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人两两一组，站成了三排纵队，跟在大叔身后往教室走去。
黄羽翎和高个子女孩肩并着肩，站在队伍的末尾。
行进中，两人都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不一会儿，高个子女孩突然出声：“我叫叶温缇。”
黄羽翎顿了顿，轻轻一笑：“你好，你的名字很好听。我叫——叫我小黄就行。”
彼此之间短暂的安静后，叶温缇伸出手，轻轻拉了拉黄羽翎的胳膊，动作很轻很柔。
“你不用有压力，我们现在是同伴。”
黄羽翎缓缓抬眼，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谢谢。”
在她们前面，是黄毛顾辉和眼镜男朱志明。
朱志明是班上有名的“懂哥”。这会儿，他一边走，一边指手画脚，开始贸然论断。
“我看这大叔挺正常的，虽说言行有点怪，但怎么说也是个人。”
顾辉斜睨他一眼，皱了皱眉，“鬼就非得是流着血泪、吐着长舌头的样子？亏你自称恐怖片小王子，又菜又爱看。”
朱志明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不服气的神情，嘴巴动了动，却没敢反驳，只好低下头，不再吭声。
绕过一排平房，周围的光线变亮了，教室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在教室门口，黄羽翎眼睛一瞪，压低声音，碰了碰身旁叶温缇的手臂，“看，那个就是鬼老师！”
叶温缇身形高挑，视野更为开阔。
她微微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端详了片刻，说：“我觉得你当时可能太慌张，看错了。”
黄羽翎撇了撇嘴，伸长脖颈，目光始终朝着那老师所在的方向望。
但很不巧，那老师刚好往里面一闪，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背带裤女孩龙琴书因为身材最瘦小，被校工大叔安排和郑琳达站在队伍第一排。
一路上，她双手攥紧，竭力克制内心的恐惧，眼眶渐渐红了，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从心底讨厌郑琳达，憋着一股劲，说什么也不在旧日闺蜜面前表现出害怕。
随着大家不断向前行进，龙琴书最先看清了黄羽翎口中“鬼老师”的模样。
那“鬼老师”约莫三十岁上下，一身杏白色短袖连衣裙，留着齐肩的卷曲秀发，耳朵上坠着红豆般大小的白色珍珠耳环。
她脸上带着微笑，没有一点“鬼”的样子，倒像是广告里那种很受孩子欢迎的老师。
除了黄羽翎，其他人都觉得这位女老师不是鬼，但又觉得黄羽翎不至于说谎，疑惑中，都把目光投向她。
黄羽翎一直紧绷着神经，眼睛紧紧盯着那鬼老师，直到老师转过身，整张脸对着她，她的眼神才稍微动了动。
理智告诉她，这张脸和校车上看到的不一样。
可直觉却坚定地告诉她，自己没看错——这女人不是人。
众人正要抬脚走进教室，校工大叔快速上前，抬手示意他们在门口等着。
黄羽翎跟着止住脚步，目光往教室里面探去，锁在“鬼老师”身上，一刻也不放松。
那“鬼老师”跟另一位校工凑近，嘴唇微动，低声说了几句，像是在交代工作，随后转过身，来迎接黄羽翎他们。
她先抬起手，轻轻抚过龙琴书的发顶，又顺势摸了摸郑琳达的头，脸上挂着笑，声音温柔：“欢迎小朋友们入园。”
轮到朱志明时，“鬼老师”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笑意更浓了几分。
她伸出手，先揉了揉他的头发，又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
朱志明被恐惧紧紧攥住，身子绷得直直的，板着脸，抿紧嘴唇，一动也不敢动。
这“折磨”一结束，他就耷拉着脑袋，抬手摘下眼镜，匆匆忙忙溜进了教室。
轮到顾辉接受“欢迎仪式”时，“鬼老师”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她看着顾辉，眼神里没有对待孩子的那种温和，倒像是在看一个成年人。
她没碰顾辉一下，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进教室。
顾辉顶着一头亮黄的短发，松垮的T恤上印着大大的骷髅头，脖子上挂着一条粗粗的大金链子，那街溜子模样和郑琳达的朋克摇滚的装扮相得益彰。
然而郑琳达毕竟是女生，威慑力有限；人高马大的顾辉以这副造型示人，谁看了都觉得不好惹。
顾辉朝着最后一排走去，还没走到跟前，原本坐在那儿的人就赶忙站起身，迅速躲开了。
顾辉本来没想着会这样，却意外有了这样的结果，便坦坦荡荡地坐下——毕竟，上不喜欢的课的时候，哪有人不乐意坐最后一排？
轮到黄羽翎接受欢迎仪式时，她依然保持着对对方的密切关注。
然而，除了对方的手搭在她头顶，让天灵盖泛起一丝凉意，她没找到任何能证明对方是鬼的证据。
待黄羽翎走进教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她眼睛扫了一圈，心里默默数着，算上自己，一共25人。
留给她的，只剩下正中间第一排的位置。
她无可奈何地走过去，刚坐下，就被喊了起来。
“鬼老师”站在讲台上宣布：“今天这个位置，要让成绩最好的小朋友来坐，大家可在这过程中观摩学习。”
满屋子人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个个伸长脖子，满心期待地想看看哪位“小朋友”成绩最佳。
顾辉觉得此事与己无关，像个局外人般旁观，却被另一位校工连推带搡弄到了前面。
这一轮换座位，立刻引发一阵议论声。
众人皆认为座位至关重要，纷纷起身要求换座。
顾辉坐定后，身旁的座位不知为何空了出来，有个女生瞧见，正欲过去坐下。
郑琳达一向对顾辉爱理不理，不过她知道顾辉喜欢自己，此时竟有些吃醋起来，匆忙快步走上前去，在女生之前抢先坐到了顾辉旁边。
旁人看到这般情景，都认为越靠前的位置越好，便纷纷往前面挤。
黄羽翎却觉得争抢前排未必有益，心态平和的她选择了无人问津的最后一排坐下。
刚坐下，黄羽翎便感觉后方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身子一僵，缓缓扭头，与那位老师的目光撞在一起。
这位老师身着一袭黑衣，黑色的马尾高高束起，耳朵上戴着一对黑珍珠耳环。
黄羽翎又把目光投向讲台前的“鬼老师”，这才发现两人长得极为相像，一个黑衣一个白衣，像彼此的镜像。
前面，“鬼老师”已经站到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开始自我介绍，让大家叫她徐老师。
她宣布今天的课程是玩过家家游戏。
满屋子的成年人忍不住发出一阵嘘声。
徐老师却不生气，语气轻柔地劝道：“没有小朋友会不喜欢玩过家家的哟，大家要乖。”
门口，一位校工阿姨推着一辆小车进来，车里堆满了橡胶娃娃。
徐老师抬手，往银色的车筐里面指了指。
“今天的打针游戏，你们要扮演爸爸妈妈，给你们的孩子打针。老师希望通过这个小游戏，让小朋友们以后打针的时候不再害怕。”
台下众人满脸无语，几个壮实的男生尤其露出不屑的神情。
徐老师瞥了众人一眼，毫不在意地抬手示意：“好啦，除了第一排的顾辉小朋友，其他小朋友现在自由组队，要求男女生一组哦。”
刚坐下没几分钟又要换座位，全场怨声四起。
黄羽翎也有些窝火，连游戏规则都不讲就这么折腾人。
教室里一共25人，12个男生，13个女生，按照男女组队的要求，肯定有一个女生会落单。
黄羽翎觉得自己落单也没关系，毕竟要是遇上猪队友，还不如自己单干。
怀着这样的想法，当其他人忙着组队、换位置时，黄羽翎并不积极。
一个念头闪过：组队不成，难道要杀掉多余的人？
然而，当她真的变成那个落单之人时，一股凉意瞬间从后颈处涌起。
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超自己的想象。
讲台前，一位校工凑到徐老师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徐老师却转过脸，目光准确地落在黄羽翎脸上，嘴角勾起一抹让人害怕的怪笑。
黄羽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她定睛细看——
门外，领着他们来这里的校工大叔擦得发亮的皮鞋已经靠近门槛，斧刃的寒光在门边一闪而过。
黄羽翎的心跳急剧加速。
此时，教室门被轻轻推开，光影洒在一位素白古风服饰少年的身上。
少年先是侧身进入教室，脚步轻缓；继而加快步伐，身姿灵动。
转瞬便到了黄羽翎身旁，敛了敛衣摆，从容落座。