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的崩溃与歇斯底里的声浪在黄羽翎耳边不断膨胀，她胸口憋闷得呼吸发窒。
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底窜起，这情绪来得诡异又汹涌。
她不知愤怒源头何在，只能攥紧拳头死死按住棉签，指甲几乎陷进掌心。
周笔灰同样绷着脸抵抗情绪侵蚀，沉默中将打针道具递到她面前。
黄羽翎指尖发颤地接过，逐渐从被四周崩溃漩涡吞没的危险处境里回过神来。
她将注意力拉回到娃娃身上，先拿起棉签，蘸了蘸碘酒，在娃娃屁股上轻轻擦拭，接着拿起针，慢慢扎下去，再缓缓抽出，最后用棉签按压伤口，让血止住。
末了，她还低下头，对着橡胶娃娃说：“乖，不疼了哈，打完针给你吃糖。”
周笔灰笑了起来，调皮地看着黄羽翎，说：“谁要是当你孩子，那可太有福啦。”
黄羽翎回头，瞥了周笔灰一眼，说：“手绢不还你了。”
接着，她用手绢给娃娃的腿上面系了个结，当作裙子。
游戏结束。
徐老师和另一个校工阿姨开始收拾，她们把过家家的东西整理好，放进手推车，临出门前告知大家可以去外面自由活动。
直至现在，小红花鬼屋的第一个游戏结束了。
似乎没有什么难度。
玩家当中的不少人觉得这里不过如此，便乐观起来，对拿到10朵小红花重返人间，信心大增。
加上后来的周笔灰，黄羽翎所在的团队一共七个人。
鬼屋规则上说了，一旦组队不能拆分。
虽然和他们已是生死伙伴，黄羽翎却总感到其他五人对自己带着几分排挤。
先不谈他们的人品值不值得信任，在利益一致的情况下，他们就没有必要伤害自己。
站在操场上，黄羽翎这样一想，便带着几分释然走向其余五人。
她看着他们笑笑：“你们是依照徐老师所讲的方法给娃娃打针吧？没有胡来吧？”
其他人淡淡地挂起笑，纷纷摇摇头。
场面再度陷入沉默。
郑琳达忽然开口道：“我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这地方又不用讲唯物主义，这个鬼主想干嘛就干嘛，就弄了这么个小游戏，太无聊了吧。要是我是鬼主……”
这话未说完，便被龙琴书打断。
这是龙琴书进入鬼屋里面，首次主动与郑琳达搭话。
与其说是搭话，不如说是顶撞。
她斜睨着郑琳达，冷冷道：“你住嘴。简单点不好吗？你就盼着一开始就困难重重，把我们都害死才开心？小心你这张乌鸦嘴。”
面对龙琴书略带攻击性的语言，郑琳达的反应，和她的朋克少女打扮完全不相匹配。
她没有反唇相讥也没有暴跳如雷，只是温顺地点点头，然后乖乖闭上了嘴。
就在这紧绷的沉默里，顾辉突兀地轻笑了一声。
他抬手摸了摸染成黄色的平头，试图扯开话题，说道：“我感觉我的头发好像长了一点。”
朱志明见状，笑嘻嘻凑过来，眼睛紧紧盯着顾辉的黄毛。
他把顾辉这句为了给郑琳达解围而转移话题的话当了真，还伸手在顾辉头发旁比划着。
顾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满脸嫌弃地说道：“滚，别挨老子。”
朱志明嬉皮笑脸地回应：“哥哥，你在我心里可是幼儿园里面成绩最好最乖的小朋友，咋能说‘老子’呢。”
顾辉懒得搭理朱志明，径直往旁边走去。
众人说说笑笑时，黄羽翎的目光被人群中的周笔灰吸引。
只见他身着一袭白衣，款款而行，所到之处引得不少人频频注目。
黄羽翎抛下其余五人，立刻追着周笔灰的脚步而去。
周笔灰似有所感，故意逗她，加快脚步往前跑。
黄羽翎跟在后面喊：“喂，你干嘛呢？”
就在这时，周笔脚下一绊，踩住了自己曳地的白衣下摆，一个踉跄，结结实实摔倒在地。
黄羽翎瞧见这狼狈一幕，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这男人帅的时候是真帅，搞笑的时候也是真搞笑。
好在这幼儿园的地面十分干净，周笔灰那身白衣竟没沾上一点污迹。
周笔灰却一脸烦躁地在身上拍着，嘴里嘟囔着：“我要去换件衣服。”
黄羽翎有些不解，问道：“你有洁癖啊？身上一点都没脏。”
接着她又追问，“哪儿有换衣服的地方？”
周笔灰不回答，又准备跑开。
黄羽翎急忙喊道：“别跑，我就问你，你是不是鬼主？”
周笔灰闻言愣了一下，眉头紧皱，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大声说道：“我？我都跟你讲了，我是无辜的 NPC，是一间著名鬼屋的头牌，但不是真鬼。这话我都说好几遍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黄羽翎其实是明知故问，她当然看出来这周笔灰不是鬼主，却故意和对方开玩笑：“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周笔灰无奈道：“行吧，你跟我来，你请我喝饮料，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黄羽翎半信半疑，还是跟着周笔灰向前走去。
在之前停留过的小屋子附近，竟然真有一间小卖部。
这所幼儿园整体感觉古朴又陈旧，这间小卖部也是如此，处处散发着一种岁月沉淀的味道。
她看向小卖部里的柜台，里面的东西不多但摆放整齐，包装和设计都不失时尚，可她一件都没有见过。
黄羽翎指了指陌生品牌的橙汁和可乐，问周笔灰：“你喝橙汁还是可乐？”
周笔灰双手撑在玻璃柜台上，探着头往里面看。
“你以为这是可以扫二维码付款的无人超市啊？销售员不在，什么都买不了。”
黄羽翎一脸诧异：“鬼屋……还有销售员？要现金？”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自言自语道：“也是，没网，手机扫不了码。”
说话间，周笔灰直接穿过侧边的一扇门，朝着小卖部里面走去。
黄羽翎担心被误会偷东西，坚持站在小卖部门口，保持距离，没敢进去。
没多久，周笔灰从里面出来。
只见他换下了那身白衣长褂，穿上了一件牛仔短袖衬衣，下身搭配着一条深蓝色喇叭牛仔裤，这打扮和这间幼儿园一样，复古耐看又气质干净。
周笔灰敏锐地察觉到黄羽翎正凝视着自己，他的脸上慢悠悠地浮现出一抹沉醉享受的笑容。
而后，他缓缓抬手，开始摘下头上的发套。
那发套一点点被取下，原本精心打造出贵族公子造型的长发随之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清爽利落的学生头。
发型一变，像换了个人。
黄羽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张清新俊逸的脸，刹那间有些愣神。
也不顾被发套压瘪的发型，周笔灰微微歪着头，瞅准时机靠近黄羽翎，脸上绽出好看的梨涡，再次盈盈浅笑起来。
黄羽翎被他这如春风拂面般的笑容撩拨得脸红心跳。
因着害羞，她慌乱之下，慌不择路般地质问：“你到底是谁？不说的话，我可要生气了，周笔灰！”
周笔灰咧嘴大笑：“黄羽毛，你真好玩！”
一半是因为娇羞，一半是被这新外号惹到，黄羽翎攥起拳头，朝着周笔灰的肚子就是一拳。
这一拳有点力度，但还不至于伤人。
周笔灰愣了一下，佯装委屈地说：“我这么帅，你都不怜香惜玉。”
黄羽翎笑着，又打了他一拳，“快说你是谁，周笔灰！”
周笔灰收起笑容，一脸认真：“我没骗你，我真是一个鬼屋NPC。我丢掉了一段记忆，就记得威亚坏了，我吊在上面，后面的事不记得了说不定就跟你说的一样，我已经死了。”
黄羽翎定睛抿唇，“真的？”
“等我有意识，就和你们在一起了。我在上面，看你们推墙。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就没让你们发现。你们走后，我费了很多时间才从上面下来，后来看到了鬼屋规则，我觉得不及时参加游戏恐怕有危险，才拼死找到你。”
周笔灰说得十分诚恳，黄羽翎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信任。
毕竟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若不是他，自己或许已经惨死在校工大叔的斧头之下。
“行吧，等销售员来了，我给你买喝的。”黄羽翎应道。
周笔灰：“你有钱吗？这里只收现金。”
黄羽翎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急忙翻开手机壳，拿出那张100块备用金，得意地说：“看。”
“行，你请我喝饮料，咱们就能愉快地成为朋友啦。”
说完，他弯着小拇指，轻轻戳了戳黄羽翎放在小卖部柜台上的手背，以此完成“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承诺仪式。
黄羽翎被他的幼稚举动感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身处这个诡异的地方，黄羽翎打心底里希望能有个和自己一起出谋划策、聊聊天的朋友，而周笔灰此时似乎让她看到了这种可能性。
就在黄羽翎沉浸在这一丝难得的轻松氛围中时，天空中突然传来冰冷的广播声：“只有乖孩子才能活下去哦。”
黄羽翎心中一凛。
她瞬间意识到，这哪是什么广播，分明是一个危险警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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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1萤火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