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寂寥，初秋渐冷，秋雨绵绵落下。
一架国航从夜空快速划过，亮着点点昏暗的灯光的机舱内，开着的中央空调温度刚好适中。
原本安静无声的空间响起广播：“女士们，先生们，本次航班将在30分钟后到达乐宁机场，请确认您的安全带已扣好系紧......”
靠着椅背浅眠的冉意被广播吵醒，微眯眼睛打量四周，窗外照印着地面灯光璀璨，一点一点闪烁的灯光汇聚成一片星海。
小窗因为舱内昏暗的环境，倒映出冉意睡眼惺忪但依旧精致的小脸。
头顶吹出的冷气让冉意打了好几阵哆嗦，再加上身旁陌生男人睡觉打鼾，原本就因为熬夜没怎么睡好的脑袋，更突突直响疼的厉害。
前天冉意还在准备最后设计论文的结尾，打算再精修几处细节点，等全部落实了一起打包压缩发给导师。
被她放在一边的手机适时响起，冉意停下在键盘上疯狂输出敲击的双手，拿起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外公。”
冉意右划触屏，站起身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打着哈欠开口：“外公，什么风把您吹来啦。”
“囡囡呀，什么时候回家？外公好久没见你现在茶不思饭不想的。”电话那头传来冉盛明满是慈爱的声音。
冉意母亲从小就是管不住的，好不容易冉盛明在晚年有了冉意这乖外孙，即使乖孙性格和她妈像的很，但隔辈亲也让冉盛明宠冉意到了极致。
“外公，等我这次出差结束马上就回家。”冉意轻声乖乖回答。
“好好好，囡囡好好休息，等回家和外公好好聊聊。”
冉意想想也是有半年时间没有回家过了，也便笑着应下，又和冉盛明闲聊几句，也就借着手上工作没忙完挂了电话。
这几天为了赶工作，冉意熬了好几个大夜，才从导师手上逃脱，回国休息一段时间。
身边打鼾的男人声音逐渐响亮，冉意秀眉微皱，打开手机草草的看了眼时间，估摸着飞机也快落地了。
取下两粒棉花耳塞，塞进耳内侧身继续浅眠一会。
虽说是半夜，但机场内来往行人依旧还是络绎不绝，大家神色匆匆迈着步子向着自己想要的目的地走去，灯火通明的大厅里也是站满了来接家人，翘首以盼注视着出口大门的接亲人。
冉意一下飞机，就将一直处于关机的手机打开，原本还平静无波黑屏的屏幕，在开机的一瞬间，接二连三的响起消息提示和一些广告短信。
冉意看着还在不断跳出的消息，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点开这些聊天框的勇气，摁灭屏幕随手塞进小包。
已经有半年时间没有回乐宁，冉意站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间有些局促，乐宁的发展比她出国那段时间好了不少，虽然说这是她从小生活到长大的地方，但还是会因为许久没来，有些不适应。
冉意环顾四周，找着好友宋乐尔的身影，看了好几圈还是没有找到，正准备打个电话去问问。
就听见宋乐尔从斜对面，跳着招手大声喊着：“冉意！这边！”
冉意周围还在互相抱着诉说相思的几对小情侣，闻言停下喋喋不休的嘴，几乎是同一时间，纷纷转过头看着她。
......好尴尬。
冉意捂着脸，提脚就是往宋乐尔方向快速跑去。
“意意宝贝~半年没见有没有想我啊~”
接过冉意手中的大号行李箱，宋乐尔走去后备箱放好，嘴上也不忘调侃。
“你这行李箱是真够重的，老身板也经不起这么摧残。”
“晚上来我家，小的给林小姐按按摩？”冉意打开车门坐进副驾，嘴上也是有一茬没一茬的附和。
宋乐尔和她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情，冉意高中转学到乐宁一中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可以聊天谈心的对象。性格本来就内向的她还好遇见了宋乐尔，大大咧咧的个性，也不会把气氛落下，一来二往的两个人也就结下闺蜜情。
“新买的车？”冉意前后观察着，见宋乐尔坐进驾驶座，开口询问道。
“奥迪A5L，前几天刚换的，不错吧，有幸成为第一批试乘人员。”
宋乐尔启动电源，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着身边不再说话的冉意：“这次回家玩多久？”
“应该是会多在乐宁呆几天。”冉意无聊随意滑动手机，看着微信聊天框上下弹跳出来的消息，“外公年纪大了，打算多陪陪他。”
宋乐尔闻言，点头表示赞同：“冉老爷子都八十多了吧，是该多照顾照顾......”
“不过话又说回来......”宋乐尔停下车，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扭头挪愉道：“在国外有没有和金发碧眼的浓颜帅哥谈恋爱啊。”
“我可听说，国外那些帅哥，脸都是个个顶尖的好，谈一谈完全不吃亏。”
“......我连导师给我下派的几大篇论文都来不及写，哪还有心去谈恋爱。”
冉意睨了一眼把脸越贴越近的宋乐尔，伸手轻轻推了推，无语开口提醒：“开你的车吧，绿灯了。”
宋乐尔也不在意冉意逃避这个话题，一脚油门跟上前车，“从上学时期你就这样，一门心思只想着学习，高中那会儿，多少男生给你递情书，愣是一个都没谈。”
“我比较好奇，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姐妹好去物色几个发你挑选呀。”
冉意听着身边宋乐尔念叨，手稍稍撑着下巴，望向窗外快速略过的绿化丛，路灯光影交相亮起，随着汽车行驶的方向逆向溜走。
不是她高中不想谈，谁在青春期不想谈场心跳加速的恋爱呢？
不过当时是因为其他的原因罢了。
那个一直跟在她身后那个清冷偏执的少年。
替她挡了桃花。
思及此，冉意手指缓慢划过很久没有进去看过的高中班级群，一直安静无声的群聊，这几天却是热闹的很。
把消息记录拉倒最上面的未读聊天，开始一点一点慢慢往下拉。
【过几天我们出来聚聚？多久没见了。】
【下周三吧，正好是毕业九周年。】
【可以可以，我去订酒店，要来的同学在底下接个龙，我好订座位。】
......
【是全部人都参加是吗？】
这条聊天记录问完，是一长串无人回复的寂静。
【还有冉意没回，谁有她的联系方式？去问问她。】
【宋乐尔不是和她关系最好么，让她去和冉意说一下，那我这边多订几个座位，没看到消息的其他同学到时候来也能有位置。】
消息记录在这停下，后面没人再回复。
“同学会？”冉意喃喃开口。
“啊对，这件事忘记和你说了。”宋乐尔一拍脑袋，“周三晚上八点同学聚会，你看情况去就行，这么多年没聚过一次，突然出来说要聚聚......”
她说着，伸出一根食指在空中左右摇动，啧啧几声，“多半啊是炫耀自己半路发财，或者是有求于我们这几个老同学。”
冉意点开输入框，拇指快速敲击打字，等发完消息关上手机，捏了捏隐隐发酸的眉头，“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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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赶上，趁这段时间休息去聚聚也没事。”
等车子在地下车库停好，冉意下车被宋乐尔一把挽过，“晚上带你下馆子，这家瑰丽餐厅最近新开张，我朋友圈都被刷爆了。”
“本来是打算自己来先尝尝鲜，赶巧了，你提早回国。”
——
“不好意思两位顾客，今晚本店被人包场，位置实在空不出来，需要等叫号用餐。”饭店前台略微歉意的躬身回答。
今晚因为来店里的这位大客户几乎是包场了整家店，已经接受无数遍顾客恼怒的谩骂和问责。前台小哥心理也是逐渐强大，反正接下来就是老一套，不愿意等，骂饭店怎么经营，不想赚钱之类的话语。
“你们餐厅怎么就不开大点，也好有能处理这种问题的多种方案。”宋乐尔一听，多年的职业病让她在前台说了许多关于酒店管理经营方面的处理方案。
冉意环视四周，大多数来吃饭的客人还是都坐在空位上等着的，粗略数了数差不多有十个。
她视线四处张望，打算找个空位坐着慢慢等，看到窗边有个空位没人，一把拉过还在叽叽喳喳和前台小哥大刀阔斧讲话的宋乐尔。
“好啦，我们先在这坐着慢慢等。”
“意意，我们下次再来吃也可以的。”
冉意拉开椅子示意宋乐尔坐下，而后自己坐到桌子对面，举手叫来接待倒了两杯热水，“来都来了，说好今晚要请我吃这家可不能食言，不过就是等几分钟的事情。”
“说不定等那位包场的客人吃完结束，就能正常营业了呢。”
话还没说完，楼上响起一阵脚步声，外加男人大声的交谈。
“小林总这次难得出来，要不等下接着第二轮？”
最先下来的顶着啤酒肚留着地中海的中年男人，他回头和身后的人谈话，脸上挂着谄媚笑意。
“我订了间包厢，包小林总满意！”男人顷身，带有深意的抬眼看着楼梯上还未下来的男人，满脸横肉的脸笑的极其猥琐。
“靠......那人不是林朝妄吗！”宋乐尔惊呼。
宋乐尔的声音很大，几乎整个大厅的人都齐齐朝她俩的方向看过来。
冉意有些愣怔，刷手机的手指停在半空。
林朝妄......
这个已经在她生活中五年没有被提起的名字，让她一直躲藏不想见到的人，在她回国的第一天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还真是戏剧化。
冉意霎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想提包就跑，但双脚像是被铅灌注无法动弹。
只好认命，闭眼收拾好情绪，转头看去。
林朝妄就这样站在那，青松挺拔的身姿被一群中年男人围在中间，多年没见，少年脸庞褪去了稚嫩，变的更加流畅锐利，和正常肤色相比，林朝妄是更白一些的，像是好久没进食的吸血鬼。
也不知道林朝妄有没有听到宋乐尔刚刚的惊呼，他的视线从始至终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往她们这边看过来。
应该是没有发现吧。
冉意长舒一口气，正想要收回视线，余光瞥见林朝妄抬眼，视线轻轻扫过身前的人群，没有一刻停留，就这么直直的望来。
冉意神色一滞，拿起放在桌上的小包，起身朝大门疾步走去，“我先去车上等你。”
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林朝妄，在那年，亲眼见到那件事之后。
冉意要走出餐厅，必然是要经过林朝妄那块人群，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恍惚间像是听到林朝妄清冽的嗓音，淡淡道：“晚上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