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质……数据流?”
江烬野喉咙里挤出的破碎音节,带着被彻底踩碎的荒谬感,在雨声轰鸣中显得格外微弱。他赤红的眼睛死死锁住沈星临那张毫无波澜的苍白侧脸,捏着那团废纸的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剧烈颤抖,指关节绷紧到发出濒临断裂的“咯咯”声。
“好……好得很!”他几乎是从牙缝里磨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每一个音节都裹着滚烫的血腥气。巨大的、被彻底否定的愤怒和膝盖深处那永无止境的、此刻被彻底点燃的剧痛交织在一起,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猛地抬起手臂,将那团揉捏得不成样子、带着尖锐棱角的乐谱废纸,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沈星临那张冰冷无情的脸狠狠砸去!
然而——
就在他手臂抬起的瞬间,身体重心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偏移。那条早已不堪重负、全靠意志力强撑的右腿,膝盖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崩断了!不是韧带的撕裂感,而是更深、更尖锐、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骨髓的剧痛!
那剧痛来得如此迅猛、如此彻底,像一道撕裂灵魂的闪电,瞬间抽空了江烬野全身所有的力气和意识。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依旧凄厉的痛吼猛地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带着一种濒死的绝望。他眼前骤然陷入一片漆黑,不是沈星临那种空洞的灰白,而是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带着一股决绝的、无法控制的力量,朝着冰冷坚硬的地板——以及地板上那些散落的、被雨水洇湿的乐谱碎片——重重地栽倒下去!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沈星临空洞的“视线”一直对着窗外的雨幕,但在他灰白分明的世界里,一切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那被剥夺了色彩后异常敏锐的感知。
他听到了那声撕心裂肺的痛吼——那声音里的绝望和崩溃,远超过之前任何一次愤怒的咆哮。
他听到了身体失去平衡时衣物摩擦的急促声响。
他听到了膝盖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金属支架强行错位的“咔哒”闷响。
他听到了重物砸向地面时带起的风声,以及即将到来的、无可避免的撞击声。
这一切声音,在沈星临的听觉世界里,构成了一幅无比清晰、无比残酷的动态图景。一个劣质的、失控的、带着巨大噪音的数据流,即将在他面前彻底崩溃、解体。
他应该无动于衷。
他应该冷眼旁观。
他应该……像对待一组报废的仪器一样,漠然处之。
然而——
就在江烬野的身体即将与冰冷地板亲密接触的前一刹那,沈星临的身体,在他大脑做出明确指令之前,猛地动了!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违背了他所有厌恶肢体接触原则的反应。
他原本放在琴键上的手,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快如闪电般探出!苍白、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种与主人冰冷气质截然相反的急切,精准地——并非抓向江烬野的手臂或肩膀(那会带来更大面积的接触)——而是猛地扣住了对方因为剧痛而本能蜷缩起来、死死按在右膝上的那只手的手腕!
触感冰凉、濡湿(是雨水和冷汗),皮肤下是剧烈跳动的脉搏,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狂乱节奏。那脉搏的搏动,像电流一样瞬间窜上沈星临的指尖,让他几乎立刻就想甩开!强烈的排斥感和厌恶感汹涌而至。
但江烬野下坠的势头太猛了!
沈星临单薄的身体被这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向前一带,整个人差点从琴凳上被扯下来!他闷哼一声,另一只手也下意识地伸出,不是去扶人,而是为了稳住自己,慌乱中撑在了冰凉的钢琴凳边缘。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江烬野并没有完全砸在地板上。他高大的身体因为沈星临那及时却又极其别扭的一拽,失去了平衡,以一种扭曲的姿态,上半身重重地砸在了沈星临坐着的钢琴凳边缘,额头“咚”的一声磕在坚硬的红木凳腿上。而下半身则狼狈地滑落在地,那条伤腿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蜷曲着。
他彻底失去了意识。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失去所有血色,豆大的冷汗密密麻麻布满了额头和鬓角。那只被沈星临死死扣住的手腕,脉搏依旧在狂乱地跳动,却带着一种虚弱的、濒临熄灭的节奏。他的身体因为剧痛即使在昏迷中也在微微抽搐,每一次抽搐都牵扯到那条伤腿,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骨骼或金属摩擦声。
琴房里只剩下窗外暴雨永无止境的喧嚣,以及两个男人沉重而混乱的呼吸声——一个是昏迷中无意识的、带着痛苦的喘息;另一个,则是沈星临强行压抑着剧烈波动情绪的、急促的呼吸。
沈星临僵住了。
他维持着那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左手死死扣着江烬野冰冷濡湿的手腕,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却又不敢松开(一松开对方可能会彻底滑落在地);右手撑着琴凳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腕皮肤下的脉搏,那狂乱虚弱的跳动像是一种无声的控诉,通过指尖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江烬野沉重的上半身就压在他的腿侧,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冰冷湿意(雨水、冷汗)和因为剧痛抽搐而产生的微弱震动。那种被强行入侵个人空间、被陌生体温和气息包裹的感觉,让沈星临浑身僵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排斥。
他厌恶这种感觉!厌恶到了极点!
他应该立刻甩开手!把这个巨大的、麻烦的、劣质的噪音源从自己身上推开!让他自生自灭!
可……
沈星临那双空洞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他“看”向倒在自己腿边、昏迷不醒的江烬野。在他的灰白世界里,江烬野的面容是模糊的轮廓,只有深浅不一的明暗,但他能“看到”对方额头上那块因为撞击而迅速肿起的深色淤痕(在他眼里是更深的灰影),能“看到”他惨白的脸色(一片死寂的灰白),能“看到”他紧蹙的眉心和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嘴角。
最重要的是,他听到了。
听到了江烬野昏迷中依旧无法抑制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微弱痛吟。
听到了那条伤腿处传来的、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都要令人心悸的、金属与骨骼摩擦挤压的细微异响。
听到了对方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一种极其不稳定、随时可能衰竭的节奏在艰难搏动。
这不再是一组简单的、令人厌烦的噪音数据。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正在崩溃边缘挣扎的躯体发出的、无法被忽视的求救信号——尽管这信号本身也充满了让沈星临不适的噪音。
沈星临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他扣着江烬野手腕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腹下那狂乱虚弱的脉搏跳动得更快了,仿佛在催促他做出决定。
厌恶,排斥,冰冷的计算……这些他赖以维持内心秩序的高墙,此刻正在被一种更原始的、更不受控制的情绪冲击着——那是一种目睹生命在眼前急速流逝时,来自生物本能的、无法彻底泯灭的惊悸。
他猛地闭上眼(虽然闭不闭眼对他而言没有视觉上的区别),试图屏蔽掉那些让他心烦意乱的噪音和触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数据……对,数据!现在需要的是数据!
他深吸一口气(尽管吸入的空气里充满了雨水腥气和江烬野身上汗水、药膏混合的、让他不适的气味),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像分析一段复杂的音频频谱一样,去解析江烬野此刻的身体状态。
呼吸频率:浅而急促,伴有短暂窒息般的停顿。
心率:远超安全阈值,搏动无力且紊乱。
骨骼/金属异响:右膝处持续存在,疑似钢钉移位或韧带二次撕裂引发炎症剧痛休克……
体温:偏低(接触部位感觉冰冷),失温风险高……
冰冷的分析数据在沈星临脑中飞速闪过,暂时压下了那翻涌的厌恶感。结论清晰而冷酷:这个人需要急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焦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清亮又带着哭腔的呼喊,穿透了雨幕:
“烬野哥?!星临老师?!你们在里面吗?发生什么事了?刚才那声巨响……”
是队长的声音!那个阳光开朗、总是试图撮合他们的CP粉头队长!
脚步声迅速逼近琴房敞开的门口。
沈星临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低头(虽然看不见)“看”着自己紧紧扣着江烬野手腕的手,再“看”向倒在自己腿边、昏迷不醒、状态极其糟糕的江烬野,以及……满地狼藉的乐谱碎片和被雨水洇湿的地板。
这个场景……
他几乎能想象到队长冲进来时那震惊、八卦、然后必定会响彻整个公司走廊的尖叫。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厌恶、麻烦、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被人撞破某种隐秘联系的窘迫感,瞬间攫住了沈星临。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想要抽回自己扣着江烬野手腕的手!
然而,就在他指尖松动的刹那,昏迷中的江烬野,仿佛感受到了那唯一一点支撑力量的消失,喉咙里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带着恐惧意味的呜咽,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那只被沈星临扣着的手,竟然在无意识中反手死死抓住了沈星临的手腕!
力道之大,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绝望!
冰冷、濡湿、带着薄茧的手指,像铁箍一样死死嵌住了沈星临同样冰冷的手腕皮肤。
沈星临浑身剧震!像被一道高压电流瞬间贯穿!
他猛地睁大了那双空洞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瞳孔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和……一丝被彻底冒犯的、几乎要冲破冰封的怒意。
而门口的光线,已经被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彻底堵住。
“我的天啊——!!!” 队长那穿透力极强的、饱含震惊和无限遐想的尖叫,如同平地惊雷,在暴雨的喧嚣中,轰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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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那声穿透雨幕的尖叫,如同一把烧红的锥子,狠狠刺穿了琴房里凝滞的、冰冷又混乱的空气。
沈星临浑身剧震!
手腕上传来的触感——冰冷、濡湿、带着薄茧的手指像铁箍一样死死嵌住他的皮肤——以及门口那饱含震惊、八卦和无限遐想的尖叫,瞬间形成了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冲击波,将他强行维持的冰冷秩序彻底碾碎。
厌恶!强烈的、几乎要冲破他所有防御的生理性厌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意志力,才没有当场将手腕从那只冰冷绝望的“铁钳”中狠狠甩脱!他猛地闭上眼(虽然毫无视觉意义),试图屏蔽掉这双重“噪音”的侵袭——江烬野昏迷中无意识的紧握是噪音,队长的尖叫更是灾难级的噪音!
而门口,队长那张阳光开朗、此刻却因震惊而扭曲的脸,已经清晰地映入了这混乱的场景:昏暗的灯光下,满地狼藉的乐谱碎片和被雨水洇湿的地板,他们团里那个桀骜不驯、天塌下来都自己扛的主舞江烬野,此刻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带着触目惊心的淤青,一条腿不自然地蜷曲着,狼狈地倒在地上,上半身却……却紧紧压在新来的冰山作曲家沈星临的腿侧!而沈星临老师……那个据说有严重肢体接触洁癖、连握手都嫌脏的沈星临老师,此刻正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一手撑着琴凳,另一只手……竟然被昏迷中的江烬野死死抓着!
“我的天!烬野哥!星临老师!你们……你们这是……”队长一个箭步冲进来,声音都劈了叉,带着哭腔和一种难以置信的兴奋,“打架了吗?!烬野哥你怎么了?!伤到腿了?!”
队长焦急地扑过来,试图查看江烬野的情况。他的靠近带来一股更强烈的、混杂着雨水和年轻男性汗水的气息,让沈星临的排斥感瞬间飙升到顶点。
“别碰他!”沈星临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锥般的尖锐,瞬间压过了队长的聒噪。他猛地睁开那双空洞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队长声音传来的方向,虽然无法聚焦,但那眼神里的冷厉和不容置疑的警告,硬生生让队长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他右膝钢钉疑似移位,韧带二次撕裂风险极高,伴随失温性休克。现在移动他会加剧损伤。”沈星临的声音恢复了那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像一台精密仪器在播报诊断结果,“立刻联系急救,说明伤情是舞蹈运动员膝伤旧疾急性发作,疑似内置物移位。让他们带担架和固定设备。”
冰冷、精准、不带一丝感情的命令,瞬间镇住了慌乱的队长。
“啊?哦!哦哦!好!我马上打!”队长被沈星临的气势慑住,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还忍不住偷瞄地上纠缠(?)的两人,眼神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琴房里再次只剩下窗外暴雨的喧嚣,以及……两个男人沉重而混乱的呼吸声。江烬野昏迷中的痛苦喘息,沈星临强行压抑着剧烈波动的急促呼吸,还有手腕上那如同烙印般无法挣脱的冰冷紧握。
沈星临的指尖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费力支撑,而是源于内心翻江倒海的排斥和一种被强行拖入混乱漩涡的无力感。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江烬野身体的每一次细微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膝盖深处那令人牙酸的、细微却清晰的金属摩擦声,像生锈的齿轮在他敏感的听觉神经上反复刮擦。
劣质的数据流…噪音源…麻烦…
他不断在脑中重复这些冰冷的标签,试图筑起高墙,隔绝掉手腕上那冰冷脉搏传递过来的、属于另一个生命的微弱挣扎。
然而,就在他试图再次屏蔽感官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却不同于痛苦呻吟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中。
是……一种频率。
一种极其微弱、极其不稳定,却顽强地、断断续续地从江烬野紧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上传来的……震动频率。
咚…咚…咚…
非常慢,非常虚弱,间隔时长时短,像是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是心跳。江烬野的心跳,通过紧贴的皮肤和骨骼,清晰地传递到了沈星临的手腕上。
沈星临的身体猛地一僵。他那双空洞的眼睛下意识地“低垂”,落点正是两人紧紧相连的手腕处。在他的灰白世界里,他“看”不见脉搏的跳动,但他那被剥夺了色彩却异常敏锐的耳朵和触觉神经,却无比清晰地捕捉到了这生命的律动。
128…
一个数字毫无预兆地、清晰地浮现在他冰冷的思维里。
不是计算得出的心率值(现在这心率远低于128),而是那个刻在乐谱角落、刻在眼前这个麻烦精灵魂深处的编号——**BPM 128**。
十年前,那个同样嘈杂、但对他来说只有灰白明暗的青少年才艺比赛后台。他被其他孩子嘲笑“怪胎”、“分不清颜色的瞎子”,独自躲在堆放杂物的角落里,试图用耳朵去捕捉舞台上各种混乱的声音。然后,一阵充满原始力量、节奏炸裂的音乐响起,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欢呼。他好奇地摸索到幕布边缘,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充满力量感的灰色身影在舞台中央炸裂般地舞动,每一次跺地、每一次腾空,都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生命力。主持人激动的声音穿透喧嚣:“……冠军!编号BPM128!江烬野!” 那个名字和那个节奏,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灰白寂静的世界里,留下了一瞬间模糊的涟漪。那是他第一次“听”到一种名为“热血”的颜色,虽然转瞬即逝,被更深的灰暗吞没。
原来……是他?
这个认知如同一个无声的惊雷,在沈星临冰封的心湖里炸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他扣着江烬野手腕的手指,无意识地松了一瞬,随即又猛地收紧,指腹下那微弱的心跳搏动感变得异常清晰。
原来那个曾经短暂打破过他灰白世界的、充满噪音的生命力,就是眼前这个浑身湿透、昏迷不醒、膝盖里装着钢钉、正给他带来巨大麻烦和不适的……劣质数据流?
荒谬。一种冰冷的、带着宿命嘲弄感的荒谬感攫住了他。
“星临老师!电话通了!急救车马上到!”队长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们问现在病人什么情况?意识清醒吗?呼吸怎么样?”
沈星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冰冷的现实和数据上。他微微侧头,仔细分辨着江烬野的呼吸和脉搏。
“意识丧失,瞳孔无对光反射(他‘看’到的灰白瞳孔无变化)。呼吸浅促,频率约26次/分,伴有短暂窒息。脉搏微弱,心率…约48次/分,严重心动过缓。右膝肿胀,皮温低,疑似失温。保持原位,等专业处理。”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刻板,精准地报出观测结果。
“48?!”队长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也白了,“这么低?!”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江烬野,仿佛被外界的对话刺激到,身体猛地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浓重痛楚的呓语:
“……谱子……BPM……128……”
声音极其微弱,却像一根针,清晰地扎进了沈星临的耳中。
他死死扣着江烬野手腕的手指,再次不受控制地收紧了一瞬。指腹下那微弱的心跳,似乎也跟着这声呓语,微弱地、挣扎着搏动了一下。
窗外的暴雨,依旧不知疲倦地冲刷着世界,发出永无止境的轰鸣。急救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穿透雨幕,越来越清晰。
而在这冰冷、混乱、充斥着噪音和排斥的琴房里,在两人被迫紧紧相连的手腕处,在沈星临那只有灰白明暗的世界感知中,一个被遗忘的编号,一个微弱的心跳,正以一种无法忽视的方式,宣告着某种被命运强行扭结在一起的、充满噪音与可能的……开始。
沈星临空洞的视线“落”在江烬野惨白痛苦的侧脸上,紧抿的薄唇绷成一条更冷硬的直线。
麻烦。巨大的麻烦。一个带着BPM128编号的、活生生的、会流血会痛会制造噪音的……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