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雅的包房内,丝丝缕缕的幽兰沁馨从熏香炉内袅袅升起,在空中飘散出阵阵清香,陈如潮端看着佟语非要送陈觉遥的手工包,婉转陈明,妹妹是全家的手中宝,吃的用的精挑细选,新包新衣服多到用不完,手工包还是佟语非留着自己用吧。
莫道言能用何物游说陈觉遥,佟语非一概未知,送礼物的事不能一下说死,陈觉遥又不是没来,人就在隔壁,陈如潮能替妹妹拒她的包,还能替妹妹饶过佟意吗?佟语非将包放置一旁,留了个气口,陈二小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无缺憾,她仅表达心意,稍后问问二小姐,收不收在她。
陈如潮不咸不淡地把包还过去:“都说不要了,佟小姐是气太虚,听力也下降了?”
一款中规中矩的包,怎么就惹着陈如潮的眼了?就像她送的不是包,是来历不明的暗器,佟语非握了握拳,手指下意识触碰到包上工致入微的纹路,蓦地顿开茅塞,也许惹到陈如潮的不是包,是上面矫若惊龙的那四个大字。
事情来得突兀,对自己的勉励,被陈如潮视为居心叵测,无心插柳地刺破了彼此潜藏多年的心结,即使她的愤恨日渐式微,陈如潮仍过不了心里那关,才会胆虚得“阳”字都看不得。这些年来,有人一落千丈,有人一炮而红,高高低低都是人生常态,还以为只有她深陷泥潭不可自拔,原来陈如潮同样被过去厮缠着,白天是目空四海的医中强手,午夜梦回,是色厉内荏的盗窃者,草木皆兵。
既然对方不恭在先,她也不再客气:“不向阳而生,难道一条道走到黑?”
陈如潮没有被打了七寸的慌乱,冷静地直面她:“别打哑谜,耍那些不入流的花招,你有底牌就亮出来,我恭候大驾,但对觉遥,我不准任何人伤害她,一根汗毛都不准。”
“什么叫伤害?泼水和送包就叫伤害,那毁了别人前程,踩踏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的叫什么?欺世盗名还是杀人不见血?”
“佟小姐得了妄想症?捡个词乱套,拾人牙慧贻笑大方,陈觉遥聪颖有天分,能站在舞台中央,走到大众面前,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跳出来的,踩了谁的肩,欺了谁的世,盗了谁的名?你的吗?你有那么硬的肩膀给她踩吗,还是跳舞的那些磨难,是你替她受的?有证据就拿证据说话,没证据就是诽谤,你是读过书的,别太掉价!”
佟语非仰眸看去,陈如潮言笑自若,脸不红心不跳,看啊,这就是当年私贿歌舞团的招考领导,硬生生把她从录取名单里挤出来,偷梁换柱把妹妹推进歌舞团大门的罪魁祸首,事到如今依然盛气凌人,一如五年前。
她找陈如潮对质时,陈如潮便是这样一副居高临下的可憎面目:“妒贤嫉能并不能使你错误的成绩修正回来,舞可以跳的不好,但人不能心术不正,你父母没教过你吗?”
若她有陈如潮一半底气,全份的厚颜无耻,定会笑着回敬:“你的父母还是大学老师呢,又教出了个什么东西?你妹妹耳聋,就是你们全家的报应,偷了我的人生,我要你们身败名裂。”
然而五年前都做不到的事,五年后又如何做到?她没有没有确凿的物证,仅有的人证,一位林姓考官,在最后关头弃了她,那份按了手印的证词早已化为灰烬,她颠沛流离的举报无疾而终,只换来累累伤痕。
今天与昨日有何不同?不过是年深日久,她懂得通晓审时度势和利弊权衡了。
两败俱伤是下下策,她要选利己的上策:“我伤她无益,但你们别欺人太甚,把事做绝,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赔她衣服钱,你劝劝她网开一面,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
“我会做好该做的,你也回去告诉他,如有下次,牢饭吃饱。”
“陈小姐下次还要抢东西?我不会坐以待毙了。”
陈如潮哑然失笑:“你呢,抢过我的吗?”
莫道言说得对,聪明易得,智慧难求,陈如潮天资过人,城府不见得有多深,能为妹妹筹谋到美差,恐是倚仗陈家父母在教育界的地位,若非如此,怎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猜疑她是为报复她才嫁的莫道言?她被挤掉名额和嫁给莫道言的时间是有偶合,但若单凭她剃头的挑子一头热,得多齐天的才智能同时取得孟如卿和莫道言的青眼相看?陈如潮信不过孟如卿,还信不过莫道言吗?也许本质上,是信不过自己。
她是为了别人,绞尽心思嫁给了莫道言,但陈如潮还不配做那个人。
佟语非忽然有些同情陈如潮,特别看到对方眼中盛满诚恳时,但同情没过几秒,就被幸灾乐祸抢占了高地,陈如潮对莫道言的婚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给了她再次惩戒的机会,她避而不答,带着胜利者的笑,饶有兴味地看着陈如潮清亮似潭的明眸一点点暗下去,直到被晦暗填满。
一股难以名状的快慰从她心底漫开,她尽其所能延长着快慰,含糊其辞道:“是他选的我,而且他从不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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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语非和陈如潮从包房出来,莫道言悠然自得地斜倚着吧台,手中举着杯布克威士忌,陈觉遥戴着□□镜,在门口拿着乔卓成的大哥大,和大学表演系的曹老师讲电话,曹老师放了假仍不得闲,被她请来做私教,辅助她参演的音乐剧目,曹老师夸她的对白和歌唱竿头日上,陈觉遥乐得眉飞色舞。
单从两人的神情,佟语非看不出博弈的结果,但有了陈如潮的这道双保险,谅解书应能迎刃而解。她走到莫道言身边,小声说道:“我得先走了,报社还有工作要做,谅解书的事回家再议,报社稿都有时效性,不等人,如果再和别人调班,年就得在单位过了,你好难闲下来,好好放松放松。”
莫道言放下威士忌,用食指和中指从吧台的另一侧移按来一张文件,是陈觉遥签字的谅解书,甲方见证人写的陈如潮,乙方见证人是他的签名。
竟自带着谅解书模板来的?她心悦诚服:“这么神速……”
“你是去交谅解书,还是上班?”
明知故问,赶早不赶晚,早交一天,佟意就能早出来一天,佟语非看看外面暗下的天色,以莫道言的车速,还赶得上在民警下班前交上去:“我们走吧。”
莫道言将外套对折搭在手臂上,去找乔卓成辞行。
乔卓成将车钥匙塞向莫道言:“觉遥和姐姐是我接来的,大冷的天,有劳把人送回去,自行车留下,我看哪天空了,去把车换回来。”
开车去送谅解书,能省大半的时间,莫道言接了车钥匙,数了数兜里的钱,被逮到无证驾驶,尚能缴足罚款金,但送人得打个问号:“我开车,她们坐吗?”
陈觉遥将大哥大还与乔卓成,跟莫道言较劲:“你是雨夜屠夫吗,为什么不坐?”
乔卓成开的是辆桑塔纳轿车,中德合资的上海大众汽车,三年前从母公司的德国大众汽车公司引进的产品,大哥乔卓远的原座驾,乔卓远置换了日产的丰田皇冠后,把桑塔纳转送给了乔卓成,车有九成新。
陈如潮去医院,晚上有台手术要做,陈觉遥回歌舞团,和曹老师约了去排练室开小灶,算上佟语非的报社,莫道言要去的新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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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要过五个目的地,莫道言略微在心里过了一遍,按轻重缓急和距离远近排了序,先交谅解书,再分别送陈如潮和陈觉遥,带佟语非去报社。陈如潮晕车,占了副驾驶位,佟语非和陈觉遥坐在了后排,陈觉遥坐姐姐后面,一进来就拉低了钟形帽的帽檐,闲人勿扰状。
四人微妙的关系,注定了车内是无尽的哑场,莫道言将驾驶位那侧的窗降了一指宽的缝,车行驶起来,失留疎剌的风从外面灌进来,成了珍贵的鸣响,这时就凸显出暖场高手乔卓成的好了,有他在总有欢声笑语。
最终,陈如潮拔除了沉默,和莫道言聊着工作:“爸爸说你们组建了市场部,在找懂行的经理,找了很多人,你和周师兄都不满意,现在如何了,有备选吗?”
莫道言言简意赅道:“有目标人选。”
“别人介绍的?”
“高中同学,在港大管理学院读经济。”
“你哪位高中同学去了香港,我怎么没印象?”
“童兆阳,大学在南京读的,很少回西城。”
“哦,我知道他的故事……”
不只陈如潮知道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莫道言,都对西城同学圈传遍了的童兆阳版的伤仲永略有所闻,西城一中高中一年级有六个班,四个理科班,两个文科班,平均每个班三十五人,莫道言在理科一班,童兆阳在三班,是唯一能和莫道言在年级第一的位置较量一两个回合,偶尔把他拉下马的人。
莫道言能记住他,正出于此。
童兆阳高考考入南大经济学专业,前途如日方升时,却因一场风波自毁长城,据知情人士透露,童兆阳交过一个小女友,小女友还怀了他的孩子,后来傍上高枝,打了孩子,嫁作他人妇,他愁肠百结,在校外借酒消愁,与人争执殴打伤人,被学校除名,郁郁不得志消沉了两年,人间蒸发,杳无音信,有人说他告别校园,去广州倒卖手表淘金了。
一代神童,离了校园去做了倒爷,以后发不发财,都和光明的正途无缘了。
莫道言再次见到童兆阳,是在柏林“母亲河”的施普雷河畔的咖啡馆,和几位留学生接待远道而来的香港学术访问团,童兆阳身在其中,是大四学生代表,师从港大经济学的泰斗,同时也是此次访问团团长林翰教授,童兆阳重新考了大学,浪子回头,春风得意,是同学们口口相传的一段佳话。
提起那段往事,童兆阳仍掩不住伤怀:“我于她有愧,她不选我是对的。”
童兆阳的所作所为,照莫道言看是匪夷所思,寒窗苦读十余载,为了为镜花水月的所谓爱情前功尽弃,涉世未深时还有理可辩,到了今天还在缅怀,只能说求仁得仁,但也许正是这一份多情善感,能让童兆阳有了意外收获,在读好本职专业外,还多修了营销学,是正经八板的双科学士,就像仅凭科学无法解释自然规律,晚年的牛顿和爱因斯坦都转向了神学,童兆阳也想在营销学里,求一个爱情的需求法则。
有为爱以命相搏的陈如潮在旁边,莫道言自不能说不值得,对别人的痛苦经历大放厥词轻浮且可耻,他战略性地以童兆阳辉煌的现在,省去了旧故事的延伸:“他提前拿到了学位证,发了电报,年后回内地,不出意外会进驻公司,以后能经常见了。”
陈如潮和童兆阳半生不熟,没所谓常不常见,聊天停止,清寂悄然侵入,充满车厢内的每处空隙,因而刮擦着车窗玻璃的尖啸声倏忽奏响,越发难以忽视,佟语非无名指的指甲断了一截,断裂的指甲泛白,嵌在细润如脂的指肉里,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