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昭的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没有，没有人威胁我。程律师，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到此为止吧，就当是我对不起你！。”
程漾听着她的话，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
明明前几天，周昭昭还哭着说自己是冤枉的。
“程律师，别再白费力气了。”周昭昭说完，便低下头，不再看她，任凭程漾如何追问，都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会见时间结束，程漾失魂落魄地走出看守所。
阳光刺眼，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急转直下。
周昭昭的态度转变太大了，大到让她觉得诡异。
她机械地走到门卫室，准备签退。
目光却无意中扫过访客登记表。
陆沉。
时间是今天上午，就在她来之前不久。
陆沉也来过！
他是来见周昭昭的吗？
那周昭昭突然改口，会不会跟他有关？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无可抑制的在她心里疯涨。
难道是陆沉对周昭昭说了什么？
程漾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陆沉那个男人，冷静、理智，甚至可以说是冷酷。
看上去像是为了达到目的，他似乎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他又似乎没有什么理由那么做啊？
但程漾还是决定晚上试探一下他。
程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神时不时瞟向大门，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她必须弄清楚，陆沉到底跟周昭昭说了什么。
门锁轻响，陆沉提着公文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精英模样。
他径直走向厨房，大概是准备倒水。
程漾深吸一口气，故作随意地开口：“陆博士，今天，天气不错啊。”
陆沉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侧过头，镜片后的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程律师有话不妨直说，我不太习惯这种小学生式的开场白。”
程漾的脸颊微微发烫，这男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怼她！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审问：“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今天去看守所见周昭昭了。”
“嗯。”陆沉应了一声，不置可否，继续倒水。
“她，她突然认罪了。”程漾紧紧盯着陆沉的背影，试图从他任何细微的动作中看出些什么。
陆沉端着水杯转过身，靠在厨房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所以呢？这不是很正常吗？罪犯在确凿的证据和强大的心理攻势面前，放弃抵抗，选择认罪，是常有的事。”
“可是她之前一直不承认！而且，我看见，你也去见过她了？”程漾终于问出了口，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陆沉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程律师，你是在怀疑我诱供，或者威胁了你的当事人？”
被他一语道破，程漾反而有些恼羞成怒：“难道不是吗？不然她为什么会突然改口？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陆沉慢悠悠地喝了口水，眼神幽深：“我跟她说了什么，那是我的工作内容，似乎没有义务向程律师汇报吧？”
他顿了顿，看着程漾那副气鼓鼓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周昭昭的案子，其实很简单，是你想复杂了。”
“简单？”程漾拔高了声调。
“一条人命，你说简单？”
“复杂的是人心，不是案情本身，你把她当成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却忽略了她本身可能存在的问题。你所谓的调查和取证，不过是在印证你自己先入为主的偏见，你以为她丧母可伶，却忽略了她背后可能隐藏的弊端。”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周昭昭在撒谎对吗？你一直就知道她是凶手，你只是在等着她自己认罪？”程漾冷声问。
陆沉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程律师，我提供的是基于现有线索的犯罪心理画像，帮助警方缩小排查范围。至于谁是凶手，那是证据说了算，不是我。”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刻薄，“倒是你，程律师，作为周昭昭的辩护律师，你对你的当事人，又了解多少？”
“我当然了解！我看过所有卷宗，我跟她谈过话！她根本不像会杀人的人！”程漾激动地反驳。
“不像？”陆沉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程律师，你是在跟我讨论面相学吗？还是你觉得，律师的职责就是靠感觉来判断一个人是否有罪？”
“我不是那个意思！”程漾急得脸都红了。
“我是说，她的动机呢？证据呢？所有指向她的证据都太刻意了！”
“刻意？”陆沉慢条斯理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
“程律师，你不仅专业能力堪忧，连最基本的识人辨心能力都付之阙如。作为一个天天跟三教九流打交道的律师，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我劝你还是趁早改行，或许去写写童话故事更适合你，毕竟那里面的坏人，都长着一张标准的反派脸。”
这番话，比任何一句“毒舌”都更伤人。
它直接否定了程漾作为律师的根本。
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我看的是证据！是法律！我不需要懂什么人心鬼蜮！”她倔强地抬起头，迎上陆沉冰冷的视线。
陆沉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证据？你所谓的证据，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你连冰山之下隐藏着什么都看不到，谈何真相？”
他摇了摇头，似乎连跟她争辩都觉得浪费时间。
“如果你有这个闲工夫在这里跟我争论，不如多花点时间去想想，你的当事人，究竟对你隐瞒了什么。”
“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她的清白！”程漾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陆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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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尊便。”
陆沉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一脸倔强的程漾。
准备给她最后一击。
陆沉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纸，递到程漾面前。
“看看这个，或许能解答你的一些疑惑。”
程漾狐疑地接过那几张纸，低头看去。
那是一份医院出具的病例报告。
患者姓名：周昭昭。
诊断结果那一栏，清晰地写着几个刺目的字眼：间歇性精神障碍，具有暴力倾向，家族遗传史明确。
报告后面，还附带着周昭昭母亲以及外祖母的相关精神疾病就诊记录。
程漾只觉得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精神病史……
家族遗传……
这些关键信息，在厚厚的案卷中，竟然被她完全忽略了！
或者说，被巧妙地掩藏在了其他看似更重要的“证据”之下。
她一直以为周昭昭柔弱无辜，一直坚信她是被人陷害，却从来没有想过，真相可能是如此残酷和直接。
陆沉的声音此是平静的却又是残忍的：“周昭昭在作案时，正处于精神障碍的发作期。她杀害受害人后，有过短暂的清醒，出于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她编造了谎言，试图脱罪。但随着羁押时间的延长，以及我今天提供给她看的这些她母亲的病历资料，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可她母亲不是已经去世了吗？”程漾喃喃自语，想起了周昭昭在会见时，提到过她母亲很早就去世了，语气里还带着深深的悲伤。
“所以，去世了，就可以不用调查了吗？”陆沉讽刺道。
“你的辩护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你把她当成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却忽略了她本身可能存在的问题。你所谓的调查和取证，不过是在印证你自己先入为主的偏见，你以为她丧母是弱势的一方，但是却没有深究背后的原因，程律师，我建议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换个工作吧。”
陆沉又打击了她一句。
“哦，对了，还有，今晚的指导是有偿的，未来一周的家务你包了！”陆沉说完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
程漾气的脸红脖子组：“抠死你算了！”
可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无法辩驳。
每一句话都像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
是啊，她太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太想推翻一审的判决，太执着于“冤案”这个标签，以至于失去了最基本的客观和冷静。
她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周昭昭这根“稻草”，却没想到这根稻草本身就带着剧毒。
她的人生第一个独立承办的案子，就这样以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惨败收场。
她一直以为，只要有正义感，有对法律的信仰，就能成为一名好律师。
可现在她才明白，空有热情和理想，是远远不够的。
没有敏锐的洞察力，严谨的逻辑思维，和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她所谓的正义，不过是空中楼阁，一触即溃。
她真的适合当一名律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