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沉默后，迟了了抬手想要揉揉眼睛，可手刚举起来就被镜框挡住了。
她顾不上其他，随手摘下眼镜丢到一旁，扒着桌子凑近两枚骰子。
“……平局？”
她抬头看向闯闯，在得到对面同样吃惊的肯定点头后，又怔怔看向周默。
周默一脸无辜地对上她的视线，又一脸无辜地低头喝了口水。
“怎么可能？！”许愿一下子喊出来，一个伸手将那小杯垫拉到自己跟前，凑近一个一个的数。
可无论他数几遍，客观事实摆在眼前，小杯垫上的两个骰子还是一五一六，共计十一个点数，和他刚刚的一模一样。
这算什么？
平局？
不，这不只是平局，这是他到手的胜利没了！是他煮熟的鸭子飞了！是——
他原本信心在握，想着自己都摇了十一点了，这家伙想要赢就必须摇出双六，这可能性只有三十六分之一，哪能这么巧就给他撞上了呢？
可他没想到，还有一种可能——平局。
看着年轻人怀疑人生的小模样，祝赫都有点不忍心了，他摇摇头，叹了口气，然后……伸手解开了文件袋的绳子。
仿佛是一个猎人，在准备收网。
一直心不在焉的闯闯则被这副局面吊起了胃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缓缓坐直身子：事情，好像开始有趣起来了！
作为现场唯一一个镇定的人，周默咽下口中的水：“所以，要加时吗？”
迟了了猛地回过神：“加！加时赛！”
她捡起镜框重新戴上，再次坐正，清清嗓子：“咳，因为前三局双方各有一胜一负，又有个平局，所以先前三局两胜的规则需要临时修改，刚刚的第三局不计入比赛，接下来谁先赢一次，本次比赛就算谁赢！开始！”
任谁也没有想到，一场小小的、原以为三五分钟就能结束的摇骰子比赛，竟然还能进行到加时赛的环节。
看透这一切的祝赫不禁从心里赞叹一句：还是周默这家伙会玩！
要不是他深藏不露，“老狐狸”这名号还能落自己头上？
不过想到什么，他还是凑过去低声劝了句：“差不多行了，别把孩子玩儿坏了。”
周默瞥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
第四局开场。
许愿不服输，还是坚持自己先摇。
毕竟是真心想把人挖去自己公司，而且接下来还要让人遭受一次打击，周默不跟他计较这个，欣然应允。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他需要根据许愿的点数来决定自己的点数，如无必要，还是不要超过太多，不然怕这孩子经不住打击哭鼻子。
感觉虚张声势的流程并不能有效地给自己提供加成，这次许愿反其道行之，直接摇了几下就停了。
开杯一看——一三一六，共九点。
胜负空间都挺大的。
许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稳住别慌。
接下来换周默，同样的速战速决，开出了双五，共十点。
“当当当——”
迟了了手持汤匙敲响杯身，兴奋宣布：“作为本次比赛的裁判，我正式宣布，本次摇骰子比赛，获胜者是——周默！”
“喔！——”“氛围担当”祝赫立刻鼓掌欢呼。
闯闯瞥了他一眼，满脸嫌弃，不过顿了顿，也敷衍地拍了两下。
许愿一脸颓丧地靠在椅背上，满眼怨屈地看着在场所有人。
待掌声停止，祝赫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合同和笔热情地放到他面前：“来来来，欢迎加入精卫科技！看看你的合同，薪资、福利、title，有没有异议？没有的话就签字吧！一式两份，都要签啊。”
一见那合同，上一秒还颓丧的许愿秒变河豚，怒目瞪视着这个趁火打劫、一点缓冲都不给自己留的男人。
祝赫脸皮厚，自然没有不好意思这份觉悟，迎着他怨怼的眼神，笑眯眯地又将合同推近一些。
“哼！”
许愿怒哼一声，几乎是用甩的用砸的拿起笔、翻开合同，乒铃乓啷地低下头。
下一秒，他忽地愣住。
“点睛项目组？生物算法研发工程师？月薪7万？14到20薪！”他震惊地看向祝赫，不敢相信他竟然舍得给自己这样的title和这么高的薪资。
祝赫还是那副笑眯眯狐狸般的表情：“我们精卫虽然规模不大，但盈利还不错，工资自然开得起。再说了，除了网上那些资料，同为荔大校友，我们俩在母校还是有点人脉的，想对你做个简单的背调也不是难事，更何况你还有JHU医学院的金字招牌。”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看向许愿的眼神里透出不加掩饰的赞赏：“小学弟，你不用怀疑，你是个很优秀的人才。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你之前的研究课题跟我们足够对口且角度深入独到，所以，你恰好就是我们正需要的那种优秀人才。”
这番打个巴掌又给个甜枣的操作，让许愿一时有些不知该拿什么心情面对。
虽然他们不经自己允许便擅自对自己进行背调的行为，让人有点不舒服，而且他还叫自己“小学弟”——呸，真难听，瞧不起谁呢——可他的夸奖和认可，又说得许愿有些飘飘然。
回国以来，找工作的过程中他也算是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和形形色色的企业、机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面前这人说的，最真诚，也最没有花架子。
不像某些公司，跟你说了一堆公司如何如何好、未来发展前景如何如何后，总要跟个——
瞬间，许愿一个激灵，赶紧又问：“‘但是’呢？”
祝赫一蒙：“但是？”
“啊，说了这么多好处，总有个‘但是’吧？”
“额——”
“但是，”这时，周默开口了，“你刚毕业不久，组里有一半人年龄比你大，怎么赢得他们的信服，需要靠你自己的本事。”
许愿闻言看向他，面无表情。
周默也看着他，沉默不语。
“切——”
突然，许愿不屑一笑：“瞧不起谁呢！”
说罢，他低头继续刷刷刷翻看合同，但显而易见的，动作比刚才轻了很多。
合同很快看完，没有什么异议，可想到自己如果就这么屈服了，他还是不大乐意，于是又将合同翻到前面，对着空缺的入职日期开始作妖。
“现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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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了，我不想早起去上班，而且也快过年了，没心情，所以入职日期定在年后，你们没意见吧？”
祝赫一听这话，和周默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
可还没等他俩开口，迟了了便恨铁不成钢地丢过去一勺子：“许愿你似不似sa？现在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呢，而且年前入职你还能蹭个春节的带薪年假，月薪7万，一天就是，额——”
她突然卡壳，仰头盘算起来。
“两千三百多。”周默温声提示。
“对！两千三百多！一个春节起码就是，额——”
周默再次：“一万六千多。”
“没错，一万六千多！一万六千多白拿你都不要，你是不是钱多烧得慌？”
许愿这乔刚拿起来就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瞬间蒙了，等反应过来也不服气了：“迟三三，你站哪头的？我都答应给他打工了，我晚点去上班怎么了？”
迟了了一瞪眼，还要再说什么，却被一直看热闹的闯闯伸手拦了下来。
“都冷静冷静，”她柔声说，“作为曾经的打工人呢，我倒是很理解许愿，不说他，放在任何一个员工身上，就算有钱，春节前入职一家新公司也是不大情愿的，毕竟谁不想早点放假过年呢？更何况，这已经是他人生中最后一个寒假了。”
最后这话一出口，原本根本没往这处想的许愿，立刻感觉心被扎了一下——
等等，自己以后就没有长假了？
虽然自从上了大学寒暑假自己也没闲过，可苍蝇腿也是肉，忙的假那也是假呀！以后这假就彻底没了？对了，这精卫科技扣唧巴索的，一年的带薪假才15天！
呜呜，自己真的太可怜了！
此时的许愿还没有注意到，虽然他还没有正式入职，但打工人的标配心理之一——嫌弃自己的公司，他已经开始掌握了。
“不行，必须年后！”他一拍桌子，果断把话撂下。
周默和祝赫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看向突然跳出来拱火的闯闯。
闯闯转过头去，伸手抿了抿头发，顺势挡住两人的目光，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两人：“……”
“成吧，年后就年后。”祝赫拿回合同和笔，并翻开手机日历，“年后初十行吗？”
“嗯，也行吧！”许愿不情不愿地应道。
祝赫唰唰几笔在合同上写下相应的日期，又给他推回去。
跟人讨价还价，得讲究个见好就收，这次许愿没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在上面签了字。
将两份合同装回文件袋里，祝赫离开前再次意味深长地看了闯闯一眼，然后又同情地看向许愿。
最后，他摇摇头，对迟了了摆摆手：“小知了，我先走了，下回见！”
迟了了热情地送他到门口，笑嘻嘻招手告别：“祝赫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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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回来，迟了了坐回原来自己原来的位子上，又轻轻将椅子朝许愿那边挪了挪。
周默挑眉看着这一切，自觉起身离席。
离开前，他给了许愿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可惜正处于复杂情绪中的许愿丝毫没有领会到，还以为他是识相地把空间让给他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