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小事就这样悄然而过，谁也没有在提起。解决这个事情后，司瑞雪明显心情好了很多，时间也转眼来了周末。自从那晚在游戏里敞开心扉，聊过那个沉重而温暖的“生死不离”话题后，司瑞雪和杨翊之间似乎多了点什么。日常依旧，依旧是晚上约着清日常、打打本、偶尔在竞技场翻滚，或者只是挂机在某个风景点边截图边闲聊。谁加班或有事，另一个就默默双开着做完日常任务。默契得仿佛已经认识了许多年。
然而，一种微妙的、不同于纯游戏好友的感觉，如同山涧的溪流，悄然浸润了日常。司瑞雪发现自己工作时，偶尔会下意识看向手机，看向没有备注的联系人有没有亮起小红点。她会向他抱怨工作中遇见的烦心事亦或是吐槽领导既要还要的奇葩要求。杨翊那边似乎亦然。他会把工作中遇到的奇葩事当作段子讲给她听，或是一些学生感动或者搞笑的瞬间和她分享。这份相互渗透生活，让司瑞雪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既雀跃又有些微妙的紧张。线上是熟悉的互相信任并肩作战的游戏伙伴；而线下则是点到即止的交流，像是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这天上午，司瑞雪正埋头吃着早餐，手机叮咚一声。她拿起手机一看是杨翊发来的一张风景图片。图片中是一片远山薄雾中旭日初升带起的红。
【时晴不见荷】：“哇！好仙！今天的雾真美。”
【沧海一瞬】：“还真是贵州独有的风景，有点像无量山”
司瑞雪会心一笑回复到
【时晴不见荷】：“确实，可惜我这被挡住了，看不到”
【沧海一瞬】：“我记得有个观景台，视野绝佳，有空一起去”
【时晴不见荷】：“好啊，好啊有空一起去。”
【沧海一瞬】：“对了，晚上日常”
【时晴不见荷】：“知道啦知道啦，你不加班就你来，加班就我来，老规矩！#机智。”
隔着屏幕，司瑞雪忍不住笑了。这种“老规矩”的默契，让她觉得格外安心。她放下手机，继续投入工作，效率似乎比平时高了不少，连窗外寻常的薄雾都显得格外好看。
吃完东西后，司瑞雪发现家里的冰箱空了决定去镇上最大的超市采购一番。超市里人头攒动，乡镇不像是城里那么方便可以随时买到东西，除去赶场天，周末是采购高峰期。司瑞雪推着购物车，熟练地在生鲜区挑选蔬菜水果。走到调料干货区，想买瓶新的辣椒酱时，货架尽头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让她猛地顿住脚步。
在贵州算起来，那人个子不高也不矮，穿着简单的灰色卫衣和深色休闲裤，穿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背对着她，正微微弯腰，专注地看着货架上一排排的辣椒酱标签，似乎在比对什么。那背影的轮廓，那低头时后颈的线条……司瑞雪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是杨翊！
虽然她与杨翊线下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司瑞雪无比确定，就是他！游戏里的ID和声音，与现实中的身影瞬间重叠，那种冲击感让她一时有些懵。她下意识地想躲开，又觉得太刻意。想打招呼，又莫名有点紧张。就在她犹豫的几秒钟，杨翊似乎选好了，拿起一瓶酱料直起身。他转过身，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恰好与几步之外、正推着购物车愣愣看着他的司瑞雪，撞了个正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半秒。
杨翊显然也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清晰的惊讶和……一点不易察觉的惊喜？他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咦，司警官？”杨翊率先反应过来，声音带着点不确定，正是司瑞雪在YY里听惯了的那个低沉嗓音，此刻在现实的嘈杂超市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晰和真实。
“杨……杨老师？”司瑞雪也找回自己的声音，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强作镇定地笑了笑，“好巧啊，你也来买东西？”
“嗯，家里没存货了。”杨翊扬了扬手里的辣椒酱，目光落在她购物车里满满的蔬菜水果上，“司老师这是……大采购？”
“是啊，周末储备粮。”司瑞雪感觉自己的笑容有点僵。杨翊不算那种很帅的人，但是五官端正，眉眼深邃，鼻梁挺直，此刻带着点随和的笑意，整个人有种沉静温和的感觉，倒是和剑网三里藏剑山庄的君子如风的气质有些吻合。
“你……”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撞了词。气氛瞬间有点小小的尴尬，但尴尬里又透着一丝微妙的温度。司瑞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张感消散了大半。杨翊也摇头失笑，耳根似乎有点泛红。
“我是说，”司瑞雪定了定神，“你选的这个辣椒酱牌子很辣哦，是我们当地老字号，你吃得惯不。”
杨翊挑了挑眉，看着手里的瓶子又看了看她：“你忘记了咱俩是一个市不同区的老乡”他语气带上了点熟悉的调侃。
“回头辣哭了别怪我没说。”司瑞雪也放松下来，恢复了点线上互怼的伶俐。
“那……”杨翊似乎还想说什么，旁边一个推着满满一车菜的大妈，风风火火地挤过来，差点撞到司瑞雪。“哎哟，小心！”杨翊眼疾手快，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抚了一下司瑞雪的手臂外侧，帮她稳住身形。肌肤相触的瞬间，隔着薄薄的夏装衣袖，司瑞雪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热和力度。那温度像带着细小的电流，让她手臂微微一麻，心跳再次不争气地加速。
“谢谢”她飞快地抽回手臂，感觉脸上的热度又升了几度。
“没事。”杨翊收回手，神情也有些不自然，他清了清嗓子，“那个……你东西挺多的，要不要……一起结账？或者，需要帮忙提吗？”
“啊？不用不用！”司瑞雪连忙摆手，推车的手都紧了紧，“我自己可以的，车推到楼下就好。你忙你的！”“那行吧。”杨翊点点头，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提议有点唐突，“那回见？线上聊？”
“嗯嗯，线上聊！”司瑞雪赶紧点头，推着车就想逃离这让她心跳过速的“案发现场”。两人礼貌性地道了别，朝着不同的收银台走去。司瑞雪排着队，感觉后背似乎还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余温。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杨翊也正排着队，目光却似乎落在她这边的方向。两人视线在空中再次一碰，都像被烫到似的迅速移开。结完账，司瑞雪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大袋子走出超市。凉风吹在发烫的脸上，才让她稍微平静下来。可心里的波澜却远未平息。那短暂的、带着点尴尬和意外惊喜的偶遇，那真实的嗓音，那近在咫尺的眉眼，还有手臂上残留的温热触感……都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感官里。
“小雪？买这么多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司瑞雪抬头一看，是单位里一个和她关系很好的同事的妈妈就住她家隔壁栋，大家都叫她“王姨”。
“王姨！”司瑞雪连忙打招呼。王姨笑眯眯地打量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又看了看她刚从超市出来的方向，眼神里透着过来人的了然：“刚才进去的时候，好像看到你跟一个小伙子说话？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嘛，看着眼生，不是咱们单位的吧？男朋友？”
“不不不！不是！”司瑞雪的脸“腾”一下更红了，连忙否认，“就是……一个认识的人，碰巧遇到了！”“哦？认识的人啊？”王姨拉长了调子，语气促狭，“认识的人，能把咱小雪的脸都认识成红苹果了？啧啧，年轻人啊……”她笑着拍了拍司瑞雪的肩膀，“挺好挺好！小伙子看着挺靠谱的！行了，快回去吧，东西怪沉的。”
王姨说完，笑呵呵地先走了。留下司瑞雪独自站在超市门口，拎着沉重的购物袋，脸颊发烫，心跳如鼓。晚风吹过，带着山间特有的清新凉意，却丝毫吹不散她心头那份被点破的、滚烫的悸动。
线下的涟漪，终究是荡开了。这平静小镇的薄雾晨曦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酝酿，破土而出。她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朝家走去，脚步却比来时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