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树叶许愿》 第1章 校草？ “所以，你到底和他睡了没？！” 一个枕头飞过来，闫宁单手稳稳地接住。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面膜，趿着拖鞋朝沙发走去。 沙发上坐着的是她的十年好友，祝一繁。 祝一繁歪靠在沙发上，平日里没什么大表情的脸如今略显烦躁地皱在一起，她睁开眼看向闫宁。 “你能捡点关键的听吗？！” 闫宁抱着枕头坐下，摊手说道：“我这个问题很关键啊。” “如果没睡，那你管他干嘛，就只是私下吃过几次饭、私下见过几次面的关系。” “如果睡了，那…”，闫宁眼睛放光的盯着祝一繁，“感觉怎么样？！” 祝一繁无语地闭眼，她就知道这张嘴里说不出什么着边际的话。 “那可是妥妥刚毕业的男大诶！” “啊，那青春的气息！啊，那蓬勃的朝气！啊…” 祝一繁从桌上拿了一颗草莓堵住她的嘴，“别啊啊了，喜欢你拿去。” 闫宁美滋滋地咬了一口草莓，看着好友急败坏的样子，又笑嘻嘻地贴过去，“我才不喜欢呢，他从头到脚都不是我的菜好吧。” “不过我也是奇了怪了，他是做什么了你愧疚心这么强？” 祝一繁沉默了，久到闫宁以为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的时候，才听到祝一繁说道：“他太认真了。” “各方面，都很认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真的才毕业没多久，他有点儿太真诚了，和他比起来，总让我觉得我那时不时冒出来的真心不值一提。” 闫宁看着祝一繁的模样，在心里无声地叹气。 不过她嘴上没劝什么，这种事情，还是等她自己先想想，说不准睡一觉起来就想明白了。 “好啦，别想这么多啦，快去洗澡！明天还要陪我去看新包装呢。” 浴室里的水声响起，闫宁想了想还是起身到阳台打了个电话。 “喂，洛洛，你在你们学校帮我打听个人，别问东问西的昂，记住一定要仔细，特别是人品方面，名字叫…” 程桉明。 在浴室的祝一繁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这个人的脸，仔细回忆认识他的这半年来，两个人的关系实在是发展得很快，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她自己的纵容。 ----------------- “祝一繁！！！！” 手机里传来闫宁的怒吼声，祝一繁眯着眼拿远了一些。 “你今天要是不来，这个季度的分红你就别想要了！！” 祝一繁扯了扯被子，安抚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一会儿直接在青林大学门口等你嘛。” “你最好是！！”闫宁挂掉了电话。 祝一繁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与自己的意识搏斗，想到自己已经放了闫宁三次鸽子了，累积的愧疚感催促着她起了床。 她拉开卧室的窗帘，九月中旬和煦的阳光洒进屋里。很好，今天是个好天气。 祝一繁快速收拾了一下自己，在楼底下简单吃了个早餐，本来想打车的她突然想到周末的路况，果断选择了骑共享自行车。 不像刚过去的夏季那种吹来都是粘腻感的风，凉爽的微风拂过祝一繁的脸，让她久违地感受到大自然的能量。她心情很好的哼着小曲，路过咖啡店时还给闫宁带了咖啡赔罪。 大学城应该是一座城市里风格混杂的地方。 不似市中心的繁华与郊区的静谧，年轻的脸庞在绿树成荫的校园走走停停，穿梭在夜晚热闹的酒吧美食一条街，在主车道上飞驰的是外卖员的电瓶车，非机动车道上是优哉的共享电车与并不排在首选位的共享自行车。 祝一繁看着渐渐进入视线的车道两旁高大的梧桐树，不由地放慢骑行速度，恍惚间回到了自己还在读大学的时候。 大概因为是周末，校门口连人都没几个，祝一繁不免有点担心闫宁的“大计”，不过也只有一点，关于信息获取这方面她倒是无条件相信闫宁的实力。 不出所料，祝一繁在校门口等了一会，陆陆续续有不少车停在校口，下来的全是各种商家以及他们五花八门的产品。 祝一繁双手抱胸一一审视，在眉头皱起前看到了车流夹缝中的闫宁。 她快步上前从车上卸货，临了才发现这好像不是一辆网约车，她偏头看向一旁正与驾驶员交流的闫宁，心中了然。 驾驶员开着他的车缓慢远去，祝一繁和闫宁拉着两辆露营车踏进青林大学。 “刚才那个就是你最近说的打算收购我们店的那个人？” “是啊，是不是很有一副富二代的做派？” “那倒不是，只是你对他的态度…实在是，”祝一繁略微思索了一下，“谄媚。” 闫宁：…… “什么谄媚，那不是潜在大客户吗？”闫宁看着祝一繁揶揄的模样，危险地眯了眯眼，“再说，按某些人的做派，搞不好真要联系他收购这可怜的小店。” 祝一繁心虚地闭上了嘴，换她谄媚地说道：“怎么会呢，咱们这店可是奔着青林第一去的呀！” “哼。” 俩人在活动咨询处签了到，拿上自己摊位的名牌往校园走。 周六的上午，校园里仅见偶尔几人背着书包朝某个地方走去，宽阔的林荫道上只听到参加活动摊主们手里的小推车碾过石子路的声响。 闫宁带着祝一繁七拐八拐来到一个角落，风景非常宜人，就是人没几个。 祝一繁陪着闫宁吭哧吭哧地把摊位布置好，随即摊在折叠椅上看向一旁同样摊着的闫宁，在校门口时的担忧再一次浮上心头。 “你说这能有人来买吗？我连猫都只看到一只。” 闫宁倒是一脸轻松，“放心吧，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这条路是前往校门口和食堂的必经之路，这会儿才早上十点，还没到觅食和出门的时间呢。 “再说了，我还有终级杀手锏，”闫宁神秘一笑，“我姑姑的女儿，洛洛，她就在青林读大一。” 祝一繁恍然大悟，原来是绝不打无准备之仗。 “那小孩社牛得很，实在没人来我再叫她。” 祝一繁点点头，关于这个她倒是也略有耳闻。 正午时分，当值的太阳让人有些难耐，祝一繁看着远处四处躲太阳的其他摊主，再次对闫宁投去赞赏的目光。 祝一繁：不愧是你亲自挑选的风水宝地。 闫宁：那当然！ 祝一繁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我估计一会就陆续来人了，我先去买点吃的垫两口，晚上咱们去吃火锅！” “好。” 情况果然被闫宁拿捏地死死地，俩人对付了两口午饭就见不少同学开始向食堂移动，小摊也成功地开始进账。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忙活到快三点，校园内又渐渐宁静下来。 祝一繁脸上盖了张面包店的宣传单在脸上，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一阵风吹来，宣传单似乎从脸上离去，但祝一繁没有睁眼，因为耳边树叶的“哗哗”声实在是催眠。 就在祝一繁快要睡着的时候，她感觉到有物体挡住了照在她脸上的光线，同时一道清冽明亮的声音盖过了树叶催眠曲。 “你好。” “请问这个怎么卖？” 祝一繁睁开眼缓慢坐起身来，背对的光线让她有些看不清来人的容貌，她看着他指着的面包，脑海里莫名地开始思考晚上的火锅该点什么配菜。 “十五一袋。” “给我拿三袋吧。” 面前人的话让她思想回笼，她从桌子下面拿出大号纸袋，将仅剩的三袋面包装进去，一边嘱咐道：“这款面包的保质期是十五天，都是昨天晚上现烤的，请注意食用期限。” “好的。” 面前的男生给祝一繁看了手机付款记录，祝一繁点点头，却未见人离开，于是她再一次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这一次她看清了面前人的脸，干净利落的短发，高挺的鼻梁以及一双清澈的眼睛，会是学生时代校园里公认的帅哥。 祝一繁的目光又一次落在那双眼睛上，只见上一刻还欲言又止的人在对上视线后立马开口道：“请问你的面包店开在哪？好吃的话还能去回购。” 男生略快的语速和有些泛红的耳朵没有逃过祝一繁的眼睛。 很可爱的小朋友。 她笑了笑，从一旁抽了张宣传单递给他，“好吃的话一定要再来哦。” 男生点了点头，“会的。”停顿了一会又开口问道：“那你…你们每天都在营业吗？” 祝一繁愣了下，眼里笑意更甚，“基本上是的，老板是一个很勤奋的人呢。具体的营业情况你可以扫宣传单上的二维码了解一下。” “好的谢谢。”男生拎着面包离开了。 祝一繁理了理桌面，忽然看见了被压在曲奇饼下的宣传单。 奇怪，什么时候放了一张在那儿？ 还没等她细想，就听到不知什么时候从哪冒出来的闫宁的声音。 “大老远就看到你和一个身姿高挑的男人对话，我赌五十，不是背影杀手。” 祝一繁中肯地回复道：“是个帅哥。” 这下闫宁反倒冷静了，“没意思，连你都说是帅哥了，那估计早已名草有主，我这一路过来看到不少美女呢。” “就算名草无主，你也不能怎样吧，你喜欢比你小的？” “那倒没有。” “那不就得了，这学校里最大的都比咱们小了四岁。”仔细一想有些不严谨，祝一繁又补充道：“只算本科哈。” 闫宁顿时兴致缺缺，“也是，万一他是研究生呢？” 祝一繁认真地思索后给出答案，“应该不能，他那个状态不太像研究生。” 闫宁摆摆手瘫倒在椅子上，仰天感叹道：“还是年轻好啊！” 祝一繁也同闫宁一般仰躺着，她看着头顶上方摇晃的树枝，透过树枝的光线也跟着晃荡。 其实现在也很好。 临到收摊的时间，反而路过了更多的学生，乌拉拉地往校外走。 祝一繁正在搜索去哪吃火锅，闫宁则是在清点货物。 “你说剩得这些我是带回去还是送给洛洛？” 祝一繁扫过桌上的产品，“那个牛角包我带回去，其他的你先拍照问问你妹要不要，不要的话我也能带走。” 闫宁笑眯眯地得瑟：“看来你还是觉得我做的面包很吃嘛。” “那不然我投资面包店干嘛？我可是经过仔细考量了的。” 闫宁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老板，我们想要两盒曲奇和一个甜甜圈，多少钱呀！” “37~” “栩栩，就是这家，我刚陪我室友小李买的，我尝了一块，老好吃了！” 两个女生之间的谈话落到了闫宁和祝一繁的耳朵里。 祝一繁向闫宁投去目光，果然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这个是送你们的面包块，好吃的话要常来哦～也可以扫一下宣传单上的二维码哦～新品会有优惠呢～” 闫宁心情很好的哼着小曲继续清点。 “怎么不送牛角包？那个还剩五个呢。” “那不是你爱吃嘛，面包块也一样的啊。”闫宁头也不回地说。 “哎呀，还得是花钱投资了呀！待遇是不一样！” 闫宁：…… “找打是不是？火锅店选好了？选好了就收拾收拾收摊吧。”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饭的时候闫宁一直在吐槽她店里兼职女学生那不靠谱的前任，晚上祝一繁居然做梦梦见了自己和前任之间的事，离谱的是前任的脸变成了白日里在青林大学遇见的那个男生。 祝一繁猛地眨眼从梦中醒来，摸出手机一看，03: 47。 她关掉手机准备重新入睡，脑海里播放着刚刚梦的场景，想着想着她自己都笑了。 前任？差不多得有个八年吧？她都快记不清他那张脸了，应该是没有白天那个帅哥帅的。自己当时是怎么喜欢上他的来着？他们谈了多久来着？分手的原因是…… 祝一繁在回忆中再次睡过去，一个答案也没能想起。 第二天中午祝一繁才悠悠醒来，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在手机上下单了新鲜食材才慢慢起床。 好久没睡过这么足的觉了。 她站在洗漱台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叹。 无所事事的周日下午，祝一繁在家里看电影睡着，看书也睡着，于是大扫除了一下屋子早早洗澡躺在床上让自己睡觉。 这个时候反到又睡不着了，她串梭在各大app，先是在微博看看娱乐八卦，接着搜索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看的演出，又去购物软件上添置点小物件，结果越看越上头，不知不觉就到晚上十一点了，最后她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公司工作大群。 ［人事部工作安排：下周内面试安排好各部门新增实习生，具体日程如下：……］ 实习生？ 祝一繁想了想，总管之前好像有提过，还让多多转发招聘信息，好像还提过她们部门的由她来带。 世界上最难受的莫过于在周日的晚上想起最不想做又不得不做的工作，祝一繁无奈地深呼吸一次，毅然决然地关掉手机和台灯。 就不该点开工作群的！ 事实上人一旦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经过周一的例会、周二的外派、周三的加班、周四的ppt，对于身心俱疲好不容易苟到周五的祝一繁来说，还是忘记比较好。 不过显然她的领导并不这样觉得，周五一早祝一繁刚踏入公司电梯，就被领导亲切问候了。 “小繁，听说我们部门要来几个实习生啊，你看看找谁和你一起带一下，要给年轻人们留下好印象啊，有不错的多留意留意，现在招人可不好招啊。” 祝一繁：…… 忘记这事儿了。 “好的，梁总。” 祝一繁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工位，安静地坐了两秒后，迅速掏出手机联系人事部的同事要到了实习生的简历。 她随意浏览了一下，稍微把名字和脸对上后就去寻找“幸运儿”了。 “来，你先选你要带谁。” “刘录源。” “赵奚。” “孙佳萱。” “程桉明。” 第2章 应酬 第一眼看到程桉明的时候祝一繁就觉得很眼熟。 是在哪里见过呢？ 送走实习生坐在工位上有些走神的祝一繁在脑海里搜索着这号人物，电脑上弹出来的消息带走了她的目光。 闫宁：【明天抽空来我家试新品】 啊！想起来了！是青林大学那个男生。 祝一繁再一次调出了他的简历。 青林大学计算机系。 怎么跑到策划部来了？应该去技术部才对啊。 祝一繁有些不明白，不过算了，年轻人们有自己的想法。 ----------------- “你是说那天那个校草在你们部门实习，还刚好是你带？” 祝一繁一边吃着蛋糕一边点头：“是啊。这款有点甜了。” 闫宁低头在便签上记下评价，随即又抬头继续说道：“难道这就是缘分？！上次去寺庙帮你求的还挺灵的呢！祝九，你可给我好好抓紧机会。” “你什么时候还去寺庙了，怎么？最近不顺啊。” “这是重点吗？！”闫宁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重点是这是多好的资源啊！” “首先，就他本人而言，长得高，脸不错，能读青林大且去你们公司实习，证明脑子也还行，就算名草有主了…” “这年头帅哥都和帅哥玩，他朋友肯定也不差，这个不成还有下一个等……” 眼看着闫宁越跑越偏，祝一繁赶紧咽下面包打断她，“您可快歇歇吧，这都要拓展到哪去了。” 她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我现在只希望他不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下个月和彩颂联名的线下活动，下下个月的公益，还有年底的总结…” 祝一繁越说越小声，最后无力地望向闫宁：“你什么时候能财富自由？” 闫宁拍拍祝一繁，“快了快了，等面包店开第二家的时候…就快了。” 祝一繁仍旧神情恹恹。 “这样的话，校草在也挺好的呀！起码是个年轻小伙子，体力活总能干吧，花瓶也挺好，郁闷的时候养养眼。” 祝一繁彻底服了，回以一秒客服式微笑：“真是绝处逢生啊。”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可以当这一次的主打，我打包一份带走，明天去给你做调查问卷。” “明天？明天又加班啊？” “是啊。” “校草加吗？” 祝一繁气得捞起沙发上的靠枕丢她，闫宁笑嘻嘻地接过：“放心，我只是单纯好奇真人长什么样，绝无非分想！” 说罢还举起三根手指以表真心，祝一繁没好气地回复：“可惜了，他不加。” “愦憾呐。” ----------------- “我们和彩颂的联名产品要在下个月举办一次线下的预热活动，内容主要是彩颂旗下梦幻动物园与新际15的联名…” 开完一上午的会，祝一繁拿着空荡荡的水杯往茶水间走。 “诶，一繁，备用场地我发你了啊，你看看，可以的话我就联系了。” “好。” 她将杯子随手放在吧台上，掏出手机查看消息，消息栏除了同事发来的消息还显示着“1个联系人发来了3条消息”，是她的私人号。 回复完同事祝一繁才点开，最早的一条消息是十点半。 闫宁：【你往账上转钱做什么？】 最新的是七分钟前。 闫宁：【我来送温暖了，忙完了来楼下接我】 闫宁：【校草在不在呢，他来也行^_^】 祝一繁轻笑一声，潇洒地抛弃了她的水杯转身下楼。 闫宁正坐在楼下休息区，因为经常来所以和一楼的行政们混得很熟，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每次都让祝一繁下来接她。 两人刚走出电梯门，闫宁就看到一个帅气清爽的小伙子热络地和身边人打招呼。 “组长！” 祝一繁笑着点点头，“去吃饭？” “嗯，组长要一起吗？” “不了，我这有，你快去吃吧。” 小伙子似乎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闫宁，并向对方发射一枚微笑。 闫宁也笑眯眯地看着他，活像丈母娘看女婿。 “人都下去了还看呢。”祝一繁拿出袋子里的柠檬茶先喝了一口。 闫宁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看着对面的人正在摆盘，“真不赖啊长得，果然是校草。” 祝一繁被饭香吸引，完全没听清就接话道：“确实不赖，你在哪家买的？” 闫宁：......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妈做的。” 喂到嘴边的饭突然停住了，祝一繁小心地看向闫宁，“阿姨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 闫宁神色如常。 祝一繁心里松了口气，继续吃饭，“阿姨怎么突然来了？” “说是来逛逛，不过应该是和我爸吵架了。” “你这次可少和阿姨吵架，我觉得她挺有自己的想法的，有什么话好好说。” “嗯，知道了，快吃吧，一会儿都冷了。”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在休息区吃完午饭，闫宁两手空空地回了面包店，祝一繁倒是又拎着几个饭盒和面包回了工位。 程桉明已经回到位置上了，他的工位在祝一繁的斜对角，每次祝一繁向后靠在座椅上时，就会看到他的侧脸。 此时，他正在对着电脑屏幕看些什么，看起来非常认真。 确实挺养眼的。 祝一繁心中冒出这样一个想法，随即反应过来后对自己有些无语。 真是色令智昏。 祝一繁重新摆正坐姿投入到工作中。 ----------------- “一繁，他们说今天晚上和彩颂那边的应酬换成你去了？”邻座的同事田佳有些担心地问道。 平日里闫宁的新品都会拿给祝一繁的同事们测评，田佳可以说是最早一批测评的选手，与她的关系也算是亲近的。 祝一繁点点头，“一组组长不是刚有小宝宝了嘛，他得回去照顾，昨天中午他就和我说了。” 田佳看上去有点生气，“那他也不能每次都这样吧，从他老婆怀孕开始，几乎所有大应酬都是你替他去参加的。我们虽然都属于策划部，但咱们二组本来就是主要负责执行这一块啊，现在倒好，前期应酬交涉也让你来做，平时去一组借人怎么不见他们放人。” “好啦好啦，好在一组组长人还不错，回去照顾宝宝这个理由我也能接受。而且你也说啦，是大应酬，其他小应酬也是一组自己派人去的。” 田佳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倒是让祝一繁觉得奇怪。 “之前也不是没去过，怎么这次反应这么大？” “因为我听说彩颂那个何总，特别喜欢劝酒，前年梁总有一次在桌上差点喝进医院。就这种情况，我能不担心吗？” 这倒是祝一繁没有听说过的，她收敛起笑意对着田佳郑重地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是得提前准备一下了，我现在就去搜索一些解酒小妙招。” 田佳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这是小妙招的事儿吗？” 祝一繁笑着看她，“放心，我惜命着呢，再说了，” 她靠近田佳在她耳边小声地说：“梁总也在，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田佳看上去放心了不少，眼睛转了一圈又提议道：“要不你再带个人去？新来那两个小男生？年轻人代谢好，能喝。” 祝一繁下意识往程桉明的位置上看，“带实习生去万一那边挑刺怎么办？而且可别把人吓跑了。” 田佳无奈的撇撇嘴，“那你自己悠着些，我们二组可不能没有你啊！” 祝一繁安慰地拍拍她，“放心放心。” 祝一繁本来没把这事放心上，敌不过田佳的监督，点了个一堆解酒的东西送到公司。 “组长，前台的人说这是你的，我路过给你拿回来了。” 祝一繁眼睛离开电脑屏幕，看向声音的来处。 “是我的，谢谢你啊。”她接过袋子放在一旁，但身边人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吗？” 程桉明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嗯...我其实是想问一下，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今天和彩颂的饭局吗？” 这个请求是祝一繁没有猜到的。 她愣了一下，疑惑道：“为什么？” 随即又解释道：“啊我的意思是，一般这种饭局大家都避之不及，你怎么会想要主动去？” 程桉明想了想，“就，想跟着你，多学一些，也见见大场面。” 祝一繁不解，“这是什么大场面。” 他明显不是这样想的，不过祝一繁也没工夫去探讨更深的缘由。 “好，那你就和我一起去吧。你学校那边？” 程桉明一听祝一繁答应了，脸上不自然的神色顿时一扫而空，“没关系的，我实习期间申请了不住校，没有门禁。” 祝一繁点头，“好。” ----------------- 程桉明从来没有这么期待下班过，他的电脑界面停留在新际15的产品介绍上，右手偶尔轻划过鼠标滚轮，但其实他根本没在看，只是不停地看向右下角的时间。 “咚咚—” 两促短暂的叩桌声拉回了他的注意力，祝一繁站在他的身边，“你收拾一下，五分钟之后就走。” 程桉明点头，“好的。” 两人下到负三层，停到一辆黑车面前。 程桉明见祝一繁一直不上车，好奇地问：“我们还在等谁吗？” 祝一繁从下电梯开始，就不停地在手机上回复什么，听到问话手也不停地回复：“等梁总。” 原来还有人啊。 “哦。” 祝一繁抬头撇了他一眼，笑道：“想什么呢？以为只有我俩？那怕是吃了这顿就没有下顿了。” 空旷的停车场响起两道脚步声，祝一繁收起手机，转向脚步声的来处。 “梁总。” “嗯。” 梁青平看向程桉明，思索了一下开口问道：“这位小伙子是？” “梁总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程桉明。” “实习生？我说我怎么没印象。” 祝一繁笑着回应，“才来了几天，刚好是我带他，就让他一起来了。” “嗯，多跟着你们组长学习，能收获不少呢。” 程桉明点头答是，一旁的祝一繁笑了笑没说话，好在梁青平的秘书及时提醒，“梁总，我们该出发了。” 梁青平带着秘书往更远处的车走去，祝一繁松了口气，也招呼程桉明上车。 刚上车祝一繁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似乎是哪个合作方，祝一繁的语气听着还算平和，但眉头却渐渐皱起。 “好的，您看这样，晚些时候我再把改好的方案发给您可以吗？” “现在吗？现在...” 梁总的车已经开出去了，祝一繁在脑子里飞快思索着如何安排时间，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手机屏幕。 【我来开车吧，你回复客户。】 祝一繁转头看向程桉明，他笑了笑，掏出自己包里的驾照像呈上宝物一样翻开给祝一繁看。 祝一繁纠结一秒后解开安全带下车，同时在电话里回复，“可以，我现在就能修改，您那边提出要求就行。” 半个小时的车程里，车内只有键盘声和时不时回应对面两句的祝一繁的声音，挂掉电话后祝一繁发现他们已经停在饭店不远处不知道多久了，她看向一旁的程桉明，正好对上程桉明看自己的视线。 “我们到很久了吗？” “没有，三分钟左右吧，我怕开过去会有人过来打扰到你打电话。” 祝一繁笑着肯定他，“嗯，考虑的很周全，辛苦啦，我们现在过去吧。” “好。” 程桉明发动车子朝饭店驶去，祝一繁在副驾上收拾电脑。 “你一会儿就别喝酒了，有人问的话...”，她手上动作没停看向程桉明，“就说你要开车吧。” 程桉明目视前方，感觉到旁边人的视线，忍住自己的头没让它侧过来。 “啊？” “啊什么？我们都喝了一会谁开车？”祝一繁打趣道。 “本来说是走的时候让你开的，结果来也是你开，辛苦你啦。” “不会，能帮上你...组长你的忙就很好了。”程桉明诚恳地回应。 祝一繁哭笑不得，“哪里学的这么狗腿的发言。” ----------------- 饭桌上的氛围还算融洽，程桉明作为小小实习生，整场下来做的事就是安静地埋头吃饭以及悄悄地关注祝一繁。 这家饭店的菜是真的很一般，饶是从小不怎么挑食的程桉明也觉得平平无奇，只是装潢不错，看上去请厨子的钱全部用去装修了。 程桉明和祝一繁之间隔着一个梁总的秘书，不过因为总的人不多，桌子也大，观察祝一繁的动作不算明显。真要有人注意他，估计也只认为他在眼巴巴地期待着哪个菜品。 祝一繁吃得很少。 她每样菜都夹了一些在碗里，真正入嘴的几乎只有蔬菜，像是为了喝酒不得不垫一些在胃里。 她在说话或回话时会把筷子放下，手臂微微支在桌边，带着笑意望向对面的人。 感觉她很累，长时间将笑容挂在脸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将酒杯靠近自己的时候，她会把笑容收起来，似乎是要拯救一下快要僵掉的嘴角。 她时不时也会看向自己。 程桉明好几次都和她的视线对上，前两次还挺心虚的，后面看到祝一繁酒喝了不少，他反倒大胆起来，一对视他就朝她笑，祝一繁没有反应，只是收回她的视线。 难熬的饭局终于结束了，程桉明陪着祝一繁送走了彩颂的人，接着把有点走不了直线的梁总塞上车。回到祝一繁的车边的时候，她正闭着眼睛倚着车门，远远看上去似乎不胜酒力，不过他知道，祝一繁没有喝醉，只是太累了。 程桉明走近了两步，祝一繁就睁开了眼睛，清澈的眼神告诉程桉明自己没有猜错。 “走吧。” 程桉明只是点头，动作利索地上了车。 “先送我去香榭枫林，然后你把车开回去，明天早上开回公司，停车费我给你报。” 还没等程桉明说话，祝一繁已经再次闭上自己的眼睛了。 一路无话。 刚停在香榭枫林门口，祝一繁就睁眼了。 原来她没睡着。 “到了。” “嗯。”祝一繁解开安全带，一边推车门一边嘱托道：“回去开慢点，路上注意安全。” 程桉明坐在驾驶位上看着祝一繁缓慢地走进小区，一旁的路灯影影绰绰地打在她的身上，整个人笼起一层温暖的光，直至背影消失在转角处，程桉明才启动车子。 第二天一早，程桉明坐在自家饭桌前，踌躇了许久，给祝一繁发了一个消息。 程桉明：【组长，谢谢你昨天把车借我回来，我能请你吃个饭吗？】 没过一会手机就响了。 祝一繁：【好啊】 祝一繁：【那就请我吃早饭吧】 程桉明：..... 大意了，应该直接说吃晚饭的。 程桉明：【那组长你今天想吃什么早餐】 祝一繁：【给我带杯拿铁就行，半糖】 程桉明回复知道了，随后趴在桌上有些郁闷。 第3章 她的身边 程桉明到公司的时候祝一繁已经在工位上工作了，周围人还没有来很多，程桉明走过去把咖啡放在了祝一繁眼前。 祝一繁被突然出现的咖啡吓了一跳，身体往后轻仰了一下。 随即撞上程桉明有些歉意的眼睛。 “不好意思啊组长，吓到你了。” 祝一繁笑着说没事，“昨天晚上停车花了多少钱？” “没收钱，我住那有停车位。” “行。” “那一会准备一下，我们去和场地方沟通一下具体细节。” “好！”程桉明看上去斗志满满，让祝一繁有些摸不清头脑。 今天都周四了，居然还这么有活力？！ 她抿了口咖啡，让注意力回到工作上，她正在和财务部对接预算，这可是场旷日持久拉锯战。 程桉明在座位上翘首以盼，没想到幸运来得这么突然，实习快半个月了，这两天的交流程度简直是呈几何式增长，突飞猛进。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对祝一繁能不能称得上是一见钟情。 他只知道自己总是毫无缘由地、忍不住地更靠近她一点，想要了解这个人多一点。 她有很多面。 初见是在校门口，他从校外骑着自行车回来，斑马线旁站着一个紧皱眉头的女生，气场活像校领导督查。 他多看了两眼。 在寝室补完觉去拿快递的路上，他看到了她的摊位，这个时候的她和一旁的女生在说笑，神情生动明媚。 买面包的时候，她看穿他的窘迫，却只是顺着他的话轻轻打趣。 工作的时候，她认真且专注，他听到和他一起来实习的人私下里讨论，觉得祝组长很严肃。 他不觉得。 昨天的饭桌上，她自信沉稳的状态下隐藏着一些疲倦，她没注意或者是不在意他的目光，他才得以如此直视。 他想要看到她的每一面。 ----------------- 合作的商场是一个大型商场，各方面设施配置都和完善，负责对接的人也很专业。 基本上都是祝一繁这边在说话，她不是第一次办这种线下推广活动，多次活动积累的经验让她的方案有很多细节，对面的人听得昏头转向。 “祝组长，咱们可以说慢点吗，我这儿要记不过来了。”商场对接人曹经理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曹经理手里端着平板，屏幕里的示意图被他圈的乱七八糟，旁边有着潦草的批注。 “不好意思啊，我说得太快了，您先记，有什么问题随时打断我。” 曹经理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感谢道：“诶好的好的，麻烦祝组长了。” 进程慢了下来，曹经理的脸色看上去好了不少，程桉明也终于能偶尔发言两句证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中途祝一繁接了个电话走远了些，曹经理悄悄对程桉明说道：“你们祝组长果然名不虚传。” 见程桉明没有反应，曹经理也不介意，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年初才调到青林来工作，有次聚餐听他们讨论各家公司的策划执行人，就听说了你们祝组长这号人物。 “说她做事非常严谨，基本上没有推翻重来的情况，而且重要的环节都会亲自来盯，和她合作不知道省多少心呢。” 说完又打量了一下程桉明，“看你这样应该是实习生吧，跟着你们祝组长好好学，难得的机会呢！” 程桉明这回终于有反应了，笑着点头称是，随后视线再次回到远处祝一繁的身上。 “不好意思，公司那边有点情况。”祝一繁回来略带歉意地说道。 曹经理连忙摆手，“没有的事，咱们这边剩的也不多了。” “那我们继续吧。” 剩下需要对接的事确实没有很多，二十分钟后双方就结束了对接。 “场地布置方案就差不多是这样了，之后会有同事来盯现场，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和他沟通。” “我们后面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好的，刚好我这边也赶紧回去开个会同步一下。” “今天辛苦你了曹经理。” “应该的应该的，我分内的事。” 程桉明和祝一繁并排离开，本以为会直接回公司，却见进电梯后祝一繁没有按下B1，而是按了5F。 “快两点了，吃个饭再回去吧。”祝一繁拿着手机打字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在手机上看看想吃什么，不用考虑我。” 程桉明往电梯里贴着的楼层商铺标识看了看，随即回答：“那吃炒菜吧？祝总监你能吃辣吗？” 电梯门打开，祝一繁收起了手机，先一步走出去，回头看向程桉明道：“可以啊。” 两人最后选了一家湘菜馆，祝一繁点了两个菜之后出去接电话，程桉明回想着昨晚饭桌上祝一繁的动筷次数，推理着又点了几个菜。 祝一繁回来的时候菜已经基本上齐了。 她看着除了自己点的之外的菜品，微微挑眉，都还挺和自己口味的。 “看起来卖相不错呀。” 程桉明坐在对面没有错过祝一繁的表情，心里松了一口气，应该是推理成功了。 “嗯，我看他贴在电梯里的海报还不错。” 祝一繁笑了笑，开玩笑道：“那下次部门聚餐先让你看看海报。” “好啊。”程桉明笑着答应。 “开始吃吧，吃完了还得回公司开会呢。” “好。” 两人面对面坐着，程桉明有些苦恼地思索着如何开启一个话题。 “祝组长，我看你挺能吃辣…” 祝一繁的目光看了过来。 “您好，上一下菜，这边菜齐了哈！” “好的谢谢。”祝一繁微笑着回复。 被打断话的程桉明怨念地扒拉两口饭，就听到对面的人问他。 “你刚刚想说什么？” 他立马把头从碗里抬起来，就对上祝一繁带着笑意的眼睛。 “我就想问，组长是哪里人啊？” “云城。” “那确实是个吃辣城市…云城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啊？” “还行吧，更多的是小吃、小摊小贩这些，不像青林这边这种大菜。但是味道确实没得说。” “那你在青林吃得惯吗？” “刚开始两年不太行，这边比较清淡，现在嘛就习惯了。” 祝一繁把碗里的姜蒜挑出来放在一边，过于细的姜丝让她有些皱眉。 “那你在青林呆了？” “八年。” 像是想起什么，祝一繁笑着补充：“我也是青林大学的。” 四岁。 程桉明稍微有点没信心，担心自己这点年纪入不了祝一繁的眼。 “原来我们还是校友啊。” “我听说学校之前东食堂特别难吃，被一个英专学姐整治了一个月，这事儿是真的吗？” “是啊！你们也知道这个事儿？那还真是流芳千古了，当时她…” 祝一繁惊喜于程桉明居然知道很多她们那上下两届的事，当她询问时，程桉明也只是回答说是偶然听到研二的学长说的。 祝一繁觉得有些奇怪但介于无伤大雅，也就没有细想。 比起知道程桉明是如何知道的，回忆起这些往事的感觉更让她感到奇妙。 许多事当时发生的时候是一种感觉，很久之后回忆起来却能在那种感觉之上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祝一繁心情很好的体验着这种感受，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人的眼神正温和地落在自己身上。 程桉明看到了笑得很开心的祝一繁。 他其实并不觉得是自己提起的这些往事让她如此开心，但看到她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反倒让程桉明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自己应该表现的还行，起码第一次单独吃饭是个很愉快的氛围。 ----------------- “我才知道原来当时我们班也有人在背后掺了一手。” 闫宁看着窝在沙发上絮絮叨叨的祝一繁，有些好笑，“谁让你每年都不去同学聚会？” 祝一繁的身体顿了一下，喝了口水狡辩道：“我那是没时间好吗？我多忙啊！” “是是是，你最忙。亲爱的大忙人，可以帮我拿一下冰柜里的酵母吗？” 祝一繁哒哒哒地跑过来拿东西，随后就坐在吧台边看闫宁做面包。 “你知道吗，我今天听程桉明提起这些的时候，回想起来好多事，从大四毕业一点一点往前走，到大二参加晚会，再到大一入学，再到高考。原来已经距离我们高考八年了啊。” 确实已经过去八年了。 闫宁看了祝一繁一眼，抿了抿嘴没提起那件事，换了个话题说道：“对于校草弟来说才过了四年。” “是诶，他离得真近。” “不过他怎么知道这么多我们那届的事的？”闫宁疑惑道。 “他说是研二的告诉他的。” “研二？” 祝一繁随意的“嗯”了一声就被手机提示音唤走了。 闫宁看着祝一繁的背影，脑海里回忆起在电梯门口遇到的程桉明的脸。 想不到这小子还心机颇深地淘来了陈年旧事打开话匣子。研二的学长？是大四的他自己吧。 闫宁手下的面团被她捏成一个爱心的形状，她笑眯眯地拍了拍面团。 看起来这次红线的质量不错呢。 ----------------- 联名线下会的时间越来越近，策划部也在加班加点的查漏补缺，祝一繁带着二组的人去到现场进行最后一次无嘉宾彩排。此次邀请的嘉宾是公司才签的代言人，是个最近小火一把的男演员，因为对方行程比较满，今晚才能到现场进行最多一小时的彩排，为了节省艺人的时间确保第二天的好状态，祝一繁他们进行了很多次无嘉宾彩排。 “各部门就位。”对讲耳机里传来了祝一繁的声音，许是这几天熬夜，程桉明听着觉得有些哑，思索着一会儿买什么喝的给祝一繁润润喉。 “刘录源呢？” “姐，他刚上厕所去了，还没回来呢。” 程桉明作为艺人替身孤零零地站在台上，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他头微微低着看不清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因着旁边那一束光下没有人，显得有些落寞。 耳机里没有再传来声音，程桉明正准备抬头询问情况，就感觉身边的光源被什么给挡了一下，他侧过头，正好看到祝一繁来到他的身边。 “佳佳你看一下这个光行吗？” “一繁你身体稍微偏向小程一些，四十五度差不多，小程你也…你不用动了，现在就很好。” 祝一繁和程桉明保持在一个一半面向前一半面向对方的交谈方位，两人之间隔了一些距离。在灯光照耀下，程桉明看到祝一繁眼下有些泛青，眼神却不见疲态，睫毛的阴影时不时地落在脸上。 程桉明忽然觉得，祝一繁好像瘦了些。 “辛苦了大家，休息一下去吃点东西，十点回来带艺人和主持人走一遍今天就结束了。” 祝一繁靠在舞台边上确认一组接机情况，那边回复说航班延误可能会晚到，她下意识抿嘴，才发现自己嘴巴好像有点干，正准备去拿瓶水喝，就看到眼前出现了一杯奶茶，奶茶后面是程桉明带着笑意的双眼。 “蜂蜜柚子茶，润喉的。” 祝一繁笑着接过来，“谢谢。” 拆开吸管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她看向身边那双隐隐渴望得到评价的眼睛，肯定地点点头：“很好喝。” 那双眼睛里的笑意更甚，一副“信我没错吧！”的姿态。 “怎么没去吃饭？” “中午吃得有点多，还不饿。组长你怎么不吃？我看你中午也没吃多少东西。” “这几天没什么胃口。” “是因为担心线下会吗？” “倒也不是。”祝一繁又喝了一口温热的饮品解释道：“有的时候忙起来忘吃了，打乱了吃饭的时间，就会连着好几天没胃口。” 程桉明了然地点点头，“也还是得随便吃点垫垫肚子。”说着又从身侧拎出两个面包袋子，“吃点面包垫垫？” 祝一繁这才注意到他身后放着茶袋子和面包大袋子，“你这在哪买的？” “商场对面有个面包店，彩排之前点了个餐，到店取。” 祝一繁在心里感慨新脑子就是好用，在两款面包中选了牛角包。 “怎么样？好吃吗？” “还可以，软硬适中。” “我还以为你会说没有你自己的店好吃呢。” 祝一繁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店”指的是叁系，随后回想起来第一次见到程桉明的情景。 “那你觉得呢？还以为当初是因为觉得好吃才买这么多，”祝一繁微微后仰看了看程桉明身后的大袋子，“原来是因为份量不够？” 一旁吃面包的程桉明差点噎住，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赶紧解释道：“叁系是真的很好吃，买回去之后我室友他们都在夸好吃。” 虽然买这么多另有原因就是了，但程桉明确实认为叁系的面包味道很不错。 祝一繁被他匆匆忙忙的解释逗笑，“你这话要说给老板听，她会很开心的。” “你不也是老板吗？” “嗯…不全是，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股份，充其量算是个头号试吃官吧。” 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祝一繁侧过头看着程桉明的眼睛，认真地和他说：“有机会你也可以加入试吃大队，老板会更开心的。” 程桉明顿了顿，笑着答应，“好啊。” 祝一繁转过身去嘴角上扬，心里想着这下闫宁不得多送她几个牛角包。 一旁的程桉明垂下眼眸老实地啃面包，不明显光下有些发烫的耳朵暴露了此人不太平静的心理状态。 幸运的是艺人只是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二十分钟，对方也比较配合，流程过得很快。 祝一繁和艺人团队对接第二天的事项，一旁的艺人安静地听着。 “辛苦了老师，明天早上八点我们的人会带着化妆师去酒店给您妆造，十点半活动正式开始。” “好的，谢谢大家陪我排练到这么晚！”后一句话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确保传到了在现场的每个人的耳朵里。 “诶我听说他今天下午刚刚杀青就赶过来了，还能保持这么好的状态，不像我，才熬几天就已经像匹干尸了。”刘录源站在角落里对着一旁的程桉明感慨，“要不说人家能当明星呢。” 刘录源见程桉明没反应，侧头去看他，顺着他的视线刚好看到艺人那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标准微笑。 “看入迷了？！”他拍了拍程桉明的肩膀，“放心啊哥们，你长得也不输他几分。” 因为自己年龄比较小的原因他已经很没信心了，祝一繁平时还能面见这么多长相出众的适龄男青年，程桉明顿时觉得自己没什么竞争力可言。 程桉明收回视线，声音几不可闻，“是吗？” 第4章 有约 “线下会的反响很不错！这次新品上架应该不愁销量问题，这回市场部总算签了个靠谱的代言人，我看那天在台下的人，那家伙乌泱泱的一大片啊！”会上总结发言的梁总喜形于色，连家乡话都带出来了点。 “当然了，这次我们策划部功不可没，上午开会公关那边说那个小明星的粉丝们还挺满意活动的流程，特别表扬了我们策划部，让我们继续保持这样的水准！” “梁总，就没有点实际的东西的东西吗？！”一组有个人大胆开口。 “有的！知道你们这段时间辛苦了，除了该有的提成外，我特地给你们每人争取了两天的休假，就这周四周五！” “喔嚯！！”会议室里一阵欢呼，“梁总万岁！！” 梁总笑眯眯地看着底下这群他一个一个选上来的小孩们，竟生出一种老父亲般的欣慰。 “要不周四我们策划部去团建吧？” 此话一出，刚刚的欢呼声戛然而止，会议室一片寂静，梁总顿感无语。 什么欣慰的老父亲，这根本就是逆子！ 他摆摆手，“得了得了，我自己回家陪老婆去，谁稀得和你们出去玩！”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会议室内随即充满了此起彼伏的笑声。 “组长，我们部门经常出去团建吗？” 一片欢声笑语里，程桉明悄悄滑动椅子到祝一繁身边。 “也还好，大部分都是梁总组的局，虽然大家也能玩得开心，但休息日团建实在让人有一种苦中作乐的命苦。” “那梁总这么容易就妥协了？” “这一切都得归功于梁总的太太，拯救整个策划部于水火的季女士，她有一次也来了我们的团建，人超级温柔知性不说，那天回去后就给梁总批了一顿，让他以后少在休息日把大家拉出来团建，从那之后我们的团建很多时候都定在某个工作日的下午。 “你是实习到明年一月对吧，那可就有机会在年会上见到季女士了。” “年会可以带家属吗？” 祝一繁神秘地笑笑，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程桉明乖乖地点点头。 会议结束后大家陆陆续续走出会议室，商量着休息日的安排。 程桉明在门口等着祝一繁，眼见会议室内的人都走空了，祝一繁还是没有出来。 程桉明探了个脑袋进去看，祝一繁正合上电脑，起身去关投影仪，程桉明走进来帮忙把椅子归位。 听到动静的祝一繁抬头，正好对上程桉明看过来的视线，她笑着说道：“怎么还没走？” 程桉明没有回答，反倒是问了祝一繁一句：“你休息日有安排吗？” “嗯？”祝一繁疑惑地看着程桉明，还没等她细想，程桉明立马解释道：“就，你上次不是说可以让我去试吃新品吗？周末会耽误你休息的时间，现在有两天额外的假期，想问问我有这个机会成为…试吃官吗？” 祝一繁挑眉，她是说过让他试吃来着，但她的意思是像其他同事一样，她把新品带来给他，他吃完之后给个反馈就行。现在听他的理解，她好像是要把人给拐去店里现场试吃了。 不过两者看起来好像差不多，如果他想去的话，也不是不行。 “可以啊，你哪天有时间？” “都有时间！” 祝一繁再次被他语气里的情绪给奇怪到，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有活力吗？！ 她突然想到什么，补充道：“那个，我们这边试吃是不给钱的啊。” 程桉明还是一副眼神亮亮的模样，“有面包吃就很好了！” “好吧。”祝一繁不理解地点点头，难道说是他真的很喜欢吃三系的面包？ 中午吃饭的时候祝一繁给闫宁说了一下这件事。 闫宁：【？？？什么，校草弟要来我们店里试吃】 闫宁：【泼天的富贵来了？！】 闫宁：【我决定好了，那天让他就在店门口试吃，帅哥试吃，一定是道亮丽的风景线！】 祝一繁：【我只给他说了试吃啊，你这剩下的事到时候你自己给他说】 闫宁：【没问题】 闫宁：【你同意就行～(￣?￣)】 祝一繁：【……】 ----------------- 周五早上，祝一繁醒来时已经十点了，她看着从窗帘里透出来的光翻身起来，边洗漱边点开微信。 一个小时前，闫宁：【起了没？记得把校草弟给我带来】 祝一繁咬着牙刷回复她，【知道了】 刚准备退出去，就收到了程桉明发来的消息。 程桉明：【早上好祝组长，你醒了吗？】 她迅速漱了口，放下杯子回复道，【嗯，你一会晚点直接去这个定位就行。】 程桉明：【好。】 程桉明：【你吃早餐了吗？我给你带一份？】 祝一繁从厕所里出来才看到这条消息。 祝一繁：【不用不用，我一会去店里吃】 隔了一会才收到程桉明的回复。 程桉明：【好的。】 祝一繁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这个点路上也不太堵车，十五分钟后就到了叁系的门口。 刚下车就看到程桉明和闫宁正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说些什么。 没等她走近程桉明就发现了她，冲她招手。 “组长早啊！” “早。” 闫宁在一旁但笑不语。 祝一繁正准备进店去找点东西吃，就注意到桌上放着自己平日里常吃的早餐和咖啡。 两份。 她停住步伐，看向程桉明，“你买的？” 程桉明有些尴尬地说道：“你回我的时候，我已经买好了。” “那我吃这个就好了，别浪费了。” 程桉明立马点头说好。 闫宁看着这一幕在心里啧啧称奇，瞧瞧这模样，要是他有尾巴，一定已经摇起来了。 “咳咳，你们先吃，我进去看看面包，有事去里间找我哈。” “好的闫老板。” 祝一繁吃着东西只能对着闫宁摆摆手。 程桉明坐在祝一繁侧对面，也撕开早餐包装袋吃了起来。 “你还没吃吗？” “嗯，我买好就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吃。” “你刚到？” “是啊，和你前后脚吧差不多。” 祝一繁吃着熟悉味道的早餐，心里终于品出来一丝不对劲，但下一秒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要自作多情。 是她对自己最大的忠告。 “谢谢你的早餐，下次请你吃饭吧。” 程桉明试探着询问，“不如就今天吧，可以吗？” 祝一繁垂下眼避开程桉明的眼神。 “今天不行，我还有约。” “这样啊…”程桉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那就下次你有空的时候吧。” 祝一繁轻轻“嗯”了一声，“我进去看看，你吃完了在这休息就行，面包估计得等一会才能好。” “好。” 祝一繁快步走进里间，闫宁看她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有些好奇地开口道：“咋了，后面有鬼追你啊。” 祝一繁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哦不对，应该是有一只黏人的大狗在追你～” 祝一繁没好气地打断她，“面包都做好了是吧？做好了就赶紧拿过来让他赶紧试吃赶紧走。” “干嘛这么着急，我今天可是打算让他留一天的呢。” “你给人开工资了吗就留一天。” 闫宁听到这句话笑得更开心了，“他来又不是为了工资～” 没等祝一繁反驳她，就看到在叁系兼职的女生孟亭语飞一般地跑过来。 “诶？哈喽！祝姐姐，好久没看到你啦！” “嗯，今天过来看看新品。” 孟亭语这才想起来自己叮哩哐啷跑过来的原因，对着闫宁激动道：“姐！有个帅哥坐在我们门口诶！” 闫宁淡定地说：“我知道，那是你祝姐姐专门请来试吃的，帅吧？” 孟亭语点头如捣蒜，“帅！” 闫宁拉着自家□□的手，相见恨晚道：“我也觉得！” 祝一繁：…… 闫宁突然凑到孟亭语的耳边说些什么，随即孟亭语看向祝一繁，片刻后了然的点点头并向闫宁比了比了个大拇指。 没等祝一繁问她，就蹦蹦跳跳的去外间工作了。 “你和她说什么了？怎么感觉她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秘密。” 闫宁嘻嘻哈哈地踏进里间，心情很好的哼着歌继续做她的面包。 祝一繁猜测着她可能说的内容，慢慢的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闫宁和祝一繁端着面包走出来时，程桉明正背对着她们在电脑上操作些什么，凑近了发现好像是代码一类的界面。 “学业这么繁忙还出来帮忙试品，辛苦你啦！”闫宁笑着坐到程桉明对面。 程桉明飞快地看了祝一繁一眼，急忙解释道：“就是一个小练习，打发时间用的，不是作业。” 闫宁点点头，“那来尝尝新品吧。一点面子不用给，要最真实的评价。” “好。” 程桉明合上电脑，开始了来叁系的正事。 “组长你不一起吗？” 心不在焉的祝一繁冷不丁被叫到，一时没反应过来话的意思，闫宁就抢先为她回答了。 “一起！当然要一起了！这样才有对比嘛。” 程桉明闻言把面包朝祝一繁挪了挪。 “没关系，能够到。” 程桉明没再动作，也没下一步动作。 “好啦，那我宣布，叁系秋季小型试吃会正式开始！”闫宁开口打破微妙的局面。 一下午的时间，闫宁拉着两人试吃了不少新品，虽然每种都只是试吃一小部分，但吃到最后两人明显有些不在状态了。她招呼孟亭语给两人调制了解腻饮品，一边开启闲聊。 “今天真是辛苦你俩啦～这样，今天我请客，以表达我诚挚的谢意！” 祝一繁：…… 程桉明：……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闫宁感到奇怪，“搞什么，这么不给我面子？！” 说完点名祝一繁，“来！你先说，去不去？” 程桉明也不着痕迹地看向她。 “饮品来啦～宁姐的特制秘方！” 闫宁转头先从孟亭语手上接过饮品，正好撞见程桉明小心翼翼的眼神，顿时心下了然。 递饮品给祝一繁的时候疯狂使眼色。 闫宁：你干嘛？！人辛辛苦苦大休息日的来试吃，请人吃个饭咋了？ 祝一繁：…… 闫宁：你快点的，表态！ 祝一繁：…… “好。” “那就一起吃个饭吧。” 后面这句话是看着程桉明说的。 他正低头专心品味饮料，听到她的话之后嘴角轻轻上扬，被祝一繁抓个正着。 怎么还真的像个小狗一样。 “好了，你们组长都答应了，小程你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没问题。” “行，看看想吃什么，我现在就订位置。” 祝一繁没什么建议，闫宁也有些苦恼，“哎这边真没什么想吃的，想念云城的美食～” 祝一繁笑她：“快了快了，过年就能回去饱餐一顿了。” “还有好几个月呢，太难熬了！”闫宁嚎道。 “诶小程是哪里人？不如去吃你的家乡菜吧！” 程桉明顿了顿，“我是青林人。” 闫宁：…… “青林人好啊青林…”闫宁干笑两声。 祝一繁也有点惊讶，她当初是真没注意到程桉明是青林人。 “那你有什么常吃的馆子推荐吗？本地人带我们吃的青林菜肯定比我们之前吃的正宗！”闫宁紧急找补。 “倒是有一家，离这儿也不算远，不过…”程桉明看着两人补充道：“他家菜比较清淡，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 “清淡没事，好吃就行，我们俩也算三分之一个青林胃啦～对吧？”闫宁胳膊肘碰了碰祝一繁。 “是。我们俩最近吃的都比较清淡。” 程桉明点点头。 闫宁要了地址和电话就进店里去订位置了，留剩下两人在外面坐着。 一时相顾无言。 “闫宁姐也是云城人？” “嗯。我们是高中同学。” “那她也是青林大学的？” “不是，她是青林理工的。” 像是触发了一个回忆点一样，祝一繁笑着补充道：“她高中那会周末回家就做各种好吃的，每周一中午总是吃得最丰盛。她周围的同学，也包括我，都是她忠实的饭徒。” “那你也会做吃的带去学校吗？” “我不会。我的天赋点没落在烹饪上。” “那落在什么地方了？” “嗯…我也不知道，还没出现吧可能。”祝一繁不甚在意地回答。 “不过一会儿可以临时附加一个。” 程桉明疑惑道：“什么？” “附加一个测谎功能，看看你推荐的馆子是不是真的地道青林菜。” 祝一繁心情很好地开起了玩笑，眉眼间放松的神态让她整个人显得有些散漫。 她放松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不知道是因为这是没有工作的假期，还是因为这个有她好朋友在的熟悉环境。 程桉明更倾向于后者。 “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聊你从高中时就出神入化的厨艺。” “？！” 高中？ 闫宁从程桉明身后绕过去，对着这年轻的小脑瓜子投以危险的目光。 程桉明顿感后脖颈一凉。 “那我得好好听听是怎么夸我的厨艺的了。” “夸你凭一人之力养活了你半径以内的我们。” “那当然！” 想起往事的闫宁得意地夸赞自己，“在长肉这件事上必须和食堂阿姨一争高下。” 两人对视一眼笑作一团。 祝一繁控诉道：“我真的服了，当初我高二长胖真的百分之八十都怪你。” “你就说你是不是自己主动吃的，我哪次逼你啦？”闫宁据理力争。 祝一繁无力反驳。没办法，当年是真的嘴馋。 就这样东拉西扯混过了最后几个小时，在夕阳渐渐染红远处那片天时，叁系也随之提前打烊。 第5章 怕她这个上司？ 程桉明推荐的馆子在青林老城区的一条巷子里，两边耸立的房屋有些挡住外面的阳光，一旁的路灯还没到点亮时间，整个巷子看着有些昏暗。 看着的确是地道的青林菜，起码店的位置很地道。 祝一繁在心里暗自思忖着。 饭馆的名字倒是很直接，就叫青林味道。 闫宁走上前去与前台沟通，前台的女生带着他们上了二楼，坐在了靠窗边。 二楼的视野要开阔不少，透过窗户远远还能看到青林有名的一座寺庙。 过来送菜单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四位晚上好，看看想吃点什么？” 闫宁接过两份菜单，一份递给了左边的孟亭语，一份递给了对面程桉明，“来，年纪小的和本地人先点。” 孟亭语笑嘻嘻地接过，“嘿嘿爱你老板。” 程桉明手上接过菜单，点了一个常吃的菜，就把菜单给了旁边的祝一繁。 “组长看看想吃什么？” 菜单上大多是家常菜，菜名就已经涵盖了这道菜的内容。 祝一繁看着挑了两个她自己想吃的，随后闫宁也补了三个菜。 点菜的小伙子刚下去，闫宁才想起来没点喝的。 “刚忘点喝的了，你们仨喝什么？我直接去楼下拿好了。” “我去吧。”程桉明开口道。 “也行，”闫宁道：“我和祝九常温水就行。小孟你还是茉莉花茶？” “嗯嗯！” 程桉明点点头表示记住了，随即起身去到楼下。 随着饭点的临近，窗外路灯亮起，那条不知流向的河水被照得波光粼粼，二楼其余的桌子也渐渐坐满，仔细听还能听到一楼断断续续来人的动静。 “哇，他家菜看起来不错诶！”孟亭语两眼放光地看着端上来的菜品。 “我看着也是，”闫宁附和道。“快尝尝。” 祝一繁夹起自己面前的菜尝了尝，味道确实很不错，在这些年她吃过的青林菜里能排上前三了。 “啊！姜！”孟亭语皱着一张小脸说道，“愿大厨们放弃让姜丝和土豆丝做双胞胎。” 闫宁在一旁笑她，“吃这个菜，这个菜好像没有。” “真的假的，我之前和男…前男友吃别家的这个菜，都有姜啊。” 孟亭语凑近了看看，发现好像真的没有，“这可是青林菜里的经典呢，居然没放姜。” 虽然有些疑惑但她还是高兴地夹了两筷子进碗里。 “对哈，你那个前男友也是青林人是吧？” “对。”孟亭语含糊不清地回答。 她知道闫宁不太喜欢她的前男友，当初得知他们分手，闫宁其实就差拍手叫好了，最后也只是摸摸她的头告诉她，她值得更好的。 饭桌上一时安静了下来。 “隔壁桌点了个桃酥，我看那个小朋友吃着还挺香，闫老板，我也想吃。”祝一繁转移了话题。 闫宁白了她一眼，“想吃自己点。” “谢谢老板～” 祝一繁吃了一口桃酥，随即转向闫宁，“好吃诶，下次你也做这个。” 闫宁也尝了一块点头道：“确实很好吃，如果是刚刚烤出炉的，味道应该会更好。” 祝一繁是真的觉得很好吃，她其实不太爱吃零食，这种糕点她更不会主动去买。 青林味道的桃酥没有很甜的口感，里面不知道是放了什么配料，整个饼有点泛青绿色，光是看起来就很清爽。临走前她还特意打包了没吃完的桃酥。 回去的路上，闫宁正在划拉着这个季度的收支，一旁看风景的孟亭语转过头来对她说道：“姐，我觉得那个程帅哥还挺喜欢祝姐姐的。” 闫宁听到这话笑了一下，反问道：“何出此言呐？” 孟亭语靠在出租车的座椅上，漂亮的眼睛望向了窗外，“眼神吧。” 像是在对比什么，她沉思了片刻才小声地开口：“他看祝祝姐的眼神，我好像也看到过…” 闫宁划拉手机的动作停下了，短暂出神后她语气淡然地说道：“眼神啊行为啊这种东西太空了，喜不喜欢的，你得看你自己的感受，你能感受到的，那才是真的。” “你祝姐是过来人了，相信她能做好判断的。” ----------------- 十一月的青林温度逐渐降了下去，昼夜温差导致公司里不少人都得了感冒，一时间办公室内咳嗽声此起彼伏，梁总见状赶紧让秘书下单了不少预防感冒的冲剂放在茶水间，嘱咐大家情况不对就赶紧喝一包。 田佳和祝一繁正执行着梁总的吩咐。 平日里手捧的热咖啡变成如今的热板蓝根，田佳闻着不断上涌的热气，感叹道：“看着和咖啡没什么区别啊。” 祝一繁搅拌着手里的板蓝根，笑着回应：“感冒的和不感冒的看着也没什么区别。” 田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着喝了口板蓝根，皱着眉头变成了苦笑。 “尽管板蓝根已经是感冒药里味道算不错的了，但我还是选咖啡吧。” “这个帮不了你，这个应该不能加奶加糖。” 祝一繁说着一口气干了杯子里的药，顺手洗杯子的同时催促田佳：“别品了，再怎么品也不会变咖啡的。” “哎。”田佳摇摇头，一鼓作气把药喝掉后也转身洗杯子。 “快一半的人都生病了，月底的公益还能有人去嘛？那会山里应该更冷。” “这不还有我们嘛。” 田佳瞬间睁大眼睛看向祝一繁，“你不要讲这种鬼故事。” 祝一繁笑了笑，安慰道：“相信月底那会大家的感冒都好差不多了。” “理是这么个理，不过这话我怎么觉得越想越惨啊。” 祝一繁接过她手中的杯子擦干，“那就别想了，回去工作吧，明天下班之前记得把公益选址给我哦~” 田佳抱着自己的双臂拍拍自己，苦哈哈地跟上祝一繁的步伐。 第二天一早，田佳就把选址发了过来。 田佳：【亲爱的繁，当你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在去往公关部的路上了，请查收这份选址并保佑我平安归来〒▽〒】 祝一繁被这一套连环招给逗笑。 祝一繁：【好的田勇士，bless you】 田佳的选址里大部分都是距离青林不远的乡县，有几个稍远的地方她也标注了这样的标签，祝一繁看着这份选址名单，陷入沉思。 这次公益活动的是因为新际15的上线临时安排的，之前每年的固定公益活动一般是捐赠计算机教室这样的形式，周期长，人手也足。这次的活来得急，虽然公益对象还是以学校为主，但形式恐怕不能再以捐赠整个计算机教室这样繁杂。 祝一繁正思考着，就收到了程桉明发来的消息。 程桉明：【组长，这是我收集的公益活动选址。】 祝一繁这才想起来这个活她也派给了程桉明，她回复收到之后点开文档来看。 程桉明选的地方和田佳的重复率很高，青林周边合适的学校祝一繁觉得八成都被他俩涵盖在内了。 远的地方程桉明倒是也搜罗了不少，他似乎是按距离位置排序的，越往下就越远。祝一繁一路看过去，直到出现了眼熟的地名。 是云城附近的乡县。 恍然间祝一繁想起小学时期学校一楼的有一间多媒体教室，只有在公开课或者大活动时才会去到的教室。那个时候投影仪还没有装到每个班，为了保护设备，那间教室的门上永远挂着锁。 多媒体教室。 祝一繁在纸上圈出这几个字。 周期短，需要的技术人员不多。 就是感觉太少了。 她微微皱起眉头，重新查看两份选址，最后敲定了一个地址和两个备选。 祝一繁拿着地址和方案去到梁总办公室。 “梁总，这是这次公益活动的大概方案，您看一下。” 梁青平接过文件翻看起来。 “多媒体教室这个形式没问题，‘其余物资按需准备’的意思是？” 祝一繁解释道：“我是觉得既然这次不是大型活动，不如就和当地公益基金会一起，在多媒体设备的基础上根据学生们需要的物资准备，这样一来我们也能省去不少人手。” 梁青平思考了一下，认为可行，于是点头道：“可以，不过除了和当地公益基金会，你最好还是联系一下学校那边，看情况是否属实。” “好的。” “一套多媒体设备运送起来比较简单，学校位置上面可以稍微放宽一些距离。” “是，那我回去再看看选址。” 中午和田佳在楼下吃饭时，祝一繁让田佳和自己下周去踩一下那几个学校的点，顺利的话还可以做一些前期准备工作。 “好啊。”田佳道。 “不过就我们俩吗？要不要再带个人啊？” 祝一繁想了想，觉得田佳说得有道理，“那把小陈也带上。” “程桉明？” “？？”祝一繁茫然地看着田佳。 “我说的是陈江。” “哦哦。”田佳点头，“我还以为你要带实习生出门锻炼锻炼呢。” “到时候活动他肯定也要去的，至于下周踩点，他去也做不了什么，不如让陈江去看看设备安装的情况。” “也是，差点忘记陈江之前是技术部的了。” 田佳还想说点什么，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祝组长！田佳姐！” 刘录源热情地和她们打招呼，显得一旁的程桉明非常沉稳冷静。 “组长。田佳姐。” 祝一繁点头，田佳笑着问道：“现在才下来吃饭？” “嗯！你们经常在这儿吃吗？有没有什么力荐菜品？” 田佳在一旁热心地给他们推荐了几个菜，两个人打个招呼后就去买饭了。 田佳看着他们走远之后才回头对祝一繁说道：“你有没有觉得程桉明有点怕你？” 祝一繁：？？ 见祝一繁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田佳头头是道地开始她的分析。 “首先，你是我们二组的组长，怎么说也算是个小领导，加上你又是带他的人，他有点怕你也是人之常情。” “其次呢，根据我不经意间的好几次观察，你每次一出现，他就会收起嬉笑的样子，整个人变得沉稳起来。” “所以啊，我觉得，他应该是尊敬且有一点害怕你，那个词怎么说得来着…敬畏！对，就是敬畏！” 祝一繁：…… 差点被噎住的祝一繁赶紧喝了口水顺顺气。 这都哪跟哪啊？！ 且不说她和程桉明也是私下里吃过饭的交情，就说程桉明那个人看着也不像是会怕领导的样子吧。 更何况她平日里在公司那么和蔼可亲的作风。 和他一起来的刘录源也没这样表现啊。 田佳的话倒是让祝一繁回忆起来，程桉明在自己面前好像确实没有那么活泼，至少不如在刘录源面前活泼。 不过下一秒她对自己这个比较的想法感到无语，她为什么要拿自己和刘录源比？ 完全没有可比性。 看着田佳一幅“全在我的掌控之中”的模样，祝一繁只是默默进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反正不是田佳推理的那样就是了。 另一边，程桉明和刘录源点的菜刚上，刘录源正准备动筷，发现对面的程桉明正看着什么方向，他一边顺着看过去一边问道：“看啥呢，饭都不吃了？” 程桉明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什么，吃饭吧。” 刘录源寻找无果，也没太在意，吃了两口突然发问：“我倒是想问你，怎么每次遇到祝组长你就不会说话了？” 程桉明夹菜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又笑着说道：“有吗？还好吧。” 刘录源没注意到程桉明动作的不自然与语气里的一点心虚，只是继续苦口婆心地建议道：“你这样不行啊，得在领导面前多展现自己，才能留下好印象，才好转正啊！” 眼见刘录源说的话题越跑越偏，程桉明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他没看出别的。 “是是是，感谢刘哥的倾情指导，来，吃菜，多吃点。” ----------------- 祝一繁一整个周都不在公司。 程桉明每天老实地领取工作任务，勤勤恳恳工作，按时上下班，发现生活是这般无聊。 好几次想要发消息问问祝一繁的情况，最后都忍了下来。 不行。不能打扰她工作。 他这样告诉自己。 周六他回奶奶家吃饭，看到奶奶端上来刚做好的桃酥，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之前吃饭的画面。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带着桃酥站到祝一繁的小区门口了。 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聊天框里的字删删打打，几经犹豫之后他还是按下了发送键。 程桉明：【组长，你出差回来了吗？】 第6章 山麓乡 祝一繁带着田佳、陈江俩人四天之内辗转三个城市。 由于被捐赠的学校大都在山区或偏远地段，交通不太便利，因此三人绝大多数时间都在路上，最常用的软件是某某地图。 上山下山走错路都是常事，倒数第二天的上山路上，田佳对着山林呐喊：“我再也不会说自己喜欢参与徒步活动了！！！” 一时间惊起一阵鸟叫。 所幸这趟没白跑，这次的公益活动就定在了这片记录田佳声音的山林之上。 三人回到青林已经是周五的上午，在和梁总请示过后各自回家休息。 祝一繁带着几天的疲倦回到家里，洗了个热水澡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倒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再次清醒时已经是周六的凌晨三点。 是被饿醒的。 祝一繁半眯着眼去接了杯温水醒神，呵欠连天地开火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吃饱之后本想工作一下，结果坐在电脑前又开始点头，索性歪在沙发上扯过小毯子继续补眠。 窗外的天渐渐亮起，有些柔和的太阳光打在地板上，阳台外面几盆植物的影子伸进客厅，偶尔晃动的影子给整个房间增加了不少鲜活的气息。 祝一繁再次醒了过来，这次是真的睡够了才醒的。 她打开电视随便选了个节目播着，整个人就懒洋洋地开始收拾家里的一切。 收拾完已经天黑了，节目也不知道放到第几期了，她坐在地上就着不知道在笑什么的综艺吃外卖。 这几乎是她一个人放假在家时的常态。 不过今天有一个打破常态的人出现。 程桉明的消息弹出来时她正在等待公益基金会的回复。 祝一繁：【已经回来了，有什么事吗？】 她看着手机上方不停变换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开始奇怪是什么事让对面如此难以开口。 难道他要辞职？ 想到这个可能祝一繁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种事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实习生工作到一半就走的例子比比皆是，只是眼下这个公益活动有这样的年轻劳动力在会更好。 程桉明：【你现在是在家吗？】 新弹出来的消息打消了祝一繁的想法，眉头松开的同时表情变得更加疑惑起来。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祝一繁：【在，有什么事？】 这次程桉明回的很快。 程桉明：【那你能来小区门口一趟吗？我有东西要给你。】 不会是辞职信吧？她忍不住的往这个方向想，下一秒又否定掉这个想法，这年头谁还手写辞职信啊。 祝一繁摇了摇头把‘他要辞职’的念头从脑海里抹去，一边起身往门口走去。 祝一繁：【好】 收到消息的程桉明高兴地想跳起来，最后在小区门卫怀疑的眼神下克制住了自己，他冲着门卫友善的笑了笑，乖乖的站在一边等人。 远远的程桉明就看见祝一繁朝自己走了过来，头发松散的夹在后面，有几缕不听话的落在耳后。 她似乎正在和谁联系，在手机上操作的双手和无意识严肃的表情都让就在嘴边的“祝一繁”三个字堪堪停住。 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走过来。 祝一繁正在和基金会的人沟通，也许是因为周六的缘故，那边回复消息不是特别积极，在一直没有等到回复之后她重新约了周一的上午与对方电话联络。 对面很快回复了好的。 祝一繁觉得有些好笑，关掉手机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程桉明。 似乎是看到自己抬头，那人立马站直扬手朝自己打招呼。 真的很像一只小狗。 她嘴角扬起自己都不曾注意的弧度快步走过去。 走到程桉明跟前，发现这人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祝一繁挑眉：“找我什么事？” 程桉明像是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就…上次吃饭看你挺喜欢吃桃酥的，这是我奶奶做的，味道和那家店的差不多，你可以尝尝。” 这下轮到祝一繁愣住，她都记不清上次吃饭时吃过些什么了。 她盯着程桉明递过来的袋子，隐约还能看见里面用来包装的盒子，一时间她竟然觉得这个袋子有些烫手。 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温柔而坚定的。 最终她还是接过袋子，清了清嗓子说道：“谢谢。” 下次这种事就不要再做了。 剩下的半句话祝一繁没能说出口，她有些不忍打破程桉明写在脸上的高兴。 于是她笑了笑说道：“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那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嗯。” 程桉明离开了，祝一繁在小区门口看着他拦了出租车，在他似乎要看过来的时候转身走进小区。 回到家的祝一繁坐在沙发上，电视里还在播放着那档节目，但她的心思已经落在了桌上的那袋桃酥。 她拆开吃了一块，味道确实和那家饭馆的很像，甚至还要好吃上几分。 但她只吃了一块，就将盒子放回袋子里。 片刻后起身放进了她几乎没什么时间打开的零食柜。 ----------------- “以上就是我们此次调研的结果。这次的公益活动定在山麓乡的希望小学。” 会议室内田佳汇报了活动近况。 “好，日程是怎么安排的？”梁总问道。 “11月28日提前去到山麓乡和当地基金会提前准备，包括接收多媒体设备以及其他各类物资的清点，12月3日起对多媒体进行安装及调试，12月6日简单布置场地，12月7日活动日当天，领导带领工作人员现场派发物资并合影留念。” “各阶段的负责人和人员定下来了没有？” “一繁和我全程都在现场，我负责清点物资，陈江负责技术部的两位师傅，场地布置的负责人是一组的姚望，目前还没定下来的是需要出席的领导。” 梁总看向一组的组长张其斌，张其斌回复道：“公关部那边还没决定。” “催一下进度。” “好的。” “小繁，你先把所有要去的工作人员名单拟一份给我，领导那边等其斌确定了再单独发我就行。” “好的。” “这次活动的地点在山里，一定要注意安全，马上十二月了，去的人一定要注意身体，做好保暖措施。”梁总认真地嘱咐道。 事实证明梁总的嘱托没错，十一月底的青林寒风瑟瑟，路上不少行人已经穿上了羽绒服，祝一繁出差前一晚闫宁来她家吃饭，吃完就絮絮叨叨地催促她收行李。 她的行李其实收的差不多了，但闫宁还是执意让她多带一个包，多装两件保暖的衣服。 “真不用带这么多。”祝一繁有些无奈地看着闫宁。 “得带，我查了，山麓乡本来风就大，你们还去的山里，晚上气温肯定很低，要不是装不下，我都想让你带床被子。” 祝一繁：…… 幸好装不下。 “你们上次出差住的哪？环境怎么样？” “镇里的招待所，环境还挺不错的，干净卫生。”祝一繁一边按照她的要求收拾一边回答，“不过我这次去不住招待所，离学校有点远，我住在学校里。” “你一个人？” “这次先去的六个人都住学校里，后面根据岗位再调。” “学校够住吗？” “住我们六个勉勉强强，都是和老师们住在一起。” 闫宁点点头，小声嘀咕道：“那应该还行。” “对啊，所以你就不用担心啦。” 闫宁哼了一声，“好意思说呢，不知道是谁，当年去做个公益，人差点失联。” 这下祝一繁住嘴了，当初她刚转正没多久，参加了一个大型公益活动，在山里待了快一个月，圆满结束下山的路上遇到泥石流。 她所在的那一车人全部被困在山里，连续的暴雨天气导致山里的信号断线，人虽然没事但也没办法报平安，一周之后派来接他们的车才从山下上来。 那次的意外给闫宁留下了阴影，回到青林之后闫宁在祝一繁的家里住了半个月才缓过来，也是从那之后每次祝一繁要策划公益，闫宁就会开始担心。 “这次活动是和基金会合作举办的，提前联系过救援队以及医疗队了，而且当地的村里还有一个村医，各方面都很完善的。” “行吧行吧，反正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 “嗯。” 第二天中午闫宁开车送祝一繁到机场，看到机场门口已经到了的程桉明，难得没有开什么玩笑。 程桉明朝闫宁打了个招呼，一旁的刘录源好奇地问道：“你认识组长的朋友？” “之前碰巧认识的。” 刘录源丝毫没有怀疑，乐呵地说道：“那是挺巧的。” 闫宁一直等到人全部到齐了才开车离开。 两个小时后，虹潭机场。 一行人刚走出航站楼就被大风热情地拥抱了。 林蓉第一次来虹潭市，不由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哆嗦道：“哎哟我…我还说市里应该没这么冷呢！” 田佳走过去挽着她，“衣服带够了吗？我带的有多的，不够的话借你穿。” 林蓉把手放进口袋里，挤着田佳说道：“真是我们人美心善的田佳美人！行李箱里装着呢，应该够的。” “滴滴——” 他们租的车到了。 对接完之后，七个人开着两辆车出发山麓乡。 一路上风景如画。 刘录源和程桉明都是第一次来到山麓乡，刘录源过了刚开始的兴奋劲后就开始呼呼大睡，程桉明坐在副驾上望着窗外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驾驶位的陈江性格比较内敛，也没主动搭话。 另一辆车上的氛围就要活跃许多，林蓉比她们俩要小一点，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和田佳在车里聊得热火朝天，祝一繁也时不时的搭上一两句。 到达上山的希望小学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还没进学校就看见希望小学的李老师摸黑站在门口等待，她指引着祝一繁他们的两辆车停进学校操场。 “李老师。”祝一繁下车后率先介绍起来。 “这位是希望小学的李苹老师。” “李老师，这几位是我们部门的同事，林蓉，程桉明，刘录源。目前是我们六个人住在学校里，这几天就麻烦您了。” “没有没有，不麻烦！我还要谢谢你们呢！”李老师连忙摆手道。 “还没吃晚饭呢吧，走，先去把肚子填饱！” “好！” 李老师带着他们穿过操场，来到教学楼旁的小平房里。 刚推开门就闻到了饭菜香，整个空间烟雾缭绕，仔细一看才发现都是从房间另一侧的门里飘进来的。 桌上已经放着四五个菜了，李老师招呼大家坐下，自己快步走到正在冒烟的那扇门里。 几下锅铲的声音响过着后，李老师端着最后一个菜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端着大?甑子的壮汉。 “准备的比较简陋，大家不要嫌弃啊。”李老师说道。 刘录源立刻自来熟地开口：“哪里简陋啦！香得我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李老师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你可得多吃点！” 祝一繁适时接过菜，看着后面的壮汉问道：“李老师，这位是？” 李老师一拍手，“忘记介绍了，这位是我们学校聘请的大厨，张强，叫他张师傅就行。” 祝一繁点头道：“张师傅您好，我们是百川科技的，我是祝一繁，叫我小祝就好。” 张强只是带着大大的笑意点头，李老师在一旁补充道：“他早些年生病，现在说不了话了，但是能听见，也识字。” 张强把甑子放在一旁的桌上，将盖子掀开，米饭的香味瞬间窜到了每个人的鼻子里，大家纷纷拿着碗排队吃饭，很有一种在学校打饭时的感觉。 “哇！这简直就是大厨级别的味道！张师傅，不，张大厨！”刘录源吃了第一口就迫不及待地竖起大拇指。 张强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做了几个手势，刘录源没太看懂，询问的眼神看向李老师。 李老师笑着给他翻译：“他的意思是，合你们的胃口就行，这几天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他，他会做很多种菜系。” “这么厉害！太牛了！这几天我们可有口福了！” 饭桌上刘录源和林蓉一唱一和地把李老师和张师傅逗得哈哈大笑，田佳在祝一繁耳边小声地说道：“还好带了这两个活宝来。” 祝一繁赞同地点头。 吃完饭后几人帮着收拾了几下就被李老师催促着去拿行李入住。 李老师带着他们走进教学楼一楼最边上的一个房间，里面简单放了四张上下床，床铺上已经铺上了干净的被单。 “女孩子就住这间，同屋的有我还有两位女老师，她们今天去乡里学习了，明天才回来。” 随即又带着男生去到另一头的房间，房间明显才被打扫过，只有一张上下床和一张行军床。 “我们学校暂时没有男老师，这间房是前一位男老师住过的，知道你们要来，又打扫了一遍，缺什么东西记得给我说。” “辛苦您了，还特地为我们打扫房间。”陈江道。 “哪里的话，那你们先收拾着，收拾完早点休息吧，这山里晚上可冷，记得盖好被子。” 山麓乡的第一晚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程桉明在刘录源的呼噜声中清醒，他看了眼丝毫不受影响的陈江，放弃了继续睡觉的念头，静悄悄地起床去外面洗漱。 正巧碰见也准备洗漱的祝一繁。 祝一繁没想到程桉明起这么早，有些惊讶。 “早？” “早啊，组长。” 第7章 山大王说他愿意 两个人并排站在水池前洗漱。 “休息得还好吗？”祝一繁随口问道。 “挺好的。”程桉明往正往牙刷上挤牙膏，“如果能够忽略刘录源的呼噜声就更好了。” 祝一繁听出他语气里的小怨气，觉得有些好笑，刷着牙侧头看他。 确实是张有点没睡醒带着起床气的脸。 程桉明察觉身旁人的动作，也侧过头去，便看见她正眼带笑意的看着自己。 程桉明：？？ 祝一繁眼里的笑意更大了，她漱了个口解释道：“所以说你是被迫早起的。” 程桉明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你呢？你怎么起这么早？” 祝一繁心情很不错地开玩笑，“我？我可是工作了这么多年的资深牛马，有生物钟的。” 程桉明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祝一繁耸了耸肩迈开步子率先离开。 程桉明很快跟了上来，两人刚走到转角，就遇到了李老师。 “怎么起这么早？是不是睡不习惯啊？” 两人连忙摆手否定，程桉明更是脱口而出：“生物钟，生物钟就是这个时间点醒。” 祝一繁就这样看着程桉明一本正经地说出自己刚刚搪塞他的理由。 直到李老师关心的眼神放到自己身上，她才赶紧附和道：“啊…对…对，是生物钟的原因。” “哎哟那你们的工作也很辛苦啊。”李老师感叹道。 祝一繁心虚地干笑两声。 “那你们先回去休息着，一会我叫你们吃早餐。” “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眼看李老师张嘴就要拒绝，祝一繁补充道：“不然我们住在这白吃白喝，该给小朋友们树立好吃懒做的形象了。” 李老师本有些犹豫，听到这番话后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好，那你们在这等我一下，一会带你们体验一下我们山里的生活！” 等李老师走远，祝一繁才看向程桉明。 “你倒是反应快。” 程桉明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祝一繁拿他没招，“行啦，先把东西放回去再过来等李老师吧。” 祝一繁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放洗漱工具，出来的时候又顺便给田佳和林蓉掖了下被子。 这么一来一回的功夫，天已经比刚起床那会亮了不少，只是山里雾大，还没能看见太阳出来。 程桉明坐在升旗台下面的石阶上，祝一繁走过去并排坐下。 两人就这样望着远处的山峰，风吹落叶的声音在静谧空旷的操场上格外明显。 祝一繁看入了神，低声喃喃道：“云城也有很多山。” “嗯？”程桉明没能听清，“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 就是有点想回云城了，祝一繁在心里回答。 李老师手里拿着两个筐从远处走过来。 “走吧，咱们去找吃的！” 祝一繁和程桉明跟着李老师在山里的小路上走着，来到一片菜地，还剩了不少大白菜在菜地里。 菜地的旁边有一幢带院子的平房，院子里停了一辆摩托车，听到他们的动静，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是张师傅。 他看着祝一繁和程桉明的到来似乎有些惊讶，李老师解释道：“他们来帮忙勒！” 张师傅笑着点头，招呼程桉明跟他走。 “小程你和他去拣点柴火吧，我带小祝摘点菜。” “好。” 程桉明把手上的两个筐递给祝一繁一个，就跟着张师傅往山里去。 李老师和祝一繁在地里摘了白菜和萝卜，又去房子后面的鸡圈里拿了几个新鲜的鸡蛋。 忙完一阵后，祝一繁在墙边的水管洗手，四处张望时发现站在院子里抬头正好能望见希望小学操场上升起的国旗。 一旁的李老师顺着她的动作看去，笑着说道：“好看吧？” “我当年也不明白他怎么非要在这修个房子，虽然离学校近，但一个住在这难免有些孤单。” “后来修好了我才发现，只要在这院子里，无论什么角度都能看见学校里那面国旗，天气好的时候，找找角度，还能看见金光闪闪的校名呢。” 祝一繁盯着随风飘扬的红旗，在周围成片的绿色山林中，那抹红确实很耀眼，脑海里浮现出李老师所说的画面，阳光下发光的牌匾或许真的是希望的意义。 “很漂亮。”祝一繁压下心中的触动赞美道。 “走，我们去看看他们柴弄得怎么样！” 李老师带着祝一繁绕到房子后面，有一条明显是被人开拓出来的路，周围一些树枝横七竖八的长着，李老师走在前面用镰刀开路，让祝一繁小心不要刮伤。 就这样沿着能走的地方七拐八拐，祝一繁总算看见程桉明和张师傅的身影。 两人看起来像是要返程了，双方一方往下走一方往上爬，没一会就打上了照面。 祝一繁接过程桉明手上的镰刀，看着他背上篓子里装的柴火，询问道：“还背得动吗？” “没问题。”程桉明笑着回答。 张师傅和李老师比划了些什么，李老师在一旁惊叹道：“真的呀？！” 祝一繁好奇地看过去，就听到李老师朝自己转述，“他说，这个小伙子很不错勒！体力不错，人也灵活，示范了几下就熟练得像是要占山为王咯！” 占山为王？？ 祝一繁莫名地联想到花果山的猴子，她有些好笑地看向程桉明。 程桉明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是谦虚地说都是张师傅教得好，哄得李老师和张师傅很是高兴。 回去的路上，祝一繁和程桉明走在后面，趁前面两人说话的功夫，程桉明放低声音对祝一繁说道：“怎么样组长，没给你丢人吧？” 祝一繁看着程桉明此时才有些显现出来的得意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爱。 “很厉害，不过我可不敢收一个山大王当下属。” 程桉明不同意似地皱眉：“诶？” “山大王愿意。” 祝一繁有些愣神，一旁的程桉明没能注意到她的停顿。 一阵风吹来，从领口钻进去，让走得有些出汗的祝一繁瑟缩了一下。 她回过神来，哑然失笑。 真是疯了。 “你笑什么？” 祝一繁收回目光，“不知道，可能在笑有个山大王下属吧。” 四人回到院子里，拿上新鲜的蔬菜和鸡蛋往学校走去。 “一繁！” 田佳不知道从哪找来的长板凳放在房间门口坐着，看到他们回来了小跑过来接东西。 “大清早的下山采购啦？！” “刚去地里摘的，天然无添加。” “我说怎么房间就剩我和林蓉了。” “林蓉呢？” “本来醒了的，在房间玩手机又玩睡着了。”田佳笑着吐槽。 “这几天不忙，能多睡就多睡吧。” 祝一繁昨晚联系了基金会的工作人员，那边说衣服估计得1号才能到，他们自己的设备也还在路上，这两天确实没什么事可忙的。 随着八点半起床铃的响起，希望小学的小朋友们陆陆续续的从二楼的宿舍里走出来，刚闻着饭香走进食堂，就看到了六个陌生的大人也在里面。 有几个不怕生的小孩大胆地问他们是谁。 没等祝一繁等人回答，李老师就走了进来，原本有些吵闹的食堂顿时安静下来。 “这几位是来给我们送温暖的老师，后面十天会和我们同吃同住，大家鼓掌欢迎一下他们！” 这所小学并不是第一次收到捐赠。李老师经常告诉小朋友们，要正视自己的处境，大方地接受别人的好意，不必自卑但也不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要懂得感恩与回馈，长大后也要像这样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食堂里响起明亮的鼓掌声，一双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们。 祝一繁也一起鼓掌，希望他们能带来的东西不会让眼前的小朋友们失望。 李老师让大家拿好碗排队打早饭。 祝一繁一行人也一起排在最末尾，刘录源已经和末尾的小朋友们打成一片，程桉明看着这一幕，回头和祝一繁说道：“看来你手下不仅有山大王，还有孩子大王。” 祝一繁哭笑不得，“是，我们这支队伍简直是卧虎藏龙。” 一旁的田佳听见了，不解地问道：“什么山大王？谁啊？” 祝一繁指了指程桉明，耸耸肩往前跟上队伍。 田佳疑惑的目光转向程桉明，程桉明略显骄傲地说：“组长给我封的，厉害吧！” 田佳一脸无语加不信的表情看着他，他丝毫不在意，两三步就追上祝一繁的背影。 ----------------- 接下来的两天里，六个人到处找活干，帮忙做饭的，帮忙打扫卫生的，帮忙喂鸡的，帮忙修缮的，要不是因为李老师在，有人甚至想帮忙写作业。 周六小朋友们都回家了，干完了能干的活，田佳带着长板凳到操场，躺在上面晒太阳。 冬天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祝一繁忙完手上的事后也拿了张板凳躺到田佳身边。 田佳眯着眼瞅了眼来人，看到是祝一繁后又闭上眼。 “好舒服啊~空气也好，太阳也好。” “你知道吗？我刚都恍惚了，以为自己是来体验农家乐的。” 祝一繁闻言轻笑一声，赞同地说道：“那就当我们带薪休假？” 田佳一听乐了起来，“那听起来很幸福，希望以后经常有这样幸福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百川的设备就已经到镇上了，陈江带着林蓉、刘录源和程桉明下山取设备，离开没多久，基金会那边也联系祝一繁说其他物资到了，让她们下去查收。 活动也算是正式步入正轨。 “校服和运动鞋是全都到了，剩下一些日用品和体育器材估计还得等两天。”基金会对接的负责人说道。 “行，那先把到了的带上去。” “我们这边只有面包车，你看行吗？” 学校里学生虽然不算多，但一人一套衣服和鞋的量看起来还是比较庞大。 祝一繁考虑了下，“行，那今天先把衣服都装走，我们的车也可以放一部分，鞋能装多少算多少，明天再来一趟就是了。” 从镇上到山上慢慢开得花费两个小时，冬天黑得也早，要是早一些下山可能还有机会运两趟，今天估计是只能运一趟了。 带着满车的衣服回到希望小学，祝一繁刚下车就觉得腰不是腰腿不是腿的。 开车的时候不觉得，一放松下来疲倦感顿时席卷而来。 她平时休息在家也不太爱锻炼身体，这两天在学校里因为认床的缘故睡得也一般，连着开这么久的车身体各个部位都开始抗议起来。 一旁的田佳注意到祝一繁的动作，关心道：“你还好吗？” “没事。” “明天还是得有个人和你换着开车。”田佳说道。 田佳其实有驾照，只是才拿一年，高速和城市道路都开得不错，只是山路还是太危险了。 祝一繁点点头接受田佳的提议。 正说着，陈江他们的车就回来了，主驾上下来的人是程桉明。 田佳惊喜道：“小程也会开车啊！” 祝一繁自然也看到了，在她的印象里，他开车技术还不错。 程桉明不明所以地点头。 “那正好，两个车三个司机，后面姚望来了之后就有四个司机，完全够了。”田佳在那安排着。 “佳佳，先撤东西。”祝一繁把田佳拉回正事。 程桉明注意到祝一繁有些不太自然的动作，加上田佳的话，他自然猜测是因为长时间开车导致的，他有些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 “明儿，下设备了！”刘录源的声音从后备箱传来。 “来了。” 吃完晚饭后，祝一繁组织大家开了个小会，跟进了一下后续的工作安排。 “田佳明天一早就搬到镇上去住，负责对接物资以及联系后面来的工作人员和领导，3号技术人员到了之后，陈江也下去住，每天负责带人上山和送人下山，负责布置场地的姚望预计4号才来，到时候看他住哪方便，领导是6号早上到虹潭，田佳你得去把他接到镇上，7号早上我开车下去接你们。” “姚望到时候住下面吧，刚好下面两个司机，上面两个司机。”田佳提议道。 程桉明自然明白“上面两个司机”指的是他和祝一繁，心里暗自感激了田佳一下，下一秒就听到祝一繁略显“不近人情”的声音。 “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太晚到的话还是让他住学校更方便些。” 田佳闻言点点头。 “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没有我们就散会？” “繁姐，我看天气预报说寒潮来袭，4号山麓乡可能会下雪，我们需要提前做些什么准备吗？”林蓉拿着手机汇报道。 祝一繁接过手机看了看，有些担心因为天气的原因物资没办法按时到达的情况。 “这样，田佳你明天和基金会的人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剩余物资加急送到，最好是3号一早就能到。” “林蓉你也联系一下后面来的工作人员和领导，特别是领导，确保不会因为天气出现不能到的情况。” “好的。” 第8章 初雪 天气实在是个难以捉摸的东西。 前两天还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田佳拎着自己的行李哆哆嗦嗦地上了车。 “哇这个寒潮真的说来就来，脸都给我吹疼了。” 祝一繁坐在驾驶室搓了搓手，“看这架势后天真有可能下雪，剩下的物资明天必须得到了。” 陈江也拎着自己的行李上了另一辆车，他刚收到消息，技术人员改了今天晚上到的机票。 “晚上你和陈江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祝一繁嘱咐田佳。 “知道啦~”田佳在副驾上划拉手机，“好消息诶！基金会的人说日用品已经到了，体育器材明天早上肯定能到！” 祝一繁松了口气，“程桉明在陈江车上吗？” “在的，一会你记得换他开。” “好。” 山麓乡镇上今天刚好赶集，过车的街道两边全是摊贩，各种冒着热气的熟食让人觉得温暖了不少。 热闹是热闹，就是太堵了。 堵到田佳对赶集的好奇都浇灭了，她坐在一旁生无可恋的模样。 “耐心点，这才堵了十分钟。” “才十分钟吗？！我怎么觉得过了半个小时了…”田佳有气无力地说道。 祝一繁取下手机，放了首田佳最近在追的明星的歌试图唤回她的活力。 田佳眼神一亮，靠在椅子上跟唱了两句，突然好奇道：“我记得你好像不追星？” “之前也追过。” “谁啊谁啊？” 这下田佳倒是坐直了身体，耳朵都竖起来了。 祝一繁想了想，“一个国外的歌手。” “国外歌手？可是我记得你的歌单几乎都是国语歌呀。” “嗯。” 前面的车终于有了前进的倾向，祝一繁把手机放回去，解释道：“因为一个人才喜欢的。” “谁啊？你朋友？” “算是吧。” 田佳本想再多问几句，偏偏此时前面的路又通畅了起来，为了安全考虑她只好作罢。 到达镇上招待所已经是中午了，四个人在镇上找了个馆子随便吃了些后就赶着时间去到基金会验收物资。 “你们俩晚上开车慢慢开，注意安全。”临走前祝一繁再次叮嘱。 陈江一副“你放心”的模样，田佳更是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有问题随时联系。” “好的组长。”田佳比了个敬礼的手势。 祝一繁和程桉明带着日用品的物资返回学校，后面还跟着同样载满物资的基金会的面包车。 祝一繁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的蜿蜒的山路，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上一次程桉明开车自己坐在副驾还是去彩颂的应酬。 从九月的第一次初见到如今十二月的冬天。 原来他已经实习快三个月了。 “实习感觉怎么样？” 像是上学时突如其来的抽查一般。 “挺好的，和我之前在学校里策划的那种小型活动不一样。”程桉明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工作氛围也很好，起码没有压榨实习生。” 后面这句话带了些玩笑语气，倒是让对话往闲聊的方向去了。 “那后面想要留在这吗？” 程桉明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心里有个声音在怂恿他问出一些不太合适的问题。 “恐怕留不了。” “我导师下个学期想带我进一个项目。” 祝一繁挑眉，“你保研了？” “对。” 她点点头，稍微有些遗憾，不过想到他的专业，又觉得有个研究生学历自然是更好。 “那挺好的，后面有机会也可以来百川的技术部。” 这话说得是不是有些太公式了？祝一繁心想。 但其实她是诚心实意的邀请。程桉明的工作能力不错，在非专业的情况下能够做到这样，她私心觉得他的本专业能力肯定也不赖。 就这么简单一提，万一成了也算是给技术部做个顺水人情。 祝一繁满意地笑了笑。 程桉明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了。 技术部？这是对他专业的认可还是对他这段时间在策划部的不认可呢。 “那组长觉得我们几个实习生谁最有可能留在策划部？”程桉明试探地问道。 祝一繁侧头看向程桉明，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 她心中疑惑，转念一想后好笑地问道：“你不会是在打探什么消息吧？帮刘录源？” 程桉明：…… 祝一繁这么一问反倒让他放松下来，他有些无奈道：“没有。就想问一下你对我…们的印象。” “我负责带你，那你的印象在我这肯定最好，各方面都挺出色的。刘录源的话，这次出差他让我改观挺大的，挺开朗…” 程桉明只听到第一句就已经听不进后面的内容了，他抿了抿嘴唇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 要稳重一点！他在心里默念。 “…不过最后留任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还得看他们本人的意愿以及各位同事的意见。” “嗯，原来是这样。”程桉明附和道。 祝一繁能够感受到一点身旁人语气与情绪里的上涨，这反而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疑惑地摆正身子，但嘴角轻微的上扬却证明了她正在被身旁人的情绪感染。 车开进了两座山中间的山路，祝一繁每次路过这时都会感受到一丝压迫。 山几乎把光线给挡全了，若是晚上走这条路，恐怕是撰写山野鬼怪故事灵感最旺盛的时候。 好在这一路上只有那一段路是如此的光景，穿过两座山的夹缝，视野便又开阔了起来，环绕型的道路会让人不必回头就能看见来时的路，当然，这也意味着山路弯度大，很考验驾驶员的技术。 祝一繁稳稳地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困意上涌。 恍然间，她听见雨刮器工作的声音。 “下雨了吗？”她轻声喃喃道。 “不，是下雪了。” 一道刻意放低后清冽的声音回应了她。 祝一繁睁开眼，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车的速度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慢下来。 她喝了口水清醒了下，询问道：“刚开始下吗？” “对。” “这是山麓乡的第一场雪。” “都说初雪的时候许愿很灵，你要试试吗？”程桉明声音里带着笑意。 像是想到什么，祝一繁也笑着说道：“算了，我这个人有点贪心，怕初雪听到之后就不愿意下了。” 程桉明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一时间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倒是开始好奇起来。 “你许的是什么宏大愿望？还会担心有这种状况。” “倒也不是宏大，只是在难度上比较容易劝退实现愿望的神吧。” 听出祝一繁的语气里是真的有些遗憾，程桉明没再追问下去。 车厢内又一次恢复了寂静，一路无话。 希望小学操场上，刘录源和林蓉正带着小朋友们玩雪。 祝一繁他们开车进来时上课铃正好响起，学生们跑回教室上课，刘录源和林蓉也走过来开始工作。 林蓉还沉浸在下雪的激动中，作为一名很南的南方人，每年青林下雪的时候全部门就属她最开心，年年如此，不知疲倦。 她跑到祝一繁身边给她展示自己刚刚在雪地里拍的照片，眼睛亮亮地兴奋道：“没想到我今年第一次看雪会是在山麓乡！” 祝一繁轻轻拍了拍她后背沾上的雪，说道：“先把活做了，做完随你怎么玩。” “嗯嗯！”林蓉正准备去清点货物，突然想起什么，表情一下凝重起来。 “繁姐，这雪提前下了，会不会影响后面的体育器材啊？” “难得你心里还惦记着咱们的工作。”祝一繁打趣她，又安慰道：“没事，体育器材不算多，明天天气如果好一些，开车下去取一趟就行了。” 林蓉得到祝一繁肯定的答复后，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又蹦蹦跳跳地去工作了。 ----------------- 雪下了一整夜。 祝一繁醒来时时天才蒙蒙亮，她发现房间里没有李老师的身影，于是起身披了衣服走出去。 推开门就看见雪白的一片，操场上被积雪覆盖，祝一繁的心往下沉了沉。 她跟着地上的脚印走过去，只见李老师正拿着扫帚清理学校门口的积雪，路中间的雪被清理到两旁，看样子李老师清理得有一会儿了。 祝一繁连忙走过去接过扫帚。 “李老师您先回屋暖和会，我来扫。” 李老师看到来人也连忙把她往回推，“你赶紧回去睡觉，一会还得开车呢。” “我已经睡好啦，您扫了有一会儿了吧？您先回去暖和一会，咱俩轮着来行不？”祝一繁拗不过她，只能有商有量地说道。 李老师也拗不过祝一繁，只好放开手，重新去拿了一个扫帚继续扫。 “就扫到大路上就行，大路上会有车过，不会有太多积雪的。”李老师解释道。 “嗯，我昨天看到下雪后问过镇上的人了，从大路开车下去没什么太大问题，小心一点就行了。” 让她担心的是如果这雪一直下，后续上下山以及领导、工作人员的到达情况会受到影响。 “李老师，这雪会一直下吗？” “不会。今年情况特殊，算是下得早的，你来那会雪就小了不少了，估摸着一会就能停了。” 祝一繁往远处看了看，雪的确有愈来愈小的趋势。 周围的山林里几乎都被覆盖上一层薄雪，远远看过去，倒真像是某个深冬冬眠的森林。 “李老师，那些山里的雪是不是不太容易化啊？”祝一繁有些好奇。 “对，所以下雪天我们很少走到山林里，这山没什么人来，那些人为走出来的路被雪一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危险得很呢。” 祝一繁点点头，收回视线继续扫雪。 陆续地，屋里睡觉的几个起来后也加入了扫雪队伍，效率翻倍，不到中午就打扫出一条路来。 午饭时，田佳来电通知可以下山去器材了，顺便让祝一繁他们看看能不能上山，陈江准备带技术人员上来安装了。 “你等我们先下去看看，可以的话再让陈江他们上来。” 一切都如李老师所言，大路上的状况比校门口前好得多，一路下山很顺利。 “山上积雪多吗？”陈江询问道。 “路上还好，就是到学校门口那块要小心些，我们今早才清理出来。” 祝一繁喝着热水回答。 “体育器材我点过了，没问题。”田佳拿着清单从外面走进来。 “行，那装车，我们上去。” 一旁的程桉明闻言率先走了出去。 “陈江你们今天要上去吗？” 陈江点点头，“嗯，得先带他们看看情况。” “那一起走吧，你们尽量在天黑之前下来。” 技术人员检查了教室的线路和信号，表示第二天就可以正常安装。 第二天一早，祝一繁正坐在老师办公室里处理公司的事，窗外传来汽车的发动声，她抬眼看去，是陈江的车。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她昨天已经安排了剩余的人去帮忙，等忙完手上的事她再过去。 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 祝一繁起身去开门。 来人是姚望。 半分钟前，同样听到汽车声的程桉明走出房间朝车子走去。 从车上下来了除了陈江和技术人员，还有一位身穿冲锋衣拿着行李的陌生男人。 “谢了啊江儿。”他语气熟稔地说道。 陈江随意地摆摆手，他又开口问道：“祝一繁呢？” “不知道，我不是和你一样也刚到？” 陈江关上车门，从车子另一边绕过来，正好看到不远处的程桉明。 “小程，你们组长在哪？” 男人这才注意到程桉明的存在，也看向程桉明。 “在老师办公室。” 陈江点头，向男人转述，“一楼楼梯口左边第一间。” 男人挑眉，拍了拍陈江肩膀拎着行李朝办公室走去。 程桉明和陈江往多媒体教室走去，眼神一直注意着办公室的动静，只来得及看见办公室从里打开的动作。 “陈江哥，刚刚那位是？” “姚望。” 原来他就是姚望。 “你怎么提前到了？” 办公室里祝一繁接了杯热水递给姚望。 姚望手上正拿着平板查看资料，接过热水喝了一口。 “提前到你还不乐意？” 祝一繁撇撇嘴，“那是最好不过，谁不知道您老行踪不定。” 听到这话姚望倒是乐了，抬起眼看向祝一繁。 语气有些暧昧地说道：“你哪次联系我，我没回？” 第9章 神秘的三组组长 祝一繁掏出手机打开和他的聊天界面展示给他看。 祝一繁：【4号能到吗？】 时间是昨天早上。 手机了在手里振动了一下，祝一繁反转过来一看。 姚望：【到了】 姚望的平板上还亮着两人的聊天界面。 祝一繁无语地看了姚望一眼，姚望无辜地耸耸肩。 “东冶那边这次没出什么幺蛾子，不然你这边我都打算让我徒儿来了。” 祝一繁没再说什么。 姚望几乎不出现在公司，永远在活动与活动之间奔波，一年里可能只有年会能见到他，毕竟活动地点在自家公司。 “行了，去看看？” 两人到操场上简单对接了一下。 “…总的来说，不用太过夸张，横幅我已经订好了，剩下的交给你了。” 祝一繁交代完看向一旁抱着手臂的姚望，眼神询问对方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姚望挑眉，“没问题了，本来接你这个活就是冲着休息来的。” 祝一繁知道这次确实没有什么大搭建的工程，不过她还是略带警告地说道：“你可别给我掉链子。” 姚望回以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你这次带了几个人过来？” “就俩，我给留田佳那了。” “那你是打算住？” “当然是这。”姚望理所当然道，“反正上面也有位置睡，我更喜欢大自然。” “那你干脆住山里。” “我没带帐篷，不然我真去。” 祝一繁没再和他继续瞎聊，“走吧，带你去房间。” 姚望点点头，和祝一繁并肩走着。 另一边正在施工的多媒体教室里，来帮忙的刘录源正巧看见这一幕。 “祝组长旁边那个帅哥是谁啊？” 同样来帮忙的林蓉听见，连忙跑到窗边来看，只一眼就没趣地收回视线。 “我还以为谁呢，那个是姚望哥。” “负责场地的那位吗？” “是啊，不过没想到是望哥本人来，还以为会是他徒弟呢。” “他不经常在公司吗？”刘录源印象里这几个月实习都没见过他。 林蓉点头，“他经常被借调到分公司的活动现场，不过他人是一组的。” “他和一繁姐是同期进来的，本来都是二组，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分去一组了，之后就是一直在外派。” “那岂不是很辛苦。” “他自愿的啦，而且工资也不低。” “我们还给他取了个title叫——神出鬼没的三组组长。” 刘录源好奇道：“三组？” “嗯，虽然名义上他在一组，但他的工作都不是一组安排的，所以私底下把他单独划出去，称为三组。”林蓉一一解释道。 俩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进到在一旁调试设备的程桉明的耳朵里。 “小刘，林蓉，你俩把显示器和幕布拿过来。” 陈江打断了俩人的聊天，剩程桉明在一边垂头工作。 中午吃饭时，祝一繁带着姚望走进食堂，将他介绍给李老师。 “李老师，这位是场地布置的负责人，姚望。” 姚望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双手放在身前，点头道：“李老师好，我是姚望，后面有什么场地上的问题，随时找我。” 李老师笑着说好。 为了避免学生们因为好奇缠着他们不好好吃饭，第一天之后，祝一繁他们都是等学生们吃完回寝室了才去到食堂。 此时食堂里只有他们百川科技的人。 祝一繁随意介绍道：“一组的姚望。” 姚望一进来就和林蓉陈江打过招呼了，祝一繁是在向刘录源和程桉明介绍。 接着又朝姚望简单介绍道：“实习生刘录源和程桉明。” 姚望看向二人，突然问道：“你们俩谁是她带的。” “我。” 程桉明回答的同时，刘录源也指向他。 姚望了然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程桉明都在多媒体教室帮忙，偶尔休息时总能看到祝一繁和姚望走在一起，上下山也没再让程桉明替祝一繁，而是姚望。 程桉明耷拉着头坐在教室里，刘录源看着有些奇怪。 “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林蓉摆出一副名侦探柯南的手势，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神秘地说道：“不，是心里不舒服。” “啊？心脏不舒服？真的假的？你怎么看出来的？”刘录源睁大双眼。 林蓉：…… “一边玩去吧你。” 刘录源没明白她的意思，不过他是真的有点担心程桉明的身体。 他走过去询问道：“你不舒服？” 程桉明摇头，“没有啊。” “我看你一副食欲不振的样子啊。” “可能昨晚没睡好吧，今晚早点睡就行。”程桉明笑着说道。 怎么还是觉得怪怪的？刘录源心想。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让程桉明有事就说，不要硬撑。 “嗯，我知道。” ----------------- “明天早上预计九点开始活动，两个小时内结束。如果下大雪就往后推迟，但尽量不要迟太久，有些小朋友还有回家的需求。” 祝一繁在办公室内交代第二天天活动的注意事项。 操场上的场地已经布置好了，人员动线也已经彩排完毕，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天气。 天气预报上明天很有可能会有大雪，虽然他们是做公益，但也没必要没苦硬吃，非得在大雪纷飞的情况下进行捐赠仪式。 祝一繁看着窗外此时正在下的小雪，心里老是有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不安感。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退步了，连负责这种小型活动都会紧张到这种程度。 “咚咚咚——” 一道有些急促的敲门声在办公室内响起。 离门最近的程桉明起身去开门，门外是李老师。 平日里常把笑容挂在脸上的李老师此时眉头紧锁，神色焦急，肩膀和头发上还有看起来才挂上去的雪花。 这个点是学生们吃完晚饭回教室做作业的时间，李老师应该在楼上巡班才对，怎么会来这里？程桉明有些奇怪。 “李老师您怎么了？进来说。” “诶好、好。” 看到进来的是李老师，祝一繁也有些疑惑，上前询问道：“有什么事吗李老师？” 李老师拿出手机照片给众人传阅，“你们有看见这个学生吗？叫张德凯。” 李老师知道张德凯不见已经是四十分钟前了，她最开始在楼道里巡班时，看见座位上没人以为是学生上厕所还没回来，十分钟后值班老师匆匆跑来办公室，问她张德凯是不是给她说了要回家。 因为活动的原因，本应该周五下午回家的学生们多留了一晚，除了个别必须回去的学生给老师报备过，其余的都听从安排在学校里留宿。 张德凯没有给李老师说过要回家的事。 两位老师回到班上问了几遍才从一个学生口中知道了张德凯的去向。 “所以这个张德凯小朋友是因为和同学闹了矛盾后连饭都没吃就跑出学校了。”刘录源总结道。 了解了前因后果的众人表情纷纷凝重起来。 “会不会是跑回家了？”林蓉猜测道。 “我刚刚骑车去他家看了，没有人。他家就剩两个老人在家，上周老爷子生病，老两口去乡里看病了，还特别让人拜托我说，这周末张德凯要是想去乡里看他们，希望我能帮他们送孩子过去。” “那医院那边呢？联系过了吗？” “我打电话问过了，诊所说没看见人去。” “我现在就担心他要真是想去乡里，这一不认路，二没吃饭的，加上这天气…”李老师没再说下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外面还在飘着雪花，台阶上的积雪在暗沉的环境里倒是越发显眼。 “我想请你们帮我找找，”李老师说道，“这山上都是些老人，张强已经去找人了，如果你们愿意的话能不能……” “我们会和您一起去找，您别担心，肯定会没事的。”祝一繁握着李老师有些冰凉的手说道。 “以防万一，您先联系一下村里的那位村医，方便的话最好让他能来学校一趟。” “我会联系山下的同事，看看有没有就近的救援队可以上山。” 祝一繁的话让李老师冷静了下来，她走到一旁打电话联系村医。 “这样，我们两两一组找人，姚望你和林蓉，程桉明和刘录源，我跟着李老师。” “有任何发现或者情况第一时间联系我，不要自己冲动行事。” “一定要注意安全，保持联络。” 一行人点点头，祝一繁拿起手机打电话给田佳。 刚接通就听到田佳那边汽车的发动声，“我和陈江现在去找救援队，随时联系。” 一旁电脑上的视频会议还在进行中，只是没有人再在画面内了。 “村医现在在邻村，不过他说他马上想办法过来。” “邻村有多远？”祝一繁问道。 “开车20分钟。” “那这样，李老师您和我去接村医，剩下的人先去找人。” “好。” 众人即刻行动起来。 祝一繁拿上车钥匙和外套出门，刚倒好车，便遇上其余拿着手电准备去找人的人。 程桉明正打算开口让祝一繁注意安全，就被姚望抢先了。 “你开车小心点，别急。” “嗯，”祝一繁点点头，“你们剩下的也是，一定注意安全。” 刘录源和林蓉乖乖地点头。 程桉明目送着车驶离学校，身旁的刘录源也说道：“咱们走吧。” 两个组是不一样的方向。 程桉明之前和张师傅进过山，稍微有那么一点经验，所以他和刘录源进山去找人，姚望和林蓉则是沿着去乡里的路找人。 “张德凯！” “张德凯！” 刘录源的大嗓门在山林里穿扬，他们沿着能走的路边走边呼唤。走在前面的刘录源突然矮了一截，程桉明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这是他们俩在山里第五次踩空了。 接连下了几天的雪盖在山林里，虚虚的掩盖了一些路上的坑，也弱化了路的边界。 两个成年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是一个三年级的小朋友。 程桉明心里越发的担心起来。 “这里很安静，你大喊一声之后，我们静下来先听听有没有动静，一段距离一段距离的找。” 如果张德凯在山里，能够听到他们的声音，应该会努力向他们发出回应。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刘录源和程桉明都已经不知道他们自己走到哪里去了。 “哎哟我去——” 刘录源再一次打滑，他连忙扶住旁边的一棵大树，有些锋利的干树皮差点划到他的脸。 他撑起身子，自言自语道：“差点破相了嘿。” 手电筒滚到了坡下面，他扶着树小心翼翼地滑下去想要捡起来，忽然看见不远处似乎有一片没有被雪覆盖的地方。 刘录源往前走了两步仔细一看，惊呼出声。 “我艹！” “程桉明！那有个洞！” 第10章 失落 “现在人找到了吗？”村医坐在后座问道。 “还没有消息。” 李老师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按动手机一侧的开关键，希望能够在某一个屏幕亮起的瞬间看到“找到了”这样的字眼。 主驾驶上祝一繁抿着嘴直视前方，因为天气原因，她们来接村医花费的时间已经将近40分钟，这期间没有任何人联系她们。 入夜天气愈发寒冷，她不敢分心去想别的可能，只能在安全的前提下尽量缩短回程的时间。 手机铃声在车内响起。 是祝一繁的。 她按下接听键，在安静的车里电话那头的风声格外清晰。 “喂？能听见吗？” 那头似乎换了个背风的方向，风声小了不少。 “能听见，你说。”祝一繁回答。 “我和刘录源找到人了。”程桉明的话让车内的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十分钟前。 听到刘录源的话之后，程桉明就从坡上跳了下来。 两个人捡了根木棍，扫雷似的往洞靠近。 洞的大小就和井盖差不多，程桉明拿着手电往里一照，就看到一个小孩缩在角落里。 刘录源也看到了，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张德凯？” 小孩没什么反应。 刘录源心里顿时开始打鼓，他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程桉明，又趴下去喊了一声。 还是没什么反应。 “你接着喊。”程桉明拿过刘录源手上的手电，“声音大一些吧。” 程桉明拿着一支手电照在张德凯的身上，另一支扫了一遍洞内的情况。 洞口虽然只有井盖大小，但洞里的空间挺宽阔，洞深估计有四五米，整个洞大概类似梯形圆台，张德凯没有坐在洞的正下方，看上去是为了避风才缩在角落里。 刘录源还趴在洞边喊着，程桉明两支手电都打在张德凯身上，心里估计着自己跳下去的可能性。 “他是不是动了一下？”刘录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视了。 “张德凯？” 刘录源没有幻视，张德凯的确动了。 张德凯循着声音抬头，强烈的手电光差点让这个小朋友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程桉明赶紧把手电移了个方向，刘录源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颤音，“我艹，张德凯！能看见我们吗？” 张德凯看清洞口两人的瞬间就哭了起来。 “救命啊，救、救救我…” 听到张德凯声音的刘录源也差点哭出来了，“别哭别哭，我们马上就下来救你！” “你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了？”程桉明问道。 “脚、我的脚很痛。” 张德凯有些虚弱的声音从洞底传了上来。 “可能是脚扭着了，”程桉明说道，“你先和他说着，别让他睡着，我去打电话。” “好。” 程桉明站起来拨通了祝一繁的电话。 “他摔进一个洞里了，大概有四五米深，摔下去的时候可能伤着脚了。” 程桉明迅速地汇报了一下情况。 “医生在来的路上了，你把定位发群里，田佳那边会带着救援队过来，你们俩就在旁边守着，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问题再联系。” “好。”程桉明说道，“你开车注意安全。” “嗯。” 挂断电话的程桉明回到洞边发了定位，刘录源正在说些笑话开解张德凯的心情。 张德凯的情绪比刚才稳定了不少，只是偶尔说话的声音听着还是很虚。 “哥哥，我好冷啊。”张德凯小声地说着。 “你说什么？”刘录源有些没听清。 张德凯抱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头也往衣服里缩了缩。 程桉明见状猜测道：“他是不是冷？” “小凯！你是不是冷啊？”刘录源大声问道。 张德凯的头动了动，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不行，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救援队到哪里了？”一直趴在地上说话的刘录源坐起身来，衣服已经被雪化成的水浸湿。 程桉明看着群里田佳回复的收到，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喂，田佳姐，你们还有多久能到。” “估计还要20分钟。”她说，“有什么新情况吗？” “嗯，他的状态不太好。你能把电话给救援队的人一下吗？” ----------------- 祝一繁按着群里田佳发的定位来到最近的进山点，救援队的车也只能停在这。 平日里入夜就安静下来的山林里，今夜却闪烁着点点光亮。 三人沿着救援队标记的路线一路走进山里，就看见田佳陈江等人正围在一起。 “田佳！” 田佳听到声音回头看过来，“一繁！快带医生过来！” 张德凯已经被救上来了，救援队的人正在一旁为他检查身体，村医走上前去了解情况。 祝一繁当下就松了一口气。 不远处就是张德凯掉进去的那个洞，此时还有几位身穿救援队服饰的人在那做些什么。 她有些疑惑地问道：“那边还在做什么？” 田佳脸上的表情凝住了一秒，与此同时，祝一繁也看到了混在救援队里的刘录源。 电光火石间，祝一繁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洞里还有谁没上来。” 这都不能算得上是一个疑问句了，祝一繁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她还是问出了口，没等田佳回答，她已经大步走上前去。 程桉明从洞里被拉起来的瞬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祝一繁就站在离洞一米的位置看着自己，面无表情。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面前的救援队人员们挡住了视线，再看过去时，祝一繁已经离开了。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救援队人员的声音叫回了程桉明的视线。 程桉明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我没事，辛苦各位了，还得多拉我一个，谢谢。” “人没事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感谢了。” 为了保险起见，村医建议还是带张德凯去市里的医院做一个全面些的检查。 李老师也想跟着去，“小祝，你看方不方便让我搭你们的车下去，我明天早上再找车上来。” 祝一繁拍了拍李老师牵着自己的手，“没关系的，孩子的事最重要，明天早上您可以和小田他们一起上来，要是实在赶不上来就让小吴老师代替您合个影就好，别担心这边。” 在一旁听到两人对话的姚望走过来说道：“你把你车的钥匙给我吧。” “我送李老师下去，田佳他们车坐不下，刚好明天我也能把领导接上来。” 祝一繁思考了下觉得可行，于是点头，“那就拜托你了啊。” “哪儿的话，好好休息吧你，明天你可是主心骨，”姚望说道，“李老师，咱们上车走吧。” 李老师连声应好，跟着姚望上了祝一繁的那辆车。 “等一下——”祝一繁叫住了准备上车的姚望。 她转头冲着不远处从被救上来之后就没什么存在感的程桉明喊道：“程桉明。” 程桉明垂着的头看过来。 “过来。” 程桉明走到祝一繁身边。 “上车。” 程桉明不明所以地坐上了车，看着窗外和姚望说话的祝一繁。 “顺便带他也检查一下。”祝一繁对姚望这样说。 姚望看了眼坐在车里的程桉明，又看了眼面前没什么表情的祝一繁，挑眉似有所悟道：“啊…好。” 祝一繁没错过姚望眼里闪过的八卦之心，“别多想，要是他没事，明天你们可以换着开，要是有事，那就是工伤，你作为前辈应该照顾的。” 姚望眼里的笑意越发明显，“好的，不过…其实我没问什么。” 祝一繁：…… “我闲的，行了吧，”祝一繁非常想给他一脚，“开车注意安全。” “嗯，走了。” 直到车已经开出去很远了，后座的窗户还开着，呼啦啦的风声吹进车厢里，姚望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程桉明。 “吹着不冷吗？”姚望一边问一边按下升窗的按键。 程桉明反应一会才明白姚望是在和他说话。 “还好。” 车厢内再次恢复安静。 程桉明靠在椅背上，后知后觉的疲倦让他闭上了眼睛。 只是脑海里在播放自己被拉起来时的画面。 他能感觉到，祝一繁应该是有点生气了。 她看向他的眼神里，是平静的，没有温度的。 上车前和姚望说话时，明明说得是有关于自己的事，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自己。 他有些不知所措。 前几天才和她拉近的关系感觉又白费了。 在她心里，他肯定又要落得个冲动、不听劝的小孩形象了。 ----------------- 祝一繁猜到程桉明跳下去的一瞬间更多的是担心，但看到程桉明被拉上来之后担心之余确实心里生出了一些火。 说不清这火到底是哪来的。 程桉明是一个成年人了，做什么事情肯定有他的理由，他既然敢跳下去就证明他有把握。 祝一繁觉得自己担心他这件事还能解释，或许就是出于上级对下级的关心，毕竟是她带出来的人，要真有什么事自己肯定也有责任。 但这股无名火连她自己都解释不了。 回学校的路上她一直在试图找到心里这股火的原因，越想越没有头绪，也就越发烦躁起来。 身后跟着的林蓉和刘录源大气不敢出一下。 二人试图用眼神交流。 刘录源：组长咋了？ 林蓉：我怎么知道？！可能累了吧。 刘录源：组长累了之后是这种表现吗？？我怎么觉得周围越来越冷啊？ 林蓉：可能这附近闹鬼吧。 刘录源：…… 讨论无果，二人默默地跟着祝一繁往学校走，没有说话。 也许是因为今夜实在太过充实，难得地，祝一繁刚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梦里，她看见浑身是血的程桉明被拉上来，她把他抱在怀里，不停地呼喊他的名字，平日里只要她出现就会把目光落在她身上的人，如今却紧闭着双眼躺在她的怀里，了无生气。 祝一繁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大口喘气。 微微湿润的后背告诉她，这只是场噩梦。 回过神来的她有些疲倦地闭了下眼睛，重新躺下。 此时却有些睡不着了，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 3:07。 原来她才睡了一个小时。 消息列表里还是只有之前田佳和姚望给她汇报平安到达的消息。 她脑海里还在闪现刚刚的梦。 浑身是血的画面让她不自觉地点开了和程桉明的聊天框。 想要说点什么。 祝一繁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总不能大半夜的告诉人家，自己梦到他浑身是血。 她随手往上翻了翻和他的聊天记录，几乎都是工作消息。 她又点开他的朋友圈，朋友圈的内容不多，基本上都是新年快乐，偶有几条出去玩时拍的风景照。 入职百川的时候还发了一条自己工牌的照片，配文是加油手臂的表情。 祝一繁没忍住笑了笑。 看起来他还挺期待这份实习的。 第11章 他的目的 第二天一早，各方人员都顺利的在原定时间到达了现场。 祝一繁先是去和领导打了个招呼，安排林蓉和领导对接流程，自己则走到李老师身边。 李老师的精神看起来不错。 “李老师，张德凯的状况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就是脚给扭着了，好在救援及时，没有加重伤势。”李老师笑着说道，“这次真的是太谢谢你们，要不是有你们帮忙，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孩子。” 祝一繁心里松了口气，“小朋友没事就好。” “嗯。”李老师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对了，我还得替小凯谢谢小程呢。” “小凯昨晚醒来的时候特别拜托我，要好好谢谢那位跳下去救他的大哥哥。” “我也听你们同事说了，就是小田，她告诉我，当时小凯状态特别不好，小程在咨询了救援队之后就跳下去先做了一些急救措施，后面救援队来了之后他在下面也帮了不少忙呢。” “真的特别谢谢他。” 李老师的话一直萦绕在祝一繁的耳边。 活动进行的非常顺利，结束时时间刚过十点半，田佳和陈江先驱车送领导去了镇上，李老师也带着两位老师送学生们回家。 一时间，学校里只剩下百川科技的人。 祝一繁在办公室里做一些线上交接工作，走出办公室时姚望正带着人清理现场。 程桉明也在其中。 他正在搬装杂物的箱子。 祝一繁走过去帮他抬起另一边。 “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不拣点轻松的活干？” 程桉明从祝一繁走到他面前的那一刻脑子就宕机了，仿佛他昨天跳下去伤到的是脑子。 他从早上来了之后就一直没和祝一繁打上照面，而且这种公事现场也不是找她闲聊的时候，活动结束后他也没找到机会试探她气消了没有。 如今从昨晚开始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他的对面。 程桉明觉得自己脑子宕机也是情有可原。 程桉明的反应让祝一繁以为是他身体不舒服以至于说不出话来，她皱着眉问道：“身体不舒服？” “没、没有。”祝一繁皱眉的神情让程桉明的脑子运转起来，他连忙解释：“我没什么事，刚刚走神了。” 祝一繁眉头松开了些，不过下一秒她就看到程桉明掌心的大号创可贴，又一次下意识皱眉。 “除了手心还有哪里伤着了？” 程桉明本想回答没有，但他有点摸不清祝一繁对这件的态度，为了不雪上加霜，只能乖乖如实回答。 “手臂上有一点擦伤，其他的真的没有了。” 祝一繁没有说话，程桉明一颗心简直要沉进海里，整个头也耷拉下来。 过了一会，两人已经把东西搬到教室里了，祝一繁才开口说道：“嗯，就放这儿吧。” “嗯。”程桉明小声应着。 “这次是情况危急，下次专业的事还是让专业的人来，真要到万不得已的时刻记得保护好自己，当然最好是不要有这样的时刻。” 祝一繁这么念叨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会不会太唠叨了，于是侧眼看过去。 发现程桉明似乎还有点高兴，也不像刚才那样耷拉着头。 她现在真觉得程桉明是不是有点什么受虐倾向了。 程桉明是没办法注意到祝一繁奇怪的眼神了。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祝一繁和他说话了，她不生气了。 自然也不觉得她唠叨。 “好了，你就在这整理清点吧，差不多了就去收行李，晚上七点的飞机，别耽搁了。” “好。”程桉明点头应道。 ----------------- “李老师，就送到这吧。昨晚就没好好休息，今天也是从早忙到现在，这段时间真的麻烦您了，我就代表百川谢谢您对我们大家的照顾了。” 祝一繁众人收拾好行李在校门口和李老师道别。 “说谢谢就生分了，”李老师握着祝一繁的手说道，“我很喜欢你，也很喜欢你这些小朋友，学生们面上不说，心里都很舍不得你们呢。” “有时间再来我们这儿玩，没有工作那种，还没有带你们看看山麓乡最美的时候呢。” “好，”祝一繁轻轻抱了李老师一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人不敢保证，我一定会再来的。” 李老师笑着拍了拍祝一繁的背。 “拍一张？”姚望提议道。 “好啊。” 姚望从车上拿下相机和支架，放在校门口前。 “这个角度刚好，大家站好了啊，我倒计时了。” 祝一繁和林蓉一起挽着李老师站在中间，程桉明和刘录源蹲在前面，姚望按下快门后跑到祝一繁旁边。 “咔嚓——” 山路蜿蜒，山麓乡的雪又开始悄悄落下。 这些天熟悉的那座山林渐渐消失在祝一繁的视线里，她垂下眼眸，或许是因为这次呆的时间比较久，也或许是因为山麓乡慢节奏的生活，她竟生出一两分不舍的情绪。 林蓉正靠着她的肩膀睡觉，祝一繁把外套给她往上拉了拉，自己也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前排的程桉明见状伸手想要调节车内温度，正好撞到主驾姚望的手。 姚望挑眉笑了下，把手重新放回方向盘没再动作。 程桉明眼神暗了一下，调好之后他把头转向了窗外。 老实说，他现在对姚望的危机感很强。 他总觉得姚望对祝一繁的态度不太一样，但他又不能直接去问两位当事人，旁敲侧击又怕打草惊蛇。 于是此人开始有点郁闷了。 马上十二月底结束他就要离开百川了，他的循序渐进追人计划才进展到一半，还不清楚祝一繁有没有察觉他的小心思就蹦出来这么大一个未知的隐藏对手，程桉明很难不郁闷。 在危机感的刺激和时间的催促下，他决定要加快一下流程。 身为主角的祝一繁全然不知。 回到青林的第一件事仍然是躺在床上睡满十二个小时。 “叮—叮—” 门铃不停响着，床上的祝一繁丝毫不理，平时外卖或快递一律放在门口的架子上，也不会有什么朋友找来家里，唯一会来的闫宁自己有钥匙。 闫宁…钥匙…？ 在重新入睡的间隙间祝一繁好像想起什么。 闫宁：【我没带你家钥匙，一会记得给我开门】 五分钟后，祝一繁猛地惊醒，她赶紧跳下床去开门。 一开门就是闫宁不屑的表情，她瞪了祝一繁一眼，换了个鞋就往厨房走去。 祝一繁没敢说话，把门关上就跑去厕所洗漱。 出来时已经能闻到熟悉的饭香。 她略带讨好地坐在餐桌前，拍马屁地惊叹道：“哇！这是谁做的这么可口的菜肴！哇！这是谁这么幸运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哇！这…” 闫宁一坨米饭堵住了祝一繁的嘴。 “哇哇啥，你是青蛙啊？” 祝一繁笑眯眯地嚼着米饭，含糊不清地说道：“可以是～” “滚。”闫宁没好气地说，“下次来你家我真得备个开锁师傅。” 祝一繁乐呵地吃饭，闻言不赞同道：“那还得花钱呢。” “要你说。”闫宁对她翻了个白眼。 吃完饭祝一繁在厨房洗碗，闫宁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她突然想起来刚刚饭桌上祝一繁提到的出差意外事件。 “那个校草的实习是不是要结束了？” “嗯，过完元旦就差不多了。” “怎么样？要不要留下来发展发展？” 祝一繁自动忽略闫宁语气里的不正经，“人家准研究生，可没空留在百川磨时间。” “准研究生？保研了？” “嗯，说是下个学期就要准备跟着导师进项目了。” “啧啧，厉害呢。” 闫宁赞叹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啊，那岂不是我押错宝了？！” “什么押错宝？” “我还以为他来百川是为了追你呢，结果这八字还没一撇人就要跑了。” 祝一繁毫不犹豫地嘲笑她，“哈，我就说你看错了吧，人就是想全方位发展一下，挑战一些专业外的工作。” 闫宁非常不服气地反击，“nonono，我绝对不可能看错，他肯定你有意思，就是不知道是知难而退了还是动作太慢了。” “你就没看出他什么小心思？” 祝一繁洗碗的动作一顿，一些闪现的记忆像手中的水一样慢慢涌来。 “没有。” “哎，没意思没意思…”闫宁在沙发上嘀咕着，“我去！下周五晚上有《阿尔吉侬》诶！我买票了昂，你陪我去看。” 祝一繁关掉水龙头，擦了擦手回头说道：“好啊。” ----------------- 年底到了，各个公司都开始了最令人崩溃的年终总结环节，作为百川的策划部，一边进行年终总结的同时还得分心出来策划公司年会。 “今年公司年会定哪？” “定哪都行，主要是要邀请哪些嘉宾，得和人家提前联系啊。” “联系？要联系谁？先把十月的尾款给我催一下，人家联系我了。” “对了说到尾款，今年年终奖什么时候发？” “年终还差几天呢，没到农历年终，绝对见不到钱。” “那年会能批多少钱下来？” “能批多少先看你要报多少？” “场地都没有我咋报？” “所以今年年会定哪？” 田佳推开会议室的门，一阵安静的风吹来，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不少，她走到茶水间，正好碰见打完电话的祝一繁。 “里面商量到哪儿了？”她询问道。 田佳皮笑肉不笑道：“哈哈，半个小时了，还没把年会地址定下来。” 祝一繁看着她被会议室闷出来的超自然腮红，拿起一个杯子贴在她脸上笑道：“都几年了，还没习惯咱们部门的特色？” “就是习惯了才崩溃，”田佳接过冰凉的杯子，“怎么能每一年都这样，永远循环永远跳脱，永远找不到主题是吧？” “总结的很到位啊，”祝一繁点点头，“有时间写写咱们部门的年终总结报告？” “你可快饶了我吧大人～” 看着田佳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祝一繁也不再逗她。 “放心吧，”祝一繁凑近田佳小声说道：“小道可靠消息，今年是一组组长写。” 田佳眼神里总算迸发出一丝光亮，“真的假的？” 祝一繁装作严肃的模样，“怎么，本大人的话你都不信？” 田佳连忙摇头，“信！就是假的我也得信了，不然这日子真的没什么盼头了。” “好啦，喝点水休息会就来啊，我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