考虑多久了。现在流民越来越多了,战乱不断,不知道怎的,我有种预感,我们这里的平静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茱儿,你别想太多,好不好。离开的事儿,我会认真考虑的。”
时间如流水般,日子在不经意的重复间缓缓流去。
花花还是那样,继续她无忧无虑的日子,一会儿去溪水边捉鱼玩,一会儿又找同村的小伙伴在森林中玩耍。
直到有一天,花花正在玩耍,邻居的叶二叔找到花花,气喘吁吁地说,“花花,快回去,你爹他…”
此刻,花花天真无邪的小脸中,带着茫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二叔,“我爹怎么了?叶二叔。”
二叔喘了几口气,等到恢复得差不多了,忙道:“快回去,你爹受伤了。”
“我爹怎么会受伤呢?叶二叔。”
“你爹采药时,不小心坠崖了,幸好同村的一同采药的兄弟们发现得早,捡回一条小命,现在正在家里救治呢。”
“我不信,我不信。”
花花疯狂摇头,腿上却早已一路狂奔,内心也一直在喊:“爹,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说过要一辈子陪花花的。”
不多时,花花已回到家中,只见家中已经站了很多人,都是平时父亲相熟的同村采药人,奇怪的是,几乎没人说话,让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花花大气不敢喘一下,在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中,她悄悄溜进人群中,一点点朝着床边挪动。大家看到了花花,都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让花花想挤过人潮的计划落空了。
穿过了大人的包围,一入花花眼睛的是,躺在床上的爹爹,身上布满了血迹,灰头土脸,几道新的伤痕在脸上和身上一览无遗,茱儿坐在床边,帮忙擦拭和上药,旁边是一位老人,正在给铁木进行治疗,老人头发花白,皱纹爬满了整个老脸,皮肤黝黑,一种沧桑之感弥漫老人全身。
“爹”看到铁木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花花忍不住哭喊了一句。听了花花的哭喊,茱儿与老者手一顿,手上的动作也突然被打断。
“花花,一边去,别打扰老药和我给你爹治疗。”茱儿回头扫了花花一眼。
大夫老药是村子里有名的行脚医生,祖辈皆在青木村行医,村民们不论大小病,都会去找老药,老药在村民们心中也是德高望重。
听了娘的怒斥,花花不敢再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声。她知道娘的脾气,平时对她发怒与吼叫都是做做样子,从不会真的责罚她。这次,她听出了娘亲的声音中的焦燥不安。
待老药处理完了铁木伤势,茱儿带着发抖的声音,不安地朝着老药问道:“铁木,他,他,他怎么样了?老药。”
老药没有直接回答茱儿地问题,而是皱了皱眉,末了,忍不住吐了口气:“非常不乐观,伤到脊柱了。至少得躺卧在床上休养半年以上。若是运气不好,这辈子都下不了床。”
茱儿一听,似被当头一棒,击碎了希望,泪水瞬间决堤而出,“老药,求你,一定要治好铁木。他还那么年轻,不能一辈子瘫在床上啊。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的。”
“唉,村子的后辈都是我一个个看着长大的,茱儿,能尽力我都会尽力的。你莫要太担心,铁木吉人自有天相,上天也会保佑他的。”
老药随后开了几味药,告诫了一些用药事项后,便告辞离去了。几个在一旁的同村亲朋也大声说道:“茱儿,你别有太大负担,生活上我们也会尽力帮忙接济的,这段时间你就只用管照顾好你丈夫就行了。”说罢,众人也陆续离去了。
待到众人离去了,茱儿这才放开地嚎啕大哭,无力地坐倒在地上,这一刻,她失去了生活的主心骨。铁木一直都是家中的顶梁支柱,什么事都是他去扛着,在铁木坚实的臂膀护佑下,她,从未经历过风雨。
一旁的花花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娘亲哭泣,慢慢地走上去,抱住娘亲,“娘亲别哭,一切有我。”茱儿只是抱着花花,一味地哭泣,“花花。”
第二天,伴随着咳嗽声,铁木睁开了眼,醒来了。他不自觉地想起身,疼痛却如蛛网缠绕般传遍全身,令他不自觉地发出了痛苦的嘶嘶声。举目四望,他才发现这里是他熟悉的家,脑海中的残留的些许记忆涌现,自己为了采一株珍贵的草药,因草药长在峭壁中,不慎失手坠崖了,被同村采药的人搭救,接下来便没有意识了。
目光扫视了一圈,他发现了自己的妻子茱儿,此时此刻,她正趴在床边,脸上眼带泪痕,憔悴不堪,似是一夜的劳累令她操碎了心,累倒在床边。
他内心的敏感的神经被触动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伸出手,轻抚了一下妻子的脸。
接着,铁木还是想尝试站起来,可即便自己再努力地尝试,在剧烈的疼痛中,豆粒大的汗水簌簌落下,最终却只能发现,他现在站不起来了。坚强如他,这时亦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嘶吼。
叫声惊醒了一旁熟睡的茱儿,她焦急地看着丈夫,制止了他的乱动
“你醒了?别乱动,你伤到脊椎了,现在需要静卧在床上好好休息。”
“我,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的身体情况,没想到我受伤这么严重。我不能躺在床上,这个家还需要我。没有人去采药怎么行,以后的生计可怎么办。”
“这些事等你恢复再说。这段时间村子里亲朋也会顺便接济我们的。”
“即便能接济我们,也不可能一直持久啊,本来大家都生活艰难,现在药材越来越难采了。我们是在拖累别人的生活啊。”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现在我们也没有办法啊,先把当前的难关度过去,等你伤势恢复好了再说。”
“花花能帮忙去采药!”一声略带清脆的童音突然传来。
“花花,你什么时候醒来了?别瞎胡闹,采药不是女孩子能做的事情。”
“花花没有胡闹,爹爹你受伤了,就需要好好休息。采药花花可以做到的。”
这时茱儿也忍不住插嘴了,“花花,采药不是女孩子能做的事儿,既要攀爬悬崖,还有可能遇到毒蛇,又要识别草药,你平时不是最怕蛇吗?还有你连草药都认不全。”
“为了爹爹,花花什么都不怕,毒蛇怕什么,不会的花花可以学。”
两人相视一眼,带着无奈,眼眶微红,似有泪珠在打转,“你这孩子。”
往后的日子里,花花没有去采药,她却开始认真跟铁木学习怎么辨识草药。院子里时不时洋溢着一老一小的声音。有时候她还会拿着药草到铁木跟前,来询问这是什么药。
日子虽然单调重复,也算是幸福。只是令人无奈的是,铁木再也无法像当初那样出去采药了。
他的恢复状况很好,可却不能久站,更别提出去上山采药了。
家里的日子也越来越难,有时候亲朋自己的收获要抚养一家大小都困难,接济也自然不了了之。铁木与茱儿对此却也无怨言,现在大家生活都很艰难,能在他们家最困难的时候雪中送炭,已经是对亲朋非常感激了。
这时候,不由得二人不考虑生存的问题了,二人回到了为生计发愁的日子,愁,发愁,真把二人愁得愁眉不展。花花也再次坚定地提出她要出去采药。二人虽不愿,但花花每天都喊着要去采药,也迫于家里生计,只能让花花去试试了。
这一天,天蒙蒙亮,太阳还未出来,带着淡淡的夜色,花花背好药篮子,带上必备的工具,在家门口前准备出发了。铁木和茱儿把花花送到家门口,临行前,花花回头对爹娘笑了笑,说道:
“娘,爹爹,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别担心。花花要成为大人了呢,以后要扛起爹爹养家糊口的责任。”
“花花,爹劝你不住,但希望你一切小心,采药一定要安全第一。不论你多晚回来,希望你永远记住,家里的灯火永远都会指引你找到归家的路。”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倔。一切小心,干粮和水壶娘都给你放到药篮子里了。”
茱儿说完后,抱了抱花花,不舍地轻轻呢喃道
“答应娘,要平安回来啊!”
“娘,你放心。”说完,花花就挥了挥手,在二人的不舍的目光中,带着决然,迈步向深山中走去。
这个小女孩此时此刻,拥有的只是想将这个家变好的决心,让爹娘可以少些操劳,让日子恢复到跟从前一样,一家人快快乐乐。
此时,天际逐渐破晓,在晨昏的曙光中,照耀着这道坚定向前的小小身影,她,柔弱,娇小,却又不乏坚强,于迷离绚丽的光芒中,迈着脚步不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