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潮水般退去，程子墨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下意识伸手扶住什么，掌心传来木质窗棂冰凉的触感。睁开眼，一片暗红色的光线映入眼帘——他正站在一扇雕花木窗前，厚重的暗红色窗帘被风吹起一角，窗外是如血的残阳。
“民国十三年...农历七月十四...”
程子墨猛地转身，发现声音来自一个穿藏青色长衫的老者。老人背对着他站在厅堂中央，手里握着一串乌木佛珠，正对着供桌上的牌位低声念叨。
“程老爷，二少爷醒了。”旁边一个梳着麻花辫的丫鬟小声提醒。
老者缓缓转身，程子墨对上一双浑浊而锐利的眼睛。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人不寒而栗。
“子墨，过来给你娘上炷香。”老人的声音像钝刀刮过硬木，“明日是你娘忌日，今夜...不要靠近西边的院子。”
程子墨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深蓝色长衫，手腕上的玩家手环还在，但变成了一只看似普通的铜镯。他试探性地触碰，眼前立刻浮现出半透明的任务面板：
【副本名称：西窗探】
【主线任务：查明程家灭门真相（0/3线索）】
【当前身份：程家二少爷程子墨】
【系统提醒：尽快与搭档汇合】
“二少爷？”丫鬟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老爷叫您呢。”
程子墨定了定神，走向供桌。香炉里三炷线香已经燃到尽头，灰白的香灰弯曲欲坠。他注意到最中间的牌位上写着“先妣程门王氏夫人之位”，而两侧的牌位却被红布严实包裹着。
“你大哥今晚到家。”程老爷突然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佛珠，“去换身衣裳，别让他看见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程子墨心头一跳——大哥？会不会是我那个骚里骚气的搭档？
丫鬟领着他穿过几道回廊，程子墨趁机观察这座宅院。典型的江南富户格局，但处处透着诡异：所有窗户都朝西开，且都用铁链锁着；走廊的灯笼全是白色，上面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咒；更奇怪的是，一路走来竟没看到一个家丁。
“府里其他人呢？”程子墨试探地问。
丫鬟脚步一顿：“二少爷您忘了？中元节前，老爷让下人们都回乡祭祖去了，就留了我们几个...”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自从大小姐失踪后，府里就...”
“大小姐？”
“就是雨晴小姐啊！”丫鬟惊讶地看着他，“您亲姐姐，三天前在西厢房不见的，您还带着人把宅子翻了个底朝天...”
程子墨正想追问，远处突然传来“吱呀”一声——是宅门开启的声音。紧接着，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大少爷回来了！”丫鬟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二、二少爷，奴婢先去准备晚膳！”说完竟丢下程子墨匆匆跑了。
暮色渐浓，程子墨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回廊尽头走来。那人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手提皮箱，在满院中式建筑中显得格格不入。当来者走近，程子墨的呼吸为之一窒——
是陆临。
但眼前的男人与白色房间里的模样略有不同：金丝眼镜后的双眼更显锐利，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危险的优雅。
“小弟。”陆临——或者说“程家大少爷”——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多年不见，你长高了。”
“你他妈的还装上了……”程子墨还没说完，就被陆临捂住嘴巴。
“小声点，这可是在游戏里面，被听见就死定了。”他慢慢松开手，程子墨有点懵，但是他知道，该演戏了。
程子墨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僵硬地点点头。陆临似乎看出他的困惑，微不可察地眨了眨眼，然后提高音量：“父亲身体可好？我带了伦敦最新的药回来。”
“老爷在祠堂。”程子墨顺着他的话回答，同时注意到陆临左手腕上也戴着伪装的铜镯。
陆临自然地揽过程子墨的肩膀，借着这个动作在他耳边快速低语：“别出声，跟我来。”
他们穿过两道月亮门，来到一间偏僻的书房。陆临反锁上门，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怀表放在桌上。表盖打开的瞬间，一层半透明的光膜笼罩了整个房间。
“隔音结界，新手礼包里没有的好东西。”陆临摘下眼镜擦了擦，“现在我们可以正常交流了。首先，记住三点：一、不要相信任何NPC的话；二、天黑后不要独处；三……”他指了指房间西侧被封死的窗户，“尤其不要靠近西窗。”
“你怎么知道规则？”因为程子墨进入游戏后没有碰到任何规则。
“我进游戏时在院外，我在外面得到的规则。”
程子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白色房间...”
“新手教程跳过。”陆临不耐烦地摆手，“这是个民国灵异副本，背景是程家大小姐程雨晴在中元节前离奇失踪，七天后全府上下二十三口人一夜暴毙。我们的任务是找出真相并活到第七天。”
程墨注意到陆临说“活到第七天”时嘴角抽动了一下。
“你之前来过这个副本？”
陆临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不，但我认识上一个通关的人。”他话锋一转，“你的身份是二少爷程子墨，十八岁，有轻微癔症。我是留洋归来的长子程砚秋，二十五岁，医学博士。”他指了指桌上的怀表，“这是我的特殊道具''时之眼''，能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程墨正想追问，怀表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陆临脸色骤变，一把将程墨拉到身后。
“嘘！有人来了。”
门外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不，那声音不像人类走路，更像是某种重物被拖行发出的摩擦声。声音停在书房门口，接着是“咚咚”两声轻响。
“大少爷，二少爷，老爷请你们去用晚膳。”是那个叫翠儿的丫鬟的声音，但语调平板得不自然。
陆临的手按在怀表上，指针开始逆向旋转。他盯着门缝，程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滩暗红色的液体正从门底渗进来。
“告诉他们我们马上去。”陆临对程子墨使眼色，同时从西装内袋摸出一把银色小刀。
程子墨强作镇定：“知道了，你先去吧。”
门外的“东西”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轻笑：“好的...二少爷...”拖行的声音渐渐远去。
陆临长出一口气：“第一天就遇到那个，运气真背。"他收起小刀，“记住，从现在起，任何自称''翠儿''的东西都不是人。”
“那真正的翠儿...”
“大概率已经成了后花园的肥料。”陆临冷笑，“走吧，去赴这场鸿门宴。跟紧我，别乱看乱摸，尤其是西窗。”
“还有，这个给你。”陆临递给程子墨一个铜币，“把它含在嘴里，可以帮助你看见它们。”
还没等程子墨接过，陆临就修长的手指将铜币塞进程子墨的舌下。
他们来到正厅时，程老爷已经端坐在主位。八仙桌上摆满菜肴，却都是冷盘，正中一只烤乳猪的眼睛用红椒填着，在烛光下栩栩如生。
“坐。”程老爷指了指左右两个位置，“砚秋，说说你在英国的见闻。”
陆临从容入座，开始讲述一些医学研究。程子墨注意到桌上的筷子是反着放的，碗里盛的不是饭，而是一种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更诡异的是，随着陆临的讲述，程老爷的脸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皱纹在减少，白发转黑，仿佛正在返老还童。
程子墨差点将口中的铜币吐出来。
操……
“子墨怎么不吃？”程老爷突然转头，程子墨骇然发现对方的脸已经变成了一张三十岁左右的俊朗面孔，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浑浊苍老。
“我...”程子墨看到这一幕，头上不禁冒出冷汗。
“小弟近日肠胃不适。”陆临自然地夹了一筷子凉拌木耳放到程子墨碗里，“父亲，听说雨晴妹妹去外婆家了？”
程老爷的表情瞬间阴沉：“谁告诉你的？”他的手指开始不正常地伸长，指甲变黑变尖。
陆临面不改色：“进村时听张货郎说的。”
“撒谎！”程老爷猛地拍桌，所有蜡烛同时熄灭。黑暗中，程墨感到有什么东西擦过他的后颈，冰凉黏腻。
“嚓”——陆临点燃了打火机，微弱的火光照出程老爷又恢复老态的脸：“张货郎上月就淹死了。”他阴森森地笑了，“既然提到雨晴...今晚你们兄弟守灵吧，她很想你们呢。”
离开正厅后，程子墨的后背已经湿透：“那个...东西是什么？”
“程老爷第一阶段。”陆临点燃一支烟，“第七天他会完全变成另一种东西。现在，我们得去灵堂——那里应该有第一条线索。”
“灵堂？可他说大小姐去...”
“在这里，死人比活人诚实。”陆临吐出一个烟圈，“记住，看到任何异常都别出声。午夜前必须离开灵堂，否则...”
一声凄厉的猫叫打断了他的话。两人同时转头，看见一只黑猫蹲在西厢房的窗台上，碧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扇本应锁着的西窗，此刻正微微敞开一条缝。
透过缝隙，程墨分明看见——一只苍白的手正缓缓拨开窗帘。
“陆临……”他拉了拉对方的衣袖，现在说起话来有些含糊。
“怎么了？”
“那个……我能不能把铜币取出来，难受。还有，我不想看到那些东西。”听完，陆临的表情变得严肃。
“你再坚持一会儿，晚点回去休息的时候再取出来，他可以帮助你完成任务。”
“你呢？”程子墨看见陆临并没有含着铜币。
“我有怀表。”他将怀表亮了出来。
“有你呀，我就不用含着了。”
“不行，你会死。”陆临为了能让他和程子墨活到第七天，必须要让对方好好配合。
今天就到这里了，明天再更[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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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西窗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