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赫野身上那股雪松信息素，带着冰棱子似的锐利和压迫，几乎要刺穿沈瑞的皮肤，直抵神经。走廊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远处隐约的仪器滴答声，衬得林赫野那句“你们做了什么”的回音更加清晰。
沈瑞后背抵着冰凉的瓷砖墙，退无可退。他强迫自己迎上林赫野那双淬了寒冰的眼睛，声音压得很稳，听不出情绪：“林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林女士的具体治疗方案和用药，需要查阅完整的病历档案，由主治医生团队负责解释。我并非她的主治医生。”
他试图从林赫野和墙壁之间那点逼仄的空间挪开一步，但林赫野的手臂更快，猛地撑在他头侧的墙壁上，彻底封死了去路。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雪松的气息更加浓烈霸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欲，几乎让沈瑞的呼吸一窒。
“少跟我打官腔！”林赫野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和一丝……戾气。“‘愈安灵’！整个天和都在推这个药！你是天和的骨干，你能不知道？沈瑞，收起你那套虚伪的冷静！”
他凑得更近，灼热的呼吸几乎喷在沈瑞的额角，眼神锐利得像要把他剖开：“还是说，你这双手，只擅长在手术台上摘除别人的健康？嗯？”
这句带着强烈侮辱性的指控，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沈瑞紧绷的神经。他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刺痛，但转瞬就被更深的冰封覆盖。插在口袋里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只有这点痛感能提醒他保持清醒。
“林先生，”沈瑞的声音冷了下来，像手术刀划过金属，“请注意您的措辞。在没有任何证据之前，您的指控是对我职业操守的污蔑。如果您要了解林女士的病情，请按程序联系医务科和她的主治团队。”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锐利，直直地回视林赫野：“现在，请让开。我刚结束一台十小时的手术，需要休息。”
“休息？”林赫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那抹讥讽的弧度更深了，眼底却毫无笑意，只有冰冷的审视。“恐怕你没这个时间了。”
他话音刚落，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医院行政部的李主任带着两个穿着深色西装、神情严肃的人匆匆赶了过来，额头上全是汗。
“林总！林总您息怒！”李主任一迭声地喊着，小跑过来，对着林赫野点头哈腰，又紧张地看向沈瑞，“沈医生，这…这是调查委员会的周组长和王专员。关于…关于愈安灵和部分患者的情况，有些问题需要…需要请你配合了解一下。”
那两个西装男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沈瑞身上，带着公事公办的审视和压力。
林赫野这才缓缓收回撑在墙上的手臂，那股迫人的雪松信息素稍稍收敛，但依旧如同实质的寒流盘踞在周围。他整了整自己的袖口，动作优雅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沈瑞脸上，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医生，配合调查是你的义务。请吧，质询室在二楼。我等着听你的‘专业解释’。”
他侧过身，让开通道，但那姿态，更像是在押送犯人。
沈瑞心底那根弦绷到了极致。口袋里的手机又无声地震了一下，不用看也知道是那条阴魂不散的短信。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和身体深处因强大Alpha信息素压迫而产生的不适感，挺直了背脊。
他没再看林赫野，对着李主任和那两位调查专员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平稳：“好的，请带路。”
他迈开步子，走向楼梯口。林赫野那冰冷的目光如芒在背，雪松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他周身，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
质询室在二楼一个僻静的角落，窗户紧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纸张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一张长桌，几把椅子，光线惨白。周组长和王专员坐在桌子对面，摊开笔记本和录音设备。李主任陪着小心地坐在旁边。
林赫野则直接靠在门边的墙上，双臂环抱，眼神冷冽地盯着沈瑞，像一头锁定猎物的猛兽，无声地施加着巨大的压力。他没有坐下的意思，显然打算全程“旁听”。
“沈医生，请坐。”周组长开口，语气还算客气，但眼神锐利，“我们主要是想了解一些关于‘愈安灵’这款新药的情况。你是天和神经外科的骨干，参与了这款药的部分临床观察，对吗？”
沈瑞拉开椅子坐下，姿态端正，双手放在桌面上，指尖冰凉。他能感觉到林赫野那如有实质的目光一直钉在他身上，雪松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弥漫，让他必须加倍集中精神去压制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
“是的，”沈瑞开口，声音清晰稳定，带着医生特有的冷静叙述感，“我参与的是该药在特定颅脑术后患者中的辅助应用观察项目。我的工作仅限于记录患者用药后的神经反应和恢复指标，并将数据反馈给研发部门。药品的具体药理、生产流程、大规模应用决策，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那么，”王专员插话，问题很直接，“在你观察的病例中，是否有类似林婉华女士这样的严重不良反应记录？比如突发的意识障碍、颅内压异常升高？”
沈瑞停顿了一秒，似乎在回忆。林赫野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锐利，仿佛要穿透他的表象。
“在我负责观察的十七例患者中，”沈瑞谨慎地措辞，“有三例在用药初期出现过短暂的头痛或轻度嗜睡，属于已知的、说明书载明的轻微副作用范畴。没有观察到像林女士这样严重的神经系统损伤病例。”他抬眼看向两位专员，补充道，“我的观察记录和病例数据，随时可以调阅。”
“沈医生，”一直沉默的林赫野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窟里捞出来的，“我姑姑出事前三天，最后一次复诊，是你给她做的检查。你当时没发现任何异常？”
问题像淬毒的箭，直指核心。质询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瑞脸上。
沈瑞迎向林赫野那充满不信任和恨意的眼睛，清晰地回答：“林女士当时的主诉是轻微的术后恢复期头晕，神经系统查体未见明显阳性体征，意识清醒，问答切题。结合当时的常规检查和影像学复查（非增强），没有发现需要预警的异常情况。”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作为医生，我只能基于当时的客观检查结果和患者表现做出判断。”
“客观结果？”林赫野嗤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前倾，巨大的压迫感再次笼罩沈瑞，“好一个客观！沈瑞，你告诉我，一个之前各项指标都还算稳定的人，用了你们的‘神药’三天，就突然变成这样，这叫‘没有异常’？这叫‘轻微副作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质疑，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还是说，你所谓的‘客观’，就是眼睁睁看着问题发生，然后轻飘飘一句‘不在我职责范围’？！”
“林先生！”周组长连忙出声制止，“请您冷静！我们是在询问情况！”
沈瑞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林赫野的每一句质问都像重锤砸在心上，带着旧怨和此刻的滔天恨意。他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后背的衬衫，已经隐隐被冷汗浸湿了一小片。雪松信息素带来的那种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窒息感，从未如此清晰。
“我能提供的只有我职责范围内的观察数据和基于医学规范的判断。”沈瑞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仔细听，能察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林女士的突发情况，我同样感到震惊和遗憾。找出原因，查明真相，也是我作为一名医生的责任。”
他看向两位专员：“如果调查需要，我愿意全力配合，包括提供所有我能接触到的相关数据，甚至接受更深入的问询。”
“沈医生的态度是好的。”周组长点点头，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今天的初步询问就到这里。后续可能还需要麻烦你。相关的病历和你的观察记录，我们会按程序调取。”
沈瑞站起身：“应该的。”他感到一阵疲惫袭来，高强度手术后的虚脱感，加上这紧绷到极致的质询和林赫野无处不在的压力，让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李主任连忙起身打圆场：“好的好的，沈医生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林总，您看……”
林赫野直起身，冷冷地看着沈瑞，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恨，有质疑，还有一种深沉的、被触犯的暴戾。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侧身让开了门口的路。
沈瑞目不斜视地走出质询室，直到身后的门关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雪松气息和两道锐利的目光，他才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冷汗浸透了内里的衣服，黏腻冰冷。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解锁。屏幕上还是那个陌生号码，新的短信内容跳了出来，只有一行字，却让他瞬间瞳孔紧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沈医生，解释得不错。但实验室的原始数据，你确定都‘不在职责范围’吗？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