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只留下了一片杯盘狼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精致的酸汤鱼锅已见底，只剩下红亮的汤底和几根鱼骨；农家小炒肉盘子里零星点缀着几片青椒；素瓜豆汤也只剩下浅浅一层。杯盘狼藉，空气里弥漫着食物、酒气和一种酒酣耳热后的松弛感。
林晚酒量最浅，几杯啤酒下肚，白皙的脸颊就染上了浓重的红晕，眼神也带上了迷蒙的水光。她依偎在男友身边，声音比平时软糯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
“嗝”她打了个小小的酒嗝，不好意思地捂住嘴笑，然后拉着男友的手
“你们知道嘛，我第一次在师大图书馆见到他的时候，他戴着个黑框眼镜，抱着一摞厚得能砸死人的书，走路差点撞柱子！笨死了！”她咯咯笑着，用手指戳了戳男友的胳膊
林晚笑着，眼神亮晶晶的，“我当时就想，这人怎么这么呆啊，看书看得眼睛都要掉书里了…后来才知道，他帮我占座，帮我打水，我生病了还给我熬白粥…笨是笨了点，但真的很好，后来他顾虑我又和我一起考到了我家这边工作，我就想着就是他了”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甜蜜的感慨。
他男朋友张政也是趁着酒劲说了一些他们以前的故事以及林晚的一些囧事。林晚红着脸，但笑容更甜了，她举起酒杯，环视着大家，声音带着一种幸福的微醺：“所以……所以，我们决定了！今年过年，就订婚啦！”
“哇哦！”
“恭喜恭喜！”
“喜酒必须喝个痛快！”
“林晚姐恭喜！恭喜！”
祝福声瞬间此起彼伏，酒杯再次碰撞在一起，清脆的响声充满了喜悦。司瑞雪也笑着大声送上祝福，心里为好友感到由衷地高兴。
祝福的喧嚣过后，小小的客厅里陷入一阵短暂的、舒适的安静，只剩下空调的送风声和轻微的碗筷碰撞声。李彪显然喝得有些上头了，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眼神有些飘忽，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杨翊身上。他挪了挪椅子，凑近杨翊，带着几分酒后特有的“哥俩好”和藏不住的倾诉欲，大着舌头开了口：“嗝……看到林晚妹子和张政这么幸福，真好啊”他转手对着杨翊，拍了拍杨翊的肩膀，力气不小，“不过，翊哥……嗝……兄弟也替你……不值！那个谁……王……王倩！对！就是她！妈的……真不是东西！”
李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愤慨和不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有些迷糊的林晚都坐直了些。
“当年……和你一起考到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的那个中学老师是叫王倩吧，看着你也还算优秀没多久你俩就在一起了，你对她多好，我们学校谁不知道，他们学校谁不知道，多不容易啊！我原以为你们会有美好的结果，房子都一块儿看了……家长也见了，对吧？结果呢？就他妈因为那个县里面下来交流的男的，家里有俩臭钱，在市里有关系……她就他妈把你蹬了！”
李彪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不就是仗着家里吗？调令一下来，她王倩跑得比兔子还快！转头就跟人家好了！没过俩月，肚子都大了！操！未婚先孕，顺理成章调回城里结婚！把你像块破抹布似的甩了！”
里的气氛瞬间凝滞了。欢乐的余韵被这突如其来的爆料撕得粉碎，只剩下尴尬和震惊的空气。林晚和她男友面面相觑，脸上带着惊愕和一丝不知所措。司瑞雪更是如同被钉在了椅子上，握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她猛地看向杨翊——只见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骨节分明。
李彪还在兀自替兄弟鸣不平，模仿着尖利的女声，带着刻薄的讽刺：“她还给你留了句什么话来着？‘成年人的爱情是权衡利弊后的妥协’？我呸！狗屁的权衡利弊！不就是他妈的骑驴找马嘛？”
“彪哥！别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杨翊猛地抬起头，声音低沉而急促地喝止了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他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里是极力压抑的痛楚和难堪。李彪被这一声低喝震得酒醒了几分，看着杨翊的脸色和周围尴尬的气氛，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嘟囔着：“我就是替你不值当”声音小了下去，尴尬地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刚才林晚宣布订婚时的热烈祝福还残留在空气里，此刻却被一种沉重和压抑取代。空调的冷风似乎吹得更猛了，带着寒意。
司瑞雪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涩，还夹杂着一种恍然大悟的刺痛感。她想起了上次林小雨的事情杨翊对于爱情和婚姻的悲观，想起了杨翊有些时候会刻意地保持距离，想起了上次她和父母去和他们的朋友吃饭时候他那说不出的违和感。想起了他平日里温和表面下，偶尔流露出的那份难以言喻的疏离感原来一切的根源都在这里。......
“权衡利弊后的妥协” 这句话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了司瑞雪的心里。她无法想象杨翊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那个叫王倩的女人，不仅抛弃了他，还用如此冰冷、如此功利的一句话，将他付出的感情、对未来的憧憬，彻底否定成了一桩可以计算得失的买卖。这简直是一种精神上的凌迟。
“难怪他……” 司瑞雪的目光落在杨翊紧抿的唇角和那用力到发白的指节上。他此刻的沉默和隐忍，比李彪的愤怒控诉更让她难受。她突然理解了那份深藏在他温和表象下的伤口有多深多痛。被至亲至信的人背叛、否定，尤其是以这样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那种伤害足以摧毁一个人的信任和对爱情的信念。
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心疼，毫无预兆地汹涌而至。她很想做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但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她看着杨翊面前几乎空了的酒杯，下意识地，手比脑子更快地行动了。她拿起旁边的茶壶，小心翼翼地、无声地倾身过去，将他空了的茶杯缓缓注满。清澈的茶水流淌，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她没有说话，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带着一种无声的、笨拙的慰藉。她希望这杯热茶能驱散一点他此刻的寒意。
杨翊感受到了茶杯被注满的动作，他微微一怔，目光从桌面抬起，正对上司瑞雪来不及收回的、带着担忧和复杂情绪的眼神。那眼神里有震惊，有心疼，有愤怒，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心。这目光像一道微光，穿透了他此刻的难堪和冰冷。他喉咙滚动了一下，端起那杯热茶，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绷紧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丝丝。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司瑞雪，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这个微小的动作，却像是一个暗号，让紧绷的气氛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林晚这时也反应过来，她悄悄在桌下掐了自己男友一把。男友张政立刻会意，强笑着端起酒杯打圆场：“哎呀，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了不提了！今天可是林晚的好日子！来来来，彪哥，杨老师，瑞雪，咱们再喝一个……呃，喝茶喝茶！”
“对对对，喝茶喝茶！”林晚也赶紧举起茶杯，声音带着刻意的明朗。
李彪也讪讪地附和着举杯。
司瑞雪跟着举起茶杯，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停留在杨翊身上。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那份沉重和隐忍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底。“也许不要你是她的损失。” 司瑞雪在心里默默地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腔里翻腾。这不仅仅是同情，更像是一种被点燃的斗志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靠近他了解他的渴望。她默默地将今夜听到的一切，连同杨翊强忍痛楚的模样，都深深地刻在了自己的记忆里。她似乎窥见了这个男人平静外表下的冰山一角，也让她心中那份模糊的情感，掺杂进了更多的心疼、理解和一种想要抚平他伤疤的冲动。
这杯本该甜蜜的“订婚茶”，饮下时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余韵。司瑞雪知道，有些东西，在她心里，彻底不一样了。她开始用一种全新的、更为复杂的目光，去重新审视身边这个沉默而隐忍的男人。
喝了一些解酒茶，几人休息了一会，酒劲也散得差不多了。林晚正在厨房里帮忙司瑞雪收拾锅碗瓢盆，张政和李彪在客厅坐着谈了一下工作和生活中事，像是吐槽也像是发泄。杨翊酒量不好，几背下肚头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一般。虚弱地躺在沙发上，这也是他不喜欢喝酒的原因。等司瑞雪和林晚处理得差不多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张政和林晚两人现在马上就要订婚了，现在是同居的关系，一番客气的拉扯后，他们两人先回去了。杨翊还在醉酒的状态，虽然已经好受多了，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他将车留在了司瑞雪的楼下和李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