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实在是个难以捉摸的东西。
前两天还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田佳拎着自己的行李哆哆嗦嗦地上了车。
“哇这个寒潮真的说来就来，脸都给我吹疼了。”
祝一繁坐在驾驶室搓了搓手，“看这架势后天真有可能下雪，剩下的物资明天必须得到了。”
陈江也拎着自己的行李上了另一辆车，他刚收到消息，技术人员改了今天晚上到的机票。
“晚上你和陈江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祝一繁嘱咐田佳。
“知道啦~”田佳在副驾上划拉手机，“好消息诶！基金会的人说日用品已经到了，体育器材明天早上肯定能到！”
祝一繁松了口气，“程桉明在陈江车上吗？”
“在的，一会你记得换他开。”
“好。”
山麓乡镇上今天刚好赶集，过车的街道两边全是摊贩，各种冒着热气的熟食让人觉得温暖了不少。
热闹是热闹，就是太堵了。
堵到田佳对赶集的好奇都浇灭了，她坐在一旁生无可恋的模样。
“耐心点，这才堵了十分钟。”
“才十分钟吗？！我怎么觉得过了半个小时了…”田佳有气无力地说道。
祝一繁取下手机，放了首田佳最近在追的明星的歌试图唤回她的活力。
田佳眼神一亮，靠在椅子上跟唱了两句，突然好奇道：“我记得你好像不追星？”
“之前也追过。”
“谁啊谁啊？”
这下田佳倒是坐直了身体，耳朵都竖起来了。
祝一繁想了想，“一个国外的歌手。”
“国外歌手？可是我记得你的歌单几乎都是国语歌呀。”
“嗯。”
前面的车终于有了前进的倾向，祝一繁把手机放回去，解释道：“因为一个人才喜欢的。”
“谁啊？你朋友？”
“算是吧。”
田佳本想再多问几句，偏偏此时前面的路又通畅了起来，为了安全考虑她只好作罢。
到达镇上招待所已经是中午了，四个人在镇上找了个馆子随便吃了些后就赶着时间去到基金会验收物资。
“你们俩晚上开车慢慢开，注意安全。”临走前祝一繁再次叮嘱。
陈江一副“你放心”的模样，田佳更是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有问题随时联系。”
“好的组长。”田佳比了个敬礼的手势。
祝一繁和程桉明带着日用品的物资返回学校，后面还跟着同样载满物资的基金会的面包车。
祝一繁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的蜿蜒的山路，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上一次程桉明开车自己坐在副驾还是去彩颂的应酬。
从九月的第一次初见到如今十二月的冬天。
原来他已经实习快三个月了。
“实习感觉怎么样？”
像是上学时突如其来的抽查一般。
“挺好的，和我之前在学校里策划的那种小型活动不一样。”程桉明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工作氛围也很好，起码没有压榨实习生。”
后面这句话带了些玩笑语气，倒是让对话往闲聊的方向去了。
“那后面想要留在这吗？”
程桉明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心里有个声音在怂恿他问出一些不太合适的问题。
“恐怕留不了。”
“我导师下个学期想带我进一个项目。”
祝一繁挑眉，“你保研了？”
“对。”
她点点头，稍微有些遗憾，不过想到他的专业，又觉得有个研究生学历自然是更好。
“那挺好的，后面有机会也可以来百川的技术部。”
这话说得是不是有些太公式了？祝一繁心想。
但其实她是诚心实意的邀请。程桉明的工作能力不错，在非专业的情况下能够做到这样，她私心觉得他的本专业能力肯定也不赖。
就这么简单一提，万一成了也算是给技术部做个顺水人情。
祝一繁满意地笑了笑。
程桉明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了。
技术部？这是对他专业的认可还是对他这段时间在策划部的不认可呢。
“那组长觉得我们几个实习生谁最有可能留在策划部？”程桉明试探地问道。
祝一繁侧头看向程桉明，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
她心中疑惑，转念一想后好笑地问道：“你不会是在打探什么消息吧？帮刘录源？”
程桉明：……
祝一繁这么一问反倒让他放松下来，他有些无奈道：“没有。就想问一下你对我…们的印象。”
“我负责带你，那你的印象在我这肯定最好，各方面都挺出色的。刘录源的话，这次出差他让我改观挺大的，挺开朗…”
程桉明只听到第一句就已经听不进后面的内容了，他抿了抿嘴唇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
要稳重一点！他在心里默念。
“…不过最后留任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还得看他们本人的意愿以及各位同事的意见。”
“嗯，原来是这样。”程桉明附和道。
祝一繁能够感受到一点身旁人语气与情绪里的上涨，这反而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疑惑地摆正身子，但嘴角轻微的上扬却证明了她正在被身旁人的情绪感染。
车开进了两座山中间的山路，祝一繁每次路过这时都会感受到一丝压迫。
山几乎把光线给挡全了，若是晚上走这条路，恐怕是撰写山野鬼怪故事灵感最旺盛的时候。
好在这一路上只有那一段路是如此的光景，穿过两座山的夹缝，视野便又开阔了起来，环绕型的道路会让人不必回头就能看见来时的路，当然，这也意味着山路弯度大，很考验驾驶员的技术。
祝一繁稳稳地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困意上涌。
恍然间，她听见雨刮器工作的声音。
“下雨了吗？”她轻声喃喃道。
“不，是下雪了。”
一道刻意放低后清冽的声音回应了她。
祝一繁睁开眼，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车的速度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慢下来。
她喝了口水清醒了下，询问道：“刚开始下吗？”
“对。”
“这是山麓乡的第一场雪。”
“都说初雪的时候许愿很灵，你要试试吗？”程桉明声音里带着笑意。
像是想到什么，祝一繁也笑着说道：“算了，我这个人有点贪心，怕初雪听到之后就不愿意下了。”
程桉明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一时间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倒是开始好奇起来。
“你许的是什么宏大愿望？还会担心有这种状况。”
“倒也不是宏大，只是在难度上比较容易劝退实现愿望的神吧。”
听出祝一繁的语气里是真的有些遗憾，程桉明没再追问下去。
车厢内又一次恢复了寂静，一路无话。
希望小学操场上，刘录源和林蓉正带着小朋友们玩雪。
祝一繁他们开车进来时上课铃正好响起，学生们跑回教室上课，刘录源和林蓉也走过来开始工作。
林蓉还沉浸在下雪的激动中，作为一名很南的南方人，每年青林下雪的时候全部门就属她最开心，年年如此，不知疲倦。
她跑到祝一繁身边给她展示自己刚刚在雪地里拍的照片，眼睛亮亮地兴奋道：“没想到我今年第一次看雪会是在山麓乡！”
祝一繁轻轻拍了拍她后背沾上的雪，说道：“先把活做了，做完随你怎么玩。”
“嗯嗯！”林蓉正准备去清点货物，突然想起什么，表情一下凝重起来。
“繁姐，这雪提前下了，会不会影响后面的体育器材啊？”
“难得你心里还惦记着咱们的工作。”祝一繁打趣她，又安慰道：“没事，体育器材不算多，明天天气如果好一些，开车下去取一趟就行了。”
林蓉得到祝一繁肯定的答复后，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又蹦蹦跳跳地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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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了一整夜。
祝一繁醒来时时天才蒙蒙亮，她发现房间里没有李老师的身影，于是起身披了衣服走出去。
推开门就看见雪白的一片，操场上被积雪覆盖，祝一繁的心往下沉了沉。
她跟着地上的脚印走过去，只见李老师正拿着扫帚清理学校门口的积雪，路中间的雪被清理到两旁，看样子李老师清理得有一会儿了。
祝一繁连忙走过去接过扫帚。
“李老师您先回屋暖和会，我来扫。”
李老师看到来人也连忙把她往回推，“你赶紧回去睡觉，一会还得开车呢。”
“我已经睡好啦，您扫了有一会儿了吧？您先回去暖和一会，咱俩轮着来行不？”祝一繁拗不过她，只能有商有量地说道。
李老师也拗不过祝一繁，只好放开手，重新去拿了一个扫帚继续扫。
“就扫到大路上就行，大路上会有车过，不会有太多积雪的。”李老师解释道。
“嗯，我昨天看到下雪后问过镇上的人了，从大路开车下去没什么太大问题，小心一点就行了。”
让她担心的是如果这雪一直下，后续上下山以及领导、工作人员的到达情况会受到影响。
“李老师，这雪会一直下吗？”
“不会。今年情况特殊，算是下得早的，你来那会雪就小了不少了，估摸着一会就能停了。”
祝一繁往远处看了看，雪的确有愈来愈小的趋势。
周围的山林里几乎都被覆盖上一层薄雪，远远看过去，倒真像是某个深冬冬眠的森林。
“李老师，那些山里的雪是不是不太容易化啊？”祝一繁有些好奇。
“对，所以下雪天我们很少走到山林里，这山没什么人来，那些人为走出来的路被雪一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危险得很呢。”
祝一繁点点头，收回视线继续扫雪。
陆续地，屋里睡觉的几个起来后也加入了扫雪队伍，效率翻倍，不到中午就打扫出一条路来。
午饭时，田佳来电通知可以下山去器材了，顺便让祝一繁他们看看能不能上山，陈江准备带技术人员上来安装了。
“你等我们先下去看看，可以的话再让陈江他们上来。”
一切都如李老师所言，大路上的状况比校门口前好得多，一路下山很顺利。
“山上积雪多吗？”陈江询问道。
“路上还好，就是到学校门口那块要小心些，我们今早才清理出来。”
祝一繁喝着热水回答。
“体育器材我点过了，没问题。”田佳拿着清单从外面走进来。
“行，那装车，我们上去。”
一旁的程桉明闻言率先走了出去。
“陈江你们今天要上去吗？”
陈江点点头，“嗯，得先带他们看看情况。”
“那一起走吧，你们尽量在天黑之前下来。”
技术人员检查了教室的线路和信号，表示第二天就可以正常安装。
第二天一早，祝一繁正坐在老师办公室里处理公司的事，窗外传来汽车的发动声，她抬眼看去，是陈江的车。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她昨天已经安排了剩余的人去帮忙，等忙完手上的事她再过去。
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
祝一繁起身去开门。
来人是姚望。
半分钟前，同样听到汽车声的程桉明走出房间朝车子走去。
从车上下来了除了陈江和技术人员，还有一位身穿冲锋衣拿着行李的陌生男人。
“谢了啊江儿。”他语气熟稔地说道。
陈江随意地摆摆手，他又开口问道：“祝一繁呢？”
“不知道，我不是和你一样也刚到？”
陈江关上车门，从车子另一边绕过来，正好看到不远处的程桉明。
“小程，你们组长在哪？”
男人这才注意到程桉明的存在，也看向程桉明。
“在老师办公室。”
陈江点头，向男人转述，“一楼楼梯口左边第一间。”
男人挑眉，拍了拍陈江肩膀拎着行李朝办公室走去。
程桉明和陈江往多媒体教室走去，眼神一直注意着办公室的动静，只来得及看见办公室从里打开的动作。
“陈江哥，刚刚那位是？”
“姚望。”
原来他就是姚望。
“你怎么提前到了？”
办公室里祝一繁接了杯热水递给姚望。
姚望手上正拿着平板查看资料，接过热水喝了一口。
“提前到你还不乐意？”
祝一繁撇撇嘴，“那是最好不过，谁不知道您老行踪不定。”
听到这话姚望倒是乐了，抬起眼看向祝一繁。
语气有些暧昧地说道：“你哪次联系我，我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